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是一个八岁的大男孩,敬泰却只是一个五岁的娃娃,平常敬泰就认真用功,如今又分出精神来指点敬贤,这样下来不几日,敬泰就病了。

敬泰一病可算是掐住了吴冯氏的命根子了,她守在敬泰身旁足有小半月,大夫是接二连三的请过来,都说着一模一样的话,大爷这是学习费神累着了。

吴冯氏心知这里面有敬贤的事,却不肯去骂他,只一边在心中将那倒霉孩子咒上个千八百遍,一边只守在敬泰身旁日日掉泪。

等敬泰病了二姐才知道吴冯氏让敬贤跟着他念书的事,一遍又急又气,一边骂自己怎么不早点发现?就是拼着让吴冯氏骂几句也应该再多问几次的。她这么个大人了又不是孩子难不成还怕挨打吗?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吴冯氏要让敬泰去教敬贤。他不会念书,不爱念书不是正好吗?敬泰才五岁大,有多少精力熬?她觉得吴冯氏这点做的不对,太一厢情愿的把敬泰当成依靠了。他就算是个男孩,是她们娘几个的指望,可他还小,还是个孩子。可是看到吴冯氏也是瘦得脱了形的样子她又说不出口再去埋怨她,只能在旁边干着急,团团转。

倒是吴大姐显出能干来了。带着二姐帮着吴冯氏处理家事。二姐本来以为她们两个小孩子,吴冯氏不可能让她们指派婆子管事干活,那些婆子也不可能听她们的。谁知吴冯氏很简单的就把家里的钱箱钥匙给大姐了,又让二姐听大姐的话。

大姐领着二姐看账,事情其实也不复杂,就是看着家里一天照时准点的做三顿饭,早起让人起来开活,晚上记得关门安排人守夜。前面有例可循,吴冯氏又把每天家里的支出采买都记了账,照本宣科就行。可就是这也是每天都离不了人的。比如每天一天三顿做什么菜,下人一天吃的喝的从地里库里支多少出来,做多少剩多少,每一个地方多少人用多少东西。这都要心中在数。

吴冯氏不在,只有她们两个小孩子,那些下人都精明的很,稍一不注意就让人哄了去。大姐杀伐果断,打了两个关了两个才老实了。不管底下人怎么哭怎么喊,她说让人拖出去就拖出去。二姐就在一旁帮腔,指着人厉声道:“还不自己乖乖出去?再喊一声加一倍!”

这会儿家里绝不能乱!二姐看着这些人都像是要趁机欺负她们的!

两个小的撑着家,吴冯氏天天守着敬泰,就在这时吴老爷回来了。

第 16 章

吴老爷出门一个多月,回来后发现敬泰居然病倒了,吴冯氏熬的是形销骨立,吴老爷急了,连夜到前方大点的镇子里请来名医,把大的小的都瞧过一遍后,大夫说小少爷是看书熬累了,“还是身体要紧啊,这学问是慢慢作的,不能急,熬坏了身子可是一辈子的事!”老大夫摸着山羊胡说。

又说吴冯氏也是熬的,她白天黑夜的连轴转一连半个多月,就是铁人也熬不住。吴老爷急得跳脚,一个是嫡子一个是嫡妻,哪个出了事这吴家都要塌天,一下子两个出事,吴老爷还真是觉得自己也要倒了。

好酒好肉的招待着大夫,开来好药给两个病人吃,大夫也这样怎么着也要养个小一年才能见好,敬泰年纪幼小,吴冯氏则是年纪渐长,两个都要提着心好好养。

吴老爷连连点头,只觉得头发都白了一半。等送走大夫,吴老爷就开始查是什么事,敬泰的先生教了他好几年,不至于突然之间就不知道怎么教学生了,吴老爷把敬泰身旁的丫头婆子男仆叫来打了几小板一问,就把敬贤问出来了,原来敬贤之前每天都要让敬泰教他教到半夜,而一大早敬泰仍是五更起就去念书,大半个月下来,敬泰终于撑不住倒下了。

吴老爷气得眼前一阵黑,几乎要站不稳,跌坐到椅上后颤声道:“把、把那个忤逆不孝的兔崽子给我提过来!!”

