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假,老太太当了一辈子家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再说,什么话都是那个李婆子说的,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见二太太仿佛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老太太教训她道:“老二家的!你这听见风就喊雨来的了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没规矩!”要是真出了事,可不只是三房一家的事,那是段家全家的事!老二家的眼皮子也太浅了!

二太太让教训了撇撇嘴道:“这可不是我说的,都是三弟妹说的!我听了她的话才……”她话不说完,只拿眼睛瞟段章氏。

老太太自然转头瞪段章氏,骂道:“你也是个没出息的!让人哄两句就什么都信了?照你这么说那婆子是留在那里照顾两个孩子的,如今一个孩子没了自然要问她!她这般污攀,竟说是另一个孩子害了这一个!这种话也能当真?”

段章氏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可一见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都像瞧傻子似的看着她,似乎她受了婆子的骗太笨了,不由得想争辩,就说:“……那婆子说,是那吴家的荷花……”

大太太赶紧截住她的话道:“那也该问那荷花!与二姐有什么相干?”

段章氏还想说荷花是吴家的人,老太太却顺着大太太的话道:“正是!只是这李婆子是个什么居心却难说!像她说的,那孩子应该是刚咽气她就跑出来了,她心里要没鬼跑什么?就是有什么话想说,等那边丧事办完了跟着浩方一起回来再说不迟,便是浩方不信她的,横竖还有长辈在呢,哪里就容得他一个小孩子瞒着了?”

段章氏听着话里的意思竟像是要把这事推到李婆子身上,为什么啊?

二太太在旁边没接腔,见段章氏一脸的官司样就想笑,这傻子!那李婆子是个什么东西?二姐是谁?两边一比就该知道哪头重哪头轻!旁的不说,二姐给段家生了两个重孙子,她后头还有吴家在,退一万步说就是这事真跟二姐有关,段家也必定会保下二姐!一个不见光的小老婆生的孩子,还是磕死的,谁管他呢?再说这种丑事遮还来不及呢,谁还大声嚷嚷去?也就她这个傻子才这会急慌慌的嚷嚷!

老太太跟大太太商量好了,都觉得这李婆子居心难测!焉知她不是胡扯八道过来想骗钱的?便不是骗钱的,那也是为了她自己才把污水泼到主子身上的!两人都把二姐给隔过去了,提都没提。

大太太道,这人既然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当然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怎么着也要等老太爷回来了问过再说怎么处置,又问段章氏,这婆子有没有身契。段章氏说有,当初虽然段浩方让李婆子回家去,可身契却在段章氏这里收着,后来他们家的人也没来赎,自然还在。

有身契就是自己家的人了。

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松了口气。

大太太道:“那先让她在屋里呆着,什么都别告诉她!”

段章氏灰溜溜的答应着,早没了刚开始的心劲。她刚听到这事时,只觉得自己有义务和责任处置自己的儿媳妇!以维护这个家里的规矩!现在却只是缩在一旁,满肚皮的后悔,后悔自己应该等段老爷回来跟他商量之后再说这个事,后悔死了!

李婆子说完了,便剩下二姐了。什么都不说这也不合适,要是二姐真做了这样的事,老太太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一个处置来,哪怕只是装个样子都不能就这么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她。

可怎么问,怎么说便是个问题了。

处置二姐,老太太不必等老太爷回来,要是老太爷回来她还没办倒要说点什么了,孙子媳妇这等小事也不必问到老太爷跟前去的。

老太太便让人来叫二姐。

人来叫时,昌伟和昌福午睡刚醒,二姐正陪他们在屋里玩,听见是老太太那边叫,就让张妈妈陪着孩子,她带着红花过去。

到了屋门前红花留下,二姐一个人进去却看到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和段章氏都在,心里咯噔一下。

