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藩王衣食无忧,想要什么有什么,虽然代价是不得离开武昌府,可他还是愿意当藩王世子。

楚王被儿子气笑了,没出息的东西!

因为舍不得傅云英离开,朱和昶这几天干脆搬到傅家来住。

听朱和昶大大咧咧问起扬州瘦马,傅云章眉头皱了皱眉,扫一眼傅云英。

她知道什么是扬州瘦马。京师的官员南下赴任,几乎都会在外边养外室,南边的官员到北京当差,也会在北京买一个北直隶出身的女子操持家务。妇人出行不便,又要照顾家中翁婆,而且体质不好很容易在路途中生病,不便随夫出远差,有些官员干脆到一个地方就买一个当地人专门调养长大的女子为妾,走的时候再转手卖掉或者送人。更不提还有上司、同僚或者下属赠送的美姬。

上辈子,崔南轩曾短暂离京一段时间,她那时候表面上不在意,其实怕他和其他人一样在外面拈花惹草。

阮氏暗示过她,告诉她身为女子不能嫉妒,真到了那一天要大度,因为不大度也没法子,还不如自己想开点。

她想起小时候,哥哥们都笑话她,说她看着听话,其实脾气挺大,以后嫁了人得收敛点。

出嫁从夫,长大之后她就不能任性了。

现在想想,前世那段生活仿佛离她很遥远,遥远到像是别人的记忆。

这一世,虽然也有波折坎坷,但她一直走在前进的道路上,过得很快乐。

朱和昶还在朝傅云章挤眼睛,两眼一眯,嘿嘿笑,“扬州瘦马,名不虚传,走起路来哪儿哪儿都软,那脸蛋,那小腰,那小手,那小”

傅云英回过神,踢他一脚,“小世子,吃你的螃蟹罢!”

“喔。”朱和昶以为她害羞,不好意思谈风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低头吃螃蟹。

傅云英把剥好的蟹膏蟹肉递到傅云章面前。

吃螃蟹是精细活儿,他连走路都可能绊倒,自然不会吃螃蟹,拿着小锤子敲半天,敲出一堆碎壳。傅云英会拆蟹,不过不能多吃,一晚上都在帮他剥蟹。

他接过碟子,面色有点沉重。

吃完螃蟹,吉祥搀扶朱和昶回房。

傅云章送傅云英回院子,目光在她鬓发上停留了片刻。她还没到戴冠的年纪,平时不喜欢扎网巾,在家都是用锦缎束发,长发又浓又密,乌黑柔亮。

“二哥,没事的,以后这种事少不了。”

傅云英见他欲言又止,出声道。

男人私底下喜欢谈什么?除了正事,自然只剩下女人了。很多看似正经的人其实荤素不忌,张口就是黄腔。

傅云章怕她心里不舒服,毕竟她是女子,听男人们用那种不尊重的腔调谈论女子,肯定会介意。

“其实没什么,我在书院的时候,那帮小子什么都敢说。”她笑着道。

傅云章一叹,有种自己好不容易看着长大的乖妹妹被别人带坏了的感觉。

四天后,傅四老爷一行人回到武昌府。

霍明锦办事果然周到,傅月刚到京师不久就落选,理由是上京途中染病。她倒是没受到什么惊吓,选婚太监对她们这些入选的秀女很客气,她们食精美的菜肴,穿绫罗绸缎,还有太监每天教她们宫里的规矩,告诉她们怎么向贵人们行礼,对大部分秀女来说,被选上以后过的日子比在家里好多了,所以她们很愿意入宫。

