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爱粘着段浩凤,从小杨太太就教她对丈夫要顺从,所以段浩凤回来了,她像个丫头一样跟着他侍候,他不过来找她,她也不去二太太那里问,许诗清要问,她还要从旁劝着她。结果段浩凤就慢慢的觉得她挺不错的,比总是逼着他的许诗清好。

三个月后,大夫说杨巧儿有了孩子。这自然是大喜事,又过了两个月,许诗清也有了。到了第二年,两人前后脚生了,杨巧儿得了个儿子,许诗清得了个女儿。许诗清抱着女儿哭,说自己没用,段浩凤却把儿子女儿摆在一起哈哈大笑,说自己这下儿女双全,得意极了。

第 182 章

段浩凤得了孩子就高兴了,二太太可比他想得多,这既然正经儿媳妇生了孙子,那不是要赶紧起个名字吗?这可是个大事!老太爷不起名字,这孩子可就不算正经人啊。要是放在以前,她也不会担心这个,有老太太在那边站着,浩凤的儿子怎么着也要比老大家的那个什么昌兴好!

可许诗清那个事一出,二太太这心里就有些不安了。再说这几年下来,浩凤跟他上面的几个哥哥比,老太爷可是从来没把差事派给他。她也跟二老爷说过,让他带一带浩凤,可他说他也不敢瞒着老太爷自作主张,死活都不肯答应她。不过这个可以先放一放,现在的大事是给孩子起名字。

这天早上二老爷出门前被二太太叫住了,她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跟爹说,给孩子起个名字啊!”

二老爷这些天被她抓着说这个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听了只是说:“你急什么!这是什么要紧事?老大家的那个昌兴到十一二才起名,那不是也长大了吗?家里先起个小名叫着误不了事!等到过年了趁着家里人高兴再说这个不是更好吗?”

二太太把他给扯回来,将丫头婆子撵出去才小声埋怨他道:“你怎么不明白啊?起名字是不用急,可不趁着这个喜庆时候让老太爷更高兴,更看重咱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说着拍了他一下,“头一个孩子最重要!”

二老爷瞪着她,很想说浩凤的儿子算哪门子的第一个孩子啊?老大家的那个昌兴才是正正经经的头一个孩子呢,也没见老太爷特别看在眼里啊?不过这话说出来也知道她听不进去,在她的眼里就她的儿子是最好的,那她的孙子当然也是最好的。

见他不说话,她拍了他一下:“你说话啊!去不去啊!”

二老爷赶着出门,敷衍道:“去,去,等我回头找着空了就去。”说着就要走,快步出了里屋道:“我这还有事呢!先走了!”

二太太跟着他出去说:“别等回头了,你今天就去!”

“现在?!”

“别再等改天了,就今天吧,什么事等不及啊,你先把这个事给办了再说!”二太太推着二老爷出了门,看着他往老太爷的院子去了才放心回屋,谁知二老爷见她回去了一溜烟又拐出去了。女人就是笨,一门心思只会想巴掌大的事,不就是起个名字吗?这有什么好急的?犯得着为了这个去老太爷那里找不痛快吗?

二太太在屋里一边看着奶娘照顾两个孩子,一边想着这段浩凤连儿子都有了,这也是大人了,等请老太爷给孩子起了名字,顺理成章的就可以求老太爷给他派一个差事,不然他都二十多岁了还老在家里呆着,或者就是出去找他那些朋友喝酒玩乐,这怎么行呢?

现在家里的铺子什么的都在老太爷手里攥着,要是放在以前,她就可以做主让浩凤去管个铺子什么的,现在却要去求老太爷。

其实二太太有些不相信二老爷说的家里的铺子都让老太爷给收回去了,可不管她怎么问他都是这句话,说除了家里这些闲钱,就只剩下以前买的地和几处房子了。还说都是老太爷回来得太急太快,他没来得及把家里的那几套铺子的房契地契和账本给弄好,现在才都没了。说的时候还不停的叹气。

虽说过了快有一辈子了,可是她也没能看出那会儿二老爷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要说是假的吧,段浩凤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个话二太太可以说,他没别的孩子了,那他不留给浩凤又攥在手里干什么呢?

