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带讥讽。

佟庭烽无视讥讽,继续解释道:

“我和韩婧,是协议婚姻。我保她安全,她将股份的控股权委托与我!”

“那孩子呢…你真没办法查到吗?”

“等我发现佟麒已经不是出生时候的佟麒时,已时隔两年,当初给韩婧接生的产科医师早已移民~国外。最近我找到了她,但很可惜,她在去年因为脑中风,已不能再言语。”

崔赞对此感到无比的失望,但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那你说的内奸呢,是谁?”

“三十年前那个内奸,已死。至于现在潜伏佟家的内奸,其中一个已经被我揪出来:是明姐。现已被隔离。不过,她是一个小角色,横竖就是受人胁迫,不得不做那些人的内线。至于其他内贼,目前我还查出来…”

话一出,何菊华怔了好一会儿:明姐是她带进佟园的。

为此,她不得不叹一声:人心难料啊。

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佟庭烽趁大家沉默的时候,打了一个电话,准备解决另一件事:

“陈祟,把安德夫妻请过来,就说老爷子想和他们说几句话…对了,过去之前,你打个电话让蕾蕾带安娜四处转转…把Mike也一并请过来…”

宁敏在边上看着,心头隐约猜到他想干什么了。

陈祟进到客厅时,安娜已经被佟蕾拉走,他笑着说:

“安先生,佟老请你们过去,有事相商,你们先过去吧,我去请安小姐…”

安德和周惠原本在主屋那边研究屋子,他们都知道佟庭烽对于古典居所,有一种别样的嗜好,今天他们算是真正领略到了,紫荆园佟宅,绝对是一处巧夺天工的地方。

每一处的设置,从原料开始,到做工,以后期的色彩搭配,都追求着一种几乎苛刻的完美…住在这样一幢屋子里,那无疑是一种享受。

对于他们来说,能得这样一个女婿,那绝对是百分之百的满意——

但当他们有说有笑走进暖阁时,安德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凝重的气氛:佟六福皱眉睇之,何菊华锁眉瞅之,崔赞拧眉盯之,佟庭烽淡眉斜视之,乔琛冷眉凝目之,而冒牌佟太则挑眉打量之,丝毫没有谈论婚事的热络气息…

“安叔,惠姨,过这边来坐…”

佟庭烽站起,迎上去,示意了一下最后几张空着的红木扶手椅: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事儿有点多,怠慢了!”

周惠并没有因为佟庭烽的亲自招待而感到高兴,因为这个男人的眼神太过于清冷,所有的客气,只显得疏离,会让人觉得不安——不过,他和安娜交往六年,从来就是这样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长大后的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可爱可亲。

那时,周惠特别喜欢摸这孩子的脸,粉嫩粉嫩,一摸就会小害羞,一头短发,很蓬松,摸上去特别的柔软,长的好看,又特别的讲礼貌,到哪都人见人爱。

只是,她没想到长大之后,他会变的这么的清冷。

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这就是这个孩子给她的感觉。

有时,她会觉得凭她女儿那点智商,怎么能抓得住这个男人的心?

好几次,她都有在暗处观察他俩:有时不怎么说话,有时挺热络——

听菊华说,佟庭烽在家也并不爱说话:谈论公事上,他也不多话,但,通常,一语可的中重点;私下里,不喜背后议论,偶尔兴致来了,倒也能高谈阔论,只是这种情况极少数。

所以,她想,这个人的本性就是这样的。

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只有合适,没有绝对的模式。而她则已习惯了他在他们一家面前的清冷,但今天,他似比以往还要清冷。

周惠不由得和丈夫对视了一眼——

安德也感受到了,但他还是扯出一抹笑,道了一句:

“怎么会…”

“嗯,那就好!”

佟庭烽点点头,淡淡道:“今天,我爷爷和我妈都在,有些事,我想我该借这个机会说一说。不过在讨论我和安娜的事之前,我另外有件事想请教两位长辈。”

安德转了一下眼珠子,有一种奇怪的紧张从心底钻了上来。

周惠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想了想,才道:

“请说!”

“惠姨,您和我妈那是打小认识的闺蜜对不对?”