傅月好吃好喝将养着,人接回武昌府,卢氏发现她竟然胖了一圈,而且人也变得大方了些,和其他秀女一起学了几个月的规矩,整个人的气派都不一样了,不由百感交集,又笑又哭。

因她是皇家选上的秀女,家里又出了两个名震湖广的堂兄弟,嫁妆又丰厚,人刚回来,城里的人家便争相前来求亲。

卢氏和傅四老爷商量,赶紧把事情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再生枝节。

傅四老爷也是这个意思,傅桂的亲事也一道办了,短时间内不会再选秀女,但防不住宫里的贵人们哪天再心血来潮,他们吓怕了。

现在湖广门当户对的富家儿郎几乎由他们随便挑选,每天有人上门送帖子,女眷们几乎挑花了眼。

傅云启没有回来,他留在京城等傅云英和傅云章。

傅四老爷道:“京城读书人多,买书的人也多。这回在京里买了家书坊,让他照应着,等你们过去的时候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又叮嘱傅云英:“英姐,这次多亏了人家霍指挥使,你走的时候记得带点土产,到了京城,好好拜谢人家。”

傅四老爷这次北上预备了厚礼,可他不知道霍明锦住哪儿,托人将礼物送到他属下那儿去,被人退回来了。

傅云英应下,示意房里侍立的仆人们出去,道:“四叔,我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您放心,我知道分寸。不过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您也不用怕,楚王会照应你们。”

这么几年下来,她结交的人脉遍布湖广,等她教过的学生科举入仕,还会更热闹,不必她费心打点,傅四老爷一家绝对无人敢欺,以后她可以无所顾虑。

傅四老爷叹口气,摸摸她的脑袋,他向来最崇拜读书人,对傅云英和傅云章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你别惦记着家里,我晓得,你和云章都是做大事的人。”

“我娘”傅云英顿了一下,“就劳您照顾了。”

她不准备带韩氏去京师,韩氏喜欢热闹家常的生活,跟着她要担惊受怕,不如留在武昌府,这里有楚王,有傅家人。

“一家人不说客气话,你在外头好生顾着自己,四叔来年去京城看你。”

叔侄俩一直谈到半夜,才各自歇下。

走的时候,他们并未知会其他人,于凌晨天还未亮时,悄悄出了巷子,至渡口登上大船。

江波浩渺,雾气茫茫,虽看不清周围情景,但渡口依然繁忙,吆喝声和浪花拍岸时此起彼伏。

傅云英披了件斗篷,站在船头,遥望山巅耸立在晨雾中的黄鹤楼。

太阳慢慢出来了,山谷罩下一片灿烂的金黄,雾气一点点散去,随着江浪拍打船舷的潺潺水声,秀丽江城渐渐淡去,直至融入苍灰天际中。

这些年寒窗苦读的日日夜夜一一从脑海里闪过。

她微微一笑,转身看着滚滚东流的长江,日光下,水波粼粼。

目之所及,一片耀眼的璀璨光辉。

一别多年,她要回去了。

抵达扬州的时候,扬州的桂花竟然还开得很好。

南方富庶,妇人养蚕织布也能供养一家,因此比内陆乡村风气开放,市井妇人可以大大方方出门闲游。和湖广相比,扬州不止市井繁华,路上行人的风貌也大不一样。

傅云章带着傅云英和袁三游湖时,常常遇到一群闺阁妇人结伴出游。有时候碰到家中长辈带着未出阁的小娘子出门看景,那些妇人看他们三人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且都是有功名的人,主动派家人上前询问是否婚配,被拒绝了也不失落,嬉笑着离去。

袁三少见多怪,啧啧感慨。

他们在扬州逗留了几日,沿着运河北上。

因为傅云章不用考会试,他们不急着去京师,一路一边走一边玩。

傅云英跟着傅云章游览了各地风景名胜,只要船靠岸,他们就下船游访当地坊市,在船上时就将游历见闻的书稿整理出来寄回湖广,由书坊刊印售卖。以前绘制的图志是根据前人的书画的线路,不能出版,现在正好趁着北上,她和傅云章一起记下沿途的路线和驿站以及风土人情,一共写了四十篇,装订成册,一并交由官府看样,等官府下达许可,就能刻板书。

到通州府时,船还未进港口,傅云章让傅云英穿上斗篷,还拿了只紫铜暖炉给她,“落雪了。”

彤云密布,大雪纷飞,岸边早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岸上的人都穿着厚厚的冬装,戴毡帽,双手揣在袖子里,行色匆匆。

袁三从未看过北方的雪,兴奋不已,下了船,在岸边跑了起来,啪嗒一声俯趴在雪地里,在积雪上留下一个大字形印子,“北方的雪真大啊!”

