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英站在窗前,逆着光,肌肤细白如瓷,身姿挺拔高挑。

他想起那天看到霍明锦和傅云站在一起说话,霍明锦凝视的眼神骗不了人,他对傅云绝不止是对后辈的欣赏,还有明明白白的欲、望。以霍明锦的手段,既然起了欲、念,岂会放过傅云?

“那就是霍明锦逼迫你的?”

傅云英很想抄起书桌底下的火盆直接扣到崔南轩头上,她现在很冷,不想和他废话,“崔大人,霍大人和下官之间的事,是下官的私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崔南轩似乎轻笑了一声,脸上神情仍然不悲不喜。

这小子,不知好歹,竟然真的和霍明锦搅合到一起去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霍明锦身陷囹圄,你想不想救他?”

傅云英嘴角轻抿,望着崔南轩绯红色的官袍。

她当然想救霍明锦,甚至想过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找崔南轩说明自己的身份。不过她找霍明锦确认过了,他有他的谋划,暂且不需要她冒险。

见她沉默不语,崔南轩又道:“我可以保下霍明锦一命。”

傅云英皱了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南轩想让她求他?

她笑了笑,收回视线,望向门外随风洒落的雪花。

上辈子,他不许她求他,现在,又来暗示她求他。

也是这样的雪天。

她不说话了。

崔南轩也不再开口,手指翻开案卷,慢慢翻看。

四周静寂无声。

突然,外面夹道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雪地里出现几个穿程子衣的护卫,个个身姿矫健,利箭一般穿过风雪,冲进屋里,走到崔南轩身后,小声说了几句话。

崔南轩脸色骤变。

他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震惊了许久,才慢慢找回神智,神情凛然。

傅云英心跳如鼓,不知是不是霍明锦那边出了什么事。

崔南轩好像把她忘了,丢下笔和看了一半的卷宗,伞也顾不上拿,带着护卫急匆匆出去。

出了什么事?

傅云英理好卷宗,走出院子,刑部的人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然和平常一样忙着手头上的事。

她不动声色,回大理寺交接文书,然后回号房。

很快的,那个让崔南轩恍惚了很久的消息可能公开了,整个大理寺都骚动起来,傅云英坐在号房里,能听到四面八方杂乱的脚步声和恐惧的窃窃私语。

石正穿过长廊,飞奔到她的号房前,脸色煞白,冲进屋,小声道:“大人,不得了,太子没了!”

饶是早有准备,傅云英还是收不住惊骇,双手微微颤抖。

太子死了。

皇上膝下只有太子一个长成的皇子。

第113章 加柴

漫天的雪花,茫茫一片,雄伟巍峨的紫禁城笼在风雪之中,肃穆沉静。

傅云英拢紧身上的氅衣,乔嘉在一旁为她撑伞,雪太大,风里夹着雪粒子,吹在脸上,刀刮一样冷。

大雪中,几个人影渐渐朝她走近。

姚文达和汪玫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小声讨论什么,神情严肃,身后簇拥的文官们也都沉着脸,目光茫然而空洞。

傅云章走在中间,看到等在路边的傅云英,眉头轻皱,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快步走到她面前,取下暖耳给她戴上。

“等了多久?”傅云章问,依然觉得她戴自己的暖耳像只毛茸茸的兔子,不过现在不是拿这个开玩笑的时候,“冷不冷?”

傅云英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冷,给他看她手心里攥着的一只紫铜小手炉,“二哥,东宫出了什么事?”

她手心白腻,透着微红的熏色,一直拿着手炉,手指头都是暖和的。

“出事的时候太子不在东宫”

傅云章压低声音说,等她把手收回袖子里去,接过乔嘉手里的伞,一大半倾斜罩在她头上,两人并肩往南走,身后留下几道平行的脚印。

鞭声阵阵,有马车冒着风雪迎面朝他们飞驰过来,大道两旁的官员们纷纷往后退,以免被飞溅的雪花弄脏衣袍。大部分低级官吏此刻都在往外走,逆行的是内阁大臣和六部尚书、侍郎等人,太子身死的消息已经散播开来,朝堂震荡,不管是休沐在家还是因年老不必上朝的大员们,都被召进宫中密谈。

太子是皇位继承人,没有太子,储君之位虚空,国无宁日。

如果皇上还有其他儿子,那倒好说,再选一个就是了,可皇上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其他皇子都在四五岁之前便夭折了。这些年皇上也纳了不少嫔妃,可不知是怎么回事,妃嫔们不论受不受宠,始终没有再生育,连最得圣宠的孙贵妃也一直没有喜信传出。

没有太子,人心惶惶,一日不选出新储君,朝堂就没法安定下来,虽说皇上还不是很老,也许还会有子嗣但大臣们等不起,万一皇上和先帝一样驾崩得突然,到那时,群龙无首,连一个可以继承皇位的皇子都没有,还不天下大乱?

