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逃了出来,红花赶紧把她扶回了屋,见她头发也乱了衣裳也跪脏了,就打水让她洗漱换衣,一边问她:“这好好的又怎么了?”

二姐却觉得这回觉得是无妄之灾,这人要是想找事了,觉得你是坏人了,那是怎么着都能把错按到你身上的。听见红花问也只是摇摇头不肯多说,换了衣裳洗了脸又重新梳了头,红花问:“奶奶,摆饭不摆?”已经过了吃饭的点了。

二姐先想到孩子,就问:“昌伟和昌福吃了没?”

红花道:“奶娘已经带着孩子吃了,咱们这边也摆上吧?”

二姐仍是先过去看了看孩子才回来让摆上饭,刚摆上段浩方也回来了,瞧那脸色也是黑得厉害。二姐让红花出去,自己在屋里侍候。盛了饭两夫妻坐下,她看着他的样子也不敢提那边怎么样了,只给他挟了两筷子菜,说:“这木耳烧肉不错,试试。”

段浩方扒了两筷子,还是放下了坐到一旁。看他气得没胃口的样子,二姐却饿得厉害,她下午还有活呢,这会儿不吃就要熬到晚上了,于是也不管他在一旁生闷气,自己吃饱了才让人把东西都端下去,漱了口才坐到段浩方旁边赔着笑劝道:“你这会儿不想吃,等到想吃了我再让人给你做。”

他皱眉闭眼的点点头没说话。

二姐又坐得离他近了点,手搭在他手上轻轻拍了拍,等他看过来才笑道:“娘是长辈,咱们不能跟娘真生气。”

段浩方听了笑了,眼睛里却没一点笑意,拉二姐到怀里搂着才长叹一口气,又不吭了。

二姐见他这样不像是只为了刚才的事生气,倒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似的,就问他:“有什么事不如你跟我说说?”

他笑着说:“没什么事。”完了过了会儿又问她,“……你说,要是我没钱了,你还跟不跟我?”

男人都爱问这句?二姐怔了下,开口想哄他‘有钱没钱我都跟你’,可真正说出来的却是:“爷,就是这一会儿咱家的钱全没了,我相信你也能再挣回来的。”

她心里真是这么想的。自从嫁给段浩方后,这么几年下来她是真觉得他是个能干的人。要说这段家也就他最像段老爷,有那个本事挣钱,也有那个本事挣大钱。所以一时没钱没什么,过不了几年他就能挣回来,他就是这样的人。

听了二姐的话,段浩方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失望,可是心里却像有了底。他坐起来搂着二姐贴着她的脸亲热的蹭了蹭,笑道:“你男人就那么好?”

听他这话是没事了,她也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口:“我男人就是这么好!”

段浩方有精神了也饿了,二姐让人再把饭菜热热端上来,吃着饭他跟她说,段章氏发火有两个事,头一个是早上那婆子过来叫他中午过去吃饭,他不肯,这笔账她就记在二姐头上了,以为是她不让他过去。

二姐听了一哂,冲着他笑了笑,说:“这事还少?反正你学坏了都是我教的!”

段浩方却笑不出来,陪着二姐笑了两下后捏着她的手半天挤出来一句:“……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二姐这下真不觉得委屈了,要是段浩方在段章氏骂过她之后过来跟她说都是她不对,要她去跟段章氏赔小心赔不是那才气得人吐血呢。他向着她,记着她的委屈,她也就不委屈了。

第二个事就还是段浩平的事。段章氏见他今天不出去,还是想趁着中午吃饭的工夫跟他说让他把段浩平给塞到铺子里去干活,而且中午陪着吃饭的不光是他,还有段浩平本人。段章氏就是想让这兄弟两个亲近亲近。

二姐一听要让段浩平到铺子里去管事,笑着说:“让他去?让他去干什么啊?站柜台还是当账房还是当掌柜?怕是上午人去,下午铺子里的东西就让他搬空了。”

段浩平回来这大半年找着了个生钱的好办法,就是拿家里的东西去抵当。魏玉贞早让他偷空了,段章氏和段老爷也让他摸去不少东西,就是那天二姐到外头去了,回来丫头就说二爷进屋找三爷。

二姐奇怪了,说:“你家三爷又不在家,他不知道?你们就没说?”还让他进了屋?

米妹苦着脸说:“说了!他非说不信,死活要进屋来找!幸好张妈妈和胡妈妈过来了,他才走了!”