她进去自然是先对老太太道福,她还留了个心眼,道了福起来却没动,就站在原地。

老太太看了眼大太太,大太太让二姐跪下,二姐就跪在了光板地上,知道这必定是有事问她,而且是坏事。

会是什么事呢?二姐脑子里转起来。

大太太就问她知道不知道段浩方留在旧宅的两个孩子。

二姐答知道,每年每季的衣裳和一些用的东西还有米面油钱都是让人按时候拨过去的,这都有账可查。

大太太就看老太太,见老太太点头,就让二姐去拿账本。二姐自己不能去,叫红花进来给她钥匙,领着大太太身旁的丫头去取账本。

红花聪明,趁着门帘掀起的一条缝瞄见二姐跪在光板地上就知道这是有事了!领着那丫头回去,张妈妈自然立刻过来迎。红花一边掏钥匙找帐本一边趁机跟张妈妈学了遍二姐跪在老太太屋里的事。

等红花领着人走了,张妈妈让人叫胡妈妈和青萝来,让青萝看着孩子,她跟胡妈妈躲一旁小声道:“怕是出事了!三奶奶让老太太叫过去,听红花说是跪在那里的!”

胡妈妈一听也急了,问道:“能是什么事呢?最近家里没什么事啊?是老太太那边怎么了吗?”

张妈妈摇头,小声道:“我瞧着,红花拿走的账本像是那边那两个孩子的。”

二姐的账本别的都好说,单这一本是分开列的。从那两个孩子送过去开始,那边旧宅里的用度便单独列了一本,有孩子的,有婆子丫头的,有那几个妾的,还有外边的男仆的。

段浩方瞒着她那边的事,所以她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有多少人,便只按着当初搬走时留下的人种给钱给东西,又因为那边住着杨明月和石榴还有那两个孩子,二姐不在这上头克扣他们白得个坏名声,所以最是大方,宁肯多给也绝不少给。

账上几年下来墨色深浅有别,明明白白的记着给的东西,除了每一季送过去的用度外,对着两个孩子更是周到,家里有点什么喜事了也会特别给那边加一份。

翻着这么一大本账,就是老太太也要佩服的,她的脸色放缓了,大太太自然也跟着和气多了,收了账本让人扶着二姐起来,就问她荷花的事。问她,这荷花可是吴家给她的人?

二姐听了这个又跪下了,磕了个头才说:“荷花是三爷的妾。”

大太太听了一怔,再问:“她可是你娘家给你的?”

二姐不答这个,只说自己手上并没有荷花的身契。

段章氏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她隐约明白这事要么归到李婆子头上,要么归到这个荷花头上,或者是她们两个的错,却绝不能是二姐的错。

荷花是吴家庶女的事这边还没人知道。当初老太太只记得杨明月,荷花一个妾自然也不必特地禀给她知道。荷花没来过这边,就是在以前的旧宅也从不出院子门,除了以前旧宅里的人知道她是吴家送的妾以外,这边根本没人见过她。而以前段家旧宅带过来的都是二姐的人,她的人却早就都卖光了。

二姐这样答,倒是顺了老太太的意,大太太有心再多问几句也给咽回去了,心里暗恨这二姐嘴太严,一点缝都没有。

二姐答完自己也忐忑,见没人再问也不知答得行不行,她隐约猜到这事跟荷花有关,心里一时转了十七八个念头。

问到这里也没什么可问的了,二姐手里既然没荷花的身契,那她是不是二姐的人反倒做不得准了。

老太太便让二姐到祠堂去静静心,她既不说是什么事,也不说这是关了二姐,只道先让她去那里面住上几天。看着是处置了,却也像没处置。反正到时这话怎么说都行,便是吴家来问也再改口说先人托梦,让她去给先人抄经啊之类的。

二太太见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完了,很是失望,可看到段章氏失魂落魄的样子却也觉得痛快,晚上等二老爷回来了跟他一学,夫妻两个好好的笑了一场。

魏玉贞见段章氏出去了,一会儿二姐也让人叫出去了,一会儿李婆子让老太太那边的人领走了,等段章氏回来了,二姐却没跟着回来就知道这事已经闹大了。等晚上段老爷回来,过了会儿就听见那边屋里段老爷对着段章氏大骂。

段浩平见她坐卧不安的就道:“你操个什么心?有段浩方在那边站着,别说浩方家的没把那小野种给害了,就是真害了,两个都害了她都不会有事!”

