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脚下的步子终于顿了顿,回过头来问道:“公主到底有什么事?”

永福走上前来,直视着他。他的眸子漆黑,倒映出了天上的星辰和宫中的房梁,唯独倒映不出自己。

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自己。

永福看了他良久,终是释然地一笑:“薛慕,如果我告诉你,七年前你病得快死的时候,守在你床前一夜的不是我而是柳清欢,你会不会恨我?”

薛慕微微一愣,垂了垂眸道:“不会。”

永福有些意外:“为何?”

“因为我早就知道那个人是清清。”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认得出来她的手。”

第44章 灵珊

柳清欢醒来的时候,耳边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掀了掀眼皮,入目的是一间农舍。微白的晨光从门□□进来,有些刺眼。她看了门口的两个身影一阵,才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刚一使力,腰上就疼得厉害。

“嘶…”

柳清欢的痛呼甫一出口,门口的两个身影就急切地冲了进来:“姑娘,你醒了?你身上有伤,不能乱动的。”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农家妇女,穿着粗布衣裳,脸晒得有些黄。

柳清欢眨了眨眼,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妇人道:“这里是凉县,姑娘受了伤晕倒在河边,我们家老胡去溪边捉鱼时刚巧看见,便把姑娘带了回来。”

凉县?柳清欢飞快地回想着长安城附近的地图。她记得她掉进陷阱后因为伤口太痛,终于还是昏了过去,不过在昏过去之前,似乎是落进了水里。如果这里是凉县,那她掉进的那条河就是碧清河。碧清河一路向西,流经七个县城,凉县已经和长安相隔两个县,她竟是被水流冲了这么远?

那妇人见她不说话,又主动介绍:“这是我家老胡,就是他把你带回来的。”

柳清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两人,感动地道:“大恩不言谢,两位的救命之恩小女无以为报,还请受小女一拜。”

柳清欢说着就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那妇人赶紧拦住了她:“姑娘不要妄动,小心撕裂了伤口。”那妇人在床边坐下,笑着对她问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哪里人士,怎么会受伤晕倒在河边?”

柳清欢眼睛一红,捂着脸泣不成声:“我…呜呜呜。”

妇人见她哭得如此伤心,连忙安慰道:“姑娘莫哭,有什么委屈跟胡大婶慢慢说。”

柳清欢吸了吸鼻子,道:“小女本名季书彤,原籍四川,父亲带着我们一家在长安经商,生活还算富足。上个月,表哥从四川来与我完婚,本是一桩喜事,可哪知表哥蛇蝎心肠,为了谋夺我家家产,害了我父亲,还不肯放过我。我被他一路追杀,逼于无奈只能投河,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遇到两位贵人,救了小女一命。”

胡大婶听完以后气愤不已:“世上怎有这样歹毒之人,季姑娘安心在这好好养伤,待伤好后,我们陪你去衙门告他一状。”

柳清欢擦了擦眼泪,伤心地道:“胡大婶有所不知,我表哥早就疏通好了关系,他们官商勾结,衙门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胡大婶安慰道:“别急,公道自在人心,先养好身体再说。”

柳清欢点点头,又道:“胡大婶,不知小女昏睡了多久?”

胡大婶道:“一天一夜了,可把我们急坏了。”

一天一夜?薛慕恐怕已经带人去了袄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柳清欢微微皱了皱眉。胡大婶以为她又想起了她的表哥,忙不迭地道:“季姑娘,你躺着休息,不要想太多,胡大婶去给你熬点汤。”

“谢谢胡大婶。”柳清欢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没事没事。”胡大婶笑着站起来,拉着他们家老胡一起出去了。柳清欢看着他们的背影,闭上了眼睛。

侯府里,李默指着桌案上的地图,对薛慕道:“我们已经沿着碧清河找了一天,依然一无所获,如果夫人不是滞留在附近的树林里,那么很可能已经被河水冲到更远的地方去了。”他修长的食指在地图上画了一条蜿蜒的曲线,接着道,“碧清河出长安以后一路向西,共流经七个县,夫人可能在某个地方被人救了起来。”

薛慕看着密密麻麻的地图,沉着声音道:“一个一个找。”

李默舔了下干涩的嘴角,还是道:“我会加派人手。”

商量完,薛慕又往外走,李默连忙追了上去:“我说大将军,你也不是铁打的,这么不吃不喝不睡的,你累垮了可没人会帮你找夫人。”

薛慕道:“我昨晚睡了一个时辰,今早也用过早饭。”

李默扯了扯嘴角:“打仗的时候都没这么拼。”

见薛慕没什么反应,李默考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你把唐子博放了就不后悔?现在丢了的不是皇上的媳妇儿,他当然不着急,可你不能这么轻易地就屈服啊!”皇上平时没事做就爱叫他戒酒,他还指着这个机会,把薛慕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呢!