司礼监太监方才已经往各处宣读谕旨,太子离世,皇上大恸,孙贵妃直接哭晕了过去,东宫一干人等都被扣下,直接由锦衣卫负责审讯。

进了北镇抚司,即使是清白的,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傅云英虽然在东宫挂了个虚职,但本人一直待在大理寺,侥幸逃过一劫,锦衣卫直接将她从抓捕名单上划去了。

她觉得这可能是因为霍明锦提前交代过,所以她现在才能安然无恙。周天禄自从那次入狱之后,遭到太子厌弃,太子嫌他名声不好听,直接免了他侍读一职,可这次锦衣卫还是冲进周家把周天禄给抓了。

锦衣卫可不管证据充不充分,凡是和东宫有关联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傅云英眼眸低垂,仔细回忆最近发生的事,脸颊忽然一阵冰冷凉意,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

旁边两声淡淡的笑,傅云章对着她摇摇手,手里一只小雪球,刚刚看她走神,他故意抓了把雪冰她的脸,“别担心了”

他顿了顿,“出了这样的事,哪一派都不敢轻举妄动。”

傅云英心念电转,霍明锦说他有把握从刑部出来这一切是他安排的?

他派人杀了太子?

她心头凛然,不敢对傅云章说出这个猜测。

霍明锦曾说,他如今什么都不信,只信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道,为之可以不顾世人眼光,一往无前。这个道可能是正义公理,可能是功名利禄,可能是荣华富贵,可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可能是佛家善恶终有报的信念,也可能仅仅只是吃饱穿暖的小小心愿。

那么,霍明锦心里的道,又是什么?

兄妹俩都有些心事沉沉,回到家中。

傅云启也在家,京城出了大事,城门全封了,运河那边运货的船进不了城,家里的伙计、下人全被赶回家中。刚才京卫沿街宣读告示,朝廷下令,这几天京中追查盗贼,老百姓都得老实待在家中,无事不得出门。

京师的百姓毕竟是天子脚下长大的,虽然没真正经历过大风大浪,但对朝堂动荡非常敏感。傅家下人不必傅云章吩咐,采买了够一家人吃几个月的果蔬米粮和柴炭,还偷偷备下了防身用的棍棒等物。

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巷子里的气氛也变得紧张凝重,家家户户关门闭户,雪中的里巷民坊,冷清寂静。

吃过饭,傅云章支开其他人,和傅云英坐在书房里烤火。

屋外北方呼啸,屋里暖融融的,火盆上架了铜丝网,用来烤茶饼,等烤出淡淡的花香时,就可以煮热茶喝。

傅云章手里拿着铁钳,慢慢拨弄炭火,道:“太子死在教坊里。”

傅云英愕然不语。

堂堂储君,竟然死在教坊那样的地方傅云章没有明说,但她猜得出太子的死因是什么。

勾栏之地,自然是风流的死法。

她皱眉问:“怎么会如此?谁敢带太子去那种地方?”

傅云章夹起一块烤好的茶饼,他做不来精细活儿,傅云英怕他烫着,自觉拿青花蕉叶瓷罐去接,挽袖泡了两杯茶,晶莹的水柱落入茶盅里,溢出淡淡的茶香。

“是东宫的小太监。”傅云章端起茶盅,看她一眼,其实不想和她说这样的腌臜事,怕污了她的耳朵,不过她也曾是东宫的属官,必须和她说清楚了,“太子成婚以后,免不了纵情,小太监为了讨好他,哄他吃助兴的药。詹事府的人曾为此提醒孙贵妃,孙贵妃没当回事宫中皇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太子年轻,不知节制,在教坊里又被里头的人喂下了其他药物,两者可能相冲,又或者是纵欲过度”

有些事他故意隐去了,太子死的时候光着身子,房里有四名女妓。

教坊司以前隶属礼部,掌管训练乐妓乐工,为宫廷宴饮编排曲目。到先帝时,不再招揽民间艺人,直接命教坊乐工们常住紫禁城西侧一所偏殿内,专供皇室消遣。

自此,民间老百姓口中的“教坊”,就成了青楼烟花之地的代称。

太子就是死在这种地方。

傅云英喝口茶,慢慢冷静下来。

这样的死法其实往深里想一想,也不算太离奇。本朝皇子大多数从十岁起就被宫中的太监、宫女引诱着开了荤,整个少年时期一直不加节制,到成婚后往往需要用药物才能成事,越滥用药物,身体越不好,身体越虚弱,行房事时越离不开药物。如此恶性循环,皇子们大多寿数不长,先帝算是活得比较长的皇帝了,在他之前,几任皇帝都只活到三十多岁便驾鹤西去。