到了六月,天气就渐渐热了。

昌伟今年都六岁了,可是段家老太爷也没说要给孩子请个先生什么的。二姐前两年就跟段浩方说让他去外面找先生,他还特别奇怪的问她:“请先生干什么啊?”

二姐一听也奇怪了,说:“昌伟也快该开蒙了,要给他请个先生回来啊。”

段浩方就笑话她:“你要是想让昌伟念书,等几年大了送他去书院不就行了?哪里用得着特地请个先生回来专给他一个?就是大哥家里的昌兴也没这么折腾啊。”

二姐这才明白过来,当时没敢多说,后来自己想起来在吴家时,敬泰那个先生是吴冯氏的娘家送来的,吴家自己原本是没先生的。后来敬贤和敬宗也都是那个先生教的,吴家根本没打算放他走,存着就是要养那个先生一辈子给吴家子孙的。可见这一个好先生是多难得的。

照现在段浩方这个说法,一般家里是不会特地给孩子请先生的。想想吴冯氏的作派,再看看段家,二姐突然好奇吴冯氏的娘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又想起吴冯氏那个钗,虽然只看过那么一次,她却记住了,因为她再也没有见过比那个钗更精致更好看的首饰。

请先生这个事暂时放下,二姐却开始教两个孩子识字和规矩。她算看出来了,这段家的规矩绝没办法跟吴冯氏的规矩比,她不能让孩子长得跟段家这些人一样乱七八糟的。

她这样带着孩子识字念书,段浩方看着好玩也没去管,后来发现她是认真的,很是一本正经的教孩子,也觉得有些感动。段家从老太太起,到这孙子媳妇这一辈的,没有哪个跟二姐似的这样做。她们每天也就是操心些家里人吃饭穿衣,管教丫头婆子什么的。

后来他就早上就晚走一会儿,就是想听两个孩子童声童语的背三字经和百家姓。二姐也不懂那些典籍典故,她对三字经的解释是很粗浅的,百家姓也只是捡她听过的几个姓来讲,后来就要段浩方从外面带书回来,哪怕只是讲故事给孩子听也比让他们在外面傻玩强。晚上等孩子都睡了,他就见二姐抱着那艰涩的书读,好在白天把这个用自己的话讲给两个孩子听,有时她看不懂了就扯着他给她讲。

他就搂着她一句句读给她听,再慢慢解释,然后逗她说:“没见过你这样的先生,自己都认不全!”

她就跟他瞪眼,不甘道:“这字我认识,就是摆一块我就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了!”

他就故意像教小孩子那样一字一句慢慢的跟她讲:“这句的意思是说,有着像离娄那样明亮的眼睛,和公输那样手艺的能工巧匠,不使用工具也无法制出圆形或方形的东西。”

二姐立刻说:“我知道了。”然后把书夺回来自己看,见他还趴在自己背上,就用手肘顶他:“你去一边!”

段浩方不动,笑嘻嘻的问她:“你都懂了?用不着我了?”

二姐回头推他:“都懂了,睡你的觉去!”

他叹了口气,放开她躺到被子里,做出睡觉的样子来,说:“那昌伟和昌福明天问你离娄和公输子是谁,也没事啊……”

二姐一怔,立刻放下手中的书手足并用的爬到他那边,笑着摇他起来:“先别睡,起来告诉我呀,离娄和公输子是谁?”

他闭着眼睛,任她摇也不睁开,嘴边得意的带着笑,料她要好好求自己一阵,却没想到她居然腾身骑在他身上,压着被子说:“你告不告诉我?不说我可往下压了!”一边说一边往下颠。

段浩方让她这么骑着摇晃自然再也崩不住,猛然翻起来抓住她!

