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在戏弄一个穿长衫的乞丐。那乞丐身上全是泥点子。孩子们从捡起石头泥块如雨般砸过去,骂他“小偷,偷我们家的馒头,不要脸!”还有个七八岁的吸鼻涕娃娃,走到相家后门口处要捡青砖,看见门口站了几个人,不敢上前。

那乞丐使袖子掩着脸,脖颈一伸一缩,想是拼着挨砸也要把偷来的馒头吃下。翠墨看不过,从怀里取了几个铜板,道:“打什么,这个要饭的偷了你们几个馒头?与你们钱!”

那几个孩子有说两个的,有说三个的。正要为两个还是三个争吵。翠墨不耐烦道:“谁拾的谁得。”扬手把一把铜钱甩向远处,咣朗朗满地落钱的声音极是动听。

孩子们都弃了那个要饭的去追钱。那个要饭的听见钱响,冷哼一声道:“几个铜钱算什么?举人老爷我也曾经阔过,金山银山算什么?美人算什么?”突然停下自墙边拾起一枚黄澄澄的铜钱,眉开眼笑纳入怀里。又自怀里掏出一本脏兮兮的小册子来,移到有太阳处坐下,左手执馒头,右手执书本,嘴里还道:“这个李甲是个猪脑子,当留下她的妆盒再卖她么,活该他人财两空!”

尚真真跟相京生看见这个乞丐这般行事,都有些惊讶,真真听他说话却是有些耳熟,正想问相京生可认得这个。

偏管事的寻来,禀道:“薛老爷跟马少爷还有狄少爷来了。”

相京生对真真一笑,道:“他们怎么来了?”两个并肩回院,朱漆的门板悄无声息的闭上,真真就把那个乞丐抛到脑后,在心里策划备办酒席。

孩子们的欢笑声远远传来,温暖的阳光洒在长街的乞丐身上,也洒在相家后院的方桌上。一阵和风吹过,一本跟乞丐手中一模一样的小册子跌在地下,现出“醒世桓言”跟“尚氏印书局”两行醒目的黑字。

---正文完

前传 寻情记

1

小申明:本故事跟明五二无关…明五二也不会有奇幻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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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道诚捧起一掬清水畅快的喝起来,走了两天,总算让他走到有树有水的地方,还是有很多水的地方。在万里黄沙的大漠,有水,就会有人烟。尚道诚看看满身的尘土,再看看连绵到天边的青山,忍不住脱下衣服,跳进水潭痛痛快快脱下衣服洗干净挂在灌木丛上,再一头潜进一人深的水潭搓起澡来。

一根树枝悄悄的伸出来,稳稳的指向一根枯树桩下的登山包。

哗啦哗啦的水声依旧,尚道诚甚至快乐的哼起歌来:“只用一颗真心,默默爱我…”

树枝仿佛受了惊,飞快的缩回去,但是包的诱惑也足够大,只过了一小会,那根树枝又伸了出来。

尚道诚突然笑起来,自言自语:“包里正好有沐浴露,我居然忘了。”走到岸边打开背包,取出一只盒装的橙汁,对灌林丛里摇一摇,用哄小孩子的口气问:“是不是要这个?”

灌木丛里一阵骚动,尚道诚大笑起来,拉出管子插好摆在树桩边,把晒干的衣服抱走穿好。

等他再回头,原来摆饮料的地方,端端正正摆着三块巴掌大的肉干。

尚道诚微笑起来,翻出一只折叠锅,盛了水把肉干丢进去。不出他所料,十几步远的沙地上早燃起一小堆火,还细心的架上了几块石头,足以放稳小锅。尚道诚添了两把柴,又自言自语起来:“我说,吃了这顿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前边树林子里有人的,不怕他们抓你们么。”

炙热的风吹过,尚道诚朝树荫下缩了缩,闭上眼睛靠在一棵树上小睡。锅里传出肉汤的香味儿,尚道诚吞了一口口水,翻个身又睡过去。

几棵小树摇动起来,钻出来一只灰扑扑的小动物,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直立行走,一手揣白色塑料小叉,一手提只康师傅方便面的面桶.围着小锅又蹦又跳。

“你们在干什么?”少女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尚道诚的假寐,:“哎,还有你,胖子,你怎么能乱给东西吃?”

尚道诚睁开眼,这几个乖巧的小动西都会使工具了,肯定是有主人的.这个女主人穿着一身洁净的波西米亚风格的麻布衣裳,跟几个脏兮兮的毛团子相比,显然是个很不合格的女主人。“小姐,是你没有看好你的宠物,给了他们偷别人食物的机会!”

