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太脸色骤变,捂住陈老爷的嘴巴,厉喝一声:“陈老六!”

陈老爷意气上头不管不顾,被向来温柔顺从的娘子这么一吼,冷静下来,顷刻间汗如雨下。

陈太太也急得满头大汗,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到,拉着陈老爷躲到院子里的美人蕉丛背后,“官人,你疯了,二少爷对大姐那么孝顺,对咱们家这么好,你说出去,不止大姐要受罪,咱们家也完了!”

陈老爷抹抹汗,心虚道:“我就是一时嘴快。”

女儿不懂事,丈夫也分不清轻重,陈太太心头焦躁,“这事你千万别和容姐说,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到时候官人就扛着锄头去种地吧!”

陈老爷僵着脸不说话。

在床上躺了几天,傅云英很快就能下地走动。

这天日头晴好,她和傅云章坐在院子里看书。兄妹两人分别坐在长廊栏杆的东西两头,一人看《洛阳伽蓝记》,一人看《东阳夜怪录》。

花木盈阶,蝴蝶蹁跹,日头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傅云英先看完了,刚抬起头,傅云章放下手里的《洛阳伽蓝记》,放到栏杆上,往她的方向一推。

她忙接住书,笑了笑,把自己手里的《东阳夜怪录》如法往他那边推过去。

两人开始交换着看。

这时,门外传来嘈杂的吵嚷声,管家小跑着进来,满脸堆笑,“爷,李家的人上门报喜,少爷考了案首。”

闻言,院子里侍立的丫头都笑了,有几个激动的甚至跳了起来。

傅云章合上手里的书,道:“这个月都加一个月的月钱。”

丫头们笑得更欢。

倒是没人敢上前奉承,都知道两位少爷是读书人,性子高洁,不喜欢下人一窝蜂讨好。

傅云章吩咐丫头们下去准备席面,斜倚栏杆,朝傅云英扬了扬眉,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在外人面前举止有礼,私底下就这么懒洋洋的,总喜欢支使她。

傅云英合上书,依言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

傅云章道:“三天后带你去拜见新知府和新学政。知府那人没什么,和李同知一样,来武昌府就是熬资历的,也就勉励你们几句。学台可能会考校学问,新学台是浙江人,喜欢听弹词,这两天你背几篇弹词的原稿,到时候只要和他评价弹词就够了,其他的话不用多说,说了他也不会在意。”

傅云英点头应下。

不一会儿家仆过来说傅云启也考中秀才了,而且是一等。

傅四老爷欣喜若狂,家里终于出了一个读书人!

傅家那边正热火朝天准备大办流水席,大吴氏要领着女眷们去寺庙里烧香还愿。

傅云英可以感受到傅家人的欢欣,隔着雪白院墙,能听见那边一片欢快的笑声。

傅四老爷告诉大吴氏,傅云这个身份是她借用的,现在已经还回去了,大吴氏她们以为真的有傅云这个人,她男装只是假冒真的傅云而已。

外面的人以为她是傅云章的弟弟,大吴氏和卢氏她们以为傅云真有其人。女眷们足不出户,这样她们就用不着担惊受怕了。

虽然傅云英不想大肆庆祝,但是同窗们结伴上门恭喜她,还是热闹了两天。

明天一早要去拜见知府和学政,她闻闻身上的味道,觉得好像沾了点酒气,吩咐丫头准备香汤沐浴。

袁三也考中一等了,她帮他做东宴请同窗,一帮半大小子闹起来没玩没了,足足喝完五坛酒。

她也喝了几杯。

沐浴完,她换上干净素纱里衣,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摸索了半天后,她反应过来,霍明锦给她的那块鱼佩不见了。

她回忆沐浴之前好像也没有看到鱼佩,眉头微蹙。

叫来王大郎一问,王大郎挠挠脑袋,想了半天,突然一拍手:“好像是二少爷拿走了,那天少爷从贡院回来,是二少爷抱您进房的。”

傅云英诧异了片刻,打发走王大郎,挽起半干的长发,披了件素罗斗篷,提着竹丝灯笼去书房找傅云章。

书房的灯还亮着。

走廊里只挂了一只灯笼,夜风吹得灯笼直打晃,灯火明明灭灭。

傅云章坐在书案前给人写信,摇曳的灯火映在他脸上,灯下看人,少了几分清冷,比平时柔和许多。

傅云英穿过黑魆魆的长廊,刚要抬手叩门,听见里面傅云章温和道:“外头冷,进来。”

她推门走进去。

傅云章没有抬头,手上游龙走凤,问她:“怎么过来了?”