二姐赶紧问家里少东西没?米妹也帮着搜了一遍,说拦住了没让他进来,想是没少什么的。就这二姐也害怕,怕他这回到这边来找不着东西,下回摸到孩子的屋里去怎么办?等段浩方回来后她跟他学了遍,段浩方就去找他给了他点零花钱,这才安生了几天。不过后来二姐再也不敢把孩子留在家里了,就是到大太太和老太太那边去也带着孩子一起去,屋里的柜子箱子什么的更是上了锁,什么东西都不往外放。

这可好,活生生的家贼。

听二姐这么说段浩方也没生气,反而让她逗笑了,笑完了他说:“老这么着也不是办法,我想想吧。”

二姐却知道他说是想想,心里应该已经有主意了。

几个月后段浩方就把自己的东西从老铺子里抽出来了转到自己的铺子里去,这边的生意倒是不怎么管了,保证每个月家里都不缺钱用就行,更多的精力都用到自己的铺子里去了。

他给二姐的私房越来越多,往家里交的钱越来越少。又过了几个月,段章氏再跟他提要把段浩平塞进铺子的事时,他也不推了,却说要让段浩平先学学再去铺子,又问进了铺子给他个什么差事合适。

段章氏见这事有门,高兴的拉着段浩方说:“学什么?要学让他去铺子里学不是更快些?那边都是师傅,让他跟着人学也更快上手不是?”

段浩方点头答应,她又说:“差事什么的,你跟谁亲自己还能不知道?”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凑近小声道,“那是你亲兄弟,砸断骨头连着筋的!那外人能比得了?”她暗示给自己亲兄弟的当然应该是管钱的重要事,外人都信不过的。

段浩方也答应下来了。段章氏赞他孝顺,知道提携兄弟,没让媳妇牵着鼻子走。他也不驳她,接着她又拉着他教他怎么教训二姐,不要听女人的枕边风,要有男人的威风劲什么的也都任她说了个痛快,结果她一高兴,连着几天都没死扯着非要段浩方过来吃饭,由着他跟二姐过了一段轻松日子。

后来段浩方真就瞒着段老爷把段浩平给弄到铺子里去了,又顺着段章氏的意思把账房先生架空了,把账册子让他管,又让掌柜也听他的。

段浩平于是就在铺子里大耍威风,他的主意还多,还不爱听人劝,觉得自己说的才是对的。那些掌柜和账房也都是坐五十望六十的人老人了,管铺子管了一辈子,自然有自己的骨气在。虽说段浩平是段家的二爷,可也不愿意白听他胡来,两边顶着顶着,段浩平就让人卷铺盖滚蛋了。段浩方是后来才知道的,他这边刚知道,段章氏那边叫他过去了,还是那一套,段浩平才是他兄弟,那些外人不要紧,又怕这事让段老爷知道了不好,让他帮着瞒一瞒。

段浩方自然是说好的,他也的确是瞒着了,那间铺子就由着段浩平折腾去。可是到了季末,段老爷要看账本子,就找了一天到这边铺子里来了。往常铺子都是段浩方在管,他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多数是怕掌柜账房不服他这个小孩子的管,过来替他压着阵,谁知这天来了一看,里外里的人都换了个干净,他是一个都不认识,那些人自然也不认识他。

再看这铺子上的东西少了大半,坐了半天不见一个客人上门。他就过去假装客人问最近生意如何啊?那看柜台的也不知是段浩平自哪里找来的人,见一个生人过来问翻了个白眼道:“这关你什么事?”

段老爷呵呵笑道啊呀我看贵店生意好,想找你们掌柜的做生意啊。

那看柜台的小工继续翻白眼:“我们掌柜的不在!”

段老爷再问那你们老板呢?

小工痛快的说:“老板也不在!”

段老爷笑呵呵的问那他们什么时候在啊?

小工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你想知道啊?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段老爷还真坐下等了,从白天等到天黑,外面冲进来一人,进门就冲那小工喊:“快!快!柜里的钱拿出来些!”

那小工麻利的站起来却苦着脸说:“叔,柜里哪里还有钱?不然你把这柜子抬出去得了,说不定还能换两个。”

进来那人看着也就二十七八岁,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样,听小工这样答上去就想打他,小工却机灵的缩着脖子闪到店外喊道:“叔,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回家吃饭了啊!你记着关门!”说着笑哈哈的要跑,那人追出店外骂着小兔崽子,那小工跑远了回头看,又看到仍站在那边像是看热闹的段老爷,指着他对那人说:“叔!这人说要跟咱们做生意!”说完那小子挤进人群没影了。

那人回头看段老爷,段老爷眯眯笑。

那人问:“你要跟我们做生意?”