魏玉贞不安的看他,他倒笑嘻嘻的,抖着腿晃道:“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过几天等段浩方回来才热闹呢!他这刚出去几天,咱娘就把他媳妇给送祠堂里去了!我看这个孝子这回怎么办!”他笑得在床上打滚,魏玉贞坐在旁边唉声叹气。

另一边,张妈妈给青萝收拾好包袱送她出门道:“你跟着天虎赶紧走,回吴家去!一定要把这事跟老爷太太说清楚!”

青萝答应着,跟天虎出来骑上驴一溜烟的往吴家屯去。

第 197 章

老太爷晚上喝酒回来就看到段老爷站在屋外等着见他,老爷子虽然喝得脚下有些发飘,可脑袋不糊涂,见段老爷这一脸的丧气就知道必定是他们那一房又出事了。段浩方不在家,出事的不是段章氏就是段浩平,碰巧这两个老太爷都不怎么待见,就对段老爷摆摆手说:“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段老爷跟着老太爷走到门口,没老太爷发话死活不敢进去,就在门口来回转圈。

老太爷可懒得管他,让人关门上锁准备睡觉。婆子看着守在门口的段老爷为难,这关门吧,人家一个老爷在这站着,不关门吧,老太爷都发话了。

老太爷在里屋泡着脚数数,数到二十,听到外头段老爷走了,摇头叹笑:“……没用的东西!”他就是想看看段老爷敢不敢进来,门口那不过是个婆子,他是他儿子,就是真闯进来了顶多挨两句骂,要是真有急事大事,不跟他说不行的,进来就进来了,他还能跟自己亲儿子认真?

老太爷叫来婆子,让她去把老太太请过来,问问看是什么事。能让老三大半夜不睡的在他门口守着,这事怕是不小。

过了会儿老太太就扶着婆子过来了,站在门口等他发话叫进自己进来,站在他面前稳稳蹲了个福叫了声爷。

老太爷正在翻账本,反正还没睡就先干一会儿活,见老太太低眼顺目的站在那里就扬扬手道:“你坐那里,跟我说说今天家里都有什么事没?”

老太太低声答应着,坐到一旁,一板一眼的把今天二太太扯着段章氏过来的事学了一遍,学完了才道:“我让浩方家的先去祠堂静静心,那个婆子让人看起来了。”

老太爷放下账本,皱眉点头道:“……你这么处置也行。那婆子的身契在咱家不在?”

老太太赶紧道:“在,我已经让老三家的送过来了。”说着就把那身契拿出来放在桌上,老太爷拿过来看了看,见上有抬头,下有手印,便问:“这谁卖的她?”

老太太道:“是这李婆子的男人,说是为了给老人看病,家里没钱就卖了她。后来他男人另娶了一个。”

老太爷就问这李婆子有孩子没有,家里还有什么人,娘家还有人没有:“不是说她回家住了一阵吗?住的哪一家?”

老太太一一答道,李婆子生了个女儿才卖掉的,女儿当时就扔了,她男人家根本没要。娘家也早没人了,她回家据说是住在一个娘家侄的家里,可是不是亲侄也不好说:“她根本不是这边的人,那个侄倒是跟她娘家一个姓,怕是干认的。

老太爷放下身契道:“那就没什么了。这孩子既然是她养死的,自然要问她的不是。她污攀那些话自然不是真的!让人打一顿卖了吧!远远的卖掉,不用再留她!她那个娘家侄,让人去说一声,就说她把咱们家孩子给养死了,也要问问他家有没有咱家的东西!”

老太太半愣神的答应着,不解的问道:“……既然不是亲的,不管不就行了?”

老太爷看了眼老太太,笑道:“这事交给老大,让他派人去办。他知道怎么说。”都安排好了,老太爷让老太太回去歇着,她却又问道:“那荷花……”

老太爷眼皮都不抬:“什么这花那花的?”老太太就知道这件事里再没有这个‘荷花’了,她站起来要走,又回头问:“那,要不要让浩方家的出来?”

