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真真笑道:“这个我们有,拨个在行管事合你同去压价去。”

小雷笑道:“我疯了,又不是真买。明日必是她们姐妹两个在家,我多带几个人去,制住她们,叫她们把卖金珠得来的银子交还,也就罢了。留着那些卖不掉的棉花,叫王家人着急上火去。”

李青书笑道:“这样地人也有几个,回头叫他们来见见你,听你调配就是。然这个事却要快,那位王中书的从七品,却是走的国舅爷的路子,虽然是真地,他却是划到张党的,当今新即位,已是开始收拾旧人,就要从他这样的不在行人收拾起。我听说他在松江张罗要把姚氏旧案翻起,他是疯了么,见不得别人过好日子也罢,偏把自己捎下水。”

真真听见这样说,倒吸一口凉气,惊道:“这个人果真是疯了,若他不是有坏心,姚氏当初那样肯嫁他的,怎么会告他宠妾灭妻。”

李青书看着小姨子,道:“那传话地人已是打点过了,我叫他把这事压下来,另抄了个名单叫人漏把他,若是他知机,过一二天必潜回来,若是不知机还要闹,少不得那松江府要拿他做个大功劳的药引子。你姑丈家少不得还要花些银子。”

小雷皱眉道:“我说这个人留不得的,叫人一刀砍碎了帐,李大哥,我使个人家去说声?”

尚真真跟李青书一齐摇头道:“不必不必,这时候送,是你家心虚了,正愁找不到肥肉呢,只怕还要把你拉扯到国舅那一党去好慢慢的挤。等事出来再打点罢。”

小雷信他们,就把心事放下,吃过饭跟李青书去挑人。这里尚莺莺陪妹子吃了点子挂面,又陪她说闲话消食耍子。

真真因从人都不在跟前,叹息道:“若是我老实从了爹爹嫁把那柳表哥,也不会有这许多事。”

尚莺莺道:“胡说,那主意原是我出地,那时候我跟你姐夫都胆子小,不会办事。要换了如今,带十来个人抢上去,把你从他房里抢出来,再几棍子敲晕他卖到南洋去,还能有什么?原是我们想的不周全,叫你一个大门都没出过的人去翻墙。岂能都怪在你身上。妹妹。你莫想多了,这世上有许多路,你挑得一条走到底就是,总想着走那条好些,能走多远?”

真真只是叹气,偏生胎儿在肚内踢她一脚,忍不住哎呀一声,苦笑道:“也是我自己不争气,每常想想,当时总把‘从一而终’几个字看地太重,以为就是他再不好,也当合他过一生才是,何况他对我还算不错。如今才明白我是大错特错。一个一见面就起心哄骗你地男人,话儿说地再好听,再怎么说他喜欢你爱你,还是个骗子,本就不当对这种人有什么指望的。”

尚莺莺扶着妹子微丰地膀子,轻声叹气道:“你说的极是,还好你明白过来,还有好姻缘等着你。”

尚真真微笑道:“他是个极好的人,愿意因为我就是我娶我,我嫁他,也只是因为他就是他。”

尚莺莺笑道:“你还是傻了。虽然你只认得一个他。你看,他家出了事,他一样要奔走,听说相家他这一辈里,也只他一个能干,那些个兄弟们,都不济事的。将来那一大家子人,都在他肩上也说不定呢。你可不能小看相家人。”

真真点头道:“我合王家两位老人相处,约略也明白些,只是当时占不住身份,一味苦忍。如今我正经是赐婚的,谁能强得过我去?就是他一大家子来住在一处,我自是我,尚家自是尚家,相家自是相家。他们能怎么着?”

尚莺莺道:“不错,世人都是先存了亲近的心思,往往事与愿违,反生出怨恨来,若是一开头就离的远远的,间或与你援手,你反谢他。我也是做了几年生意才悟得的,所谓救急不救穷,就是这个道理了。真真,你真是长大了呢。”

真真微笑道:“那几年,我学做饭,学纺纱织布,学做农活,也学做人呢。其实都看地明白,然自家陷在泥里拨不出,只说一生一世的夫婿,就是女人吃些委屈,也要叫做丈夫的在人前有光彩。偏我这样行事越贤惠了,那不良的人越想压你一头,可见,就是想贤惠,也是要看人的。”

尚莺莺笑道:“原来你存了这个心,难怪你还肯合那个姚氏来往。”

尚真真道:“我若早得她的长处,只初见面,遇见王慕菲,就甩他两耳光,再拼着大喊大叫起来,也不是今日这样,是不是,偏我想着事败你合姐夫要吃棍子,又想着,我遇见陌生男人了,已是不清白…”

尚莺莺不忍妹子再说,堵住她的嘴道:“都过去了,你休多想,我已是合同行们都说过了,此后王家想要卖棉花,当棉花都是不能了,早些把他们挤走,也就是了。”

真真微笑点头道:“莫逼的太狠了,叫他又去祸害别人。”

第三十九章 香饵(下)

清早王家上下就收拾整齐,王老太爷去喊了辆车来与女眷们坐,偏儿媳妇总不出来。老夫人抱怨道:“她不来么,小怜?”