少女睁大圆溜溜的眼睛,从一只吱吱叫,蹦蹦跳的灰团子手里抢下方便面的面碗,凑到尚道诚的鼻子底下,问他:“这不是你给他们的?”

“我不要的,他们捡的!”尚道诚用一根手指轻蔑的把盒子推出去,表明那是他丢的垃圾,正义凛然地说:“你看,他们又偷我的肉汤!”

少女转头,两只毛团子捧着面碗西里呼噜吃的正痛快,第三只转着锅急得跳脚,一爪指锅,吱吱乱叫。“不可以!”少女恼怒的尖叫起来,“你们不能吃那个!”丢下手里的面碗去追那两只开吃的毛团子。

很显然她不是一个好主人,第三只毛团子趁着她追逐那两只的机会,捡起碗给自己倒了一碗肉汤。

三比一。这三只毛团子的技术不错,要是人类都能进NBA打篮球了,这样激烈的动作肉汤都不泼,这位少数民族姑娘也不错,可以去意大利学花式女高音,尚道诚挖了挖耳朵,从包里翻出最后一盒果汁,往树荫底下又缩了缩,打算好好休息。

仿佛吹过一阵冷风,转瞬间乌云盖顶,豆大的雨点砸在头上,生疼。

TMD,几百年一遇的暴风雨居然也能遇到,想到前几天让他跟队友失散的沙暴,尚道诚在心里对贼老天竖中食。从背包里扣出他女朋友塞的一包一次性雨衣,一边抖雨衣,一边对气急败坏到流泪的少女说:“下雨了,拿去穿吧。”

三只毛团子不知道何时丢掉了面碗,都挤在少女的大腿边瑟瑟发拌。少女脸色发白,咬着嘴唇只看天。乌云越来越低,隐隐可见闪电光芒,轰隆隆的雷声已是贴着耳边炸起来。

尚道诚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小样子,实在是心痛那三只毛团子,一路小跑把雨衣递到她手上。

“快穿,虽然是一次性的,还能顶一会。”尚道诚穿上了雨衣,看她还不肯穿,张开雨衣的下摆对三个毛团子说:“快进来,雨淋湿了可不好受。”

淋的半湿的毛团子争先恐后钻进胖子的雨衣里,吱吱叫起来。那少女跺脚道:“都怪你,拼了。”

尚道诚突然觉得眼前是原子弹暴炸,眼前一片白光,紧接着,又是轰天巨响。在白光中,依稀可见少女双手平举。全身发出比白光更耀眼的蓝光。蓝色的光圈越来越大,把尚道诚也包在其中。

尚道诚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的眼睛跟猫似的。”尚道诚想。

在轰天的巨雷中,蓝色的光圈慢慢变小,又缓缓增大,最后缩成圆桌大,“波”的一声碎开,现出三只吱吱乱叫的毛团子来。乌云消散的比来时更迅速,只有地上的几滩水渍显示这里曾下过雨。骄阳射下来,不一会功夫,水渍也消失了。三只毛团子在这个绿洲里钻来钻去,不甘心的吱吱声传的很远很远。

“啊!”少女的尖叫声中气十足

“啊”男子的尖叫声有些无奈。“姑奶奶,我都不叫了,你叫什么?”

少女面红耳赤的从男人身上爬起来,一边跺脚一边恼怒的“呸呸呸!”

“呸呸呸?我说呸呸呸。”尚道诚苦笑着说:“你给我解释下,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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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三色柳大人的番外:春花秋实之落叶

春花秋实之落叶(三色柳大人,嘻嘻,是《半路情缘》的作者哦,那本书很好看的)

李五儿十四的时候,做木匠活的爹爹做主给她定了门亲。

五儿亲娘早丧,为度日更是将早丧的亲娘留下的些许妆点卖得一干二净的。有那势利眼的人家知道李木匠家穷无力置办女儿的嫁妆,即使感叹五儿温柔贤惠也不着媒人去说。李木匠眼见女儿大了却没有正经人家来陪,愁了又愁。有族中好事的婶娘可怜五儿无母教养如今又婚事艰难才说了,李木匠不若出去做活的时候自行探访相宜的人家,然后再托长辈去说。

李木匠挑着木匠行头走村串户的,也识得几个人家。他细心看了,邻县有个姓王的教书先生,只得一个独子,家里穷些,也无力置办儿子的婚事。他又细心打听了王家为人,那教书先生除了穷点,为人还算豁达,只那儿子因早当了家,有些抠门。李木匠想,这样的家庭,儿子不抠门些,也无法过得,自己思量了几回,觉得是门好亲事,回去就给那婶娘说了。

婶娘自己贴钱着媒人去说合,这一下两家可真是看对了眼睛,都满意得不得了,早早地就定了婚事,说定开年五月草长莺飞之时就来接。

五儿做完家事就坐在家门口的小河岸边想,不知那未曾见面的夫君可是良配?

