小梅吓了一跳,道:“那个,就是王慕菲的小姨子!”变了脸色恼道:“她真不要脸!死乞白赖跟着三哥后边!”

翠墨皱眉道:“原来是那姓王地小姨子,就是那个六千两卖两个女儿卖姓王的那个?”

小梅涨红着脸点头,咬牙切齿道:“真是不要脸,我开门做生意,她无事就在我家打转,我跟我娘也没好脸色给她,偏她叫的极是亲热。这般说来,却是藏着不利小姐的坏心了。你回去合姑爷手下的二管事说。叫他去打听她们的底细去。她们家姓严,说是北边来地守备,住在后巷,门首有个烧饼铺。”

翠墨一一记在心里,又合小梅说了一

,两个手拉手下来,正好看见那王家小姨子坐着一顶经过。

小梅忍不得气,抢上前拉住轿夫。道:“姓严的,你下来。方才你说是我使你送点心到我旧主人家,我们当面对对谎!”

柳青青在相家吃了那位管事大丫头地闭门羹.正在想法子.打算从小梅入手.听见小梅这样说.吃了一惊.不动声色笑道:“哪有.去呢,回头来寻你。”

翠墨从店里走出来。冷笑道:“你是那专长坑蒙拐骗偷的王家的小姨子?你想打我们家主意?小心些!我已是合小梅对过了,谁使你上我们家送点心的?”

柳青青不曾想相家居然又使人来,对出谎来,她小脸微微一红,笑道:“其实我是有心合姐姐们结交,偏…”

“使的这种不要脸的手段来结交,我呸!”翠墨冷笑道:“你要行骗你自去寻人,休找上我们家!”翠墨甩着袖子上车,小梅瞪了她一眼,也道:“休进我家门。我家也不要做你生意!”掉头回铺子。

柳青青看两个人都走了,笑了一笑,对轿夫道:“接着走,前边王中书府上就是!”她积年行骗的人,怎么会叫这两个不顶事地小丫头打倒。正主儿还不曾见过呢,她岂会罢休?回家想了又想,那相家听说在码头处开了个极赚钱的酒坊。改日去那里撞相公子去。

却说翠墨回来,先寻了相公子回话。相三公子皱眉,叫专管打听消息的二管事来,吩咐他去查,又怕娘子担心。叫翠墨不要合真真说,待料理好了再说不迟。

其实相家正值多事之秋,相京生不得不回山东去,偏那王家好像不大安份的样子,他哪里放心走。晚间陪着真真吃了饭,走到书房里候着。二管事打听清楚。回道:“那王中书娶地娘子自称是严氏,姐妹两个原姓柳,是前几年因为吃空饷吃的太狠的那个柳将军外室生的女儿,官卖的时候叫六指王小六买了去做媒子。这几年也帮着王小六骗了不少钱。这一回骗那们王中书六千两银子,却叫她姐两个明目张党在王家留下来了。王小六正恼呢,偏那柳家姐妹铁了心不肯回头,那个小的又有些本事,强迫不得。正求曲驼子出头呢。”

相三公子听了,叹息,道:“我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看在她们也是可怜人的份上,你叫曲驼子传话给那个柳二小姐,叫她老实些。”

偏柳青青后悔那一日做的过了,这几日极老实,只在王家关门苦想法子,这边曲驼子等不到她出门,却是无法,只得使个小子在门口转。这一日二更,柳青青在床上滚来滚去,想到她姐妹两个替王六指赚了数万银子,自家手里却没有存下几两,心中甚是不平,睡不着索性穿上紧身束腿的衣服。她原是小时候苦练过的本事,在王六枝手里又是藏拙,所以人多不晓得她地本事。出来寻棵树两下就翻出墙,再贴着墙走到码头处,正是夜深人静的时代,随偷了条小船,取了舱里的斗笠挡着脸,划了小半个时辰寻才到相家附近的小码头。她凭着记忆才摸进桑园,就听见狗叫声连成一片。柳青青自以为苦练过几年功夫,何怕区区几只会叫的狗!大着胆子朝前闯。

她进了竹林,叫竹叶挡着月亮的光亮,一时什么都看不见,正站在那里认路,偏偏有几只不叫的狗卧在阴暗处,闻见陌生人地气味,一齐扑上来,都扑到柳青青身上了,才叫。

若是一两只狗,柳青青左手一拳,右腿一踢也打发了。偏生七八条狗前后扑上来,她哪里招架得住,就吃狗咬到小腿,忍不住“哎呀”喊了一声,拼命抡一根捡来的棍子,把狗都打退了掉头飞跑。