佟庭烽睇着周惠,温温淡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也愉悦了几分,就像在闲话家常。

周惠心神被定了一下,瞅了瞅边上的老友,老友的面色挺差,谁遇上她那样的事,都没办法心情好,其实现在实在不是谈论婚事的最佳时机。但既然她来了,那就不能空手而归。于是她扯出了笑,想缓和缓和这气氛,说道:

“可不是,我和你妈那是几十年的朋友,从初中开始就是好姐妹,我和她呀,铁着呢,当初我生小安的时候,你妈可羡慕的不得了,一个劲儿说要认作干女儿。你妈呀,那时是恨不得再怀个女儿,一个劲儿的说:有儿有女,那就是个‘好’字,那才满圆。可惜呀那时菊华的身子因为生你生坏了,一连努力了十年都没能再怀上。直到第十年,才又有了蕾蕾,那个时候,你是不知她有多高兴,有回跟我说她兴奋了足足有三天三夜…”

安娜出生时,差点就做了何菊华的干女儿,只是那一年,何菊华突然生了一场病去英国治了两年,之后佟耀桦放下所有公事,陪她玩了大半个欧洲,又调整了两年,等她再回到东艾国长住,这件事也就淡了,没过多久,何菊华成功怀上二胎,一心一意全放在养胎上。这认亲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又后来,佟耀桦出车祸,何菊华的人生就此跌入黑暗,幸福就此远离了她的生命,再不得开心颜,认干亲一事,从此再没有被提起。

“那么,在您眼里,我算什么?”

佟庭烽又温温问了一句。

“什么意思?”

她一怔,捋了捋了短发。有点不太懂,她打量着。

“您是单纯的把我当作晚辈看待的?还是把我当作可以帮你们安家脱困的浮木来了?”

脸上依旧微带笑,只是这声音,渐渐的不再温润,那冷静的质问当中,流露着某种寒意,这令周惠平静的心湖激起了湍流——

她收起笑,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瞅了一眼佟庭烽越来越淡漠冰冻的表情,以及好朋友何菊华那怔怔的睇视:

“庭烽,你这是…想说什么?

“我当然有由你当后辈来看啊!这三十年的惠姨,你难道是白叫的?

“如果不是有这样一层关系打三十年前就开始建立起来了,六年前,安家生意破产,你怎么可能会出手相帮?

“在我眼里,你首先是我的一个晚辈,然后,是我们安家的恩人…

“正因为我了解你的人品,我才允许小安和你交往,哪怕因此遭人指指点点,我和你德叔都没有反对你们在一起…”

“哟,说的真好听!”

他低低一笑,笑的寒意森森,足能令人起鸡皮疙瘩,而眼神,利如箭:

“把我当晚辈看,把我当恩人看。惠姨,您好像有点口是心非!”

“我…我怎么就口是心非了?”

周惠语气很憋屈。

今天的佟庭烽这是怎么了,话里句句带刺儿。

佟庭烽冷笑:

“您要是真把我当晚辈看,把我当恩人看,请问,佟麒是怎么被调包的?”

这一喝,那么的突然,令周惠顿时骇白了脸色。

佟庭烽并不意外她变脸,当即趁胜追击:

“六年前之前,给韩婧接生的产科专家,是您给介绍的。那天韩婧在产台上痛了一个死去活来,我说:生不出来,那就剖腹,罗医生怎么也不肯,一个劲的劝我们:尽量自己生,而且不停的看钟表。

“当时,我纳闷,看罗医生那表情,不像是在等产妇的产门大开,而是在等什么人来似的。

“我记得清楚,那天,韩婧差点大出血,疼了十来个小时之后,依旧只能选择剖腹产。而婴孩由于在母体缺少羊水,闷的时间太长,出现严重窒息情况,最后还被送进了保温箱。罗主任后来给我的回复是,孩子得在监护室观察几天。

“就是这一天,我有看到惠姨您从自己工作的医院匆匆赶来,起初,我还以为您是真心关心佟家第四代。后来我才知道,您是特意赶来调包的!

“惠姨,您真是厉害啊,不动声色就换掉了韩婧的儿子!

“更神奇的是,您居然能从外头抱来一个体内继承着我的血统的初生婴儿——这种偷梁换柱的本事,真是叫人惊叹…

“最最叫我折服的是,我居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通过怎么一个渠道生出来的…平白无故就让我做了一个现成爸爸,你们自己说吧,这件事,要是说出去,谁信?我佟庭烽居然稀里糊涂就遭了你们的暗算!

“之前,您一直说,您感激我的出手相助,才让安氏家纺得以生存下来。难道您就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感激我的吗?”