敬贤这一个多月也是日日拜佛,这孩子想法简单,虽然多少猜到点是什么让大哥病倒的,可他也害怕胆颤,在房中躲了几日后见吴冯氏不来责骂他,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内疚,虽然课堂上先生讲的仍然是天书,他也没心情再去管。等到吴老爷回来,他更是吓得几晚上睡不着觉,害怕一睁眼就又让人扔回到那间妾住的小院子里去了,他已经当惯了二少爷,他喜欢让丫头婆子们伺候,他喜欢身旁走过的管事男仆都向他躬身行礼。

他实在不愿意再去当以前的自己了,看得更多以后他越发不喜欢以前坐井观天的那个连大名都没有的男孩。

这边一个陌生的男仆过来传说说吴老爷叫他,吓得他站都站不起来,吓得恨不能晕过去。伺候他的婆子可不管他这些小心思,一边说着老爷叫传赶紧的,一边七手八脚的给他穿衣梳头,打扮出个光鲜模样就给推出去了。

吴老爷在书房中气得绕圈,地都踏薄了一层,好不容易等到敬贤进门,一见这小子吃得脸色红润,通身上下没有一丁点为了吴冯氏和敬泰担忧着急的模样,不等他行礼问安,一步上去兜头就是一巴掌!这一掌就扇掉了敬贤两颗后槽牙,敬贤进门还没来得及说两句好听话,他连吴老爷的脸都没看清就挨了一巴掌,骨碌到地上,捧着脑袋半天不认东西南北,一张嘴吐出满口血沫子。

敬贤趴在地上头晕脑胀的吐,吴老爷气鼓鼓的站在那里半天不见他求饶说两句好听话,看他只是趴在那里吐个昏天暗地,这火蹭蹭向上冒,他咆哮着指着敬贤,喊道:“不孝子!累得嫡母嫡兄为你操心劳神!命都快送掉半条了,你还好吃好喝的跟没事人似的!!你就是这样做人的吗?你当得起这个贤字吗!!你当得起……”吴老爷气得说不出话,上前一脚正踢到敬贤腰眼上。

敬贤被踢得滑出去几尺远,捂着侧腹痛得翻滚起来。

吴老爷站在门口大叫:“来人,拿板子来!!”

把敬贤扔到板凳上打了七八板后又扔到以前吴家老太太住的那间大屋子里罚跪,吴家老太太五年前去世后,这屋子就没了人,常听人说里头在闹鬼。

敬贤昏沉沉跪在四面透风的阴冷的大屋里,不到一刻就栽倒了,左右无人看顾,竟没有一个人发现。

吴老爷自回来后正事顾不上管先来料理吴冯氏和敬泰,又罚了敬贤,累得头重脚轻,生意账册都顾不上看,寻了间妾室的屋子歇下。

吴冯氏半夜起来,她喝了药出了身痛汗,全身都轻快不少。起来先换了身衣服喝了碗热粥,又去看过敬泰,见他喝过药后脸色转好,睡得正香,吴冯氏腾出手来问吴老爷和敬贤,得知吴老爷打了敬贤又扔到老太太的旧屋罚跪,他歇到妾室的屋子里后,沉吟半晌,着人端了碗热汤面,不叫人跟着自己去了老太太的旧屋。

旧屋许久不曾有人打扫,积了指肚厚的灰。吴冯氏端着热汤面慢慢走进去就看到正中间的青石地上歪着个小人,她走过去放下面碗,先试了试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她叹了口气,席地而坐,把敬贤拉到怀里,像哄敬泰那样轻轻摇晃他。

敬贤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全身轻飘飘的好似要化羽仙去,忽尔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呼唤他,他茫茫然醒来,发现自己正被吴冯氏抱在怀里,抬头就看到吴冯氏苍白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一脸病态却慈爱的看着他。

他下意识的喊了声:“娘……”

吴冯氏轻轻摸着他的脸,应道:“哎,我的儿,苦了你了。”

敬贤满腹担忧委屈倾泻而出,抱着吴冯氏就哭嚎起来。吴冯氏一下下拍着他的背哄他,轻声细语的哄着他止住泪,说:“你爹是为你好,这为人父母都是盼着孩子好的。你切记不可怨恨。”

敬贤抽噎着点头,说:“儿子知道,都是儿子不是累得娘和大哥生病,儿子……”

吴冯氏打断他的话说:“我是你娘,敬泰是你大哥,娘和大哥都不会埋怨你的。”拍着他的头说:“莫再把此事放在心上。”

敬贤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心中像打翻了油盐铺,一时酸甜苦辣什么都有。

吴冯氏把汤面端给他,说:“吃吧。”

热烫的面碗捧在手中,敬贤才觉得自己身上一阵阵的寒意,油汪汪的面上卧着一个鸡蛋,看着就香。他吸吸溜溜的把一碗面带汤都倒进肚子里,顿时觉得这身上也有力气了,精神也好了。

吴冯氏又抱着他说了会话,直陪他到天将明才离开。

吴冯氏前脚走,吴老爷心情复杂的从暗处走出来,他手中也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在妾室的屋子里拿的一壶温茶和几碟糕点。他在妾室处歇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如果这次敬泰有个好歹,吴冯氏也跟着去了,那这个家可就只剩下敬贤一个儿子了,要是敬贤也跟着出个什么事,那他辛苦半辈子挣下的家业,等他一命归西可要都落在族里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族亲手中了。