一时间群狗都尽奔而来。相家守夜的听见,也点着灯,十几个人出来瞧。柳青青吃了亏,哪敢再留,拼着命逃到河边,跳进水里,在小船底下伏了许久,追上来的人合狗寻不着她,方才散去。

柳青青心中却悔在小梅那里不曾下功夫套话。原以为好色有钱的公子多是败家,却不晓得相家这样严密,居然养了这许多恶狗。她听得久无人声,方爬到船上,忍着痛划回去。好容易挣着到梨花巷,费了一身力气才翻回两重院子。她换了湿衣取灯照看,小腿处血肉模糊,偏又浸了水,痛得已是麻木了。柳青青咬着唇取酒浇过,又洒了些七厘散,又拿酒冲了些七厘散吃下,就流了一头地汗,倒在床上喘不过气来。第二日近午,小怜来请吃中饭,她硬撑着起来吃了半碗饭,去是头晕眼花,却是忍不得了,叫长随去请郎中。那个曲驼子得了消息,妆个游方郎中撞上来。

到得王家内宅,柳青青见了大惊。曲驼子板着脸道:“听说昨日有位相公子家遭了贼,放狗把那贼咬了一口,想来就是你了。相公子是什么人?你师父张三娘到他跟前还老实的不敢动弹呢,你要自寻死路,休拖我们下水,那相家我们是惹不起的。”

柳青青冷笑道:“郎中,你疯了,说这些糊话。我爹爹现在京里做官,我姐夫是中书舍人,你再乱说话,仔细你的皮。”叫小怜请他出去。那曲驼子传了话就是把自家撇清了,这个毛丫头有没有听进去合他没关系,他回个话就罢了,也不管她。

柳青青嘴上说的硬,心里却后怕,这个曲驼子接总销脏,连他都怕,想来那相家是惹不起了。还好相家不肯合她一个小姑娘计较,可是弃了相家,哪里再得有钱的冤大头?她想来想去,梨花巷里极有钱地也多,都是插不进手去的,只有那罗家,他们原来也打听过,罗老太却是住在小梅的铺子里,却是可以下手,这个暴发在苏州没根基,想来动他无人管的。她想了许久,打定主意就是罗家,想到将来有数千银子在手,或是自家买田置地坐产招夫,或是办份体面嫁妆嫁人都容易,就放了心睡去。

第四卷 暖春 第三十二章 登堂(上)

梅合罗老太处的久了,也晓得些她的脾气是越扶越醉了一家之主的人,到老投奔儿子还赌气搬出来住,是个伤心人,看她待自己娘好的份上,凡事顺着她罢了,笑了一笑丢开手不再管。

那柳青青只道小梅开店的本钱是罗家的,所以小梅事罗老太甚恭,委委屈屈道:“婶婶,不干小梅姐的事,原是我笨手笨脚,打坏她一只碗。”

一只碗值得几何?罗老太就觉得小梅有些小家子气,道:“那你只在铺门口耍呀,休进去。”

小梅冷眼看她粘在罗老太身上,就跟涮了蜜糖一样,却不好就说破。那吕大舅忙着生意,久不来店里,小梅娘却是承了罗老太大情的,更不会说她。

过得几日,柳青青就顺顺当当认了罗老太做干娘,常与干娘坐一处,与她梳头,与她穿针,陪她说闲话耍子,极是亲热贴心。罗老太叫她哄得觉得那两个嫡亲的外甥女还要*后,只这个干闺女是她的心尖尖。银姝常看着一老一少在巷子口亲热,跟小梅两个相视而笑,只有金姝,因为姚滴珠骂她的那些话,很是不快活,只在后院不肯出来。

一连落了两天雨,好容易天气放睛。吃过中饭罗老太搬着板凳,板凳上架着只针线箩到巷道里晒太阳。老太太不知怎么的越晒越冷,再看人家都换了新棉衣,才省的她还穿着夹的。老人家想到儿子住着高宅大门,合娘子亲亲热热过好日子。心里哪明她这个老娘。儿媳妇连件新衣都不会替她做,伤心地眼角渗出泪来,正使袖子揩。

柳青青捧着个大包袱来,递到干娘跟前,笑道:“干娘,女儿与你做了两件衣裳”解开包袱与她看,却是一件青绸祅子,一条绢棉裤,一条青绸裙子。手工甚好。罗老太捧在手里,暖在心里。柳青青又拉她就去换。