这一番话,说是那是不温不火,但谁都有看到,佟庭烽每说一句,周惠的脸色就苍白一句,边上的安德更是惊的站了起来,而其他人,也都有被惊到。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样一个结果,会是周惠在背后导演的一出戏。

最最离奇的是,连佟庭烽都不知道佟麒的怎么来的?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宁敏叹为观止啊:佟庭烽啊佟庭烽,你身上藏的秘密,还真是多,一波一波,炸的别人那是好一番晕头转头——

此刻,她最大的好奇也在于这件事:佟麒的亲生母亲是谁?

周惠不说话,浑身俱冷,双耳嗡嗡作响,脸上哪还有血色。

安德也是。

两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质问,问的哑口无言。

他们无法料到这些一直被他们深藏的秘密,在时隔六年之后,会被当事人一一挖出来,狠狠的甩到了他们的脸上。

“怎么不说话了?”

佟庭烽抱胸站在他们面前:

“想编借口找理由,再来搪塞我吗?”

他一煞不煞的盯着,那目光,就像盘旋在天空的鹰隼瞄准了地上奔跑中的猎物,无论你怎么躲,都没办法躲开鹰的利爪:

“没有用的,如果我没有搜集足够的证据,你们觉得我会在这个时候,向你们摊牌吗?”

他从来是那种不击则矣,一击必中的角色。

周惠和安德对视了一眼,如在火上炙烤的心情,和不久之前的志得意满,形成了强烈的落差。充满期待的来,面对的竟是被拆穿西洋镜的下场。

“如果你们想不起来,我可以让你们好好回忆一下,你们是什么时候起在暗中算计我的——好让我爷爷以及我妈,乔琛,及我的阿宁清清楚楚的了解一下其中的内幕,”

佟庭烽回头倒了一杯水开水水喝,他说的太多的话,嘴有点干。甘甜的清水滋润着他的喉咙,他看到宁敏一声不吭的在听着,两个人的目光有那刹那交汇到了一起。

她似在问:唉,你的破事真多。一茬接一茬…

他扯了扯嘴角:可不是,从小到大,我一直生活在秘密里,长大后,那些人一个个的又往我身上套。不多才怪。

她微微笑了一个:怪不得你这么老奸巨滑,原来都是练出来的。

他的目光,温温然扫过,转开头后,变的冷淡,声音平静,缓缓道来:

“我想,一切源头也许得从小时候的一句戏言说起。

“那时,我妈曾说过一句话:安娜那么乖巧贴心,将来要是能做我儿媳妇就好了。

“我比安娜足足大六岁。所以,这话,就当时而言,称之为戏言,最合适不过。

“也许那个时候,大家都只是在说笑。

“可若干年之后呢,有些很单纯的关系,会因为各种利益链条而一点一点发生了变化。”

小时候,这种利益关系还不是很明显,待成年,人际交往,很多时候,都带着某种功利。因为他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因为他本身也够优秀出色。

地位和金钱,从来是世人趋之若附的两件东西。

他想了想,不再用尊称,而是直呼其名:

“所有的变化,应该始于我服完兵役回来之后,周惠,你开始寻找各种理由带着你的女儿出现在我四周。

“那时我二十,而安娜才十四,你会让安娜以教蕾蕾功课为由,每个周末跑来佟家。这样,我和安娜接触的机会就渐渐多了起来。

“紧接着2006年,整个东艾国,经济大萧条,很多小型的家族企业都走进绝境,安家的生意也不可避免的陷入低谷。

“第二年,2007年七月,安氏家纺准备宣布破产,一日本商人收购了安氏。

“同月,我妈找我谈话,要我出手帮助安家起死回生。当时,万世集团的生意也因为金融风暴略受小挫。我本分身乏术。但既然妈开口了,我怎么也得帮上一帮。

“七月底我开始研究安家家纺失败原因。

“八月头上,为了安家的事,我飞去琼城见了那位要收购安氏的金主,谈了谈价码!