段老爷说是。

那人拍大腿道:“算你有眼光!走,我带你见我们主家去!”言罢扯着段老爷就往那花街柳巷去。一边还说:“你来谈生意身上带着钱吧?一会儿见了我们主家你可要机灵着点!”

段老爷只是点头,跟着他左转右绕的从后门进了一家院子。

进屋前段老爷猜着了是谁,可真见着了仍是气不打一处来。段浩平正挤在一堆人中间赌钱,旁边围着一圈人,男的女的乱七八糟挤在一起吆喝着热闹得很,而他大敞着怀,正一脚踩着凳子一手拍着桌子喊着开!开!开!

那人过去跟他说话,他听都不听扯着那人喊:“你把钱带来了没?快!快!快!拿钱出来!”

那人就过来扯段老爷,谁知却看到段老爷举起一条凳子照着段浩平支在桌子上的手就砸了过去!

旁边的人都赶紧闪开了,那人也是闪得快,只听见段浩平嗷的一声就抱着胳膊栽地上了,一屋人顿时散了个干净,这是来寻仇的啊!还不赶快跑?回头再招到自己身上了。

段老爷把段浩平扯回了家就扔回屋子,叫来段章氏和段浩方,他喝道:“都给我跪下!”

段浩方扑通一声跪下一声不吭,段章氏进来前倒是看到段浩平抱着胳膊趴地上了,本来想过去看看的,结果段老爷这一发火她倒不敢过去了,哆嗦着跪下。

段老爷一件件问,铺子是怎么回事?

段浩方不说,去看段章氏,段章氏要开口,段老爷瞟了她一眼,道:“章氏,我没问你,你敢说话?”

这辈子段老爷都没这么叫过她,段章氏像是让人剪了舌头似的呆怔怔的看着段老爷。

再问,段浩方仍是不说,段老爷让人拿板子过来,打,十板子不说,二十板子,还不说,三十板子。

段浩方咬牙没说一个字,最后还是段章氏扑过去拦着不让再打,哭着把这事都给说了,最后抱着段老爷的大腿说:“孩子的爹!这事都是我让孩子干的!你别打他们!打我!”

段老爷让人把段章氏送回了屋,又让人把段浩方送到二姐那边,没管段浩平。等他回了屋后,段章氏想过来跟他说话,魏玉贞却过来站在屋外说想给段浩平请大夫。

因为段浩平的胳膊让段老爷给砸折了。

段章氏的脸都白了,却看着段老爷不敢接话,婆子在那边等着,段老爷慢慢喝了杯茶才说:“不用,让他记着教训!”硬是没有请大夫!

婆子出去后,段章氏还想过去跟段老爷求求情,段老爷却拿出了那封之前老太太让他准备的休书,递给段章氏。

段章氏跪下了,看着休书像看着要她命的白绫。

段老爷把休书放在她面前,低声说了句:“章氏,教儿子对着他们的爹说谎,你就是这么当娘的?你就是这么当我段家的媳妇的?”

段章氏哆嗦着嘴唇还想说什么,段老爷却不理她,洗漱过后就上炕睡觉了。吹灯前扔下句:“你就在那里好好想想吧。”

一晚上段章氏都跪在那里没起来。

段浩平的一条胳膊废了,段老爷说日后他都别出门了,在家里也少不了他一碗饭吃。段浩方养了几天好了,段老爷叹气道:“你啊……”摇摇头话没说完。

段章氏倒是从此规矩多了,没事不出门,也不再找二姐的事了。

只剩下二姐,晚上段浩方搂着她的时候有些害怕,这个男人,也太狠了吧……

第 175 章

二太太最近鬼鬼祟祟的。

许诗清神秘的跟二姐咬耳朵时说了这么一句,二姐怔了好一会儿才保持平静的就像没听见这句话一样,清了清喉咙让红花叫张妈妈送点吃的进来,希望这屋里有丫头这人就不会再公然说她婆婆的坏话了。

不过她低估许诗清了。

她托着下巴皱眉眯眼一副神棍派头,说:“我看八成是她想给浩凤纳妾!”

二姐呵呵笑不接话,然后低头专心给昌福缝衣裳,任许诗清在她耳朵边吵翻了天,连浩凤晚上不回她那边睡,只在旁边的屋里歇着都当着丫头婆子的面说出来了!