傅云英把灯笼挂在一边,走到书案前,拿起剪子帮他剪灯花。

书房里顿时亮堂几分。

他嘴角翘了翘。

傅云英挽起袖子,站在书案边给他研磨,轻声问:“二哥,我身上有一块鱼形玉佩,你帮我收起来了?”

房里静了一静。

凉风扯动廊檐下的灯笼,刺啦刺啦响。

傅云章写字的动作停了下来。

第96章 钟声

“我记得你说过,这枚鱼佩已经还给霍指挥使了。”

傅云章停顿了片刻,手中的紫毫笔搁在桌角铜笔山上,拉开书案角落里的小屉子,拈起一枚宝蓝色刺绣佩袋,缓缓道。

佩袋是傅云英的,水浪纹边刺绣鲤鱼戏莲,摇曳的灯火下绣线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怎么又回到你手上了?”

傅云英低头研磨,墨锭漆黑,愈显得手指纤长雪白,眉眼低垂,浓睫卷翘,罩下淡淡的暗影,“后来他又给我了。”

她告诉他铜山发生的事,隐去李寒石的名字,只说鱼佩是霍明锦的手下送回来的。

傅四老爷得救的过程傅云章知道个大概,之前以为霍明锦只是偶然路过,所以没有细问,但看到鱼佩后,他发觉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

“他知道你是女扮男装?”

傅云英皱眉想了想,“应该不知道。”

知道的话,就用不着招揽她了。霍明锦应该不会闲着没事拉拢一个女子。

傅云章沉默了一会儿。

他见过霍明锦,在京城的时候。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大名人人皆知,朝中大臣都很忌惮他,心里有鬼的更是看到他就绕道走,几乎到了闻风丧胆的地步。有一次他和好友们在京城郊外踏青,偶然看到霍明锦骑着马经过,几十骑骏马风驰电掣,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好友们说了很多霍明锦的事,他怎么一步步逼死吏部尚书唐大人,怎么逼得性情刚硬的皇后主动退位让贤,怎么在北镇抚司一手遮天,让烜赫一时的东西厂抬不起头,至于他之前杀浙江巡抚的残忍手段,早已是妇孺皆知了。

战场上归来的煞神,比不得朝中大臣一肚子心眼,但他无所畏惧,只凭直接粗暴的手段,也能威震朝堂。

返程时,他们再次遇到锦衣卫。他们个个手持绣春刀,眼神凶狠,浑身浴血,像是从幽冥地府里钻出来的,显然刚刚经过一场血腥杀戮。最前面一人正是霍明锦,他倒是一身干净曳撒,身上并没有血迹,骑在马背上亦身姿笔挺,淡淡扫一眼不远处耸立在暮色中的城门,眼神空洞而麻木。

淡金色的霞光勾勒出他开阔分明的面部轮廓,剑眉星目,双眸幽黑,从骨子里透出来英武俊朗。

他快三十岁了,正好是一个男人沉淀往昔岁月,开始展现成熟风采的年纪。

霍明锦是个武将,连内敛也是锋利的。

这位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可止小儿夜啼的狠绝之人,不会无缘无故费心照拂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少年。

他把家传鱼佩送给云英,肯定有所图谋。

“我在京城时,听说了很多霍指挥使的事他砍断自己兄长的手指,和生母断绝母子关系,性情暴烈,可见一斑。据说他年少时,战场上见人杀人,见将杀将,鸷狠狼戾。你还小,不宜和他来往。他现在炙手可热,和沈首辅分庭抗礼,你要是得罪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傅云章口中道,却拉开傅云英研磨的手,把装鱼佩的佩袋塞回她掌心里。

既然找来了,自然得还给她。

傅云英握紧佩袋,“二哥,霍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傅云章坐着,她站着,他抬眼能看到她乌黑浓密的浓睫间滤出的目光,平静坦然。

他双眉略皱,“云英,霍指挥使和李寒石不一样,李寒石示好于你,对你来说是好事霍指挥使和你有交情,却是坏事,他锋芒毕露,树敌太多。”

把佩袋收进袖子里,傅云英笑了笑,道:“我不在意这些,顺其自然便是。”

于公于私,她都会站在霍明锦这一边。

傅云章嗯了一声,问:“你不讨厌霍指挥使,对不对?”

傅云英想了一会儿,答说:“当然不。”

顿了一下,接着道,“二哥霍大人少年时为国朝冲锋陷阵,守护边疆太平,无愧于他侯府公子之名,于国于民,他是英雄。至于那些杀人如麻的传说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只在一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打仗的事,从来只有胜与败,在战场上谈仁慈,太难为那些将士了生死关头,何来心狠手辣之说?”