吴老爷想了想,又爬起来,把妾室屋子里的茶点搜刮一遍装个盒子提着要给敬贤送去,可他到了吴老太太的旧屋后,却在窗外看到吴冯氏正一脸慈爱的看着敬贤吃面条,看着她枯干泛白的嘴唇,瘦伶伶的模样,吴老爷不知怎么觉得一阵心酸。他头回觉得这吴家的女人中,吴冯氏还是不一样的。不管在床上那些妾有多美多好,这吴家的太太还是只有冯月容一个人。就是吴冯氏真的不行了,他自然有钱再娶个新鲜的过来,可再娶的就能有吴冯氏这么好吗?她会对吴冯氏留下的三个孩子好吗?

吴老爷站在门外的风中看着门里的这对母子,看着吴冯氏抱着敬贤陪他说话。等到天边泛白,吴冯氏才步履蹒跚的走了。

吴冯氏回到屋子里就又病倒了,大夫再来看说又劳了神,这病又重了三分。吴老爷这回听说这件事,这心可是真的为吴冯氏揪起来了,他坐在吴冯氏榻前守了好几日,连敬泰那边都不常去了。

直到秋天,吴冯氏和敬泰才算养好,两人能下床了,能吃饭了,能见人说话不累了,吴老爷这心才落到肚子里。

又到年尾,庄稼一年的收成都入了库,吴老爷今年要好好的酬神,感谢祖宗保佑这一家大小,也要为吴冯氏和敬泰好好上次供,这时他才发现在吴冯氏病重的这几个月里,家中一应事务竟是由吴大姑娘和吴二姐管的,井井有条一丝不乱,不管是前院还是后院,仆人账房车马后厨采买,被吴家两位姑娘管得是滴水不漏。

吴老爷头回正视了自己的这两个嫡女,以前瞧见她们只觉得漂亮体面,像他摆在书房的名画玉器,光鲜亮丽,摆设而已。可是经过这次的事,他才看到这两个女儿能干的地方,女儿也开始像儿子一样在他心中鲜明起来。

年关将到,府中的事渐渐多了起来,吴冯氏身体底子本来就好,她在娘家时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姑娘,一场病三分真,七分假。到了年关,她觉得这次的事在吴老爷心中算是扎下根,他就是没嫌敬贤十分,也足有个七八分了。以前他或许会盘算着让敬贤在敬泰后当家,这份看重越养越大,说不定什么时候敬泰就会被他挤下去,可这次事后吴老爷应该不会再那么看重敬贤。

吴冯氏放下这大半的心,开始从吴大姑娘和吴二姐手中把管家的事慢慢收回来了,吴家重新归到吴冯氏手中后,院里院外的人都看得清楚,不少人认为吴冯氏和敬泰少爷这回要是熬不过去,敬贤二爷说不定就要住到正屋里去了,可绕了这一圈下来,吴冯氏重新掌权不说,吴老爷也更体贴看重吴冯氏这一房的三个子女,至于敬贤二爷,似乎又变成了以前那个不被人重视的庶子了。

就算他仍然住在吴冯氏的东屋里,可是却渐渐失去了存在感。

第 17 章

吴二姐这一年过得可舒坦,自打去年除夕祭祖开了宗祠进了宗谱,吴老爷赐下个大名‘宝’字,这下吴家内宅上下看着这位新出炉的宝二姑娘眼神都不一样了,透着那么股子亲热劲。

吴冯氏请了针指出众的妇人教她女红针线,吴二姐当面答应得挺好,背过脸就忘个干净,一次二次那位妇人还教训她,也曾到吴冯氏的屋子里去抱怨,说二姑娘这样回头嫁出去可不会得婆家的心。

吴冯氏杂事多,对吴二姐又看重,觉得她见人知事不比平常丫头,对那针指妇人的话总是左耳进右耳出,那妇人不曾在别人家遇到过这种事,那些人家只要听她一说这姑娘家的不肯用心学女红针线,无不严责打骂,哪知这吴家屯的吴老爷家竟然如此放纵自己家的姑娘,她心中不服,觉得自己的本事让人看轻,平常无事就嘴里不干不净的跟婆子丫头唠叨,什么这二姑娘嫁出去不出三年就一定会被婆家退回来!

