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时,他救下她,她却没认出故人。

傅云英迟疑了一下。

书桌前光线昏暗,她找来银剪子剪了灯花,桌前霎时亮堂几分。

她定定神,重新提笔。

“鱼佩由兄代为保管,若”

若有机会的话,由她当面交还给霍明锦。

赵师爷不齿霍明锦沦为皇帝监视百官、恐吓朝臣的爪牙,她亦为他可惜。

更多的却是同情。

霍明锦有什么选择呢?

皇帝不信任他,不可能再给他一兵一卒。他是霍家子弟,从会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保疆卫国,霍家世世代代饮马大漠,马革裹尸以还。霍家军一遭覆灭,等于斩断他的手脚。

他并不是漫无目的讨好皇帝,从海上归来后,与家人决裂,杀浙江巡抚,接任锦衣卫指挥使,公然和沈介溪作对

沈介溪和皇后的兄弟交好,皇后之所以在无宠之下还能屹立不倒,离不开沈介溪背后的支持。

霍明锦逼皇后让贤,一来示好皇帝,二来施恩孙贵妃,最重要的,应该是为了拔除沈介溪安插在后宫中的耳目。

一桩桩,一件件,说明他和沈介溪之间有血海深仇。

傅云英听傅云章和孔秀才私底下讨论过,他们猜测霍明锦海上遇难之事可能牵涉甚大。

他还亲自出面追捕定国公府逃出来的徐延宗

就是因为霍明锦追杀徐延宗,傅云英一度想不通他到底想做什么。

因此不久前打听出恩人就是他后,也没想过把鱼佩要回来。

现在有了废后之事,她大概能确认两点:霍明锦想抓徐延宗,他和沈介溪不死不休。

她是这世上知道徐延宗还活着的人之一。

为了保护徐延宗,不泄露他的藏身之所,她复生为傅云英以来,从未想过去找他。即使她确信徐延宗当时就在弱水流域附近。

也许她得亲自和霍明锦见一面,才能确认他的目的是什么,看看他到底变了多少。

可霍明锦远在京师,她在武昌府,而且对方是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她只是一介布衣,什么时候才能寻到机会呢?

她飞快思考,手上书写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滞,很快写好信。

不管怎样,先阻止傅云章交还那块鱼佩。

留下东西,以后才好找由头见霍明锦。

作者有话要说:

捶丸在宋元时挺盛行的,明朝富贾士宦人家也常玩,是富贵人家女眷的闺中趣事之一。游戏规则有一点点复杂,文里会稍加改动,写得比历史上的简单一点。

大家看不懂的话,可以按照高尔夫球去想象那个情景(虽然其实不一样)。

第62章 公布

翌日,傅云英吩咐王叔将信送出去。

天气越来越冷,据说北方严寒的地方已经开始落雪了,除了信以外,她还托北上的商旅带几件厚衣和防冻的药膏给傅云章。

赵师爷正式搬入书院居住,她帮着打点行李,安排家具陈设。

北斋主讲教授们住宿的地方一个个单独成院,因有些主讲带家眷入住,院子和院子之间以长廊和庭院分开,沿路有洒扫的仆妇看守,这也是学生不能进入北斋的原因之一,怕冲撞了主讲家中的女眷。

傅云英目前还未入学,赵师爷钻空子,要她以自己后辈的身份为他打理搬迁的事。书院另一位主讲温雪石前来迎接赵师爷,见状目瞪口呆,想拦又发现并未违反书院规定,气得牙痒痒。

温雪石主讲八大古文,为人严厉,最恨院中生员仗着出身无视书院教规。

“他还不是书院学生,出入北斋算不得逾矩,这也就罢了。”

温雪石看一眼站在长廊对面吩咐仆从搬运箱笼的傅云英,压低声音说,“评卷结果还未公布,姚翁带傅小相公出入书院,就不怕引来旁人非议?”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为之,好让其他主讲评卷时照顾他的学生。

赵师爷从鼻子里哼一声,满不在乎道:“前人还道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呢!这又不是科举考试,何来那么多讲究?我的大外甥文才如何,我心里有数,犯不着忌讳这个。她见我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照顾我饮食起居,是她的孝心。难不成就因为顾忌别人的指点,我这个老头子就活该没人孝顺?”