雪里夹杂着雪籽,密密麻麻的,和南方那种轻柔不一样。

他火气壮,不怕冷,尽情在雪地里撒欢。

傅云英没敢冒雪下船。以前在甘州时她身体不好,到温暖湿润的湖广将养了几年后,这几年都没怎么生病,结果快到通州时竟然病倒了。

傅云章为此忧心忡忡,加快行程,想早点赶到京师请名医为她诊治。他是生过病的人,见不得她也生病。

张道长说过,她以前生过一场大病,料想以后不会再犯旧疾,不过事有万一。

傅云英有点措手不及,她还以为自己这些年坚持锻炼,已经变得身强体壮了。她一巴掌能把一只装满咸鸭蛋的大坛子推倒,傅四老爷的力气都没她的大。

不知是彻底放下心事的缘故,亦或是一路游历让她眼界开阔,总之她虽然病着,但心情畅快,从未有过的放松,还有心思和傅云章开玩笑,“张道长说要送我几丸丹药,我没收,早知道应该带着的,他说那几丸药能治百病。”

傅云章双眉轻皱,抬手在她头顶上轻轻敲了一记,没说话。

因为临时改变行程,傅云启那边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下船的时候没人来接。

一行人先找了家客店避雪。

客店里烧了火盆,里面挤挤攘攘,都是刚下船的旅客,大家操着各自的乡音攀谈,天南海北的人都有。

人太多,雅间已经满了,傅云章让傅云英在大堂角落里坐着休息,抓了顶大毡帽扣在她头上,看她昏昏欲睡,嘱咐袁三好生照料,带着莲壳去雇车马轿子。

下了船,霍明锦沿着石阶拾级而上,风雪漫天,他接过随从递来的斗篷披在肩上,低着头步入大雪中。

锦靴踏过新雪覆旧雪的积雪,吱嘎响。

身后乔恒山亦步亦趋跟着他,小声道:“二爷,沈家女入宫的事有变故,宫里传出消息,沈首辅并不是想让沈家女当皇后,而是冲着太子去的。继后的人选已经出来了,只是一个出身平平的千户之女。沈家女为太子妃,另外两名秀女为妃,十名秀女为藩王妃。”

人人都以为沈家女入宫是为了当继后,没想到沈介溪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往皇帝身边塞女人,沈家人看上的是太子妃的名头。

霍明锦嘴角轻轻一扯。

沈家也急了,知道沈介溪一死,沈家那几个作恶多端的公子必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另辟蹊径,试图讨好太子。

这不是等于告诉皇上他们沈家不仅要把持朝堂,还想控制皇朝继承人吗?

当然,也可以说是沈介溪主动示弱,想和皇上缓和关系。

“不必理会。”他吩咐了一句。

乔恒山应喏。

更多等候的人迎上前,随从把马牵了过来。

霍明锦蹬鞍上马,扯紧缰绳,漫不经心扫一眼码头的方向,忽然停了下来。

乔恒山忙问:“二爷有什么吩咐?”

霍明锦凝望着雪中一行往客店走去的旅客,一言不发,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乔恒山知道他的脾气,没敢吱声打扰他,眼神示意周围想要问什么的随从都退下去。

几十人就这么垂手站在大雪中等候,北风刮在脸上生疼。

直等到肩头落满积雪,手脚冻得麻木,乔恒山终于听到霍明锦说了一句话,“长高了。”

乔恒山听得一头雾水。

傅云英在船上吃了止咳嗽的药,药性上来,神思倦怠,靠着墙打瞌睡。

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争吵声。

两家下船的旅客为一个火盆吵了起来,一言不合扭打在一处,碰翻正燃着的火盆,烧得正旺的火炭滚落一地。

顿时一片哀叫声,周围的人纷纷起身躲闪,那来不及躲开的,被烫得嘶嘶吸气。

袁三反应快,抓起挡雪的披风罩住傅云英,挡下几块飞溅过来的通红的木炭,好险没叫她被烫着。

他抛开被烧坏的披风,拉傅云英起来,“老大,没烫着吧?”

