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废,沈首辅急于再扶持一个能够在后宫影响皇上的后妃。

众人心中暗暗摇头,沈首辅老了,竟然忘了多年的本分,妄图插手皇上的后宫之事,莫非他是老糊涂了不成?

虽然众人都知道这次的选秀不妥当,但沈介溪积威颇深,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唱反调。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沈介溪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示意身边随从去请司里监秉笔太监。

寝殿内,霍明锦穿过空荡荡的长廊,走进最里面一间正殿。

殿内陈设奢华,水晶帘,鲛绡帐,金砖铺地,古玩珍品琳琅满目,珠光宝气,极尽奢侈。

然而此刻居住在这座宫殿的主人却惶惶不安,胆战心惊。

听到宫人通报说霍明锦来了,孙贵妃披头散发,飞跑着迎出来,见到他,顿时泪如雨下,“霍大人,皇上把自己关在房里,已经一天没进水米了,该如何是好?”

霍明锦屏退左右,扫一眼书案旁边金砖地上还没来得及清扫干净的血迹,道:“为什么还不认罪?”

孙贵妃一怔。

霍明锦皱眉说:“皇后是你的宫人推倒在书案上才会身亡的,起因是皇后气势汹汹赶来你的寝殿质问你,你二人起了口角,你的宫人护主心切失手推倒皇后。”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家常话。

孙贵妃却听得冷汗涔涔,双膝发软,瘫软在一张大圈椅上,哭道:“皇后不是我杀的!”

霍明锦不语。

他刚刚带着缇骑审问过寝殿的宫女,他们听到内殿传出争执声,因争吵的人是皇上、孙贵妃和废后,没人敢贸然进来查看,后来他们听到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忙赶到内殿一看,只见皇后摔倒在地上,脑袋底下一大滩血,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而孙贵妃跪倒在一旁,吓得魂不附体,宫人要拉她起来,她捂着自己的脸大叫,直把嗓子叫哑了才清醒。

霍明锦知道,人不是孙贵妃杀的,孙贵妃这人虽然爱慕虚荣,喜欢争风吃醋,动不动就使性子挑拨皇上和朝臣们的关系,但绝没有亲手杀人的胆子。

皇后是皇上杀的。

他面无表情,看一眼紧闭的内室槅扇,轻声道:“人不是你的宫人杀的,也不是你杀的,难道是皇后自己碰倒在书案上的?”

孙贵妃眼前一亮,“对,是她自己跌倒的”

霍明锦一哂。

孙贵妃眼中燃起的希望迅速湮灭,她听懂霍明锦的暗示了。

皇上和皇后争吵的时候,一怒之下掐着皇后的脖子按在书案上撞了两下,皇后当场气绝皇后死的时候她就在房里,这都是她亲眼所见,皇上当着她的面杀了人,她竟然还妄想求霍明锦帮她遮掩过去

她应该主动揽下责任,拖延了几天,皇上说不定正准备朝她这个知情人下手!

孙贵妃抖如筛糠,出了一身冷汗,滑倒在地上,泪流满面,“我认罪,皇后是我的宫人失手误杀。”

霍明锦道:“人选已经定好了,你宫中的女官罗瑶。”

孙贵妃还在发抖,“罗瑶?不行,她是我的心腹你再选一个”

霍明锦已经转身走远了。

罗瑶和司里监太监来往密切,一直秘密向宫外传递消息,是沈介溪的人。他已经查她很久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人除掉。

寝殿侧殿角落耳房里,所有宫女和太监全被关在此处。

锦衣卫严密看守他们,几日不给水米,宫人们奄奄一息。

缇骑们效率很快,一个时辰之后就根据宫女们的口供整理出一份完美无缺的证词。

霍明锦接过证词,从头到尾细看一遍,走到内殿最里面紧闭的槅扇前,道:“皇上,孙贵妃宫中女官误杀皇后,证据确凿。”

吱嘎一声,槅扇开了一条缝,太监用力抽走他手里的供词。

足足半个时辰后,里头才响起皇上有气无力的声音,“明锦,进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太监打开槅扇。

霍明锦低头走了进去。

房里光线昏暗,四面罗帐都放下来了,空气憋闷。

隔着重重帷幕,皇上面朝里坐在罗汉床上,背影模糊,沉声问:“事情查清楚了?”