她虽穷,衣服也不鲜艳,但是胜在年轻鲜嫩,一头乌油油的头发披在脑袋后面,远远看去趁着河边的绿树红花倒也是个美景。有那好事之人就取笑了,五儿姑娘,难不成等你做了王家的娘子也这般抛头露面地在外面思春?五儿羞得自个回家,那婶娘就来说了,因五儿从小无娘教养,她便在这个把月中教导五儿为人媳为人妻的道理。五儿含羞听婶娘说了,婶娘又把与她几个朴素的银簪子,说是私房,让五儿偷偷收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使。

“女人家若生在那富豪家庭,兄弟繁多,自然有父兄做主婚姻,嫁妆头面整齐,也不会叫婆家小看;可若生在穷困之家,又无父亲兄弟撑腰,今后的生活就全靠自个儿做主的!与你这些物件儿也是怕你今后无路可走时,有点东西防身,别失了女人的体统!”

五儿只觉得婶娘这番话大有深意,可是究竟有何意思却又不得而知的。李木匠因解决了女儿的婚事,肩头上的担子轻了几分儿,得了几个钱就去吃酒,完全不知与女儿做几个箱笼当嫁妆。婶娘实在看不过眼,着自己的丈夫去说了木匠,木匠这才忙慌慌找了些许不堪大用的木头胡乱做了几个箱子柜子,待到王家迎亲的队伍到了李家门外时,木匠还在给家具上漆。

那几个还散发着油漆味儿的箱笼被人抬着走在路上,路边看新娘子的人家指指点点说笑不已的。五儿坐在轿子里,轻易不敢揭开红布盖头,但听得抬轿子的人与路边的人说自家老爹不晓事,不知置办茶水与接亲的人吃,也不曾有赏钱,待看得这几个箱笼才知道原来是个穷酸鬼。

五儿自小长在乡村,兄弟姐妹少,何曾听过这等刻薄的话,坐在轿子里就呜呜地哭开了去。等到了王家,在床边干坐了半日,才有人进屋。

五儿娇羞,想知道自己终身靠的是哪般人物。待揭了盖头,五儿只见一个中等身高着红衣的后生站在屋子中央,面上有些不耐之色,也不看五儿,只道:“过来行礼吃酒完婚!”

五儿羞答答与夫君吃酒行礼,然后共赴巫山云雨。五儿躺在床上不敢动弹,只听凭夫君任意而为,皱眉忍受了半夜才昏昏睡去。

天还未亮五儿便被相公用脚踢醒,说是该起来做饭敬茶了。五儿勉强起身,拖了酸痛的腿脚出了卧房,这才好好打量自家的屋子。简单的一个小院子,正对大门一排房舍分成四间,东头是公公的房间,西头是小夫妻的房间,中间是堂屋和会客的地方。一溜小小的耳放做了厨房,后面更有一个猪舍,几头肥猪在圈里哼哼。

五儿进厨房揭开米罐子看了,半罐糙米,五儿皱眉头,她家虽穷,但爹爹是个大方人,有钱便买精米白面的,偶尔还有些肉菜,何曾吃过糙米?她又翻了翻其余的罐子,这才找出一升藏在最里面的精米来,量了一盒,洗净了在柴锅里熬粥儿。

饭做好后,五儿回房换了干净衣裳,羞怯地招呼夫君起床吃饭并给公公敬茶。夫君眉眼间有些欢喜气儿,夸奖五儿贤惠懂事。五儿得了夸奖欢欢喜喜将饭食搬上桌,又找了新茶来泡。相公一走进饭厅,那眼睛就盯在白生生的一盆粥上,瞬间变了脸色,喝道:“谁让你做白米粥的?”

五儿见夫君顷刻间变了脸色,眼睛里锐利的光芒恨不得要吃人,想起婶娘教育自己要尊敬夫君的那些话来,忙道:“我找着了一升白米…”

相公恨恨道:“全不知持家节约,那白米是这样日子吃的么?好容易才省下那么些来,生生让你浪费了!”说完自顾自地坐下来,大大盛了一碗自己喝起来。

公公出了房门,劝道:“今日是新妇上门第一日儿,吃好些又何妨?”说完笑眯眯冲五儿看了,道:“敬茶吧!”五儿见公公笑眯眯的样子,知他是个好人,诚心诚意倒茶请他喝了。教书先生一口喝干,给了一个小小的银手镯,道:“也没什么东西给你,这是他妈留下的,就给你了!”