老太爷停了会儿才说:“……这个不急,等浩方回来再说。”

那边段老爷失魂落魄的从老太爷那边回来,坐在屋里发呆,段章氏缩在角落里小声哭,他突然拍着床板骂道:“你哭什么哭?你有什么好哭的?这不都是你搞出来的吗?”

段章氏咬着手指哭得哆嗦,上气不接下气的辩解道:“怎么是我……这都是二姐惹出来的祸事……”

“你还说!!”段老爷听她还是这句话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得段章氏从床上跌到地上,捂着脸吓傻了似的连哭都停了。

段老爷捶着胸口顿地跺脚,呜啊啊的干嚎却哭不出来,哆嗦的指着段章氏:“你……你……!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段章氏往桌子后缩,段老爷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力的拍地,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哭得结巴:“你啊……!你是要害死我们这个家啊!你怎么就……怎么就成这样了!”他看段章氏仍是一脸委屈呆滞,扑上去抓住她使劲摇晃:“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以为这事只是二姐一个人的事吗?你是害了咱们这个家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以为这事只跟二姐一个人有关吗?你怎么就不想想浩方!不想想昌伟和昌福!!”

段章氏让他晃得头晕,拼命扯着他争辩道:“老爷,老爷,我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啊!我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啊!你想想,你想想,她连浩方的庶子都容不下,日后还能容得下我们两个老的吗?”

段老爷听她还在说这个,气得又举起手要打,段章氏呜咽一声抱着头发抖,他这手哆嗦半天到底没打下去。等段章氏终于敢放下手时却看见段老爷无力的坐在地上,背后靠着柜子,脸埋到手里哭。

段章氏爬过来哭着摇晃他,老爷老爷的叫,她拉他,他打开。段章氏趴地上连磕头边哭道:“老爷,老爷,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什么都不做了,真的,我跟你起誓,我起誓,我什么都不敢了,我再也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

段老爷看着她,仍是想试着看能不能把她说通,他拉着段章氏的手深吸一口气慢慢劝道:“你要明白,那儿媳妇进了咱们家的门,就跟咱们是一家人了。”他一边说,段章氏就跟着点头,他看她那个样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心里真是觉得再说什么都是白搭的了。

“……不管是二姐还是魏氏,都跟咱们家是栓在一块的。二姐还给浩方生了昌伟和昌福,你就是不看她,也要看在两个孙子的份上啊!这出了事就是咱们一家的事!不是二姐一个人的事!你以为、你以为……!!”他自顾自往下说,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气!老太太虽然也是一辈子看儿媳妇不顺眼,可老太太在大事上不糊涂!他想到这里就觉得或者还是老太太的眼光是对的,段章氏是不成事的一个人,不独是老太太对她的偏见。

或许当年……他不该听她的话搬出去住……不然浩方两兄弟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当年是他错了,老太太再偏心也是向着儿子的。

段章氏见段老爷爬起来向外走,赶紧也跟着爬起来跟着道:“老爷,老爷我打水侍候你洗洗,老爷你去哪里?”

当天晚上段老爷是歇在外边的屋里的,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婆子过来陪着段章氏住,她在里屋坐在床上发了一夜的呆。早上魏玉贞端着早饭进来侍候,见了段章氏差点把手里的盘子摔了。只是一夜的工夫,段章氏竟像老了十岁。她当年虽然吵着要出家可还是挺精神的,现在却像真的看破尘世那样呆呆怔怔的。

魏玉贞小心翼翼的侍候她吃早饭,然后看着段老爷出门前都没过来说一声,她扭头看段章氏,发现她也只是手上一停,放下筷子就不吃了,让她都端下去。

魏玉贞却是有正事问她,二姐进了祠堂,段浩方也不在家,那边屋里还有两个孩子呢:“娘,昌伟和昌福只让奶娘带着也不合适,要不,让人送过来?我也能帮着看一看。”

段章氏刚张开嘴就又闭上了,半天才说:“……晚上,等你爹回来了,问过他再说吧。”

魏玉贞低声答应着出去了,回去后坐在屋里发愁。段浩平骂她:“你操得哪门子的闲心?那边婆子丫头一屋子,还能缺了那两个小崽子的吃喝不成?”