温雪石嘴角轻轻抽搐了两下,赵家富贵,赵师爷虽然未能考中进士,浪荡大半生,但颇受族中人敬重,钱财还是有的,不然眼前这些跟随他的仆从又是哪里来的?

身上穿着一丈几百钱的杭州细绢制成的华贵衣衫,脚下踏开封府刻丝云头锦鞋,手中执一柄十两银的洒金川扇,他竟然好意思说自己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因为要供养一大家子而时常囊中羞涩的温雪石快要出离愤怒了。

任凭温雪石在一旁东拉西扯暗示自己的不满,赵师爷跟没事人一样歪坐在院中凉亭吃酒。

亭边几株桂树,桂花开得正好,馥郁芬芳,沁人心脾。微风轻拂,米粒大小的金黄色花朵随风簌簌洒落,密如雨珠,站在桂树下,沐浴着淡金花雨,不止暗香盈袖,连飞扬的头发丝都仿佛沾染了几分浓香。

傅云英从树下走过,手中一只剔红仕女图漆攒盒,里面盛放六槅细巧时鲜,杭州府经霜的蜜橘,鲜荸荠,北直隶的蘋婆果,山东的秋白梨,应天府的枣,本地的黄柿。

她派人去请其他主讲,先生们陆陆续续应邀前来。

赵师爷只顾吃酒,傅云英也不扰他,命仆从在桂树下铺设红毡,备茶点果子,陈放攒盒,每席置一副盏筷、温酒壶。

安排停当,众人站在凉亭内,倚栏展目一望。

风吹花落,阶前花木扶疏,池边垂柳如烟,不远处花丛繁蔚,桂树下果菜齐备,一色的剔红牡丹攒盒,如盛放的花朵般向外排开,攒盒光滑圆润,果菜精致鲜艳,几名老仆蹲坐在池边扇风炉煮茶煮米,此景此景,赏心悦目,甚为美妙。

先生们都是风雅之人,喜她安排得当,出声赞叹。

赵师爷脸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头一个步下凉亭,挑了个喜欢的地方席地而坐,拈起竹雕荷叶酒杯,招呼其他先生同坐。

傅云英早打听过了,武昌府并不时兴吃螃蟹,因此没有特意准备螃蟹宴,席中酒菜俱是清淡之物,唯有最后一道煮得烂熟的胭脂腊鸭是按赵师爷的口味添置的。

宴散,宾主尽欢。

温雪石从小厮口中得知傅云英还准备了果菜和甜糕送往各位先生家中以飨女眷,哼了一声,没有继续嘀咕。

赵师爷倚醉装疯,傅云英代他送客。

副讲吴同鹤离去前盯着她看了许久,微笑道:“果然如他所说,是个斯文俊秀的男伢子,难怪”

明显意有所指。

傅云英不懂他笑容背后的深意,回房问衣襟半敞、躺在罗汉床上剥栗子吃的赵师爷,“老师,考试结果由山长评判,吴副讲应该没看过考卷,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入院考试后,姜伯春闭关批阅试卷,在此期间谁都不见。等他评完所有考卷,主讲副讲们再进行二次阅卷。山长由朝廷选派,在书院中是绝对的权威,一般情况下,主讲副讲们的评卷结果和山长的相差无几,偶有意见不统一的,由全体教授一人一票判定最终名次。

吴同鹤没见过她,也没看过她的考卷,难怪两个字,到底指的是什么?