太子早熟,是宫中唯一一位皇子,太监宫女们为了奉承他无所不用其极

表面上看来是如此,但事实绝没有这么简单,一定有人背后推波助澜。

“这事不好查皇上直接命锦衣卫接手,说明他不放心刑部和大理寺。”傅云章望着紧闭的窗扇,轻声说,“太子身亡,看似只是意外,和前朝没关系,实则息息相关。”

不管太子的死因是什么,紫禁城又要变天了。

傅云英垂下眼帘。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辗转难眠。

次日天光放晴,雪终于停了。

明亮的雪光映在窗前,如水一般潺潺流动,下人在院子里扫雪,扫把刮过青石板,刷刷的响声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仿佛一切都像漫进罗帐里的日光一样,温暖平和。

实际上却不是,太子一死,整个朝堂又要经历一次大换血。

傅云英和平常一样起身梳洗,穿戴好,吃了一碗热腾腾的葱油拌面和几枚酥脆的炸果子。

傅云章胃口不好,只喝了碗山药粥。

二人收拾好,仍旧往紫禁城行去。

到大理寺门口的时候,前头传来议论和争吵的喧哗声,远远可以看见刑部前人头攒动,两边大街上挤满了人。

傅云章先下车,转身扶傅云英下来。

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路边人群后面看热闹。

只见刑部大门前熙熙攘攘,数十个身穿罩甲的锦衣卫鱼贯而出,手中长刀在艳阳下反射出凛凛寒光,长靴踩过积雪,咯吱咯吱响。

少倾,锦衣千户、副千户簇拥着一人从里面缓步踱出,那人身影高大,肩披璀璨霞光,慢慢从阴影处走出来,刀刻般的脸庞,双眸幽黑,负手站在石阶前,风吹衣袂猎猎,眉宇间气势如渊。

他环视一圈,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目光落到人群最后面的傅云英身上时,停留片刻。

明明隔得非常远,但傅云英感觉到他应该在看自己,朝着他的方向微微颔首。

霍明锦嘴角似乎轻轻翘了一下。

没人敢说话,四周鸦雀无声。

马蹄踏响声由远及近,打破岑寂,几匹快马踏琼碎玉,飞奔至刑部门前,马上之人不等马停下,便滚鞍下马,跪在霍明锦脚下,“二爷,皇上宣您进宫见驾。”

霍明锦不语,走下长阶,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轻叱一声,骏马撒开四蹄,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出去。

缇骑们也跟着纷纷跨上马背,数十人风卷残云一般,迎着略有些刺眼的阳光,往内宫的方向去了。

如雷的马蹄声回荡在长街上空,盘旋环绕。

直到马蹄声听不见了,众人才恍然回神,交头接耳起来。

“霍指挥使出来了,这朝堂上又要闹翻天!”

“不愧是战场上活下来的人,真是命大,眼看活不成了,这又给放出来了。”

有人心有余悸,小声庆幸:“还好我们只是不起眼的芝麻小官,霍指挥使要报复也不会报复到我们头上”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傅云章和傅云英对望一眼。

“霍大人应该没事了。”

傅云章说,神情有些感慨,旦夕祸福,说的大概就是霍明锦了。

傅云英唔一声。

心里却知道,这事还没完。

两人作别,傅云英往大理寺走,照例是陆主簿负责点卯,看到她,下巴往里头轻轻一点,“赵少卿回来了。”

太子死了,所有在外公干的重要官员全被紧急召回京城,赵弼是昨晚连夜赶回来的,城门守卫森严,他拿出大理寺的牙牌也进不了城,一直等到天亮,进城之后没回家,径自赶到大理寺处理公文。

傅云英在他的房外等了一会儿,看他忙得连抬头的工夫都没有,想了想,先回自己的号房。

太子莫名其妙死了,大理寺众人惶惶不安,听说这案子锦衣卫接了,大家松口气,看看左右同僚,都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好险,这么棘手的案子,差一点就落到他们头上了!

太子的事一日不查出一个结果,紫禁城内随时可能掀起狂风暴雨,众人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各回自己的号房。

非常时刻,一定得小心谨慎,闭紧自己的嘴巴。

昨晚北镇抚司已经有十几个宫人熬不住酷刑,今早尸首被拖去城外乱葬岗的时候,刚好被他们撞见,几个身体虚的,当场捂着嘴巴跑到墙角底下,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干净了。

六部官员都知道太子死了,可太子死得不光彩,因此还没有正式发丧,高官们急得团团转,没空管底下的小喽啰,皇上又因为伤心过度病倒在床,内阁大臣们为太子的丧葬事宜争吵不休。

底下的官员们看不懂权势内部的暗潮汹涌,不知道是该假装不知道太子已死的事继续办差,还是面朝东宫的方向痛哭流涕,最后一合计,还是老老实实当差吧。

没办法,皇上敏感多疑,这时候谁敢哭,万一皇上觉得官员们在咒他死,一个贬黜旨意下来,谁兜得住?