张妈妈听见这边屋里折腾怕他们吵架就过来看看,却听见屋里二姐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求饶,才知道两人在床上打闹,一边笑着一边回屋。屋里七斤见她进来就赶紧问:“奶奶那边是有什么事?”

张妈妈笑着摆手上床,说:“没什么,睡吧。”

一会儿两边屋里的灯都吹灭了。

这天一大早二姐吩咐红花:“今天多做两个菜,咱们自己屋子里热闹热闹。”

红花笑着说:“早几天前天虎就买了一窝小鹌鹑,就放在灶下呢,昨天刘妈妈就没喂它们吃东西,把肚子都空过了。今天洗剥干净了过油一炸,中午端上来让两位爷尝个新鲜!”

二姐听了也高兴,让人把昌伟昌福带过来,今天是昌伟的生日,虽说这边不流行过生日,过年添岁,不过二姐自从他们生下来,这一天是必定要在自己屋里庆祝一下的。

到了中午段浩方也回来了,他知道今天昌伟生日,二姐必定会让孩子们热闹一下,特地带了礼物赶回来。

看见他特地回来了,孩子们都很兴奋,叫着就往他身上扑过去,二姐看他热得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赶紧让孩子下来,又让人端绿豆汤过来给他喝。

他换了衣裳过来一看,见桌上摆着一大盘的好像炸小鸡娃似的菜就问这是什么,二姐说是刚出壳的小鹌鹑:“让他们吃着玩的,嫩着呢,你试试?”说着拿起一只来递给他。

小鹌鹑褪了毛掏空肚腹切头去爪,只剩下个肉壳子,腌过后肉嫩鲜香,连骨头都炸得焦脆,别说孩子爱吃,段浩方也就着这个多吃了一碗饭。

等这爷几个都吃过了,二姐让张妈妈和红花带着两个小的回屋洗漱睡午觉,她侍候着段浩方。

等两人回了屋,他神神秘秘的拿出个盒子递给二姐,打开一瞧,里面是一个五福临门的祥云式小金牌,小巧一块,垂着条链子,搁在手里沉甸甸的。

段浩方亲手给她带到脖子上,说:“生昌伟时你受罪了,就当是我替孩子给你的。”戴好了自己看看,得意的说:“那师傅手艺不错!我就跟他比划了下,他就能做得跟你那个项圈这么像……哎,哭什么?真是!”他笑着把二姐搂到怀里,拍着她的背哄她道:“让孩子瞧见了可要笑话你的!都当娘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不哭!不哭!乖乖的不哭!”

二姐闷在他的怀里,哭得止不住。她原来吴冯氏给她打的那个项圈生了昌伟后就拿下来了,之后她还难受了一阵子,平时也常常拿出来看,摸摸叹气又放回去。段浩方今天给她这一块,不管是做工还是手艺还是成色,都跟那副项圈极像。

段浩方见哄不住,干脆搂着她坐到竹床上,举高胳膊闻了下,皱眉道:“我都觉得我身上这味难闻,你都没闻见?赶紧让人打水来我洗洗,洗干净了你再抱,行吗?”

二姐噗哧一下笑了,一把推开他眼泪都顾不上擦就使用拍了他两下,他张着手边躲边笑。她一扭身出去叫丫头来给他打水,身后他还在嚷:“别气!别气!等我洗干净了,没味了你再来!”

二姐几步出了屋,站在廊下也不知是要笑还是要恼。旁边的米妹站着,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奶奶,爷在屋里要水呢,端进去吧?”

二姐让开路,没好气的说:“端进去!让他好好洗!洗个够!”