薛慕表情淡淡地道:“有什么后悔的?我今天能放了他,明天就能把他抓回来。”

李默微讶,然后叹服地点了点头。

薛慕带着人马又找了一天,眼看太阳又要落山了,依然一无所获。

柳清欢在床上躺了一天,身体倒是好了不少,只不过夜里万籁俱静,伤口好像就疼得有些火辣辣的。

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了一口,就呛得咳了起来。怕打扰到隔壁睡觉的胡家夫妇,柳清欢用手捂着嘴,低低地咳了几声。

摊开手后,手心赫然有几点血。

柳清欢的眸色蓦地一变,在桌前站了好久,才又慢吞吞地挪回了床上。

静养了一天一夜后,柳清欢觉得身体比昨天利索了不少。虽然一动伤口还是扯着扯着的疼,但至少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

她从屋里走到院子里,坐在一棵大树下开始晒太阳。

胡大伯去地里了,胡大婶一个人在院里忙活,外面还跑着两只土狗。柳清欢晒了阵太阳,觉得有了些睡意,便打算起身回屋眯一会儿,哪知刚站起身来,门口就走来了两个凶神恶煞的衙役。

胡大婶连忙跑过去迎接,衙役打量了她几眼,问道:“最近有没有可疑人士出现?”

胡大婶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这里就我和我家老胡,哪有什么可疑人士。”

衙役在院子环视了一圈,看见了站在树下的柳清欢。

“哟,这哪里来的小娘子,长得还真标志。”衙役说着就往柳清欢的身边的走,胡大婶连忙把他拦了下来,“诶差大哥,这是我家女儿,前阵子上山采蘑菇的时候受了点伤,不是什么可疑人士。”

“你女儿?”衙役诧异地打量了她一眼,“你生得出这么漂亮的女儿?”

“哎呀差大哥,你莫要取笑奴家,好歹奴家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枝花,我们老胡可是求了我好久我才答应嫁给他的。”

两个衙役听她这么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行了,要是发现可疑人士,记得来县衙通知。”

“知道了知道了,两位差大哥慢走!”胡大婶踮着脚尖看着两人远去,终于松了口气。

柳清欢走到她身边,不解地问道:“胡大婶,出了什么事?这些衙役是来查什么的?”

“我们进去说。”胡大婶把她扶到床上坐下,才压低声音道,“姑娘可能不知道,就在你昏迷的那一天,长安跑了一个杀人犯,现在官府正在到处缉拿他。”

“杀人犯?”柳清欢眨了眨眼,侧头看她。

“是啊,听说他还有同党埋伏外城外接应。”胡大婶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这两天官府查得严,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的女儿胡灵珊,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柳清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你真正的女儿去哪儿了?”

“唉那丫头,又跑到长安去找她表姐了,估计要下月才会回来。”胡大婶提起自家女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哦。”柳清欢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胡大婶见她这幅表情,不放心地提醒她:“季姑娘可要记住了啊,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的女儿胡灵珊。”

柳清欢看她那副担心的样子,笑着点点头道:“放心吧胡大婶,我记住了。”

胡大婶这才松了口气地继续出去忙活了。

下午的时候,胡大婶特地杀了只鸡,又宰了个鸭子,柳清欢看着有鸡有鸭的晚饭,愣了一下才问道:“胡大婶,今晚怎么吃得这么好啊?”

这不怪柳清欢奇怪,虽然在侯府每顿都是大鱼大肉,但胡大婶家只是普通的农民,平时吃的东西见不到什么油水,今天这顿…怎么看都是过年的时候才会这么吃啊。

胡大婶夹了只鸡腿到她的碗里,笑着道:“季姑娘身上有伤,要吃好点才能好得快。”

柳清欢感动地看着她:“谢谢胡大婶,等我好了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胡大婶的眸光微微变了变,才拿起桌上的碗含糊道:“吃饭吧,吃饭吧。”

柳清欢埋下头,专心致志地吃饭。

一顿饭刚刚吃完,门外就涌进了一大帮子人。屋里的三人除了柳清欢都站了起来,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人打量了他们一阵,最后目光落在柳清欢身上:“这人是谁?”

胡大婶忙道:“她、她是我女儿。”

为首的人似乎也是不相信胡大婶能生出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儿,将信将疑地看着柳清欢:“你是她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柳清欢也惊慌道:“我、我叫胡灵珊。”

为首的人眸子一动,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带走!”