傅云英摇摇头,头上的毡帽掉了下来,露出病中苍白的面孔。

打架的人还在鼓噪,周围的人却都不禁将视线落到傅云英身上。

眉清目秀,气度出众,站在客店大堂内,犹如鹤立鸡群一般,不必开口,就夺走众人的目光。

人们小声议论:

“生得真标致,是南方人吧?”

“我看着他下船的,确实是南边来的,南边水土果然养人。”

嘈杂声中,角落里,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穿月白色熟罗氅衣的世家公子望着傅云英,嘴角噙着笑,吩咐身边的人,“把那个俊秀小相公给我带过来。”

旁人应喏,走到傅云英身边,二话不说,伸手就要抓她。

袁三和傅家仆从立刻推开对方。

对方来头不小,浑不在意,穿直裰的家仆眼皮低垂,威胁道:“我家公子乃兵部尚书的嫡孙,看上你们家小官人,想和他交个朋友。”

傅云英扬了扬眉。

兵部尚书,是熟人。

上辈子兵部尚书家的公子曾想要求娶她,后来因为崔南轩刚好赶到京师,亲事没谈成,尚书公子曾想以武力迫使崔南轩交出信物,崔南轩没答应。

兵部尚书周大人很会做人,换了皇帝,朝廷动荡,他还是稳坐兵部尚书一职。

她记得周大人膝下有两个嫡出的孙子,对方说是周大人的嫡孙,从年纪上看,应该是周家的长孙周天禄。

王大郎拦在傅云英跟前,挺起胸脯,道:“我家公子是湖广乡试经魁。”

周家下人面露诧异之色,仔细打量傅云英几眼,犹豫着想要退下。

少爷惹了祸,差点被老太爷活活打死,老太太心疼孙子,连夜送他出京城。在外边躲了这么几个月,今天刚回京城,少爷又故病重犯,可这次看上的却是一个举人,会试在即,得罪举人好像不大好吧?

看出下人们的迟疑,周天禄气得跺脚,拉开伴当,自己跳到傅云英面前,指着她道:“你,叫什么?”

见少爷动怒,周家下仆不敢犹豫,哗啦一下全部涌上前,把傅云英几人堵在角落里。

兵部尚书的孙子是京师出了名的纨绔公子,无法无天,打死人命也不过是被家里长辈打几棍子罢了。大堂内的旅客们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得罪这位跋扈公子,忙卷起毡子狼狈跑出去,宁愿在雪地里挨冻也不要和周天禄同处一室。

客店的掌柜和伙计更不敢拦,悄悄从侧门溜出去。

那两个打架的人早就利落收拾行李撒腿狂奔。

大堂里只剩下周家下人和傅云英一行。

她是不怕周天禄的,目光逡巡一周,正要张口说话,“哐当”一声,周家下人悄悄关上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脚步声骤起,数个戴小帽、穿暗纹程子衣的护卫直奔进客店,为首的人扫一眼大堂,冲着傅云英走过来。

他们腰间佩刀,穿皂靴,脚步沉稳,气势慑人,一看便是练家子。

周天禄呆了一呆,难道祖父想大义灭亲,派人来抓拿他了?

那些人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朝傅云英道:“可是傅公子?”

