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

“谨之,我记得你的血型是AB型啊?”

何菊华哑着声音,问,带着困惑铄:

“怎么会变成RH阴性AB型了?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属这种血型。”

问完之后,她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这并不难猜。

下一刻,佟六福的回答证实了她的猜想:

“谨之AB型血型,是我让人伪造的。你和耀桦一个是B型,一个A型,无论如何都生不出RH阴性AB型孩子。为了怕你起疑心。我和耀桦一致让医生伪造了那份血型。谨之的血型来自于他生父。”

果然如此。

何菊华神情一黯,只要一想到三十年来一直承欢于膝下的谨之,不是她亲生儿子,那个伤她、令她无比嫌恶的人才是,她心里就会生出一种椎心刺骨的痛。

三十年时间,那是人生大半辈子。她的爱情是支离破碎的,而母子之情,感情是真的,血源关系却是假的。

瞧啊,这辈子,她一只脚都快踩进棺材里了,才发现这日子全是虚度的,多可笑,多可悲。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之人,那个她所谓的儿子,感受到的是肩上的刺痛,以及心头的裂痛,脸上的表情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人生是一出戏,而她是场大悲剧。

崔赞脸色沉了沉,因为这句话:他是AB型,而常欢却是O型,至于佟耀桦,之前他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是A型,A型和O型血型完全不可能生出AB型孩子。

其实,DNA检测报告可以解释一切,但,听到这个血型,他的心脏还是紧缩了一下。

那个已经被挑明的事实,短时间内,他没办法平静的去接受成为现实。

“我就奇怪了,好好的,佟麒怎么会被调包了呢?”

佟六福满肚不解。

“爷爷,之前,我跟您说过的,佟家有内贼,而且不止一个。”

佟庭烽淡淡而沉沉的吐出这么一句,令众人的眼皮跟着跳了几跳。

“三十年前,常欢因为报复心理偷走了佟赞,查无踪迹,这是有人在帮她。

“不仅有内贼,还有外援,常欢背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控制她。

“六年前,他们母子会搬来巴城,不是偶然,而是计划的一部分。

“因为彼时,韩婧已长成,正花样年华。韩婧和崔赞的认得更不是一种巧合,而是人为的一种牵引。那些人最终的目的就在于:想借用韩婧之手来挑起崔赞对于佟家的憎恶。

“而后,他们又不小心泄露了崔赞是常欢私生子的消息让我知道,他们最终想促成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我和崔赞成为死敌。

“六年之后,崔赞复仇归来,如果我之前没有发现父亲的笔记的话,一旦发现崔赞的行踪,必会全力封杀。

“所幸老天有眼,让我不经意发现了那本旧笔记本,才清楚了个中的始末,才下了允许崔赞入佟家的决定。

“可惜的是,那些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而常欢在发现自己身患绝症之后,心中所怀对于佟家的憎恨越发的浓烈,于是自导自演了那天那出自二楼滚落的戏码。

“第二天发生的事更是一场阴谋。

“那些个于暗中一直控制常欢的人,早就料定妈的性格,肯定会不服气,会上医院探看。

“如果仅仅只是一个昏迷不醒,一个站在边上探望一眼,绝对不会发生事故。

“但在这个过程中,常欢醒来过,而且和妈发生了口角之争,激怒了妈。

“当时,妈的确有过一些想杀害常欢的行为,但真正伤害常欢的人,绝对另有其人…

“那些人只是想借常欢之死,逼佟赞将妈恨之入骨,彻底和佟家撕破脸,从而达到报复佟家的目的。”

宁敏静静听着,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究竟会有怎样一股人,在背后操纵着这样一个大棋盘,不仅把崔赞母子牢牢掌控着,还能把佟庭烽玩弄在手掌心上,把整个佟家也当作了一颗棋子。

她看到所有人都露出了这样一种表情:

惊惧。

她何尝不是。

崔赞久久沉默,飞快的消化着这一系列的信息。

昨夜,他才将父亲的笔记读了一遍,也曾拿这笔记和以前爸写给妈的情书去鉴定笔迹,结果表示这笔迹系出同一人。同时,他还找了一个熟人,拿来何菊华和常欢的毛发,和自己再次做了DNA鉴定。

今天早上,他已拿到结果:和常欢的鉴定是,非母子关系;而和何菊华的鉴定是:母子关系。

面对这样一个情况,他已然无话可说。

现在呢,又有一连串的异变向他袭来:

韩婧死了——他牵挂了六年的女人,在他回国后,死在了空难。

韩婧生的儿子是他的——这令他震惊,才勉强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却又被告知,儿子被人调包,早在出生之初,就已弄丢,查无下落…

但现在,他突然又在怀疑:佟庭烽吐露出来的一个个具有爆炸性质的消息,当真是真实吗?