魏玉贞道:“这本来就是我该操心的事!难不成我这个嫂子只是个摆设?孩子就是不带过来我也要去问问的!哪怕就还是原样让丫头婆子们看着,我也要有话过去才行!”

段浩平没好气道:“行!行!行!你去!我不拦着!”

说是这么说,段浩平和段章氏都没提,魏玉贞一天也没敢动。

而张妈妈昨天晚上让天虎带着青萝回吴家报信,然后就跟胡妈妈守着孩子。红花也没回家,她去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老太太那边风声守得死紧,大太太那边也没打听出来,倒是二太太那边有消息透过来,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回来跟张妈妈一学,张妈妈拍着大腿道:“原来是这个小蹄子害了姑娘!早知道有这天我就……!”

胡妈妈拍着孩子看着张妈妈把话咽回去才说:“按我说这事,跟荷花没关系,都是那个李婆子搞的鬼!她上下嘴皮子一碰,天大的谎就扯出来了,谁知道真假?”

红花急道:“那……就把荷花叫来跟这个李婆子对质!要不,我回去把她接过来!”红花说着就要动身,按她的想法,只要她回去先吓唬住荷花,不管李婆子说什么都别扯上二姐就行了!

胡妈妈赶紧叫住她:“傻丫头!对质?对什么质?没个影的事,真对倒对出事来了!”

张妈妈也是这个意思,说:“对!红花回来!姑娘是个什么身份?一个婆子说的就能定了姑娘的错?天底下就没这个道理!”

红花却不明白了,张着手站在门口没动,急道:“那姑娘不是已经……”已经让关了吗?

胡妈妈白了她一眼:“已经什么?都说了是让姑娘在祠堂静心,什么叫静心?就是让她去那边歇着!就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再扯出一个对质来,反倒又大了!”

张妈妈把红花拽了回来:“等一晚上!看明天老太太那边有什么说法没有!”

等了一夜,红花让宝贵留心看着,果然还没吃早饭宝贵就来叫她回家,说儿子病了。她跟着他回去后他才说:“一大早的老太太屋里就让人叫人牙子过来,说要卖个婆子。”

红花一听就赶紧问这婆子是哪个屋的?姓什么?

宝贵摇头说:“我没跟过去,听回来的人说不是老太太屋里的,身契上是姓李。”

红花小声问他:“你觉得,是那谁吗?”

宝贵摸着下巴点头:“八成是……”红花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宝贵推她道:“我让人打听过了,三奶奶昨天晚上是在祠堂后面的小屋里,老太太让人照顾着,挺好,没什么事。今天早上的早饭老太太还让人从她桌上端了盘菜过去呢。”

红花赶紧回去给张妈妈报信,听了她的话,张妈妈双手合什直念菩萨保佑,这明摆着就不是要罚二姐,而是要保她了。

红花仍是不放心,就跟张妈妈道:“咱们能不能想办法过去看看?哪怕是送点东西进去呢?”

张妈妈坐屋里想了半天,开了二姐的箱子拿了两匹布当礼去看魏玉贞了,求她给大太太求求情,看能不能给二姐送点东西过去,张妈妈擦着泪道:“昌伟和昌福昨天晚上哭了一晚上,吵着要找娘,老婆子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奶奶,求奶奶看在两个小的份上,全了他们的孝心。”

魏玉贞正想找机会给段浩方递人情,她也发愁怎么找个好点的借口,张妈妈正好就送来一个。二姐的事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说法,可孩子想娘却是正经的。她有心想再去问段章氏的意思,段浩平却道:“你要想把这个事办好,趁早别去找娘!悄悄的领着几个孩子去见大伯母就行了,别光带着昌伟和昌福,把昌正也一块带去,就当是去闲聊,要是大伯母愿意点这个头,你就坡下驴,要是她装傻,你也不丢脸不是?要是去问娘,这事准砸!”

魏玉贞就带着三个孩子去‘看’大太太了,往常都是见了大太太的面就让人给推到董芳云那去了,今天大太太却有时间陪她闲聊了,也没叫旁人坐陪,就见三个孩子坐在一旁吃点心,她就小心翼翼的说了昌伟和昌福夜里想娘,大太太听了也不恼,也没装没听见,揽过昌福哄他道:“昌福昨天晚上不好好睡觉了?想你娘了?”