粗使的婆子们不懂事,把这当笑话讲,不巧让冯妈妈听见,唬了一大跳!她不去管那多舌的针指妇人,只管把那群婆子捆起来打了一顿。哪知不出几日这话就传到吴二姐的耳朵里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多嘴!冯妈妈晚了一步这几个多话的婆子就被吴二姐捆了扔到庄子上去了,她急得跺脚,那些婆子都是坐五十望六十的人了,平日里早就不让她们干活了,瞧着年纪大了点,也就是白养着她们。可那庄子上可是不养闲人的,六七十的老汉也要下地插秧,只要还能动就要干活。

冯妈妈自那回听见二姐跟吴冯氏说话以后轻易不敢去招惹她,见她在人前倒是挺和气的,偶尔也疑心是自己做梦。几年过去不见有事,渐渐的也快把这个给忘了。哪里知道二姑娘是不发威则已,一发威就这般吓人!二姑娘的婆子来找她拿主意,她就想这事还是要让太太知道,这边送走了张妈妈,转头去见了吴冯氏。

吴冯氏最近心情好,一边盘账一边听冯妈妈小心翼翼的说,她没当一回事,回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几个婆子罢了。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大富人家,历来都是不养闲人的,就是我和老爷这日日也不得闲。平日里不过睁一眼闭一眼不去管她们,本是我们主人家宽宏,谁知竟让这些婆子如此随便。宝二丫头管得好,让她们到庄子上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也省得一天到晚嚼舌头根子!”吴冯氏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乱嚼舌头的长舌妇人,可这样的人哪个院子都不缺,再说不过几个下仆妇人,她又怎么肯为这种人扫了自己姑娘的脸面?

冯妈妈见吴冯氏不肯让她们回来,嗫嚅着把这几个婆子跟针指妇人的闲话捡还能入耳的学了遍,至于那二姑娘嫁出去定会让婆家退回来的话,就是借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说。

吴冯氏起初脸上还带着笑,越听脸越黑,最后听冯妈妈说:“之前奴婢婢已经使人打了她们一顿,长长记性教训,想是日后再不敢了。只是若是将她们这样赶出去,怕是外面更要传二姑娘的闲话……”

“她们敢!!”吴冯氏拍案而起,震得桌案上的纸笔都移了位,冯妈妈吓白了脸,不知道哪句话吴冯氏听得不顺耳,立刻半矮了身软声喊道:“太太消消气……”

吴冯氏阴阴一笑,在屋里转了两圈,竟像没看到冯妈妈似的,半晌归座,平静唤来屋外候差的婆子,叫传外院管事。

管事来了不敢进屋,站在外廊门口对着门里的吴冯氏请安,说:“太太有何吩咐?”

吴冯氏坐在门里的小榻上,脚边搁着火盆,手中拿着本账,慢悠悠翻。

三九寒天管事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半盏茶后吴冯氏使着小丫头把账册递给管事。

管事接过一看,这是院中仆人的花名册,从头到尾好多名字上都划了圈,他心中不安也不敢问,偷瞧吴冯氏脸色。

吴冯氏端起茶抿了口,说:“宅子里的人多了些,改日唤人牙子来,将这册子上圈了的都卖了吧。”

管事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他还没来得及求情,吴冯氏起身回里屋了,他一个男仆也不敢在内宅太太正房内高声叫嚷,握着册子哆嗦半晌,黯然离去。

这吴家大宅要卖人的消息一传出来,仆人们个个胆战心惊,纷纷猜想自己平日里有没有偷懒耍滑。

吴老爷晚上就知道了这件事,也拿着吴冯氏给管事的册子看了看,发现都是些年老体弱的仆人,这些人平常干活越来越少,可是却个个都成了半个主子般骄横,吴老爷在外面也多少听说了些自家老仆做的腌臜事,不过都是老脸面,他也只能不痛不痒的说他们两句,吴冯氏这一手可算是搔到吴老爷心中的痒处了,当下也不顾管事结巴着求情,只说了句:“内宅琐事还拿到前院来?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晚吴老爷回了吴冯氏的屋子,吴冯氏眼圈泛红捡着那讲吴二姐的难听的话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哭道:“我只是想,若是日后我与你有个好歹,这家中只剩下他们兄妹几个,那些下流东西还不活吃了他们?如今是我们在,这些人就敢这样话里话外的糟蹋我的姑娘,若是我不在了,我那可怜苦命的女儿可怎么活啊!!”