她这边话音未落,里屋的他哈哈大笑起来。

第 183 章

下午段浩方睡醒起来,见身旁二姐不在,细听了会儿就听见她在旁边屋里跟孩子们说话玩闹的声音。

他起来喝了两口茶,换了身衣裳穿上鞋过去,见昌伟和昌福趴在地上拿着石头在地上划,二姐摇着扇子在一旁看,时不时的指点一下。

“这是在干什么?”他过去,两个小的一身土的就往他身上扑,一下子就把他刚换的衣裳弄脏了,二姐见了拿扇子掩着嘴笑,他也不恼,干脆蹲在地上跟两个小的一起玩。地上东一块西一块的划得乱七八糟的,他盯着看了半天,指着说:“这是个圆的,这是个方的?”

两个小的一脸认真,他就过去问上面那个瞧孩子笑话的娘:“这是在干什么啊?”

二姐摇着扇子把桌上的两张草纸递给他,他摊开一看,见上面是方方正正一个炭笔画的方形,一个是圆形,他明白了,坐在她旁边问:“这是昨天晚上那个?”

二姐笑着说:“我跟他们说不拿工具画不出方形的圆形,两人都不信,我就画了一个,然后让他们不用东西比着画个正的,再画个圆的。”

段浩方见两个小的蹲在地上严肃认真的画着,再看看上面这个笑眯眯的亲娘,就凑过去小声问她:“有你这样的没有啊?折腾自己孩子?你拿什么比着画的?”

二姐拧了他的下巴一下,斜着眼睛说:“我坏,你笑这么得意干什么?”

他赶紧抹了把脸,把脸上止不住的笑给收了,摆出一副严肃样子。

二姐让他逗笑了,拿扇子拍了他两下,告诉他这圆是拿茶杯比着画的,方形是拿个空匣子比着画的。这么着画出来当然漂亮,她拿给两个孩子看,两人都想也画成这样,然后就蹲在地上你画一个我画一个,画完了还比来比去,喊着我画得圆!那个喊我画得圆!就这么憋着劲非要不用工具画出圆和方来。

段浩方听二姐说,自己竟也像生出童心来似的,兴致勃勃的跟两个小的挤在一起,蹲在那里捡了块石头画起圆和方来。他一个大人自然比孩子们画得好,画出来就得意洋洋的对昌伟和昌福说看看,还是我画的最好!

张妈妈端着绿豆汤进来,一看屋里段浩方和昌伟、昌福一起蹲在地上玩,吓得连进都不敢进来。

两个月后的一天上午,张妈妈进来对二姐说:“奶奶,二奶奶在门外,说有事找奶奶。”她说这话时脸色古怪,二姐也一时没想起来这‘二奶奶’是谁,就问道:“你说谁?”

张妈妈弯腰小声对二姐说:“就是魏氏。”

魏玉贞?她来有什么事?

二姐也小声问她:“说是什么事没?”

张妈妈摇摇头,然后就跟这话不敢说似的:“……她那个丫头啊,抱着两块布,用红纸包着的。”

红纸?

二姐的心也提起来了,这不年不节的用红纸包着送礼?她给张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她进来吧。”这下她也坐不住了,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起来,看看都还算整齐,这边张妈妈领着魏玉贞进来了,一看,后面确实跟着个丫头,怀里抱着两块用红纸包着的布。

魏玉贞进来了也是一副不自在的样子,陪着一脸僵硬的笑,见了二姐是想客气又装不出来。

二姐赶紧让她往上座,自己站在下面,又让张妈妈去倒茶,接过来亲手捧到她面前去,然后才试探的问道:“二嫂有事,交待丫头就行,何必亲自来呢?”