二姐低着头恨不能真把自己当成个聋子,她这么当着丫头婆子的面连房里的事都这么毫无遮掩的说出来让她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是说从小是让规矩喂大的吗?这都喂到哪里去了?这话也是当着外人的面能说的?

许诗清还在撇着嘴道:“说是他要用心念书,不能分心。又不考状元!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

二姐看看外面的天,放下手中的针线说了句:“诗清,不是我这个当嫂子的说你,男人家知道上进是好事!你这个当人媳妇的不说帮他分忧解劳,怎么能拖后腿呢?”看她还想再说什么,二姐摆摆手道:“得了,一会儿你三哥就该回来了,我不能多陪你了,你先回去吧。”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让红花送这位四奶奶回去。

等她走了二姐才能坐下喘口气,这亲戚间住太近真不是什么好事!抬抬脚就到,她一天来串八回门还没法往外哄她。

张妈妈去掩了门,回来给二姐倒了杯茶小声道:“奶奶,我看纳妾这事兴许是真的。”

二姐手中的杯子顿了顿。这也不奇怪,许诗清那个样子,二太太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让她当浩凤的媳妇?她摇摇头说:“这事跟咱们没关系,不用操他们的闲心。这两天别让她过来了,就说天气热,让她在家里歇着,我这边也忙,等忙过这一阵子再请她过来闲话。”

张妈妈答应着,二姐又让她带了两块布两斤绿豆一块给许诗清送去。

二姐先去看了看昌伟昌福午睡起来没,这天热他们午睡的时辰就多了,二姐也不愿意让他们太早起来跑出去让太阳晒着了,多数都让他们在屋里等到太阳下去了才能出来玩。

进屋一看奶娘正哄着两个小子玩,屋里放了两个盆盛着井水,算是有点凉气。七斤在旁边帮着给孩子打扇子。

二姐进去两个小子都往她身上扑,又沉又热。她接住后扯着他们上了竹榻,掀开肚兜看看肚子上背上屁股上还有关节处肉厚的地方有没有起痱子,旁边奶娘赔着笑说:“他们就是睡着了我也记着给他们翻身的,不敢让起痱子。”

二姐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个有心的。”若是孩子有她看着还起了痱子那就要说点什么了。

两个小的吵着要泡水洗澡,以前怎么说都不肯洗澡,天一热倒吵着要洗澡了。二姐笑着说等太阳落了就行,不然这会儿在院子里让他们扑腾晒着了就不好了。他们这洗澡根本就是玩水。

看过了孩子又去灶下看了一眼,见稀饭早就熬上了,刘妈妈笑着说晚上做的都是凉调的菜,熬的绿豆稀饭。

二姐答应着,只觉得身上一层汗,有心趁段浩方没回来先洗个澡,省得他回来自己一身汗味那多不好。回屋让红花和米妹去抬桶,灶下的热水倒是现成的。她脱了衣裳往桶里一浸,热腾腾的全身的毛细孔都张开了的舒服,暑气一下子都散了似的。趴在桶沿上正泡着就听见外面段浩方回来的声音!

张妈妈正在说:“三爷,奶奶正在屋里洗澡呢。”

也没听他接话,门就吱哑一声推开了,二姐连三赶四要从桶里出来,刚站起来帘子一掀他就进来了。

他的眼睛朝二姐水淋淋的身上一扫,一边笑一边解衣裳。

二姐急了,出来也不是坐下也不是,骂道:“你就不能先去别的屋里坐一会儿?没听张妈说我正洗澡吗?”

他脱了外裳和裤子,赤条条往桶边来,说:“我不是想干脆一起洗了省得再费两遍事吗?”

二姐见他是真要过来,这马上就要吃晚上饭的时候院里屋外可都是人!两人要在这时在屋里做点什么可丢死人了!她连忙说:“我出来!等我出来了再让他们提水来你再洗!”

段浩方看见她白条条水淋淋的抬腿要出去,伸手一捞又捞了回来,按着她说:“不用,咱们两个一块挺好的。”

张妈妈早就在外面把人都赶干净了,只有她跟红花等着,见窗户上映出二姐和段浩方的影子,红花脸上一红,低头笑。张妈妈笑着啐她道:“儿子都生了,你什么不知道啊。算了,不让你在这里等着了,你去看看灶下的饭菜好了没?”