赵师爷咔嚓一声咬开一枚板栗,摊手道:“我也不晓得。”

他一边吃栗子,一边嘿然道,“或许因为你是我大外甥,他仰慕我的才学,才这么说”

傅云英不接这个话茬,斟了杯热茶放在罗汉床边,交代仆从小心伺候,转身出去了。

回到贡院街,管事的道:“少爷,杨少爷上午来了一趟,您不在家,他前脚刚走。”

杨平衷很关心傅云英的考试结果,这天趁着老爹沉醉温柔乡,在健仆随从的簇拥下过来找他玩。得知他出门去了,耐心等了小半个时辰。

傅云启出面招待来客,他素来看杨平衷不顺眼,又惦记着文章还没写完怕傅云英回来责怪,哪肯费心周旋?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杨平衷嫌他无趣,略吃了两杯茶就告辞走了。

“晓得了。”

傅云英道。

换了衣裳,先去书房检查傅云启的功课。

傅云启神色惴惴,站在书桌旁紧张地绞着双手。

傅云英一目十行,看完文章,纤长手指点点泛黄纸页,“破题破得浅了,后比二股切题没切准。九哥,我给你的《东莱博议》看了多少?”

傅云启道:“才读了两篇”

“做策论,当读《东莱博议》和《古文观止》。《东莱博议》流传不广,这一本是我手抄的,家中只有一本,九哥仔细研读,必有所得。”

傅云启老实应了,迟疑了一下,问:“英姐,为什么要读《东莱博议》?《古文观止》为科举考试编著而成,人人都要读的,这个我懂。《东莱博议》却没怎么听过”

魏选廉是翰林,魏家子侄中虽没有学富五车之人,但寒窗苦读几年,肯定能顺利通过童子试。崔南轩成亲时还未中探花,傅云英上辈子伴他读书,看着他一步步高中

耳濡目染,她熟悉士子们每日攻读的书目,因为有时候要抽背哥哥们其中的内容,有些书她偷偷通读过。母亲阮氏看到她拿书本便横眉瞪眼,唯有她帮助哥哥们温习功课时才不会数落她。

“八大家古文你能学多少?”傅云英坐下,拈笔在傅云启的文章上写下批注,道,“八大家起点太高了,《八大家文钞》你学不来,不如先读《东莱博议》,这本更好上手。”

傅云启喔一声,傅云英的意思他懂了,《东莱博议》比八大家文章好懂好模仿,那他就学这个!英姐手抄的书,只有他能拿到!

“我晓得了,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傅云英轻轻嗯一声,埋头书写。

槅扇是敞开的,风从庭院吹进书房,香气浮动。桌前细颈瓷瓶里供了一捧鲜花,山茶、松枝、水仙高低错落,伴一小束竹枝,清雅庄重。

两人一时无话。

傅云英低头翻开一本《东坡志林》。

读了几页书,听到旁边窸窸窣窣响,不知傅云启在做什么,一会儿跑到外面走廊去,一会儿吧嗒吧嗒跑回来。

她没有理会。

“英姐,你看,我给你做的。”

傅云启忙活了大半天,气喘吁吁,擦着冷汗奔到书桌前,举起一只篾条柳枝编的花篮给她看,花篮里铺满桂花,花香浓郁。

“给你熏屋子。”

傅云英点点头,目光从傅云启伤痕累累的手指扫过去,淡淡道:“多谢你。我要读书,九哥自便罢。”

傅云启见她不为所动,一脸失望,放下花篮,故意东蹭蹭西碰碰不断发出嘈杂声。

傅云英头也不抬。

夜里在正堂侧间厅堂吃饭。

秋天是进补的好时节,灶上煮了一大吊子枸杞淮山鸡汤,鸡是乡下的阉过的公鸡,傅四老爷叫铺子里的伙计送货时顺道送过来的。灶上婆子心疼两位少爷读书辛苦,每天变着法整治汤菜,吊子在火塘里小火烧了一夜,鸡汤什么调料都不加,滋味清甜。

韩氏给傅云启和傅云英一人盛一碗鸡汤,督促他们喝完汤把鸡肉也吃了。

傅云英吃完饭,送韩氏回房就寝,她白天要么读书,要么出去办事,韩氏也只有这时候才有机会和她好好说几句话。

“英姐,你对启哥也太冷淡了。我看他越来越懂事,你别老冷着他,他是你哥哥呢。”

韩氏一边摇着蒲扇赶蚊子,一边道。

“娘,我晓得。”

傅云英没有多作解释。

次日一早,傅云英伴着清脆鸟鸣醒来,披衣起身,支起窗子。院子里雾气浓重,连台阶下的花丛都看不清。

芳岁准备好牙刷和牙粉送到她面前,她站在长廊前的桂花树下漱口。

桂树树枝忽然一阵剧烈颤动,桂花一粒粒飘下来,落雨似的,沾了她满头满脸。

“哈哈!”