昌福让二姐教得也不怕人,听大太太这么问也没自作主张胡说什么,只是张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大太太点头,昌伟见弟弟让大太太叫走了,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站在昌福身后,却乖乖的一声不吭。大太太问过昌福再搂过他问,他也是默默点头不说话。大太太就叹道可怜孩子了,接着就叫婆子过来让她领着两个孩子到祠堂去。

魏玉贞听了就知道这事办成了,等她回去跟段浩平一学,他却不像她那么高兴,反而冷哼一声啐道:“……真是,同人不同命啊,这事要是摊在你身上,怕是休书都扔过来了吧?”

魏玉贞让他这话吓得一哆嗦,香萍那事到底是她瞒着他干的,就是现在想起来都有些不安,也不知道那香萍卖掉的时候肚子里有没有孩子……

她见段浩平像是又生气了,也不去招他。等晚上要吃晚饭了,大太太那边有话过来说留昌伟和昌福在那边吃了。段老爷回来后她过去把这事说了,段老爷点点头说:“这事你办得对。”

得了这句夸奖,魏玉贞激动的大半夜都没睡好,翻过来翻过去的。

第 198 章

段家新宅的祠堂在老太太院子的后头,前面屋里供着段家先人的灵位,后面有间小屋,里面仅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二姐就是让老太太送到这里来的。

那时当着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和段章氏的面,大太太问了荷花两句后,老太太就捂着胸口道:“这几日啊,我这心口总是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话说完竟无人接话,二姐僵在下头,上面大太太、二太太、段章氏三人无一人接腔。二姐只得道:“奶奶多保重身体,这才是我们儿孙的福气。”

老太太点头笑道:“难为你有这个孝心,我听人说若是儿孙诚心为老人祈福,菩萨就会降福保佑。”

二姐顺着这话跪下说:“孙媳愿意为奶奶向菩萨诚心祈福,愿菩萨保佑奶奶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大太太就笑着说:“还是浩方家的有孝心,既然这样,娘,不如就成全了她的这份心意?”

于是二姐就让人送到这里来了。

她坐在桌前一夜没睡,张着眼睛看着关着窗户和门的这个小房间,到天亮了人似乎才活过来。

一定是出事了。

只是这算关她还是算什么?虽然老太太和大太太一唱一和的把她送进来,却没咬死了她有错。这是为什么?是不确定她有错还是顾忌吴家?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昌伟和昌福有人看着没?她一夜没回去,他们闹没闹?闹起来了哄住没有。她的脑子里全是两个孩子,怕他们吵闹起来她又不在没人护着再受了欺负,自己是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倒不那么着急了。

段家绝不敢拿她怎么样,不管是因为什么事,吴家在后头站着呢,最坏不过被休。

想到被休就想到段浩方了,她觉得奇怪,这些人是故意趁着段浩方不在才把她关起来的?可是关她又有什么用呢?外面铺子里的事都是段浩方在管,她是一点也不知道。虽说他顶着她的名字开了几间铺子,可是房契什么的可都不在她手里的,账本她也从没见过。若是他们想趁着他不在关了她好找那几间铺子,那这算盘可打错了。

不过这好像也不可能。

段家现在上有老太爷,下面他们四个兄弟各房各家都在。段浩方手里的又不值多少?怎么可能全家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算计他呢?这说不通。要是老太爷死了,段浩方又拿着全家的钱还有点道理。可老太爷活得好好的,大老爷领着段浩守管着段家所有的地和铺子,段浩方手里的东西不过零星,哪里比得上整个段家?

而且……大太太为什么要提到荷花……

二姐一想到荷花就不安,好像有什么是她一直回避的。但是就算再怎么不愿意去想,她仍然在那里。从她嫁到段家的那一天起,‘荷花’就压在她的心上,不管她告诉自己多少次不用去在意她都没用,就连将她远远的放在旧宅,到现在一听到她的名字仍然让她害怕。

‘荷花’到底怎么了?