吴冯氏哭得直倒噎气,一个劲的拍胸口,吴老爷早就气红了眼,经过吴冯氏和敬泰这一场病,他已经觉得人世无常,若是他和吴冯氏真走到前头,留下这几个孩子只怕立刻就能让人生吞活剥。

“这群欺主的王八羔子!”吴老爷咬牙切齿,第二天就唤来了人牙子,将册子上圈起的人按十五人一组算起,统统发卖个干净。

吴冯氏坐在门里听着外头的哭号,心中快活,这些老仆有好多都是从吴老太太手里传下来的,老太太都死了五年了,这些家伙现在还时不时的念叨着吴老太太当时管家是如何如何。这几年她可没少受他们的气,不过因为是吴家老太太留下的老人,吴老爷多少念着旧情,她不好处置。趁着这次的机会正好将他们全都撵出去!吴冯氏顿时觉得坐在这院子中都轻快多了,她长出一口气,盘算着再买新人进来。

吴冯氏边盘算着要再买多少人进来才合适,边对冯妈妈说:“叫大姐和二姐过来,看她们的院子里想添多少人。”

冯妈妈连忙答应着,出了屋子站在空荡荡的院子中央,周围连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全都是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心头一酸,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去叫吴大姑娘和吴二姐。

不多时,吴大姑娘和吴二姐相携而来,两姐妹差一头,一前一后,都穿着鲜艳的红衣裳,头戴金钗颈挂金项圈,项圈上栓着长命百岁的金锁,真如年画中走出的娃娃般一身富贵气。

冯妈妈等在门口迎二位姑娘,吴大姑娘亲热的喊了声冯妈妈就进去了,她是吴冯氏的第一个孩子,几乎就是冯妈妈带大的。

吴二姐跟在后面,有样学样的也喊了声冯妈妈。

冯妈妈笑得像见了亲闺女,亲热的不得了,侧半身让开吴二姐的礼,上前挽着她说:“二姑娘莫要跟我外道,小时候我可是抱着宝二姑娘长大的呢。二姑娘小心脚下。”冯妈妈亲手掀帘子迎吴二姐进去,挽着她进了吴冯氏的屋子,她这般作态,满屋子里四五个小丫头几乎没把眼珠子瞪掉,这满院里除了吴冯氏,就是吴老爷来也不曾见过冯妈妈这样奉承。

冯妈妈是瞧清楚了,自己就是伺候吴冯氏一辈子,也比不上她自己的闺女的一根头发丝,吴冯氏能为了她卖了半个宅子的仆人,这样一尊活菩萨,她怎么敢不好好贡起来?她还想在吴家宅养老呢,这把年纪再被卖出去干活,她有几条命也不够糟蹋。

吴冯氏虽然没提卖掉家中下人的事,可吴大姐和吴二姐也都听到风声了。往常家中家事吴冯氏多会叫她们过去好好分讲给她们听,两人也知道这是为了让她们日后嫁出去管家掌事做的准备,所以一直都很用心的学。这次吴冯氏古怪的没跟她们提一个字,两人心里都觉得有些奇怪,可这话谁都不敢问,两姐妹私底下倒是悄悄商量过。

二姐绝想不到这居然还能跟她之前把几个婆子撵到庄子上有关。那时听到下面人趁她睡着就在屋子外面闲扯胡说,居然嘲笑她不会针线日后必定找不到好婆家!

说话的人是常来她院子里找人闲聊的一个婆子,二姐往常见过她几回,就是在屋中也能听到她在外面的大声谈笑,本来就挺烦她的,不过也不能拦着屋子里的丫头婆子闲话,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放过去了。

谁知她们居然敢在她的屋子外头说她的闲话!她们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姑娘了!

以前看吴冯氏看账时,知道吴家有几个田庄,多在远一点的地方,日子自然是过得不如在吴家舒服,力气活多些。二姐当即掀了帘子出去,望着那几个聚在一起的婆子冷笑。

第 18 章

那些婆子原来都说的热闹,地上的瓜子皮都扔了一地,见她突然出来还笑,那个最长舌的婆子居然亲热的过来道:“姑娘醒了?还以为姑娘睡着呢。外面晒,姑娘还是回屋歇着吧,我让人给姑娘端碗凉茶来?”

二姐不理她,只看着自己院中的张妈妈和胡妈妈,道:“两位妈妈好清闲,好自在。”

张妈妈是似乎是二姐的奶妈,杜梅来了后见这个妈妈除了爱拿点小主意,对她也算尽心尽力,所以就算她偶尔管她管得让她烦也就算了。另一个胡妈妈是前两天才来的,跟着来的还有两个粗使丫头,二姐知道这是吴冯氏渐渐往她屋子里放人,要她学着跟丫头婆子们打交道。

二姐这句话一说,两位妈妈都站了起来,那婆子也不笑了,抹抹嘴上的瓜子壳道:“我那边还有活呢,先走了。”说完就要溜。

二姐道:“有活还瞎跑?那是活不多吧?”

婆子应都不敢应,快步向外走。

张妈妈过来笑着推二姐回屋:“姑娘先回屋吧,我把这里扫扫。”

二姐甩开她的手盯着她道:“张妈!别的我不多说,你去把那人捆了送庄子上去!旁的人问起只管说是我说的!”

张妈妈僵了下强笑道:“姑娘这是干什么?那不过是玩笑话?”