魏玉贞端着茶跟烫手似的,听见二姐问更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手中的杯子是要放不放,犹豫半天才说:“……我吧,就是,今天来是想跟弟妹要个人。”

二姐心里一跳,赶紧说:“二嫂那里若是少人使唤,我这边平常也没什么事,就让红花去你那里帮几天忙吧!”转脸就要让张妈妈叫红花过来,魏玉贞忙拦着说:“红花是宝贵家的,我可不敢用她。我想,你这里的那个米妹倒是不错,看着也是个机灵人,就想……”

二姐不敢让她把话说完,插话道:“二嫂说的哪里话?红花怎么着也是个丫头,让她去二嫂那里帮着是她的福分!一会儿我就让她跟着二嫂走!”说着就跟张妈妈使眼色。

魏玉贞看着这不明说是不行了,从自己的丫头手里把那红纸包着的布接过来往桌上一放,道:“就当是我这个当嫂嫂的跟你要了这个丫头,回头我把银子给你送来。”

二姐就把东西往回推,笑道:“这可是嫂嫂打我的脸呢,不过是借个丫头而已,我哪里敢收二嫂的礼?米妹那丫头又傻又笨,难得二嫂看得上她,只是既然是嫂嫂来借人,我当然也不能就把这样的丫头让嫂嫂带回去,不然等我们家爷回来就该埋怨我了。我这屋里最得力的就是红花,我跟二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就让二嫂把红花带回去,什么时候二嫂用不着她了再让她回来就行。”

红花已经听见消息进屋来了,笑眯眯的跪在魏玉贞面前磕了个头说:“要是二奶奶不嫌弃我粗笨,我这就跟二奶奶走。”

魏玉贞让二姐逼得没有办法,按着桌上的布说了句:“……这礼,是我给米妹的。”

二姐仍是笑着装傻:“她一个丫头算什么?哪里敢收二嫂的礼?”

魏玉贞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还是臊的,脸上阵红阵白,瞪着二姐大喘气,半天才结巴着说:“菱宝,你要是这样装不明白,我就去找娘!”说着就站起来,指着她逼问道:“你也说不过是个丫头!既然是个丫头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二姐虽然还是笑着,可是脸色已经不好看了,魏玉贞的手都指到她鼻子上了,她仍是坐着,凉凉的说:“二嫂说的哪里话?你要我的丫头,我也愿意借你用。我哪点儿不顺你的意了?值得你说这样的话?再者说,米妹是我的陪嫁丫头,我倒不知道了,陪嫁的人我自己倒不能作主了?”

说到这里二姐也恼了,阴阴地瞪着魏玉贞说:“二嫂要找娘说话,我这里不敢再留!张妈替我送送二嫂!”说着一把抓起桌上的布甩到张妈怀里,扬脸说:“还不赶紧去?”

魏玉贞让二姐这样说到脸上哪里还能再呆下去?抬袖掩面奔出去了。等人都走了,二姐气得拍桌子,红花赶紧过来拦着道:“奶奶!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二姐仍是气得忍不住,站起来在屋里转圈,恨道:“就没见过这样恶心的人!!主意都打到兄弟媳妇的陪嫁丫头里去了!!”

魏玉贞身旁那个丫头虽然还是丫头样,其实也早就让段浩平拉到床上去了。既然没抬那丫头,家里的人也都当不知道。二姐平常都不搭理这个当哥哥的,就是住在一个院里也少见面,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看上了她身旁的丫头!

二姐觉得恶心是因为米妹几个丫头是在她屋里侍候的,这些丫头几乎就跟她的贴身衣裳般,是她最私密最亲近的人。毫不客气的说,这些丫头连她身上哪里长了颗痣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通常屋里的丫头就是为段浩方预备的,可是吴冯氏没有这么安排,而是另外替二姐预备了别的通房丫头。二姐嫁了以后才明白,不管这丫头跟她以前有多亲,若是也跟着侍候了段浩方,这亲里面就隔了一层了。

不过段家门里倒不是这样,太太奶奶身旁的丫头,几乎都是爷们沾过的。也就段浩方没有这样,二姐也从来没存过这样的心,要米妹几个替她拢住男人,要这样做有别的丫头呢,何苦浪费自己的亲信人?