也是快要吃饭了,段浩方没敢闹太久。大约一刻后就在里面叫人了。张妈妈赶紧进去侍候,见二姐脸色红润气喘吁吁胡乱穿着衣裳的站在屋里,桶里的水洒出来大半,旁边的竹榻上也是湿淋淋一片。她不敢多看,亲自把桶里的水先倒出来提到外边等小丫头来收拾,再把桶也挪出去,然后拿来拖巴把地拖干。

段浩方从屏风后出来,他换了身衣裳,还要先去给段章氏请个安才能回来吃饭。

二姐见了他还有点恼,她的心这会儿还在狂跳。见他出来忍不住瞪了一眼,然后过去替他整衣裳。

段浩方见她低着头在他身前忙,两手虚环住她,伏下头在她脖子根深深嗅了一下。她缩着脖子觉得痒,他见她脖子根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伸舌头舔了一口,然后嘬住那一块肉轻咬了下。

他拿鼻子蹭着她低声道:“等我晚上……!”

二姐赶紧把他推出去,说:“赶紧走吧!别误了吃饭!”等把他推出屋子才松了口气,这天越热他越有兴致。

红花这时过来说:“奶奶,摆饭吗?”

二姐看看外面的天,说:“摆吧,就摆在外屋,开着门也有点风,把昌伟和昌福也抱过来。”

红花又问:“等不等三爷?”

这边二姐已经让米妹过来支桌子了,听见了叹了口气,想了想说:“先摆上,让孩子先吃。我等他,让人看着那边,要是开始吃了就不用等了。灶下先留着菜。”

红花答应着去,奶娘带着孩子过来。热腾腾的饭菜一端上来两个小家伙就不肯吃,问想吃什么,说想吃西瓜,冰的。

二姐虎着脸说:“不行,吃完饭才能吃西瓜。先吃饭。”然后跟奶娘一人对付一个,红花和张妈妈也过来帮忙,一个人抱着不让乱跑乱动,一个人举着勺子喂。

小昌福喊着:“热!”一边扭头。

二姐举着勺子追着他的嘴,一边哄:“不热了,娘给吹吹,吹吹就不热了。”

吹吹也不吃。

段浩方回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本来阴沉的脸色变好了,笑着过来伸手说:“让爹喂!”

二姐喂孩子吃饭又出了一身汗,看见他伸手就说:“你先吃饭吧,我这里一会儿就喂好了。”其实她是想说他不行,这喂孩子是最打击人的,他说不吃就不吃,别说是爹,就是亲爷爷也不给面子。

她是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孩子还小可不知道照顾爹的面子。可他就铁了心要喂,抱过昌福,二姐在旁边端着碗,他就一勺勺舀了稀饭喂到昌福嘴角。本来她以为他最多喂一会儿就烦了,谁知他竟能坚持喂了大半碗,他也不哄孩子,就着勺子追着孩子的嘴,他扭到哪边追到哪边,跟孩子拼毅力,最后竟然是昌福先投降,张嘴了,二姐在旁边看着都不敢相信会这么简单。第一次喂进去了,后面就简单了,几乎是他这边勺子送到嘴边,昌福就张嘴了,不一会儿大半碗吃完了。

二姐都快嫉妒死了,见他还要喂就说:“差不多了,他平常也就吃这么多,再吃撑了就不好了。”他这才停下,又从张妈妈手里接过湿毛巾给昌福擦嘴擦手,擦完了抱住啃了一口说:“真是爹的好儿子!”

到了晚上睡觉时二姐见他望着房顶发呆,就拿了扇子慢慢给他扇着,问:“……是不是在爹娘那里又遇上什么事了?”这刚消停两天啊,可别再出事了。

他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把扇子接过来他来扇,他的劲大风也大多了,半天才说了句:“……没事。”

二姐就不再问了,过了会儿挺凉快的就睡着了。

等二姐睡了他还没睡,看着黑洞洞的屋顶却想起在那边屋里,段老爷他们三人坐在一起却各自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的吃饭。

段浩平再不好也是爹娘的儿子,弄成这样看着日子是好过了,可家里的味儿却不对头了。他在那边坐了不到一刻就坐不下去了,找了个理由回来就看到二姐正带着孩子们吃饭,昌伟、昌福两兄弟热热闹闹的。

他的儿子们以后长大了也会好好的,不会跟他和段浩平一样的。他一定会好好教自己的孩子的。

他皱眉望着屋顶,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十年二十年后的事谁又能知道呢?风水轮流转啊。

第 176 章

这几天二姐觉得段浩方有些奇怪,他陪儿子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回来了先往儿子那边去,有时不出去就耗在孩子的屋子里。二姐过去看了一眼,见他抱着小昌伟拉着他的小手指着昌福道:“这个是弟弟,你要疼爱弟弟。”又拉着昌福指着昌伟说,“这个是哥哥,你要尊敬哥哥。”

二姐悄悄回来,算是知道他是这抽什么风呢。怕是由段浩平身上开始担心昌伟和昌福两个了吧?