二姐冷笑:“玩笑话?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你家姑娘当玩笑话讲了?”她盯着张妈妈,说:“你去不去?你不去,日后也不必呆在我的屋里了!”见她还不动,二姐仰脸一笑,“我既然用不动你,不用就是了!”转脸对胡妈妈说,“胡妈,你去!”

张妈妈跺脚道:“姑娘这是干什么?我去!”说着喊着两个小丫头跑去捉了那个婆子回来拧到二姐跟前,张妈妈跟二姐说:“姑娘只管说怎么罚她吧?打多少板子?我来!”

二姐盯着她,慢慢道:“我用不动你,不用就是。”转脸回屋了。

张妈妈撵进来扯着二姐求道:“姑娘只管饶她这一回!她这人嘴上从来不带把门的!姑娘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这回吧!”

二姐推开她骂道:“我还没来问你呢!你倒来跟我求情?刚才那话没你的份?我不罚你就是,你有什么脸过来再要我的情?你家姑娘的脸在你这里不值钱,在我这里可值钱!滚!”说罢一脚踢开她就往外走。

张妈妈自持从小照顾二姐,颇有几分面子,哪知这姑娘突然间就发了火。她见二姐要走,怕她去找吴冯氏告状,连忙上前抱住她道:“姑娘别急!我去!我去!”

二姐年纪小挣不过她,又不肯做出小孩子那样撒泼耍赖的举动,只是望着张妈妈冷笑,不说也不动。

张妈妈却越来越害怕了。之前听说自家姑娘帮着大姑娘管事时说打人就打人,还心喜姑娘长大了。可现在看起来姑娘长大了倒是也不再听她的话了,见二姐让她拖住也不挣动只是望着她笑,笑得她心里不安。再想想那老婆子不过跟她有些面子情,她才为她求那么一两句,要为这让得罪姑娘可不值得。

张妈妈打定主意,放开二姐道:“姑娘且消消气,等我去替姑娘出气!说着转身往外去了。

那被按在外头的婆子见张妈妈出来不说放了她,竟是真要把她往庄子上送,立刻挣扎胡叫起来,什么姑娘年纪小不懂事,胡说的让把人往庄子上送,这个没太太点头怎么能行?又骂张妈妈不义气:“好歹你也替我找太太求求情!我就不信太太能由着姑娘这般胡来!”又对着屋里的二姐喊,“姑娘做什么只罚我一个?这话又不独我一个说的?前几日太太屋里的冯妈还捉了几个打了顿呢!姑娘就是要罚也要罚得一样,罚得没有偏向才能让人心服!”她本想拼着大不了挨顿打就完了,谁知二姐呼的掀帘子出来,恨道:“既然这么着,通通都送到庄子上去!我看谁还敢拿着你们家姑娘来玩笑!”

那婆子万万没想到二姐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她一个小孩子从来不管事就敢一口气送这么些人到庄子上去。

张妈妈见事情越闹越大,悄悄走到二姐跟前说:“姑娘,要不先回太太一声?”

二姐甩回去一句:“要不,你跟她们一起去?”

张妈妈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叫上几个人捆着就把三个婆子送到庄上去了。

那针指妇人听说二姐发作了一通,竟把几个婆子撵到庄上去,顿时躲在屋里几天不敢出来。她虽是吴家雇来的人,没有身契在,可也怕二姐找到她头上去。心里倒想:这吴家二姑娘好大的威风!

张妈妈发愁了几天,院子里突然少了三个人这可是瞒不住的,想来想去还是要跟吴冯氏讲一声,虽说大约会挨顿打什么的,可总比日后让人翻出来强,那时只怕就不简单了。

她不敢贸然过去,悄悄给冯妈妈说了,冯妈妈跑去找吴冯氏,这才扯出后面的事、

谁知吴冯氏不但没说二姐一句,反倒趁机卖掉家中大半老仆。这下冯妈妈害怕了,张妈妈也不敢再小瞧二姐了,日后自然更加尽心尽力,却少了那些小心思。

二姐一场脾气换来这么个结果,也是意外之喜。

吴冯氏跟两个姑娘说过几天家里会叫人牙子过来,她道:“如今你们也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要出门了。我打算这几天慢慢的给你们挑房里人。咱们家虽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可娘是一心疼你们的。到时你们出门到了别人家,还是用着自己的人心里更踏实。不必拘着人数,也不必拘着年纪大小。若是看着喜欢尽可以留下,哪怕回头再送回去也没事。从挑人到看人到怎么管屋子里的人,这都是要慢慢学的。我也不跟你们说太多,这事听得再多不如自己悟出来的有用。”她一边说一边瞟了眼二姐,见她怔呆的看回来就知道是没听懂。吴冯氏还想再多跟她说两句,转念一想如今她还小,要出门也是大姐在前头,慢慢教也来得及。

听说要出门,大姐是一脸娇羞,二姐是一脸……不在乎。她是装的,心里早翻了天!就是知道有段浩方这么个人在,以为最少也要十年后才来考虑这个事,没想到这么快吴冯氏就这么明白的提出来。她正心惊,扭头看见吴大姐,哦,原来是在说大姐,她不过是个捎带上的。自以为找到了理由,心里就把这事先搁下了。转头去打趣大姐,先闪到吴冯氏身旁躲着,然后巴着她对大姐说:“大姐脸红了呢!可是想……!”