第45章 马家

几个大汉说着就要上前来拉柳清欢,胡大婶连忙挡在柳清欢跟前,惊惧地看着他们:“我家闺女身上有伤,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有伤?”为首的人闻言又打量了柳清欢一眼,见她脸色确实苍白,便让几个大汉停下,嘱咐道:“你们小心点,别把胡姑娘弄伤了。”

“是!”壮汉们对柳清欢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自己走。柳清欢看了胡大婶一眼,顺从地往外走去。胡大婶动了一下,为首的人挡在她跟前,笑咪咪地道:“我们今天来,是跟你商量一件喜事的。”

柳清欢只听到这么多,就被请上了一辆牛车,坐在上面等了一会儿,为首的那人才缓步从屋里走出来。驾牛车的人见他出来,就赶着车往前走,柳清欢回头看了一眼胡大婶家的院子,对为首的人问道:“你们抓我走想做什么?”

那人勾了勾嘴角,对她道:“胡姑娘不必惊慌,我们是来接你去成亲的。”

“成亲?”柳清欢被震了片刻,才干笑道,“成亲是不是应先按规矩纳采问名,这么着急是做什么?”

那人道:“确实挺急的,不过姑娘放心,新郎官是马县令的二公子,该你的聘礼分文不会少,你爹娘刚才也同意了这门亲事。”

“哦。”柳清欢淡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那人怕她心有抵触,又劝说道:“胡姑娘嫁入马家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后半辈子定是穿金戴银,衣食无忧。”

柳清欢在心头呵呵一声,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想了清楚。

她醒来的时候,就听到胡家两夫妇在商量用她顶替他们女儿之事,只不过她听了半天,两人也没提到是顶替什么事,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门亲事。

这两夫妇为了让她承认自己是胡灵珊,还联合两个衙役演了一出长安有杀人犯逃走的戏码。本来这场戏还算演得不错,可惜在她这个全长安最伟大的骗子眼里,还是有不少的破绽。

不过那两个衙役应该是真的,大约是在衙门当差的邻里,和胡家夫妇的关系不错。马县令家的公子要强娶胡家女儿的事应该也是他们偷偷告诉胡家的——依今天的情况来看,马县令事先并未上门提过亲,这会儿强行来把人带走,大概是不想打草惊蛇,让胡灵珊有机会跑掉。

不过一方不惜强娶民女也要为自己儿子讨媳妇儿,一方做到这种地步也不愿把女儿嫁给马家,看来这个马家二公子…身体和人品一定有一个有缺陷。

可她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胡家家境贫寒,看胡大婶的样子估计胡灵珊也不会是什么国色天香,马家为何非要娶她家女儿不可?

她撇了撇嘴,想不通就想不通吧,反正也不关她什么事。她之所以早就知道胡家夫妇没安好心还是没拆穿他们,只不过为了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他们救了自己一命,现在自己救了他们女儿,也算是两清了。

为了让他们放心大胆地骗自己,她还特别贴心地编了一个凄楚的身世,就是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无依无靠走投无路,就算无声无息地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找他们报仇。

她被自己的善良感动了,她果然是个有风度的骗子。

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逃婚了。这个她拿手,连侯府都能逃出来,何况一个小小的马家。

正想到这里,又猛地咳了起来。领头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她一眼:“胡姑娘没事吧?”

柳清欢摇了摇头,放下捂着嘴的右手:“没事。”

那人回过头去,柳清欢摊开拽紧的手心看了看,又咳出了几点血。她抿着嘴角,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牛车一路走到了马县令家,却是从后门进的府。柳清欢挑了挑眉梢没作声,领头人让牛车停下,走过来对柳清欢道:“胡姑娘稍等,待某进去通传一声。”

马县令本靠在坐床上出神,见一男子进来,连忙上前问道:“人接来了吗?”

那人点点头道:“接来了,正在院里等着呢。”

马县令眼珠子一转,确认道:“确定是胡灵珊吗?”

“她自己都承认了。”

“那就好那就好。”马县令走回桌案,对那人道,“让她到书房来见我。”

“是。”那人退下后,直接去院子请柳清欢,“胡姑娘,马县令请你去进去。”

柳清欢眨了眨眼,从牛车上下来,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目光下意识地在书房逡巡一圈,柳清欢惊讶地看着挂在正中间的那副《蓝睡莲·夏》。

在柳清欢愣神之际,马县令也在打量她。他本以为农家出生的胡灵珊定是生得皮糙肉粗,没想到竟是这样漂亮的一个丫头,他儿子一定会喜欢的。

“你就是胡灵珊?”