这哭不行,不哭也不行,等皇上和孙贵妃缓过劲儿来,知道官员们没有为太子痛哭,又要疑心他们盼着太子死,到时候还是得遭殃。

于是,大家都面无表情,见面就低头,叹口气,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再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一整天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度过。

夜里回到家中,管家拿出一封信给傅云英看。

是袁三托人送进来的,他去了一趟江西赣州府,顺利找到在周家田庄修养的周公子。前不久京里出了事,霍明锦被扣押了,周公子听说以后,欣喜若狂,闹着要进京。周家人却不松口,劝他不要贸然上京,周公子不听劝,悄悄拿了盘缠和路引,雇了条船。船都走出几个时辰了,还是被发现他私自离开连忙一路往北追的周家人给抓回去了。

袁三信上说,他已经打听到周公子当年被送回老家的原因,他假扮成外出游历的贵公子,和周公子成了好朋友,周公子喝醉酒以后嘴上不把门,什么都告诉他了。不过信上不方便说这事,他正在赶回京师的路上,大雪天,行路不方便,他预计要到年后回京城。

傅云英把袁三的信来来回回看几遍,确认没有看漏的地方,将信纸丢进火盆里,涨起一团火焰。

按理说霍明锦失势时,周家不必忌惮他,正应该趁机将周公子接回京师才对,可周家人没有派人去江西接人不说,还阻止周公子回京。

莫非周尚书早就预料到霍明锦这一次会很快官复原职,所以不许儿子回京?

她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当初周天禄忽然被诬告入狱,看起来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报复,实则有人妄图借此陷害周天禄,他当时是太子最为喜欢的侍读。

那时她就觉得不对劲难道周天禄的入狱,也和太子死的事有关?

早就有人想对太子下手了,又或者说,早在很久之前,太子身边就有想害他性命的人。

周天禄只是因为得到太子的偏爱,挡了其他人的路,才招致牢狱之灾。

这一切,又和霍明锦有什么关系?

傅云英猜不出其中的关联,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难怪兵部尚书周大人能够屹立几朝而不倒,他果然练达敏锐,他恐怕早就看出东宫不太平,所以趁着周天禄惹上官司,将人领会周府养着,不许他再去东宫走动。

至于不让小儿子回京,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霍明锦一天没真正倒下,他不会贸然得罪霍明锦。

隔天,礼部侍郎因为触怒皇上,被罚在大雪天中跪了一个多时辰。

千步廊外的广场空阔宏壮,大朝会的时候,文武百官要跪在其中听太监宣读圣旨。礼部侍郎跪的地方就在御道前,即使是大晴天,也是北风狂啸,戍守在这里的羽林军也冻得面色苍白,礼部侍郎将七十岁的人了,哪禁得住在寒风中跪,一个多时辰下来,被太监抬走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

据说,礼部侍郎是因为在为太子办理丧事时出了点小差错而惹恼皇上的。

接下来几天,官员们要去东宫为太子举哀,每天日头曝晒,雪慢慢化了,山间青松露出枝头原本颜色,京城却仍然是一片银装素裹,官员们都要为太子守丧。

就在这个时候,东宫传出一个让众人惊掉下巴的消息。

太子妃沈氏怀孕了。

而且据太子妃身边的宫女说,太子妃早就知道自己有孕在身,托沈首辅帮忙请圣手神医诊过脉,神医说太子妃这一胎是个男孩。

太子死在教坊时,太子妃刚从庙里还愿回宫,手里还拿了一张纸,纸上写的是刚从庙里抄的签文。

太子妃抽中一支上上签。

峰回路转。

太子没了,太子妃肚子里却可能揣了个太孙。

听到这个消息时,众人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一个个龇牙咧嘴,表情古怪。

御书房里,锦衣卫副千户将一份密折送到书案前。

皇帝阴沉着脸打开密折,越往下看,脸色越难看。

密折上详细记录了首辅沈介溪和别人私底下的往来,他几时起床,几时出门,几时就寝,连几时去茅房,去了几次都标注了准确的时刻。

那名给太子妃诊脉的神医是沈介溪本人亲自接到府中的高人,毋庸置疑,沈介溪早就知道太子妃怀孕了。

至于太子被身边的人引诱着去那种地方,还有东宫那些禁药是从哪里来的虽然和沈介溪无关,但全都和他昔日倚重的一个门生脱不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