烛火映在她脸上,新浴出来,鬓发松散,肌肤皎洁,即使被当做男子看待,也是个俊秀无双、时不时让同窗恍惚的妙人。

她却没有发现这一点。

传闻京师官员都喜欢豢养娇美少年取乐,几大胡同每天迎来送往,宾客如云,霍明锦快到而立之年还未娶妻,身边也没有人服侍,如果他也有龙阳之好,看云英颜色好才对她另眼相看,该如何是好?

霍明锦真想对她做什么的话,他们根本无法抵抗,到那时,连楚王也没法救她。

男人一旦真的动了欲念,岂是轻易肯收手的。

傅云章微不可察地叹口气。

她还小,书读得再多,肯定不懂这些男人的事,他也不想吓着她,所以并未说出自己的顾虑。

“二哥,你怕霍大人对我不利?”

傅云英看他面色沉郁,久久不说话,直接问出心中猜测。

傅云章苦笑,抬手揉揉她半干的长发,“前几天我才对你说过朝中的事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很多事没有对错之分。霍指挥使的为人,我不是很清楚。如你所说,他曾是少年英雄,虽然这几年实在杀了不少人,不过那些人也不无辜。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不过像他那样的高位者,向来不把人命放在心上,以后见到他,你一定要注意分寸,如果他想威逼你做什么事,不要自己一个人硬碰硬,一定要告诉我。”

其实让她彻底和霍明锦断绝来往是最好的办法,离得这么远,过个几年霍明锦的心思可能就淡了,但是他知道这个法子行不通。

而且他也不想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好在老师在京城,王大人成功入阁分权,如果霍明锦真来硬的,他拼尽全力,就算没办法和霍明锦抗衡,至少能保住她。

傅云英点点头。

傅云章拉起她的手,重复一遍,看着她的眼睛,“真记住了?有为难的事,不许瞒着我。”

她想起很久以前生病那一次,他也是这么要求她的。那时候他以为她忍着不适坚持上课才会病倒的。

不高兴了不舒服了就要说出来,不能有丝毫隐瞒,否则他就不给她当老师了。

“二哥,我真的记住了。”她微笑着说。

傅云章也笑了笑,指指墨锭。

她会意,挽起袖子,继续帮他研墨。

傅云章重新铺开一张雪白信纸,拈起笔,写了几排字后,忽然问:“我拿走鱼佩,不生气?”

傅云英想了想,摇摇头。

傅云章失笑了片刻,写完信,抬眼看她默默研墨的侧脸。

秀发乌黑,眉目清而冷,是那种万籁俱寂,月光泼地如水,人在月下穿行的清冷,幽美柔和。因为手里的动作,有几丝长发披散下来,贴在娇嫩面颊上,这让她多了几分和平时不同的娇憨稚气。

连傅四老爷都觉得他对她太好了

却不知对他来说,得到的远远比付出的更多。

夜风吹动庭院的花草,树枝摇动,沙沙响。

静夜中,不远处忽然响起突兀的钟声。

响声很大,仿佛近在耳畔。

低头研墨的傅云英惊了一下,手指不小心蹭到黏稠的墨汁。

傅云章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笔,拿起用来裹画的锦帕,逐根擦干净她的手指,柔声说:“没事,可能是哪里走水了。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看看。”

他站起身,提着灯笼出去。

房里的傅云英听到他在外面碰到赶过来的管家,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管家语气焦急。

傅云章立刻折返回书房,“我送你回房。”

傅云英拿起自己带来的竹丝灯笼,“二哥,出什么事了?”

傅云章面色平静,淡淡道:“不是什么大事宫里的皇后没了。”

他送她回房,看她合上房门,回到自己的书房,把刚刚写好的信撕毁,重新铺纸磨墨,另写了一封。

身体壮健的废后突然死了。

而且死在孙贵妃的寝殿。

蜻蜓低飞,阴云密布。

天色阴沉,车马喧嚣的紫禁城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好似山雨欲来。

王阁老站在高大的朱红殿门前,望着肃穆巍峨的宫城,轻轻叹了口气。

刚入阁不久,先是山东盐运出事,牵扯出大批宗室和权贵,轻不得重不得,牵一发而动全身,刑部、大理寺正把这桩案子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谁都不想沾手。现在废后又死得突然,一件比一件棘手,还真是叫他措手不及。

锦衣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寝殿围得水泄不通,不许任何人进入,擅闯者当即立斩。皇上和孙贵妃待在里面,对所有朝臣避而不见,递进去的折子犹如石沉大海。