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霍明锦淡淡道:“微臣刚从河间府赶回来,孙娘娘就主动认罪,已经审问过宫人,确实是孙娘娘宫中女官所为。”

皇上沉默了很久,应了一声,道:“明锦,朕看着你长大你知道的,朕一直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

霍明锦面色不改,“微臣感激皇上的赏识。”

皇上唔了一声,“这事就交给你和司里监去办吧厚葬废后,以皇后之礼下葬。”

这一次声音里透出几丝疲倦。

即使是皇上,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虽然他心狠手辣,但从未亲手伤人何况他杀的还是自己的结发妻子。

少年夫妻,没有恩爱缱绻,也曾相濡以沫。

霍明锦答应一声,出了寝殿。

缇骑们在殿外候着,见殿门里漏出赤红衣袍的一角,忙挺直腰板。

霍明锦吩咐随从,“马上把皇后殿里的宫人送出去,不要让司里监的人发觉。”

缇骑们应喏。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随从霍大手里拿了张纸条,小跑到霍明锦身边,“二爷,湖广那边送来的。”

霍明锦接过纸条扫了几眼,表情瞬间定住了。

二爷一直不说话,霍大心里七上八下的。偷偷抬眼看霍明锦,这一看,大惊失色。

霍明锦似乎发了会儿愣,然后把纸条收进袖子里,嘴角一扯。

刚刚还严肃得让人不敢直视的二爷,竟然笑了?

第97章 选秀

废后的丧事办得很隆重,其获罪的家人恢复之前的爵位,朝廷归还府邸,赐给金银。

在如何处置孙贵妃上,皇上和内阁大臣默契地做了个交换,大皇子正式册封为太子,与此同时,朝廷颁布选秀敕令。

北直隶、南直隶是选惯了的,倒没什么,湖广人却大惊失色,如丧考妣。

从平民之女一跃成为帝王后妃,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人人歆羡。但老百姓们心中自有计量,那能够从几千秀女中脱颖而出的,数来数去也不过七八人而已,大多数秀女没有那个福分,与其骨肉分离,踏上前途未卜的选秀之旅,不如为女儿找一门好亲事,这样一家团圆,彼此好照应。

还有那疼女儿的,舍不得送女儿去宫里受气,宁愿女儿低嫁,也不奢望被选婚太监挑中。

于是选秀的旨意还没送达湖广,武昌府已经掀起一轮婚嫁狂潮。

定亲了的,立马吹锣打鼓办喜事,喜字一贴,拜堂磕头,送入洞房,礼成。

没定亲的,赶紧从门当户对的人家相看女婿,只要年纪相当,品性端正,两家立刻交换庚帖,三书六礼,全部在短短几天内办完。

更有甚者,直接吩咐家仆在大街上拦人,看到相貌出众的年轻后生就上前询问对方是否婚娶,如没有,二话不说,抓进府里摁着脖子和自家小姐拜堂成亲。

武昌府的媒婆忙疯了。

赵师爷提醒傅云英,傅家两个小娘子最好赶紧找人家办喜事,阁老夫人赵氏特意写信给家乡亲人,暗示他们迅速送家中小娘子出嫁。沈介溪这一次一定会从湖广挑走几名秀女,其中一名自然必是沈氏女无疑,为作掩饰,另外几名秀女也当是湖广人,而且身份肯定略低于沈氏女。

傅云英把这事告诉傅四老爷,傅四老爷心急如焚,之前在黄州县定好的亲事因为变故泡汤了,他们在武昌府人生地不熟,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挑到合心合意的好人家?