老太太的婆子来给她送饭,还特地指着一道菜说这是老太太赏给她的,她自然要站起来道谢,有心想从这婆子口里问出些什么来,可又怕适得其反,现在她连自己为什么被关在这里都不知道,若是胡乱试探反倒容易留下话柄。

要耐心等待机会,一个合适的机会。

二姐平静的将老太太赏的菜一口口全吃光,再笑眯眯的送那婆子离开,回来仍是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吃过午饭没多久,二姐就见外头老太太的婆子领着昌伟和昌福过来了,后面还跟着抱着被子的红花!

二姐两只眼睛顿时就有些湿,可仍站起来先谢过婆子辛苦,听婆子说这是大太太让领他们过来的,再当着婆子的面给大太太蹲了个福,婆子笑着说奶奶只管跟两位小少爷说话,咱们就在外头等着,不急,二姐赶紧再谢过一回,红花把被子放下掏出两个钱来塞给她送她出去,这边二姐才敢坐下来把昌伟和昌福抱到怀里。

等红花回来还勾着头看外面没人了才麻利的虚掩上门,来到二姐耳边低声把打听来的段章氏和李婆子的事学了遍,二姐搂着两个孩子听着就怔住了,她怎么想也没想到荷花竟然闹出了人命!

怪不得……怪不得要把她关到这里来……!

二姐到了这一步反而冷静下来了,先让红花避到一旁去,她搂着昌伟和昌福挨个亲了好几口才说:“想不想娘?”

昌福直往她怀里钻,昌伟在外头连昌福一起抱在怀里,抬头看着她点头说:“想!娘你什么时候回家?”

二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来话,捧着昌伟的小脸狠狠亲了好几口,然后在他的耳朵边小声说:“娘交待你几件事,你记着,谁都不能说!要乖乖照娘的话去做!”

昌伟小脸绷着,看着她默默点头。

二姐小声道:“娘的那个红色匣子,装绿色小石头小蝉的那个?你知道吧?就放在娘屋里靠床边的那个柜子上,旁边是镜子。”

昌伟点头,二姐小声说:“你把那匣子抱到你屋里去,藏起来!谁都不能说!谁要也别给!”

昌伟死死抓着她的手点头,二姐贴着他的额头狠狠的亲着,抱着就不想撒手。那匣子的夹层里有吴冯氏给她的二十两金条,有她嫁妆里的田契和房契,有这两样东西,哪怕是她有什么不测,昌伟和昌福有这些东西也能护着他们一点。

二姐想了想,从腰上取下一串钥匙塞给昌伟,小声道:“这个你收着,爹爹要也不能给,知道吗?自己收着!”这串钥匙都是段浩方给她的那些箱子的钥匙,虽说大部分让他拿走去开店了,可是仍有十几箱还在,除非段浩方把锁给砸了,不然这些东西在昌伟手里也算是个保障。

二姐这会儿只觉得自己脑袋里都乱成一团,不管怎么交待两个孩子都觉得不够,他们还这么小,她被休了的话,他们两个怎么办?这么多年她谨小慎微,连丁点错都不敢犯,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到不好落人口实,结果、结果她什么都做到了,没想到荷花居然在背后捅了她一刀!

这是她没想到?是她不该以为将她放得远远的就不必在意了?

红花在那头听着二姐跟交待后事似的教两个孩子,她在后面一边帮二姐铺床一边掉泪。

二姐搂着两个孩子说完了,听见红花在后头的声音不由得叹了口气,叫她道:“红花过来吧。”

红花眼圈红红的过来,二姐搂着两个孩子看着她说:“这回的事,要是往坏了想,大概我就要让人送回吴家了。”

红花哭着喊姑娘就跪地上了,二姐腾出手来拉她,平静的说:“往最坏了打算,真到了那一天,我一走就再也顾不住昌伟和昌福了。我这样走了,日后的名声也不好听,他们两个必定要受牵连。人情薄如纸,三爷日后必定要再娶,新奶奶进门生了新的小少爷,昌伟和昌福只怕就没那么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