傅云启哇哇大叫,从桂树后面蹦将出来,“英姐,四叔来了!”

傅四老爷一早就到了,舍不得惊醒傅云英,却径自进房把侄子傅云启从被窝里提溜出来。叔侄俩在外面逛了一圈,吃了武昌府本地的早点,带了几笼灌浆馒头、油条、山笋肉馅烧梅和红豆卤豆腐花回来给傅云英过早。

看在红豆卤豆腐花的面子上,傅云英没有说什么,回房穿衣,收拾妥了,出来见傅四老爷。

“怎么瘦了这么多?”

傅四老爷看到傅云英,大惊失色,拉着她左看看右看看,皱眉道。

傅云英笑了笑,伸手把一旁的傅云启拉到跟前,“四叔,我这是长高了。”

她比比自己和傅云启,女孩子身体发育得早,她又吃得很好,营养充足,已经明显高过傅云启了。

傅四老爷摸摸下巴,笑了,“还真是。”

这下子轮到傅云启大惊失色了,以前他就担心英姐的个子超过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身为兄长,竟然比自己的妹妹还矮!

受此打击,接下来一整天他精神不济,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

直到傅四老爷绘声绘色讲述傅云泰在家如何天天挨骂,如何被孙先生骂得狗血淋头,他这才转悲为喜,为傅云泰的不幸而幸灾乐祸。

傅云英特意空出下午陪傅四老爷理账。

“我家英姐不在,我找不到人帮忙,着实头疼!只能全收拾了带过来。”

傅四老爷在书房踱步,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打趣道。

傅云英笑笑不说话,左手边摆算筹,右手边是算盘和草纸,手指翻飞,拨动算珠噼里啪啦响。

“对了,忘了和你说。”傅四老爷脸上浮起几丝笑容,“月姐的亲事选定了,定的是黄州县本地人家,姓黄。”

中秋灯会上傅月和傅桂盛装出行,姐妹俩眉清目秀,家境富裕,之后前来提亲的人家络绎不绝。傅四老爷和卢氏挑挑拣拣,最后相中了黄家。黄家虽清贫了点,但黄小官人是家中独子,脾性温和,黄老汉夫妇为人也公道,傅月嫁过去不用和妯娌勾心斗角,也不会因为性子绵软被婆家拿捏。

傅云英亦记挂着傅月和傅桂的亲事,听傅四老爷说完,含笑问:“什么时候相看?”

本地规矩,定亲时男方主母上门相看未来的媳妇,那天小娘子一定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迎接家婆,婆媳互送礼物,互相夸赞吹捧一番,算是正式定下亲事。

“还没定,黄小官人的一位族叔去世了,有孝在身,等过了冬月相看。”

傅四老爷说完,又道,“桂姐也快了,我给她挑了几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远房亲戚。”

女孩子娇生惯养长大,一旦嫁做人妇,成了某某氏,凡事就得听从丈夫,娘家人不能插手多管。那不疼惜女儿的自然不觉得如何,只当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像傅家这样人口少、爱惜女儿的人家就难受了,唯恐女儿在夫家受委屈,定亲前千挑万选,费尽心思只为了女儿能嫁个好人家,将来少吃些苦头。

傅云英记得大吴氏生有三子一女,她有个姑姑,可傅家人很少提起大姑,四时节气也不见大姑回娘家和亲人团聚。

后来韩氏告诉她,大姑嫁的人家规矩多,除非逢着丧葬大事,媳妇们十好几年不回娘家是常有的事。大吴氏想念女儿,曾让傅四老爷去亲家接女儿回家,那边却不愿放人,大姑自己也不愿回来。大吴氏一怒之下,老天拔地,走了几十里山路找上门,和大姑吵了一架,母女俩从此离心,干脆不来往了。