“佟庭烽,这一切,应该只是你的猜测吧!”

崔赞思绪是彻底混乱的,他想了很久才沉沉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妈曾醒来过?还发生过口角?最后又如何证明何菊华没有亲手掐死我妈?而是有人在暗中嫁祸?如果你说这全是何菊华跟你说的,这片面之辞,你让我怎么信服?”

这些的确是何菊华说的。

这也正是她最最纠结的地方。

她去过重症监护室,有和常欢吵过嘴,也曾掐过她…这期间,她的意识有过一段时间的空白,等恢复意识时,她看到自己的双手牢牢的掐着常欢的脖子,那个女人已经气绝身亡。

而这时,出去交住院费的崔赞回来了,见状,将她甩到了地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仓皇而逃…

这整个过程,没有人看到。

她没有人证来证明她的清白。

“有!我能给你看一段视频来证明这一切!”

佟庭烽落下一句话,令何菊华一怔:哪来的视频?

“阿琛,阿宁的包呢?”

佟庭烽目光直直的看向乔琛:

“在这!”

乔琛将一直置于边上的小包扔了过去。之前佟庭烽有打电话给他,问有没有把她的包带来。如果没有带,就回去拿一下。他说带了,就不知这个包里有什么文章。

“谢谢!”

佟庭烽接过,拉开小包,从里面掏出了手机,还有一格电,但,足够支持将整个过程放完。

他调到了那种特定的格式,打开会客厅内的电视墙,指尖一划,将手机上的数据传送到了大屏之上,屏幕上立即出现了重症监护室的画面。

他回头扫视了一圈,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画面上,说:

“有一件事,我想我该说明一下,在常欢被送进重症监护室那一刻,阿宁因为一时心血来潮,将一枚微型监测器按在了室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和手机联接到了一起。因此才有了这样一段视频。之前,这只手机落在乔琛那边,所以我和阿宁都还没有看过监护室内曾发生过什么。但我可以肯定,在这被监控的几十个小时之内,所有人的行为都有被拍摄到。真相如何,只要我们一看始末,就能大白于天下,现在,我就把时间调节到事发当日八点四十五分…”

他在手机上调动时间,大屏上画面在飞快的移动,当时间被定格,画面上出现了何菊华,她头发高盘,静静的站在病床前,面色阴冷,沉寂,无悲无喜。病床上,常欢套着呼吸器正沉睡。

五分钟后,沉睡的常欢醒了过来,睁开了迷茫的双眼,盯着面前的人,好半天,神志似乎是恢复了,因为她的唇微微弯了起来,带着某种挑衅——对,那目光绝对是充满挑衅的。

何菊华看在眼里,冷冷质问:

“常欢,你的苦肉计,演的倒真是逼真。”

常欢喘了一口气,忽然,她挣扎着把氧气罩给扯开,开口说话,声音很虚弱:

“苦肉计?所有人都有看到,是你把我推下来的。”

“你这么冤枉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常欢苍白着脸色,扯出一抹难看的笑,笑的狰狞而丑陋:

“抱歉,我不想告诉你!”

“我也不稀罕!”

何菊华冷冷道了一声,转身要离开。

忽然,常欢翘了翘头,低低叫住了她:

“那你稀不稀罕我和耀桦那些亲密照。何菊华,我打算爆光出来,连同这一次你推我下楼的事一并交给狗仔队。我要看看,到时你还如何维护你那高贵良善的形象。嗯,还有小赞的出生证明。这些东西一旦公布于众,就会向公众表明这么一件事:我才是耀桦的爱人;而你才是那个无耻的插足者。”

“常欢…”

何菊华猛的回头,沉着一张精致的脸孔,叫了一声。

常欢扯皮笑,双眼迸射出复仇者所特有的火花,她靠着,弯着温驯的眉:

“其实你还是稀罕的。

“你要是不稀罕,你就不会出现在我家。

“我知道,你一直很爱他——

“也是,像耀桦这样一个男人,谁不爱?