卢氏势急心慌,想着不如干脆像巷子里的其他人家那样,先找个能凑合的把亲事办了,其他的事等选秀过了再说。

傅四老爷坚决不答应,女儿家如果遇人不淑,一辈子就毁了,姻亲之事哪能随随便便?

相熟的人家知道傅家有三位小娘子,其中“英姐”烧坏脑子成了个傻丫头,肯定不会入选,当务之急是把月姐和桂姐的亲事定下来。家中有和月姐、桂姐年纪相当而且还没有婚配的子侄的熟人便写信向傅四老爷推荐自家亲戚,傅四老爷这时候也不肯随便讲究,一个一个派下人去打听对方人品。

有相貌体面但喜欢眠花宿柳的,有身体不好病恹恹的,有家中人口太多公婆性情严厉的

一个个打听下来,傅四老爷一个都不满意。好不容易有一个相中的,刚想托人上门谈婚事,对方已经被其他人家抢先定下了。

因着选秀的事,所有人家都急着嫁女儿,男方不愁找不到媳妇,于是有那等轻狂人家便趾高气扬起来,找到傅四老爷,直言愿意娶傅月或者傅桂,前提是傅家陪嫁的嫁妆要超过五千两,而且嫁过去以后铺子、庄田得交给公婆帮忙打理。

这种想趁火打劫的人家还不止一两家,先后有四五个人打探傅四老爷的口风,表示只要傅家嫁妆给得足,他们家少爷立刻上门求亲。

傅四老爷勃然大怒,“月姐和桂姐就算不嫁人,也不能嫁进这种人家!乘人之危,不是什么好东西!”

傅云英在书院里认识的同窗大多出身富贵,人品也可靠,她留意了几个人选,还没问对方家中是否定亲,人已经走了——整个湖广都在办喜事,他们被家里人叫回去娶媳妇了。

也有人上门打听傅云启和傅云泰是不是还没娶亲,傅四老爷忙着傅月和傅桂的事,大吴氏和卢氏则应酬前来给兄弟俩说媒的亲戚。

几天过后,傅云泰的亲事定下来了,对方急着送女儿出阁,不计较亲事办得匆忙,只要傅家答应过两年再圆房就行。

贡院街每天炮竹声声,锣鼓齐鸣,一天之内起码有两家同时办喜事。

娶进门的李家小姐名叫李素姐,才十二岁,一团孩子气。他哥哥把她背进傅家大门后,哭了一场,她却笑嘻嘻的,见到新郎官打扮的傅云泰,大大方方拉他的手,傅云泰羞得面红耳赤,观礼的亲戚们都笑了。

素姐跟着大吴氏一起住,傅家答应李家,等她过了十四岁再让她和傅云泰同房。

大吴氏也给傅云启挑了一个小娘子,他不肯娶亲:“娶进来我不喜欢,不是白白耽搁人家么?”

傅四老爷见他实在抗拒,帮他推了亲事,“启哥现在是有功名的人了,亲事不能马虎,他以后说不定能和他二哥一样考中举人,到那时再给他说亲也不晚。”

这段傅云章没有出门,整天待在府里读书写文章。

别人家嫁女忙,他没有女儿要嫁,却比那些火烧火燎满世界找女婿的人家还要忙。

每天有人求到他门前,声泪俱下请求他娶自家女儿、姐妹,做不了正房,给他当妾侍也可以,再不济倒茶端水的丫头都行啊,只要他能把人给收了。

接连不断有人上门说媒,他不胜其扰,干脆闭门谢客。

结果那些人另辟蹊径,天天眼巴巴等在傅家门前,看到他出门,就上前哭诉自家难处,两眼泪汪汪,求他娶妻纳妾。说到最后,哭哭啼啼给他跪下。

这种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走。

傅云章万般无奈,只得找个借口说自己出门游历去了,从此待在内院,足不出户。

他倒也不是真的闲着,帮傅云英给傅月和傅桂找女婿,一个挨一个写信给同窗,问他们是否婚配。

同窗们又气又笑,孩子都满地跑了,才想起来给他们做媒?