小怜道:“方才出去时瞧夫人梳妆呢,想是要来。”又等了一会,柳如茵红着眼圈出来,道:“婆婆,我妹子病了,烧的说胡话呢,我在家罢。”

王老夫人急着去看戏,挥手道:“我不能陪你留下,你在家也好。”带着小怜跟南风同王老太爷一同出去。转眼王家只有柳家姐妹并一个看门的长随合烧饭的老婆子。柳如茵又取了比平常多的菜钱叫老婆子去买菜。又取了钱要长随去请极有名的叶天慈来瞧妹子的病。她们要讲脱身,其实都是做惯的。似那老婆子,跟着柳青青去买菜,然一个钱也不叫她落下,偶尔柳如茵叫她自家去,给的钱却是多的多,偏买的菜只要那几样。老婆子有了私心,就惯把落下的钱买些什么回家去。这个长随,叫他去请有名的郎中,哪里就请得到?银子又把的多,就是叫他在外边多耍,本等能请得到,那长随也要多转转,才来家。

柳如茵打发了碍眼的两个人,亲自打了盆水捧到妹子房里,笑道:“起来罢,要赶着收拾呢。”

柳青青跳起来,一边洗脸,一边笑道:“早知道他们不进来,我就擦这个粉了。”她这边梳洗,柳如茵也不闲着,因晓得那个马公子轻薄,就换了件扣身衫儿,好显她那只又圆又紧的俏臀。

才收拾妥当,就听见外边有人敲门。一个少年清亮的嗓音喊道:“敢问这里是王中书家么?”

门口两盏灯笼上写的五寸见方的大字。居然还要问是不是王中书家,柳青青对柳如茵道:“这是他来了,我去开门。姐姐,你待怎么诱他。”

柳如茵咬着嘴唇想了一会。道:“这里不成,你带他到后边厨房去,一来地方好,二来,就是有人来撞见。从后门出去也方便。”

柳青青开门,小雷却是换了身银灰绸面地满皮袄,软唐巾后一对碧玉环,引得柳青青的眼睛都挪不动。衬得他一张小黑脸极是精神。

柳青青看他身后,还带着两个帐房样打扮的人,并八个抬箱子地家人,在门口站了好长一串。她看见四只沉甸甸的箱子,必是装银子地,心中一喜。这是真来做生意的了,引他们到前边厅里坐下,笑道:“我姐姐在后边厨房做点心呢。我去请她出来合大哥谈生意。”去后边转了一会,又到前边来。抱歉的笑道:“哥哥。我姐姐占住手呢,你随我到后边去说话呀。”

小雷就叫管家们看好银箱子。笑嘻嘻随着柳青青就朝后边走。他两个才转过夹道。这里的家人们就分了两个跟在后边,那八个分散开来,守门的守门,提着绳子搜房地搜房。

柳如茵得妹子通风报信,听说连银箱都抬来了,听妹子劝,狠狠心取了一包蒙汗药掺进十碗酒酿点心里,正在那里朝盘子里摆小碗,就见妹子引着一个少年书生进来。她本穿的简便俏丽,为了要哄人上勾,特为把炉子烧提旺旺的,紧身衫儿上边的铜扣也解了,袖子也撸到胳膊上,露着半截白嫩嫩的脖子,还有一双玉藕似的胳膊。

小雷见了这个,唬地一跳,笑道:“姐姐。”

柳如茵因听说他轻浮,存心投他所好,眯起眼笑道:“这孩子,八字还没一撇,倒会占我便宜了?”把光光的胳膊朝他身上一搭,笑道:“来,里边暖和。”又喊妹子:“小青,把酒酿荷包蛋送到前边去。”声音又娇又嗲。合柳青青少女样的天真不同,柳如茵这样放荡,更像是颗熟透多汁的水蜜桃,自以为叫人一见就想咬一口。

偏生小雷不是个解风情地,遇到这种粉头都不如她的妇人,偏板起脸来,道:“姐姐莫闹,姐夫在家呢。”

“小冤家,你说是姐夫,我还说是妹夫呢。”柳如茵拉着他让妹子捧点心出去,一只腿已是极不老实的贴着小雷地大腿蹭起来。

小雷不曾想她这样无耻,退后两步挡在门口惊道:“妹子,这个是你姐姐?”

柳青青出不去,只得把托盘放下,挣出红脸来,羞道:“我姐姐合你耍呢。”脚下慢慢靠近小雷。

小雷眼角扫到她的左腿微曲,又打听过晓得她是有功夫地,然柳如茵却是个三脚猫,哪肯放过。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秧,他妆做迎上去地样子,伸出一只胳膊想拉这个小的,其实长衫挡着地右腿已是抬起。等柳青青抬起腿来要踢他。他已是发力把柳如茵踢出,正好撞上柳青青的腿。

柳如茵挨了妹子的窝心脚,惨叫一声:“是我。”倒在地下,柳青青看见院外两个健仆,晓得今日不能善了,就要退回灶台取刀,然已是迟了。小雷一个手刀斩在柳青青的脖子上,柳青青侧让了一下,就叫小雷一脚踢倒。本待爬起来,她是女人中力气大的,却不如小雷。叫小雷踏着她的胸不得动弹。

小雷也有些吃力,脚下加了两把力气,还好两个跟来的管家,一个解开腰带捆手脚,一个端起那碗里的点心,略尝了一尝,因头有些晕,笑道:“这是个贼窝呢,连这个都有。”

小雷笑道:“把她两个捆的结实些,提到他们内院去。”

柳青青跟柳好茵以为遇到同道,不约而同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柳青青睡在地下笑道:“好哥哥,原是一场误会,我师傅人都认得的,叫做张三娘。我与你陪个不是罢。”

小雷冷笑道:“你再说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柳青青因他凶神恶煞的,倒不像是同道的骗了,反像个响马。转念笑道:“哥哥,你们是外地来地,可知道曲驼子?”

小雷道:“不是他供出你来。我怎么晓得寻你。上一回你不长眼,偷的罗家金珠。我今日是请你吐出来的。”

柳青青道:“卖了一千多两银子,钱折子在我胸口锁片里,不敢瞒马大哥,一文不曾花。”小雷使个眼色,外边地管家出来一个。搜走她的银锁片,取出小折子,道:“这是见印记可支地通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