马县令的声音拉回了柳清欢的神志,她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笑着道:“小女正是胡灵珊。”

马县令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声音也是比黄莺还要婉转:“今晚便是你和我儿的大婚之日,我会让丫鬟帮你好好梳妆打扮的。”

柳清欢的嘴角抽了抽,今晚?这马家二公子到底是有多急…

她看了马县令一眼,表情似乎有些不满:“马县令,灵珊虽只是一介草民,但婚姻大事也不能这样草率。”

“很草率吗?”马县令睁大眼睛看着她,“聘礼本官已经差人送去胡家,日子也找人算过,今日可是黄道吉日。”

柳清欢眉头跳了一跳,又是黄道吉日。

“你和我儿的八字,更是天作之合。”

柳清欢眸光一动:“马县令知道灵珊的八字?”

“咳咳。”马县令做作地咳了两声,没有说话。柳清欢大概猜到他们非娶胡灵珊不可的原因了,她瞟了一眼墙上的画,对马县令道:“马县令,墙上这幅画画得真好看,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马县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她说的是那副《蓝睡莲·夏》,便道:“不是写着丁茂学吗?”

柳清欢神色暗淡地道:“小女不识字。”

马县令的嘴角抿了一下,这大承的才女千千万,给自家儿子找个不识字的…算了,看她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他儿子应该不会介意的。

柳清欢见他露出一丝嫌弃的神色,又道:“小女虽不识字,但自幼便对画作颇有兴趣,这幅画上的莲花栩栩如生,想必价值不菲吧?”

“当然,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其实是他花了十文钱从一个落魄书生手上买来的。他见柳清欢盯着那副画看,似乎是十分喜欢,他眼珠子一转,将画从墙上取了下来:“这幅画就送给你,算是给你这个新媳妇的见面礼。”

柳清欢惊喜地看着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难道我堂堂一个县令还会骗你吗?”

柳清欢十分感激:“谢谢马县令!”

马县令对她这个反应十分满意:“你嫁进我马家,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好了,先跟丫鬟下去梳妆打扮,不要误了吉时。”

“我这就去打扮。”柳清欢拿着画,欢欢喜喜地跟着丫鬟走了。马县令见她那副欢喜的样子,心里十分得意。十文钱的画就让她服服帖帖了,小户人家养的女儿果然没见识。

丫鬟们给柳清欢打扮完,就守在门外等着吉时。柳清欢拿出画,将杯子里的凉水倒在了上面。

也不知道这幅画是不是真的,她有些紧张地注视着画上的变化。

蓝色的莲花颜色变得越来越淡,一张潦草的地图渐渐浮现出来。柳清欢眸光一凝,这竟是真迹。她飞快地收起画,心跳得还有些快。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这次显些命丧黄泉,但却让她找到了这最后一幅画。

不知那马县令是从哪里得到这幅画的,不过他显然不知道画里的奥秘。她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阿厄斯手上那副《金蕊菊·秋》上的地图,然后拼接上刚才看到的半张地图,心里已经找出了剩下那半宝藏埋藏的地点。

凉县,西巍山。

柳清欢忍不住笑了一声,现在要说冥冥之中没有一只手在指引她,她自己都不相信。

“胡姑娘,吉时到了,请上婚车。”

守在门外的丫鬟突然朝着屋里喊了一声,柳清欢皱皱眉,怎么这个马家二公子不是住在马府的吗?还要坐婚车?

不过如果要出去更方便她逃跑,她理了理衣裳,从床上站了起来:“来了。”

马家门口果然等着一辆婚车,不过依然是在后门口。柳清欢心中隐隐有些想法,可又找不出个头绪。

她上车以后,队伍也没有敲锣打鼓,这静悄悄的模样不像是在娶媳妇儿,更像是在做贼。

行了一段路后,她发现队伍竟然是朝山上去的——凉县只有一座山,西巍山。

饶是柳清欢也不禁惊悚了起来,上天不是这么周到吧,告诉了她宝藏埋在西巍山还不够,还要派一辆婚车送她去?

一定是她平时好事做得太多,感动了上天。

“嗖嗖嗖”的几声后,不仅婚车突然停了下来,连护送的人都齐刷刷地倒在了地上。

柳清欢的眉头一跳,抬眸向前方看去。

暗沉的夜色中,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挡在车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银白的月光照不清他的五官,只勾出一个简单的轮廓。脑后高束的长发在风中翻飞,宽大的袖口被夜风鼓得呼呼作响。

少年站在车前看了她一阵,抬脚朝她走了过来。

柳清欢看着他过来,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你这是障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