小梅的铺子里正是热闹的时候,银姝也在帮忙,看见柳青青拉着她大姨的手穿后门去了。对小梅道:“你瞧,又粘上来了。”

小梅把客人都打发了去,才道:“这个姑娘现住在王家姐夫家,就是咱们表嫂前夫家。我略劝了劝,姑母就不乐意,也不想想人家能安什么好心,偏说我是想多了。所以我也不说她。你合你姐姐说。有事无事离她远些。”

因她合大姨这样亲近,大姨总在她们两个跟前夸严家小姐,所以银姝心里也有些不快。看着她们上楼总不下来。就有些不放心。道:“我去瞧瞧。”先把后院门拴紧了,又取了盘瓜子端上去。罗老太换了新衣。正拉着柳青青的手抱怨她儿媳妇极是不贤惠。银姝听这些早听厌了,放下盘子笑一笑出来。隔壁金姝坐在窗边埋头绣花,听见动静,轻声道:“我合你一同下去。”

小梅看见她两个都出来,就晓得老太太又在抱怨了,笑道:“今天手伸出来都凉了呢,你两个还穿的夹衣?”

小梅娘也穿的是夹衣,忙道:“却是我们昏了头呢,当初走的时候,怕行李太多,差不多的都丢下了,棉衣都散把亲戚们了。没成想下了两日这样冷法,还要买布,紧着做出来才好。小梅,我们去对面布店瞧瞧去!”因银姝常替小梅看铺子,也不多话,拉着小梅地手就走。

小梅叫老娘一口气拉到布店里,道:“娘,你怎么这样急法?”

小梅娘道:“我们家还有些积蓄,她姐妹两个却是精穷,都*着老太太过日子的。若是在罗家住着,少不得大侄儿要替她们换季。老太太来了没几日就把积的一点点银子与儿子了,手头却是无钱。”

小梅算了算,吕家虽然接了两场活计,又卖了不少盆桶,然赚的钱打算寻店面开木匠铺子,若是全家老小齐换季,却是有些难。然娘开口了,她又不好不应地,就道:“新做的或有些为难,旧的我还能设法,娘,旧的可使得?”

小梅娘本是想问女儿借些钱替罗老太娘三个做新衣,听女儿地意思是却是全家都捎上,忙道:“你有是你有,我们家是我们家,我想问你钱了与她娘三个换新的,我们自家若是能得旧的,却是比新的又好些了,你去哪里寻?”

小梅笑道:“当铺有呀。如今棉花又贵起来,我瞧着能做新棉衣地人家也不多,正想去进些来卖呢。”

女儿这般说,小梅娘安心,合掌念佛道:“阿弥陀佛,这样极好,可是省下一大块来。”

小梅也是个急性子,就道:“天冷了呢,我就去鸿升当问去,莫要去迟了叫人家把便宜的买了去。娘你回铺子去,小心防着那个王家的小姨子。”

小梅赶到鸿升楼,正巧尚莺莺在跟掌柜们算帐,听说她想买些死当地旧棉衣,就叫管事地带她去仓房挑。小梅挑地都是布面、棉花多的,足足挑了有上百件,管事地因是自家人,只与她按本钱算帐,不过三十一两银子。尚莺莺因她懂事,还道:“与你爹娘一人挑件皮祅,你爹一家活做的极好,算是我谢他们的。”

小梅笑道:“两件皮祅虽不值什么,然做活是吕家合罗衣一道的,只有我娘家没有罗衣却不好,不如换两床厚被与我,还便宜些。”说完了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不停的笑。

尚莺莺也笑,就叫被絮挑十二床出来,叹气道:“穷人家过日子不易呢,却是我着相了,我瞧你过的倒不错,家里人都好?”

小梅忙应道:“都好,我爹合罗大叔正商量

码头那边典几间房开铺子呢。”

尚莺莺突然想起来道:“前几日对门的酒楼金老板说要开新店,才使地人来问我们家的木活是谁做的。我叫他们来个管事,合你一同去呀!”

小梅忙道:“好呀,我替我爹娘谢谢大小姐!”莺莺就叫人带她去。小梅是尚家旧人,尚家几个管事哪里要小梅操半点心,都与她料理妥当送到家半日了,她才合那个金老板家的管家到梨花巷。

尚莺莺料理完了当铺的事,却不回自己家,先到妹子处察看问候,把小梅历练的很有几分能干的事说与真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