卢氏当家以后,时常背着大吴氏给大姑子送些吃的穿的过去,那边却一次都没回礼。

因怕韩氏无意间说漏嘴惹大吴氏不痛快,卢氏和傅三婶叮嘱她千万不要当众提起大姑子,只当家里没这个人。

家中出了像大姑子那样只认夫家不认娘家的亲戚,傅四老爷和卢氏不敢让傅月远嫁到外地,倒不是担心她不孝顺,而是怕两地隔得远,她要是被夫家辖制住,没人帮她撑腰。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叔侄俩一边闲话家常,一边讨论铺子上的账目。直到天色渐渐昏暗,华灯初上,长廊里次第挂起灯笼,才将将理出大概的数目。

次日起来接着忙,傅云启也被抓来打下手。在傅四老爷的强烈要求之下,家中几位少爷都学过算盘。

不眠不休忙了几天,这天终于理清全部账本,傅四老爷高兴道:“走,四叔带你们去黄鹤楼吃酒。”

于黄鹤楼上凭栏远眺,烟波浩渺,景致壮阔。本地商旅文人都喜欢在此为友送行,宴请宾客,以为风雅之事。

“四叔,你还不如买几只腊鸭慰劳我们。”傅云启揉揉因为长时间打算盘而又酸又痛的手臂,不停叫苦,“我腰酸背痛,没力气爬山。”

傅四老爷白他一眼,点点他的脑袋,“你这身骨头也太娇了,赶明儿你跟着英姐一起练拳,你们书院不是要学骑射吗?你赶紧练起来,免得被同窗笑话。”

傅云启躺在罗汉床上不肯起来,哼哼道:“四叔,我真的累坏了,你让我缓缓。”

傅四老爷说风就是雨,也不等傅云启了,吆喝几声,带着管事出去。

两个时辰后,傅四老爷肩披霞光,牵着两匹膘肥体健的壮马回贡院街,“看,我出城给你俩买的!还好去得早,马市刚开张,抢了两匹好马,卖马的说是甘州那边的良马。”

马匹价高,不适合山路远行,喂养麻烦,一般人家供养不起,出行多骑骡或者驴。也只有那些追求热闹排场的富家公子喜欢成群结队纵马出行。

少年郎锦衣华服,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鲜衣怒马,多风光!

夕阳西下,书房光线昏暗,傅云英挪到外边回廊里靠着栏杆看书,被兴奋不已的傅云启拉到院子里看马,哭笑不得。

其实她挺喜欢毛驴的。

有了马,就得有专门伺候照顾马的马童、马夫。

韩氏以前在甘州群牧千户所里干的就是养马的活,得知傅四老爷给傅云启他们买了两匹马,自告奋勇,“有我呢!保管把两头大家伙养得肥肥壮壮的。”

王大郎毛遂自荐,“少爷,我会养马,以后您出门,我给您牵马。”

最后还是傅四老爷一锤定音,养马的活交给后院的老仆,老仆有不懂的可以找韩氏求教,至于韩氏说的什么由她亲自照料两匹马,他一概当做没听见。

傅云启虽然娇滴滴的碰不得磕不得,擦破了一点油皮就要嚎两嗓子,可少年人没有不喜欢马的,第二天便兴冲冲爬起来,缠着傅四老爷教他骑马。

傅四老爷时常出门在外,自然会骑马。

傅云英也被傅云启闹起来跟着一块学。

傅云启自以为在骑马这一项上一定能胜过傅云英,这天终于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纵马走了几步,坐在马背上俯视傅云英,得意洋洋道:“英姐,你别怕,等哥哥先学会了,再教你。”

傅云英一哂,踩着王大郎搬来的竹凳跨上马背,挽鞭轻吁一声,策马绕着傅云启转了个大圈,动作潇洒流畅,一气呵成。

旁边小心翼翼陪着的几位随从不禁齐声叫好。

“九哥,我已经学会了。不必劳烦你。”

傅云英瞟一眼紧握缰绳、战战兢兢不敢动的傅云启,淡笑道。

座下的马被傅云英逼得连连后退,傅云启生怕摔下去出丑,胆战心惊,不敢吱声,哭丧着脸点点头。

英姐怎么什么都会!他再也不要小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