大姐不等她说完就过来抓她,红着一张脸扭着她道:“坏丫头你说什么?”

二姐就在屋里转着圈的跑,啊呀呀的笑着叫着:“娘你也不管管大姐!看她是要打死的呢!”

吴冯氏笑得趴在炕桌上指着二姐对大姐说:“打她!给我打这个不省心的!”又对二姐说,“让你欺负你大姐!就打你!”

二姐边笑边跟大姐推打,一边对吴冯氏说:“娘你不能这样!娘你偏心啊!”

三人正闹着,吴老爷掀帘子进来时就看到炕上缠成一团的三母女,个个笑得身娇体软,莺声燕语一室香暖。他站在门口得意的瞧,好像看着自己屋中藏的财宝黄金。

三母女瞧见吴老爷进来,个个整衣理发,摆出体面模样下炕行礼问安。吴老爷瞧着觉得好笑,先慈爱的瞧过两个女儿,再看吴冯氏,小声凑到她耳边说:“我瞧你的模样,跟咱女儿也差不多少,一样嫩生生的脸。”边说边摸上她的下巴。

吴冯氏让他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把两个女儿赶出去,回头一瞧,吴二姐早拖着吴大姑娘闪人了,屋中只剩下吴冯氏和吴老爷。

吴老爷嘿嘿一笑,打横抱起吴冯氏就压上炕,解衣脱鞋。

吴冯氏软手软脚的挣扎,臊得不行,这青天白日里女儿刚出去,她怎能就在房里荒唐?连忙小声贴着吴老爷脸颊求饶道:“这、这还早呢!用过午饭、用过午饭歇晌了你再来……你、你别脱啊……”

吴老爷一腔邪火烧得双眼赤红,一边笑一边手下不停,三五下就把吴冯氏剥个精光,解了自家裤带说:“行,我中午再来。”不等她再开口就压了上去。

吴冯氏含着唇把呻吟掩在喉中,岂料吴老爷竟更觉得趣,凑到她颈前胸口一阵乱舔乱咬。

两夫妻一阵荒唐后,云收雨散。各自掩衣坐起靠在一处,吴冯氏仍气喘吁吁,说道:“……这几日我这里事忙,你也多往几个妹妹那里去坐坐。”她是真觉得累了,若是闲极无事,吴老爷多来亲近也好,可快到年关,她忙得恨不能一天变作二十四个时辰,吴老爷却像着了邪般日日往她屋子里钻,要是放在前几年,她梦里也要笑醒,可是如今她儿女双全,早就歇了争宠的心了。

吴老爷闭目不语,只一手拢在吴冯氏背后徐徐拍拂,半辈子夫妻了,他少有如此温存的时候。吴冯氏贪恋这点温情,小鸟依人般偎在吴老爷怀里。这个男人粗蛮的很,她十五岁嫁过来时几乎以为自己嫁了头黑熊瞎子,时候长了倒知道这人不似看起来那般无用,是个肯干事的好男人,虽然屋中荒唐了些,吴冯氏背地里也不知流过多少泪,有时恨起来恨不能啖其肉寝其皮,也曾想过抱着牌位过也好过这样日日熬下去。可如今再想,以前那些痛苦伤心竟如烟雾般化去再无踪影,吴冯氏倚在吴老爷厚实的胸前,心中柔软,只愿这好日子过到下辈子再下辈子,她也心甘情愿。

第 19 章

她也是真心不再嫉妒,虽然自己心中不快,可为了让吴老爷舒服,她也愿意放宽心怀接受那些女人,见吴老爷半天不搭腔,不由得奇道:“可是不喜欢那几个了?正巧要再买人进来,不如再挑几个好的放到你的院子里去?”

吴老爷懒洋洋睁开眼,慢吞吞笑道:“……你当我还是那十几岁的小牛犊子?浑身使不完的劲?在你这里弄一回我要歇三天,真是老了。”

吴冯氏顾不上脸红,吓得坐直身捧着吴老爷的脸上下打量,口中惊呼道:“你身子不爽?那你还老惦记着这种事?你怎么就……!”吴冯氏气得说不出来话,翻身下炕穿鞋披衣就要去给吴老爷请大夫,说一千道一万,她这辈子就靠着吴老爷活的,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她还不得一头碰死去?