魏玉贞这哪里是来借丫头?这根本就是段浩平掂记上米妹了,要回去暖床的。

红花见二姐脸色阴沉的坐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她不敢离开,也不敢说话,就在一旁陪着。段浩平这样做也实在是太不要脸了,这就像他朝二姐伸手似的。难不成日后让人传,说二姐把自己的贴身丫头送到自家男人兄弟的床上去了?

可是就是现在把魏玉贞给撵回去了,那等她求到段章氏那边,一个丫头二姐也绝没有强着的道理。在段章氏面前自然是儿子要紧,就算是明说要回去侍候段浩平的,那料她也不会拦着。

红花想着也跟着急了,这种打脸的事是绝不能答应的,名声不好听啊,可这个说给段章氏听也没用,一个丫头而已,就是段老爷或段浩方大概也不会为了一个丫头不顺着自家人。

红花正猜着怕着,二姐叫她过来,小声说:“让天虎赶紧回去一趟,把暖玉和温香给我挑一个接过来!”

红花听着就明白了,赶紧说:“天虎一个人回去行吗?要不我也跟着回去?”

二姐这才想起那边管事的是段浩方的人,从这些年看起来,段浩方很不喜欢她过问那边的事。这也应该,那边的孩子又不是她生的,他忌讳一点儿也不奇怪,不管二姐怎么表现,他都没松过口让二姐派人过去看孩子,连送东西也是交到那个李婆子的手里。

二姐想了想说:“你别跟着过去了,我这边也没多少人用。让天虎回去,叫上青萝。她在外面住得也够久了,这次干脆跟着一起回来。暖玉或温香,挑一个听话懂事的,有了外心的,我也不必再养着了。若是两个都有了外心……”二姐瞟了红花一眼,小声交待道:“让天虎看着办!要他给我带回来一个听话的!”

第 184 章

魏玉贞一路急奔回屋,后面跟着她的丫头,进了屋奶娘看见她进来本来想过来,却见她面上带泪就不敢动了,看着她扑进里屋,旋即屋内传出沉闷的哭号。奶娘用眼神问后面跟着的丫头,那丫头也是脸色灰败,什么也没说就拐到下面的小屋去了,奶娘跟着进去,见孩子还睡着,也不避讳什么,就扯着那丫头问:“这是怎么了?”

段浩平掂记上兄弟媳妇屋里的丫头的事没嚷嚷,这屋里也就魏玉贞和那个丫头知道。丫头听见奶娘问也没说,倒是叹了句:“……这世上,就是做丫头也要看命啊。”说着把拿在手里的两块布扔在一旁。

当初段浩平扯她上床可没什么东西给她,不过是一日大白天,见屋里没人硬扯着她就压了,她不敢喊又挣不过他的力气,过了会儿明明瞧见魏玉贞带着孩子自段章氏那边回来,却在外面绕了圈根本没进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当了段浩平的人。

横竖都是命,有饭吃有衣穿,丫头也不求别的了。更何况自从当了他的人之后,魏玉贞平日也不让她做重活了,也不打骂了,偶尔也会叫她在一个桌上吃饭,她也就从了,心里还盘算着日后生个一儿半女的。几年下来她什么都没生出来,疑心是这魏玉贞给她下咒,也曾经在外头买那黄符回来烧了求子。只是这段浩平倒像对她失了兴趣,月前他就开始跟魏玉贞提让她去三奶奶那边的丫头要一个过来,丫头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三奶奶那边的丫头多,活也轻闲,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也好,这个丫头平日也曾羡慕过,不过自持自己当了爷的房里人,这身份自然要比那些丫头高些。听段浩平这么说,头一个担心的就是日后三奶奶那边的丫头过来,爷岂不是更不来找她了?