“可他至始至终爱的是我!

“对了,你有没有发现,耀桦的小腹上纹着一幅狼的图腾,是不是很漂亮。我的小腹上也有这样一幅…那是我们一起去纹的…他说过,狼是最忠贞的动物,而他会永远忠贞我…

“那纹身就是一种证明:他只爱我。

“他不碰你,就是另一种证明。

“后来,我爸出事了。你爸真的很心狠手辣,完全不顾念我爸在千荣集团几十年的劳苦功高,为了巩固你在佟家的地位,也为了他在千荣集团稳定脚跟,而不惜将我爸推出去。耀桦为了我,去求你爸。你猜你爸的要求是什么吗?十个月内,他要当上外祖父。

“十月二日,对你来说算不算是个很特殊的日子。这一天,你摆脱了处~女的身份,真正蜕变成了耀桦的女人是不是?

“十月五日,耀桦是不是又出差了,他在我这里!他说你很无趣…死鱼似的…根本就不懂变通…完全不会侍候男人…这不能那不行…没半点情趣…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怀孕前的那个月,耀桦曾经出差半个月。实话告诉你,那半个月,我一直陪在他身边。在日本看樱花,小赞就是那个时候怀上的…”

“耀桦很喜欢和我做…兴致来的时候,能一整夜折腾在床上…这是你没办法给予他的快乐…

“小赞怀的月份比你儿子早上一个月,本来,他才该是佟家的长孙的…结果,你因为早产,反比我提早了两天生养…

“对了,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这么一件事,你生出佟庭烽的第三天,耀桦并不你身边,孩子也不在。他们一定告诉你,孩子送去保温箱了吧,因为早产,身体状况不太好,耀桦亲自去请儿科专家来…

“事实上不是,他来了我这里,亲眼见证了小赞的出生…整个出生的过程,他一直守在身边,抓着我的手…

“孩子出生之后,他还狂吻我…很感激我为他诞下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宝贝,不像你,只会给他生病猫子…一出生,就进重症监护室…”

“但你爸见不得我给耀桦生,逼着我隐姓埋名…这些年耀桦一直在找我,一直没找到,那全是因为你爸从中在作梗…

“你一定不知道,他找我们母子俩足足找了十年。

“你知道耀桦出车祸的那天为什么会临时改变计划没有飞英国,而是独自一人驾车驶向崦市吗?

“原因只有一个,他终于知道了我的行踪,马不停蹄想来救我们的…”

常欢说的话声音很轻,很哑,很迟缓,有几句甚至轻的几乎听不分明,但这些话,一句又一句,就像带刺的利刃,钻进人的心窝,可以把心刺的淋淋血水,痛的没办法捂一捂。

何菊华几次想打断,可常欢就像中了邪般的一径说着,最后,何菊华怒了,冲上去狠狠掐住了常欢的喉咙,直掐的她那是脸色发黑,双眼翻白,却又松了手。

画面中,常欢大口的在喘气,何菊华一点一点收回发颤的手:

“那些我都不在乎了…常欢,你打击不到我…我下个月就嫁出佟家去…我告诉你,我会风风光光的再嫁…我现在就告诉阿棠,他的求婚,我答应了…常欢,你以为我会在乎佟耀桦吗?我不在乎了…你想喜欢,想爱,请自便…”

这一句话,她没有吼完,身后有一道白影闪过,她突然往病床上栽了下去…

然后,一个身着白长卦,戴口罩的男人,出现在视频中,一双戴着手套的手,抓着何菊华的手,伸向常欢,常欢瞪大了眼,想叫,叫不出来,想挣扎挣扎不脱,没一会儿,气绝…

之后,那个白长卦离开,约摸五分钟后,何菊华恢复了神志,抬头,看到自己的双手正狠牢牢的掐着常欢的脖子,她一惊,门这时被推开,崔赞狂奔进来,将何菊华撂倒于地,而后他大叫,一大拨护士就奔涌进来进行急救…

视频就此被定格没有再播放。

整个过程很清晰,有人在栽赃嫁祸。

崔赞的身子在发抖,看到母亲被掐死,这个画面太过于残忍,他狠狠的揪着自己的头发,粗重的喘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节哀!”

佟庭烽只吐出这么两个字,一切如他所料:

“真相很残酷。但所幸,我们可以清楚的知道当时发生过什么,这总比一无所知,胡乱猜测来的强。”

有了这一卷视频,足可洗刷掉何菊华的罪名。

“是谁?到底是谁在后面操纵这一切?”