皇后逝世的消息已经昭告天下,这几天民间老百姓议论纷纷,满城风雨,皇上却始终躲在寝殿不出来。

王阁老袖手站在石阶上,抬头看一眼宫殿翘起的飞檐,摇了摇头。

皇后虽然被废,但在民间极有名望,很受朝臣推崇,又是先帝册封的正妃,莫名其妙死在孙贵妃的寝殿,皇上竟然问都不问一句,就如此包庇孙贵妃,未免太糊涂。

少倾,另外几位阁老也都陆续到了,连年纪最长一直在家养病的薛阁老也在随从的搀扶中气喘吁吁爬上月台,唯有首辅沈介溪还未现身。

朝中最有权势、可以驳回圣旨的几位大臣聚在一处,彼此拱手寒暄。

薛阁老喘匀了气,问其他几人:“皇后是怎么死的?”

王阁老如今是内阁中资历最浅的,见其他几人沉默不语,斟酌着答:“据说是脑壳受了重击,流血过多而死。”

薛阁老皱了皱眉,他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皇后是被人推倒在书案尖锐的一角上,头破血流,当场身亡。

堂堂皇后,竟然死于非命,真是荒唐!

薛阁老望一眼左右,斩钉截铁道:“孙娘娘出身低微,不配为一国之后!等皇后丧事毕,老夫便上书皇上选秀纳妃,另立贤良为后。”

其他几位阁老对望一眼,拱手应和,皇后必定死于孙贵妃之手,不管皇上怎么偏心,他们绝不会让孙贵妃登上后位。

几人低声商讨,听得远处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十数个锦衣卫簇拥着指挥使霍明锦拾级而上。

远远看到众位阁老,霍明锦只略略点头致意,直接和他们擦肩而过,径自走向寝殿。

他站在石阶前,等着身后缇骑向里面的人通报,风吹衣袂猎猎,沉默而冷静。

嘎吱嘎吱,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里头的人躬身请他进去。

他抬脚迈进及膝高的门槛。

阁老们沉默了一会儿,想起这几年霍明锦和沈介溪之间的明争暗斗。一开始谁都没看好霍明锦,和沈介溪比起来,他就是一个毛头小子,而且是一个从来没有做过官,只知道领兵打仗的毛头小子。但就是这个毛头小子利用皇上和沈介溪之间的矛盾,次次都能从沈介溪身上拽下一点肉皮,不至于伤筋动骨,可时日久了,树大根深如沈介溪也应付得吃力起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沈介溪老了,越来越听不进学生门客的意见,一意孤行,刚愎自用,放任亲眷为非作歹。而霍明锦年轻,强壮,精力充沛,不怕吃苦,并且一直在不断进步,他们眼看着霍明锦一步步控制内廷,手揽大权,等意识到危险时,他已经坚不可摧。

皇上利用霍明锦压制沈介溪,想让两人来一个鱼死网破,他只需在一旁看戏殊不知可能是养虎为患呐!

几位阁老摇头叹息。

这时,远远传来人声,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当朝首辅沈介溪一步一步踏上石阶,身后跟了十几个文臣,众人亦步亦趋跟着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向他请示着什么。他气定神闲,偶尔回应一两句。

沈介溪身量不高,是个不胖不瘦的中等个子,头戴梁冠,穿赤罗交领纻丝袍,腰束玉革带,白袜黑履,走上月台,扫王阁老几人一眼,颔首致意,面容冷肃,抿嘴时不怒自威。

他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虽然年老,眉目仍旧俊雅,问薛阁老:“皇上还是不肯见我们?”

薛阁老点点头。

旁边梁阁老道:“霍明锦刚刚进去了。”

众人面色变了变。

皇上不肯见几位阁老,却允许霍明锦出入寝殿,难不成皇上真的信任霍明锦到了这个地步?

大臣们议论纷纷,沈介溪却一派淡然,道:“后位空虚,选秀之事耽误不得,虽然在先皇后丧事中举办选秀有些不合时宜,不过眼下也只能如此。”

众人点头赞同。

沈介溪环视一周,一锤定音:“那便这么定了。今年选秀不止在北直隶。”

众人愣了一下,交换了个眼神。

本朝规矩,凡天子、亲王的后、妃、宫嫔,须慎选民间良家女择之,皇室后妃大多是平民出身,勋贵之女不得入宫为妃。

以往选秀通常就近在北直隶选,沈首辅这一次要求扩大范围那个范围不用猜,一定包括湖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