吴老爷看到吴冯氏头也顾不上梳乱七八糟的就要往屋外叫人,心中感动得一片甜蜜烫软,又觉好笑,不肯让她这样出去丢人,探身将她捞回来箍在怀里,哄道:“急什么?难道你就盼着我不好了回头再去找个更好的来?我没事。”他本是调笑,却见吴冯氏红了眼圈,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向下掉,立刻慌了手脚给她抹泪,摸着那跟十年前一样娇嫩的脸蛋,他长长叹了口气,抱着吴冯氏说:“……苦了你了。”

吴冯氏扑到吴老爷怀里痛哭道:“你要是真有个好歹,我立刻碰死!谁我也不管了!”

吴老爷摇晃着她慢悠悠笑着说:“哪个要死?我还要跟你过一辈子呢!那西天再好也不去!”

吴老爷甜言蜜语哄吴冯氏,自打嫁过来这么多年,也就刚新婚时的两三个月里他如此伏低作小,如今老夫老妻了这甜话仍是一说一大筐,吴冯氏让他哄得全身软似春泥,伏在吴老爷怀里一副小女儿情状。

两人在屋里腻到午时,才穿衣起身叫人摆饭。

饭后,吴老爷不让吴冯氏再看账,揽着她上炕歇晌,虽然吴老爷睡沉了呼噜打得震天响,吴冯氏睁着眼睛根本睡不着也贴在他怀里甜蜜。

到了下午,吴老爷到前院去,吴冯氏想了想仍是吩咐人到镇子上去请大夫过来瞧瞧吴老爷的身子,要说也是快三十的人了,这男人到了三四十就是一关,前几日东边村子里卖豆腐的吴二狗就是三十四岁没的。吴冯氏掐指一算,今年年关过后,吴老爷就三十了,顿时觉得心头额角一片凉,脚下都发虚。她勉强定了定神,安慰自己吴老爷不会有事的,这个家可真是离不了他。

吴老爷晚上回来就听说了大夫的事,抱着吴冯氏又亲热了半夜,说:“请大夫也好,让他给你瞧瞧,看能不能再生个儿子。”

吴冯氏被这话吓得呼的从被子里坐起来,结巴道:“儿、儿子?”

吴老爷枕臂叹气道:“你再生个儿子吧,还是亲生的跟你贴心。我看敬贤也是个不中用的,趁着我还有劲,再让你生个儿子。”他看吴冯氏吓得说不出来话,把她拉到怀里抱着说:“是我不对,早几年这样做的话,只怕咱的儿子早就出来了。幸好还来得及,咱家的儿子还是该你生。”

吴冯氏听到这话差点掉泪,从她生下吴二姐之后,吴老爷好像认准了她生不出儿子似的,那几年她是真艰难,日日提心吊胆,上边还有吴家老太太在,她因害怕被赶回娘家,几乎像个影子般躲在内宅。敬泰是她的救星,自那后她才敢挺直了腰杆说话。要是吴老爷早几年这样想,那该多好。

吴老爷抱着吴冯氏躺在被窝里,慢悠悠的说:“再生个儿子,敬泰有个伴,你日后也有个靠,就是敬泰有个好歹也不至于咱家就绝了后。”他这话等于是把敬贤给排除了继承吴家的男丁之外了。

吴冯氏听到这话,心中扑通一块悬了快十年的大石才算真正落了地。

三月初,大夫诊出吴冯氏有了身孕,整个吴家都沸腾了,吴老爷笑得合不拢嘴,着人给大夫扛了整条猪腿送回去,又加了全宅的人一道肉菜。

春去秋来,腊月前吴冯氏生下了个六斤四两的胖小子,吴老爷在屋外听到产婆报喜,当时就跪下冲着吴家祖坟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吴老爷三十了才得了第二个嫡子,喜得在门外摆了十天的流水席。这孩子生在年尾,跟敬泰一样落地就长一岁。没过百日,吴老爷就张落着要让这个儿子入宗谱,吴冯氏倒是不反对,可吴老爷接下来说的话倒是让她瞠目结舌。

宗谱上排行第二的是妾生的庶子,如今正经二爷出生,吴老爷盘算着要让那个庶子把排行第二的这个名分让出来,把吴冯氏生的这个二爷排上去,至于那个庶子,顺延到三子。

吴冯氏半靠在床头,额头上还绑着红布,听到吴老爷这样说半晌才回神,结巴道:“……这样,成吗?这敬贤心里头能服气?”

吴老爷坐在床边摸着下巴说:“……要不,就抹了他这个嫡子的名分吧,该是什么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