只是这事轮不到她说什么,就连魏玉贞也只能舍出这张脸不要,去给他办这个事。昨天晚上段浩平又说这个事,几乎上手要打过来,今天一大早她就跟着魏玉贞去三奶奶那边了。一进屋,丫头算是开了眼界了。窗户下摆着一方竹榻,旁边摆着的小桌子上是井水冰镇过的西瓜,水灵灵的招人。三奶奶穿着身杏红的薄衣,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松松挽起,浓眉大眼,圆脸细颈,嘴边带着一丝笑,瞧着却不好说话。她跟魏玉贞搁一块站着,两人像差着一辈似的。

丫头缩脖子在旁边站着,就见三奶奶一步不让的把魏玉贞给说得都急了,最后竟是连段章氏都能不放在眼里,硬是把魏玉贞给撵回去了!

跟着这样的奶奶,就是个丫头也是有福的……

丫头坐在那里发呆,奶娘见她不说不动,也没再问什么,只是坐在昌正的旁边守着孩子。

各人命各人安,要是个有福的,就是做个畜生也有比人享福的时候。

魏玉贞回屋哭了一通,擦擦脸还是去了段章氏那边。段浩平想拉哪个丫头上床她不管,她也不在乎,她这后半辈子就指着儿子过了,这个男人是死是活她都不想管。要不是他天天扯着她说个没完,昨天晚上看着就想动手了,她也不会厚着脸皮找到二姐门上去。她自己栓不住自己家的男人倒算了,让男人把主意打到妯娌屋里算是怎么回事?

只是段浩平还在等着她的消息,她也不愿意为了这个挨他的打啊。

见了段章氏,魏玉贞红着眼睛说自己屋里事情多:“昌正大了,二爷又是那个样子,我就想找二姐借个丫头过来使唤,她那边人也多……”

段章氏听了小声问她:“难不成,她不肯给你?”

魏玉贞不敢把话说实了,只是东拉西扯的哭道:“我特地带了东西去看她,好声好气的跟她商量,可她却说……却说……”

段章氏按着她的手说:“她说了什么?你告诉我!我给你做这个主!”因为上回段老爷教训了她以后,她也极少出屋子了,妯娌那边有点什么事,或者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了,都是交待二姐这个小儿媳妇。

虽然段浩平不能出去干活,可魏玉贞在段章氏眼里却是个比二姐老实多的人。这个家,就是她这个婆婆年纪大了不能管事了,也应该交给大儿媳妇不是?怎么能没大没小的让二姐占了这个先?

她心里虽然不满,可嘴上却从来不敢在段老爷跟前说。现在听了魏玉贞这个事,就觉得是二姐仗势欺人,没把魏玉贞放在眼里。

不过是借个丫头罢了,二姐再厉害也不能这么不给自己兄弟媳妇脸面。段章氏觉得这回道理在自己这边,可心里仍是有些打鼓,想了想没像魏玉贞想的那样立刻就让人去叫二姐过来,而是安慰她道:“你放心,我啊,等你爹回来了,我跟他说,让他跟浩方说,既替你出了气,又不伤妯娌之间的和气。”

魏玉贞一听这事段章氏要去找段老爷,她可没信心瞒得过自己的公公,只好结巴着说了段浩平看上二姐屋里的丫头的事。

段章氏一听倒是一怔,魏玉贞头也不敢抬,细声细气的说:“我是想,爷天天在家里呆着,怕他闷着,既然他瞧上了那个丫头,要过来陪着他,总能让他顺心好受些。”

段章氏的心里自然是儿子比儿媳妇更贵重些,既然是段浩平想要,当然要顺着他了,只是她也为难道:“……你也知道,如今你爷爷把着家里的事,这个,各房各家里都没有再往屋里抬人了,我怕你爹不会让浩平这么干。”

魏玉贞就拿段浩平说过的话来劝段章氏,道:“这事也不是咱们这一房先开的头,前面四弟不是娶了一个杨家的,前面那个许家的就做了他的妾吗?有四弟在前面站着,二爷这个当哥哥的总不会还不如自己弟弟吧?既然是一家兄弟,一碗水可是要端平的。”

这话也有道理。可段章氏心里清楚,让段老爷为了段浩平想要个丫头的事去找老太爷,还要扯上二老爷家的段浩凤,他是绝对不会费这个事的!