他掏出一张牙牌,“锦衣卫。”

傅云英怔了怔。

周天禄抖了一下。

第101章 太子

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帝,掌管刑狱,有巡查、稽捕之权,上到阁老重臣,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他们可以不经过三司逮捕任何人,并且整个审讯都是不公开的,令朝中大臣谈虎色变,闻风丧胆。

连祖父见到比自己小三十岁的霍明锦都得小心翼翼斟酌着说话,大少爷周天禄吊儿郎当,更不敢和锦衣卫对上,不过当着小相公的面,万万不能丢脸,于是拧着脖子不肯挪窝。

就这么灰溜溜离开,他周家大少爷的脸面往哪儿搁?以后再见到小相公,还怎么逞威风?

他不动弹,周家下人吓得两腿战战,顾不得尊卑规矩,抱手臂的抱手臂,拽大腿的拽大腿,把他给抬出去了。

千户李昌冷冷扫一眼周天禄,回过头,脸上扯了一丝笑,抱拳道:“傅公子可是要去京师?正好和我们同路,不如一道走。”

傅云英愣了片刻。

李昌又道:“傅公子不记得我,我却认得公子,在铜山时我跟着二爷见过公子,才刚下船的时候手下人认出公子,我便寻过来了。二爷时常提起你。”

傅云英还真不记得李昌,铜山那一晚她光顾着担心傅四老爷了,没怎么留意霍明锦身边的人,他们都不苟言笑,凶神恶煞的,穿一样的罩甲,一眼瞧过去全都一个样。

李昌似乎急着要走,等她回答的时候,频频往外看。

傅云英不想耽搁他的事,道:“家兄雇车马轿子去了,不知何时回来。不敢耽误大人公务。”

李昌一笑,态度很客气,“不碍事,我叫人去找令兄。”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脚步声,傅云章和莲壳回来了。

看到一群气势汹汹的锦衣卫守在客店门外,傅云章眉头一皱,加快步子。

傅云英怕他着急,先迎了上去,“二哥,这位是李千户。”轻轻按一下他的手臂,小声说,“李千户是霍指挥使的人,他见我下船,邀我们一起回京师。”

傅云章不动声色,和李昌厮见。

彼此见礼,寒暄了几句,李昌热情道:“车马都备好了,傅公子用不着另外雇人,雪天路难行,那些车把式趁机索要高价,你们初来乍到,诸事不便,不如和我们一起走。”

他这么热心,再断然拒绝可能得罪他。而且天气冷,码头那些车把式吃酒防寒,一个个醉醺醺的,连话都说不明白,上了路说不定能把马车翻到沟里去,傅云章急着去城里寻名医,想了想,答应下来。

马车赶到客店门前,那赶车的人也是锦衣卫,动作沉稳利索。

傅云章扶着傅云英上了马车,袁三和乔嘉跟在后面,李昌邀傅云章和自己同车,想和他谈一谈一路的见闻,他推却不过,只得过去。

马车晃荡了两下,轱辘轱辘滚过,留下清晰的车辙印,轧得车轮下的积雪吱吱响。

傅云英还病着,头晕脑胀。傅云章让她躺着睡一会儿,其他的事不用管,李昌那边有他去敷衍。马车晃来晃去,她不想睡也觉得迷糊起来,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

半梦半醒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乔嘉和袁三在说话,好像是路边的大树横倒在路中央挡住去路,他们要过去清理道路。

一股冷风打着旋儿钻进车厢里,车帘忽然被人掀开,陌生的气息涌进车厢。

傅云英睁开眼睛,对上一道深邃的视线。

她吓了一跳。

霍明锦拂去肩头落雪,矮身坐进车厢,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目光里掺杂了太多东西,深沉如暗夜,明明脸上神情温和,但因着那灼灼的眼神,仍然透出一股侵略性的压迫。

傅云英一下子就清醒了,坐起身,要给他行礼,“霍大人”

霍明锦扶住她,轻轻握一下她的肩膀,马上又放开了,看她脸色苍白,皱眉问,“生病了?”

难怪会提早回京师,按原本的行程,他们应该要五天后才到。

马车突然晃了几下,又开始行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