傅云章已经二十多岁了,他自小聪颖,入学后本来就比同窗年纪小,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同窗早就成亲生子了。

连孔秀才也找了个媳妇,上个月曾写信给他报喜。贺礼还是傅云英和他一起挑的。

收到同窗回信,得知他们都已经是做父亲的人了,傅云章难得诧异了片刻。

一旁正挽袖帮他整理书房的傅云英不由得摇头失笑,他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事事想得周到,就是在生活琐事上好像总是慢一拍。

明明前几天吃饭的时候他还叮嘱莲壳别忘了每个月给同窗送柴米肉布,却不记得同窗添了一对儿女。

大概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所以反应迟钝。

陈老太太耳提面命,要求他一心刻苦读书,不要分心去想其他。

他便真的一心一意读书,哪怕不喜欢。

七情六欲,人间烟火,他始终游离在外。

就像崔南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不会和街坊邻居打交道,不知道怎么把白米煮成热腾腾的米饭,鲜有的几次下厨,不是锅底焦糊米粒却夹生,就是把米饭煮成一锅稀粥。

傅云英认识的同窗中,最后只有袁三和钟天禄没有定亲。

袁三回长沙府去了,袁县令有几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儿,符合选秀的标准,他想回去看看情况,如果袁县令不嫌弃他,他愿意给袁家当女婿,这样他就能回报袁县令当年的恩情。

傅云英送他坐船离开,转头就拎起一起来给袁三送行的钟天禄,准备让傅月和傅桂当面见见他。

前不久大家才知道,钟天禄并非他们猜测中的钟家庶子,而是其中一门远支正经的嫡出少爷,只不过家里早就落魄了,连仆人都纷纷出逃,只剩下他和老爹相依为命,他读书的费用是他老爹在码头帮人扛货挣来的。

认识傅云英后,他帮她整理书目、稿子,每个月能赚三两银子,加上书院的花红、膏火钱,他老爹用不着再去码头给人当苦力。

他很感激傅云英,巴不得和傅家结亲。

钟天禄生得唇红齿白,相貌不差,又是个秀才,而且性子老实,从不去烟花柳巷,长辈们那边肯定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就看傅月和傅桂能不能看得上他。虽然他家徒四壁,穷了点,但傅家富裕,不计较这个。

人是傅云启带回去的。

傅云英在宅子里等消息,等了半天,总不见傅云启过来。

正觉得纳闷,王大郎一溜小跑冲进正堂,摘下帽子,焦急道:“少爷,不好了,钟家少爷被别人家抢走了!”

傅云英:“”

傅云启领着钟天禄进了巷子,两人并肩往傅家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钟天禄看见路边一个小娘子上台阶时腰上系的荷包掉下来了,他老实,没有多想,上前捡起荷包,正准备还给那小娘子,呼啦一声,路边一间大宅子紧闭的大门忽然敞开,哗啦啦一下子冲出二三十个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奔下台阶,扛起钟天禄就往里头跑。

等傅云启反应过来的时候,钟天禄已经被那些神情激动的男男女女扯了衣裳,套上一件绿色喜服,拖进正堂。里头张灯结彩,燃了一双儿臂粗的喜烛,一对打扮体面的夫妇坐在正堂前,含笑看着钟天禄。钟天禄还在云里雾里,就被人塞了一只大红绣球在手里,强摁着脑袋和刚才那个掉荷包的小娘子拜堂成亲了!

傅云启带着仆从打上门,骂声震天,要把钟天禄抢回来,那家人守在大门前,抵死不开门。

等傅家家仆拆了他家大门,冲进正堂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听王大郎说完事情经过,傅云英哭笑不得。

抢新郎官这种事她以前只是耳闻,没想到今天她给姐姐挑的夫婿人选竟然被人抢走了!

那家人姓范,范老爷很有心眼,抢了人以后,立刻准备厚礼去钟家老爹跟前说明原委。

钟老爹也是个老实的,见范家人说得可怜,以往名声又好,而且不嫌弃自家贫苦,倒也是个不错的姻亲,说:“既然拜堂成亲了,那这个媳妇当然得认。”

傅四老爷听说以后,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可钟老爹都发话了,又能怎么样?