魏玉贞见段章氏不说话,又小声说:“再说,只是屋里多了个丫头,若是不合适,就把我屋里原来这个卖了,换成那个丫头也不算违了爷爷的意思。”

只是丫头,不是妾。

这么着一说,事情就解决了。段章氏也乐得给自己儿子找个玩意,爷们看上个家里的丫头,那自然是丫头的福气啊,不管有没有名分,她都要欢欢喜喜的进屋来。

麻烦的是二姐那边,就怕她卡着不放人。

段章氏想了想,等段老爷回来就跟他说:“我最近身上不大舒服,夜里总是睡不好,原来跟在我身旁的丫头夜里睡得太死,怎么叫都叫不起来,我就想从二姐那里要个丫头过来。她那边反正人多,给我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

段老爷一听她提二姐这心里的弦就绷紧了,说:“干什么非要从儿媳妇屋里要人?你要缺人使唤,明天叫人牙子来买一个不就行了?”

段章氏坐下叹道:“好端端的买什么人?倒让外边的人看着,像是咱们家多有钱一样,平白招人惹眼,你要是不想让我跟二姐要丫头,那不要也行。”

段老爷听了这话也觉得买丫头动静是有点大,他不说话了,段章氏又说了句:“我知道你怕我欺负她,我不要她喜欢的丫头行不行?就她身旁那个米妹,看着也算机灵懂事。”

要说二姐身旁的丫头,段老爷能记得住的还就是一个红花了,听米妹这个名字不熟,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事就点了头,道:“那你明天跟二姐说吧,记着就是人家那丫头过来了,你也要好好对人家,别动不动就瞎使唤!”

段章氏赶紧答应着:“行,我都听你的。”她可不是会好好的对那丫头吗?她就不相信,到时只要许给她说,日后让她做浩平的妾,那丫头会不愿意?既然二姐不听魏玉贞的,那她总要听她这个婆婆的吧?日后从她这里把丫头给段浩平,这话也更好听了,她这个当娘的给儿子个丫头还不是天经地义的?

段浩方回家后,二姐将人都撵出去把魏玉贞来过的事说了,他听了也是眉头一皱,脸顿时就黑了,这就好像是段浩平想调戏二姐似的。

二姐见他生气,就劝他道:“我没答应。”

段浩方坐下,半天才说:“你没答应,这事也没完。只怕二嫂转脸就能去找娘,娘可不会管那丫头是不是你贴身的,她就知道那是她大儿子要的!”说着就把茶重重的放在桌上。

二姐也知道这个,可她却不敢立刻就把她让人回去那边接人的事告诉他。她正想着怎么找个好理由,他却起身到外头让红花去叫宝贵来。

男仆进院子,二姐就避到里屋去了,却站在帘子那里听着,想看看他怎么打算的。

段浩方要宝贵去找人牙子:“赶紧的,挑个干净漂亮的丫头送进来!”

宝贵不知道是什么事,就问:“那爷什么时候要人呢?”

“立刻!”

第 185 章

此时天色已黑,各家各户都是吃晚饭的时候。宝贵从段家后门出来就直奔菜市街去,寻着了一家相熟的人牙子,进门茶也顾不上吃一口,就说要相看人。

那牙子赶紧让自家婆娘去外面买酒买肉好添菜,这边叫后院里的孩子出来,道:“这般急慌慌的,不知是什么事?贵爷若是急着要,我这就领着人跟着爷走一趟!”

宝贵摆摆手说:“不必,你家有那干净的孩子领几个过来我瞧瞧,这就要领回去。若是好的,明天你找我拿钱,若是不好,再让你领回去,钱也不会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