担心这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是不是有点早?昌福刚四岁,昌伟三岁,两个小家伙不什么都不懂呢,他们知道什么啊。

要想防着他们亲兄弟日后打起来,二姐倒有主意。毕竟前面吴家还有一个敬齐呢,有了敬齐在以后,敬泰对自己的正牌亲兄弟是真正的好。有了比较才有亲疏远近的分别。

二姐扳着指头数了数,住在那边的两个孩子应该也有六岁了。她把红花叫过来,吩咐她准备一些吃用的东西送到那边去。

红花见她突然提起这个有些奇怪,只是没敢多问就去了。

过了几日段浩方知道了二姐送东西回去的事,就问她:“你怎么想起来送东西过去?”李婆子说送过去的有布有做好的衣裳还有吃的喝的用的,什么都有装了大半车。

二姐含糊的说:“我看天气太热,怕他们在那边住得不舒服。”说着低头轻轻加了句,“……我就想那都是咱们的孩子,不能住一块也不能亏了他们的东西。”其实逢年过节二姐都会交待多送一份东西过去,过年时的衣裳,平常吃用的,只要昌伟昌福有,那边两个孩子一定有。不过是些小钱,她不可惜这个,别让人觉得她苛待那两个不是她生的孩子就行。在这一点上段家没人能挑出她的错了,几年下来没一点变化,不是时候长了慢慢的就不那么做了。

段浩方也知道这个,李婆子在那边看着,有点什么事他都能知道。其实那边的事他让人瞒着没敢全都告诉二姐,见她疼爱孩子更是不想让她知道了伤心。女人都是心软的,上回天上掉下来只让太阳晒晕头的麻雀,她带着两个孩子守了两天最后还是死了,结果几天都不好受。他还想买只鸟回来哄哄她,问了她却皱眉说:“别买了,买回来了也没时间照顾。”

从他知道那件事起就觉得不舒服,就像好好的发现自己没留神吞了半只苍蝇似的。他没把这事跟任何人说,也交待李婆子守好院子别让人乱传乱说。这到底不是什么好事,他也没跟二姐说,就连让二姐知道他也觉得丢人。可是这事存在心里时候久了也觉得憋得慌,再说日后长大了也瞒不住,总要让人见的。

他知道瞒不久,就想到时一定要先跟二姐通个气,好歹他们现在有两个儿子了,也不怕日后没人送终顶门户。

这回见二姐天热都想着往那边送东西,叹了半夜的气想跟二姐说却还是张不开这个嘴。一大早起来眼圈都是青的,二姐见了一边给他整衣裳一边看着他问:“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

他却装着没事样笑着说:“没有啊,睡得很好。”说着还想去抱二姐,她扳着他的脸说:“别哄我!瞧你这眼圈大的!”

他就对着她的梳妆镜照了照,皱眉说:“很明显吗?你的胭脂借我遮遮。”

二姐也觉得他这样出去不好,怕是会让人说她在房里缠男人什么的了,要张妈妈她们在外面等一等,回身拿了胭脂抿在手心里调了调小心翼翼的涂在他的眼睛下面发青发黑的地方。两夫妻跟做什么坏事似的,弄好了他赶紧再去照镜子,一边还小声问她:“看不出来了吧?”

她认真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头说:“应该看不出来了。”

他才松了口气直起身:“那就行。”一低头看见她手中的胭脂盒,干脆拿过来用手指沾了点凑过她说:“来,我给你上点儿!”

二姐笑着赶紧躲,小声说:“别胡来!没时间了!”

段浩方却似闹了上瘾,一手抓着二姐不让她跑,一手手指上沾着艳红的胭脂说:“没事,来得及!来,我给你上点儿!”

她拗不过他,让他拽着坐下,看他扳着她的下巴严肃认真又小心的把胭脂涂在她的脸上,然后就皱着脸一副古怪样。

“怎么样啊?”她扭头要看镜子,他赶紧不让她动,板着脸说:“别动!还没弄好呢!”他张着手无措的站在那里,她脸上两道红印子,怎么不像她自己涂得晕开的一片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