钟天禄糊里糊涂娶了范家女,哭着找傅云英求助。

“老大,我真的想娶你们傅家的姑娘啊”

人毕竟是自己带到贡院街的,不能不管他,傅云英直接找到范家,和范老爷对质。

刚迈过范家门槛,范家一家老小互相搀扶着走到照壁前,给傅云英磕头。

她挑了挑眉,难怪傅云章被逼得只能躲在家里不出门。老老少少跪在跟前痛哭流涕,根本没法和他们讲道理,他们能用眼泪淹死你。

旁观的人可不管到底谁占理,他们只知道看热闹,范家是女方,在他们眼里,这种事是钟天禄占了便宜,而且已经拜堂了,他不认也得认下。

大不了,可以再娶一个嘛!

傅云英抬了抬手。

王大郎、王叔和其他傅家仆从一窝蜂冲进范家,有样学样,也跪倒在范家人面前,扯开嗓子大声啼哭。

范家人哭,他们也哭,而且哭得更可怜,更惨烈。有几个妇人一边哭一边躺在地上打滚,口中惨嚎。

“光天化日的,抢人啦!”

范家人面面相觑。

范老爷擦干眼泪,嬉皮笑脸,“傅相公,这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钟相公和我家闺女连合卺酒都喝过了,他要是不认账,我家闺女以后怎么做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范小姐哭得梨花带雨。

傅云英不为所动,道:“人是你们硬抢回来的,亲事不能算数,你们以为强抢民女可以告官府,强抢民男就告不得么?”

又不是钟天禄硬逼着范小姐和他拜堂的,范小姐的名声就算坏了,也是范家自己造的孽,关钟天禄什么事?

范老爷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走到傅云英跟前,压低声音说:“这事确实是我们家不对,可是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傅相公,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家得了个好女婿,钟相公找了户殷实岳家,皆大欢喜。你们家月姐和桂姐的婚事,我们范家可以帮忙,保管给大官人找两个又体面又老实的好女婿,以后我们两家就是亲戚!”

傅云英瞥范老爷一眼,不和他多废话,直接道:“这事闹得越大,对府上几位小姐越不利,钟天禄我要带回去。”

一旁哭天抹泪的范夫人忽然抬起头,叫了一句:“他不认账,我就去官府告他始乱终弃!让官府夺了他的功名!”

傅云英一笑,“婶子尽可去衙门告状,我傅云奉陪到底。”

范老爷面色紫胀,回身一巴掌轻轻拍开范夫人,给傅云英赔罪:“妇人胡言乱语,傅相公千万别往心里去。她也是心疼女儿”

说着话,又大哭起来,一半是想让傅云英心软,一半是真心为女儿的婚事着急,哭到后来,涕泪齐下,搂着女儿垂泪。

这时,钟天禄心有不忍,扯扯傅云英的袖子,“老大”

傅云英回头看他一眼,“你心软了?”

钟天禄低着头不说话。

她问他,“你真的想娶范家小姐?”

钟天禄想了想,偷偷看一眼哭倒在范老爷怀里的范小姐,面露为难之色。

傅云英把他的犹豫看在眼里,叹了口气。

钟天禄别的都好,就是有点优柔寡断,今天和范家小姐扯上关系,那么不管他最后娶不娶范家女,他都不是傅月和傅桂的良人。

他已经对范家小姐动心了。

“你真想娶范家小姐,也得走三书六礼,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被人强拉着拜堂,娶妻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傅云英缓缓道。

钟天禄忙摇头,“老大,我们说好”

不等他说完,傅云英一口剪断他的话,“只是相看而已,什么都没定下来,一切看你自己的心意。”

钟天禄嘴角轻抿,忸怩了半天,想抬脚走,却又忍不住回头看范小姐。

范小姐也抬头看他,两只眼睛哭得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