“同月,爷爷在琼城第一大酒店给我庆生,发生了一些完全不在我掌控范围之内的事。

“八月,我被爷爷逼着结婚。

“九月,我和韩婧注册结婚,同时以私人名义,买进安氏60%的股份,正式进驻安氏,我向我妈保证过,所有资金当是借给安氏度过难关的借款。

“之后,我很忙,常常去安氏加班整治。

“这期中,因为心脏问题缀学的安娜,有到安氏帮忙,做了我一段时间的特别助理。

“我一向不用女人做助理。但那一次破例。原因:无非是不想刺激她,让她在休养的同时,有事可做,不至于太闷。

“2007年5月,韩婧在梅湾医院出生,妇产医师是周惠你推荐的,在科妇这个领域颇有影响力,同时还是乔琛父亲鼎力推荐的科室主任。刚聘来没多久。

“2007年12月30日,安氏家纺赢利,开年终晚会。会后,我接到安娜的电话,她和蕾蕾去书局,几个混混冒了出来,强行把蕾蕾带了去崦市。而她正在跟踪。我挂下电话,二话没说带着陈祟单枪匹马去了崦市。

“这一天,在崦市,我接到勒索电话,入地下赌城,大干了一场。没找到蕾蕾。据说,蕾蕾被两个陌生男人带走了。

“后来,不知道是谁报了警,所有人一轰而逃。我和陈祟走散,出了赌城,遇上安娜。在寻找陈祟的过程中,有一辆改装过的车忽然撞向我们。安娜适时推开我,我没事,安娜被撞断一根肋骨。

“事后,我抱她去医院急救。术后,安娜向我表白,说什么喜欢我已很久,她不奢求天长地久,只不想怀着遗憾死在春青年少时。”

听到这里,宁敏的心莫名酸了一下,原来,他和安娜,不光是“青梅竹马”,还有患难与共的情谊在里头呀:怪不得他对她那么好…

正想着,佟庭烽的目光忽又落到了她身上,一顿之后,吐出一句:

“我没有当场拒绝的主要原因是:她的心脏不太好。爷爷教过我:饮水思源,知恩图报。也许我做不到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但至少,我不能在那种情况下,去伤害她!”

这句话,他明显就在向她解释。

哼,她有那么小气吗?

好吧,至少解释了,她的心,会不经意的冒出几分窃喜。

她的唇线不由自主弯了一下。

而他也弯了一下,似乎是看到了她欢喜似的,眼神也跟着柔了一下,继续说:

“2008年1月,我和安娜的一些亲密照被公布出来,所谓的恋爱关系,就是这样被定格下来的。

“2008年2月12日,初六,安德和周惠因为恩师过世,要飞琼城,家里只有安娜,我正好去看她。那夜,她发烧,我叫来了家庭医生给她挂点滴。一连照顾了她两天。之后被媒体拍到我清早从御宫离开的照片。我在外置金屋的消息就这么不径而走。

“可事实上呢…”

他又顿了顿,看向周惠的目光淡寡而无情:

“我和安娜,一直维持着最简单不过的关系。”

*

同一时间,在花园里转悠的安娜,正在享受阳光和美景。

她非常的喜欢这里,只要一想到将来,自己可以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她就笑的眉飞色舞,整个人显得特别的娇美动人。

待续!

明日万更!

自食恶果,佟少的心机,深的可怕

更新时间:2014820 8:59:41 本章字数:11757

“这里真漂亮,太让人喜欢了。走在这种地方,会让人一下子感觉到掉进了古文明当中,哎,你有没有那种感觉,时间好像一下子逆转了,耳边只有语鸟花香,感受到的是泛着古朴气息的历史…”

安娜坐在轮椅里深深呼吸着带着花香的新鲜空气,温暖的阳光撒在身上,她轻轻抚摸着,浑浑懒洋洋的舒服着铄:

“蕾蕾,你哥是不是常常住这里?瑚”

“也不长住。就周末的时候会来待一会儿。哥很孝顺,有空就会在祖宅陪爷爷下棋啊什么…安娜姐,我哥没带你来过这里吗?”

佟蕾看到她眼底有尴尬之色一闪而过。

“来过,来过…怎么会没来过呢!”

她在撒谎。

佟蕾看得清楚,但也不揭穿,忽然沉默,有点同情她,原来安娜和她一样,至始至终,只是在单恋。

在巴城,所有人都知道她佟蕾在单方面迷恋乔大副院长,所有人也都认为安娜是她哥在意的女人,是外室,殊不知,这只是异曲同工,没有被拆穿了表相罢了。

安娜没有留心到佟蕾的异样,心里满怀憧憬:

未来,风光大嫁,也许她可以将新房设在紫荆园,从此蜕变成他的女人…天天享受这里的迷人景致…

那得有多幸福!

此刻,她并不知道暖阁之中,正上演着一出惊心动魄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