崔赞吼了一句。

“这个问题,抱歉,我回答不上来!视频里的人是谁,我们还得查一查,相信乔副院长会帮我们。关于这份视频,到时我会交给警方。这件事,佟家不会这么算了,会不遗余地的彻查到底。这不仅仅关乎着常欢这条命,更有可能和当年爸的车祸有关链…

“佟赞,现在你已经是佟家的一份子,所以,我还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件家族秘密:二十年前,爸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谋杀…而那个穿白长卦的人,还极有可能参予了六年前佟麒的调包事件…”

佟庭烽一连又扔下数枚炸弹,炸的崔赞一时回不过神来,他从没想过佟家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佟庭烽,这些年,爷爷这么器重你,你应该和佟家沾亲带故的吧…而且爸也知道…”

此刻的崔赞犹如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他放眼望,四面八方皆是一片白茫茫。

他一时找不到一个可以穿过迷雾的方向,但抬头时却又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佟庭烽想了想,再三惦量后才说道:

“我也是早产儿,比你早八天,出生第八天时险些死掉。那时你刚好出生第三天。同为早产儿,你比你的情况要好的多,并不需要保温箱。那一天我的生父被抓,那些人发话,要咱爸带上我和我生母去换人;当时我正在保暖箱,生命体征很不稳定,爸就带上了你去了,中途听说常欢生了,他半路折回,将你放在别馆,带上了常欢所生之子一起去了交易地点。最后,我生父和常欢的儿子被炸死,我生母就此成为植物人。

“从出事地点回到别馆,常欢也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样一个消息,悄悄带上你离去。咱爸怕咱妈知道儿子弄丢会急;当时,妈的身体因为早产非常难,就让我顶替成了他的儿子。就此取名为佟庭烽!

“崔赞,佟家的背后,背负着一桩你所不知道的政治恩怨。我想,那个幕后之人,这是想借你之手,试图伤家佟家的基业,从而达到他们某些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

往事一段一段的道出,惊悚而诡异。

明天继续揭密!

机关算尽,谁在暗中布下弥天大局

更新时间:2014820 8:59:41 本章字数:11701

崔赞静静听着,脱口便道:“归根结底是因为你生父生母,才把佟家拖进你所说的政治暗战中的吧!”

眼光绝对是犀利的铄。

“一半原因!瑚”

“你生父生母是谁?”

佟庭烽沉默了一下,看向佟六福,见祖父点了一下头,才一字一顿道了出来:

“我生母,姓佟,名漾…沉睡在佟家自建的无菌病房已有三十年。我想我该在这里明确说明的是:此佟漾,非你之前见过的佟漾。至于你见过的佟漾是谁,现在我不能说;至于我生父是谁,抱歉,还没到告知你知道的时候。我只能这么跟你说,我跟你,是表兄弟关系!你父佟耀桦是我舅父,你母何菊华为我舅母…这些事,爷爷可作证明!我没有半字虚假!”

这个回答,再度令崔赞和乔琛惊了一惊:这样一个身份,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一时,屋内沉寂若死水,各怀心思于心头,都被这一幕幕离奇的真相所震撼着。

崔赞胡乱喝了一口水,滋润了一下那无比干渴的喉咙,而后,涩涩然又问:

“佟庭烽,韩婧当初怀的是我的儿子,这件事,在你最初娶她的时候,知不知道…”

“韩婧以为我不知道;起初是不知道,注册的时候,我已知道…”

佟庭烽静静的说。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娶她?”

崔赞狠狠一瞪,磨牙,若不是他,他们一家三口就不会落得如今这样一个悲惨的下场:妻亡子散。

佟庭烽沉默了一下:

“自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她惹上了麻烦。我只是将计就计。”

“麻烦?什么意思?”

崔赞疑惑的问。

“有股神秘的力量在暗中控制住了她。用韩家母子三人的性命作为要胁,在逼她嫁我。她本来誓死不肯。也曾想逃出去。可她逃不脱。她被逼的走投无路。就这时,我救回了她。我想,那一切,全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她没有办法,只能同意嫁给我。”

崔赞又一呆:“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韩婧做梦的时候说出来的。之后,我问她,她死活不肯说。我就没有再问。之后这几年我一直在查。”

“你就这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