五儿欢喜接了,放在手中摩挲着。相公见那茶色清澈,又道:“茶也是新泡的?”

五儿心知又有不妥,眼圈儿红红的泪水就要下来,公公忙道:“不妨事!你教着她点儿!”

王家家业不多,只几亩水田在房子边上,不过听人说起原来曾是良田上百的大户,只不过分家的时候吃了叔叔们的亏,田地都被占用了的。

五儿过门,时刻紧记婶娘的教导,做饭持家,收拾房舍,喂养后院的几头肥猪,日子倒也算和美,唯一稍微不爽快的是相公节约太过,日日吃的都是咯牙的糙米饭。三朝回门后,五儿便成了王家娘子,而不是李家的五儿了。

五儿过门将将月余,天大旱,田地里庄稼都干死,各家各户都吃紧,也无闲钱请先生给孩子教课,因此一家人等整日在家里愁眉不展。五儿更是不敢上堂屋去,只在后院收拾猪舍,偶尔看到别人家里夫妻和美只得暗自垂泪的。她不多的几个箱笼早被相公翻遍,相公还曾抱怨说,“怎么压箱的银子也未得?”

五儿只得将婶娘给的几个银簪偷偷埋在猪圈边上,日日查看一翻,就想着有一日能逃走。不久,李木匠因得了个巧宗儿挣了些银钱,买了米面送将过来,见五儿面目黄白,全部似在家的青春可人,大惊,问了。五儿哭哭啼啼说了,李木匠只得道:“这女婿虽说抠了些,但比起那些整日打骂老婆吃酒*的好了许多,你安心度日,我有了余钱便来支助你些许,等生了儿子会好些儿!”

果然,相公得了丈人的银钱,对五儿又好了许多,温柔体贴的,五儿更巴不得爹爹一日一来。大旱过后,田地全无收成,一日里连糙米都没得吃,木匠也有半月未来。相公在家里摔打,五儿只有一边儿哭泣。

相公无法,对五儿道:“前边的二叔叔家里最富,你却打些饥荒,借点米来!”

五儿无法,只得去。二叔家的娘子见五儿一来,说了些客套话,后听得五儿要借米,脸色就变了,只说天干无收成,哪里来的米?家里又添了人口,小孩连米汤都没得喝得,五儿在一边听得脸红燥热,恨不得立即走人。那二婶也不好做得太过,量了几升糙米给五儿,说只得这么多的,算送的,也不要还了。

五儿拎了那几升糙米在田埂上哭了几回,天色晚了才慢慢回去。相公早拿了棍子坐在堂屋中等候,只公公在一边劝解。五儿此时已不怕了,将糙米丢下,道:“只得这些,二婶子做人情,不必还得!”

相公听得说不必还,丢了棍子,道:“既然不必还,就该得多借些儿!”

五儿知道相公不愿意去受人白眼,却拿自己冲前头,道:“婶子家也难过,她米缸里的都给我了的!”

几升糙米总有吃完的一日,李木匠却还没有消息儿。五儿耐不住了,着人问了,却说木匠好久都没见人影儿了,怕是在外面发了财了。五儿知道爹爹的性格哪里能发什么财的,怕是有意外了。她也不敢给公公和相公说,只一个人垂泪。

五儿怀孕了,天天早晨吐酸水儿,想吃鸡卵,可家里哪里有那东西。公公见媳妇瘦得不成样子,儿子也没说要给改善伙食,偷偷将自己存了些年头的玉笔杆卖了,得了几个钱买了三只母鸡,日日捡蛋给儿媳吃。

五儿每日吃蛋流泪,指望生下来的是个儿子自己日后才有靠的。

冬日里飞雪,一家人又冷又饿的,相公这才道:“这乡下是没法过了,不如卖了田地到城里去,也好谋事做做!”

三人拿了卖田地房舍的银子到城里租了个小院子住下,因无钱雇人使,五儿只得在大冬天里挺着大肚子给一家人做饭洗衣,一双手冻得通红。胎儿在肚子里长,五儿日日饿得没法,厨房里翻遍了也没得可吃只物,闻着隔壁做饭菜的香味口水直往肚子里咽。

春花秋实之落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