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自言自语了一句,苏暮词折回屋里,取了披风与维帽。素绸将床榻下的包袱取来,主仆二人脚步匆匆便朝寝殿外走去。

“嘎吱——”

门推开,映入眼帘一副清雅的容颜,咣的一声,苏暮词手里的包袱掉地,她惊慌失措地后退了几步,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口的女子。

能让端妃苏暮词这样害怕之人,便只有国师萧景姒。

她笑,看了一眼地上的包袱,淡淡问“端妃娘娘这是要去哪?”

“国、国师大——”

紫湘上前,一个手刀便将苏暮词的侍女敲晕了,随即,转身关门,落锁,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苏暮词心头咯噔一下,脸色唰的就白了,下意识地挪动步子后退:“我还以为天衣无缝的,还是没能躲过你的眼睛。”她退至门帘后的屏风,无路可退,声音里有几不可闻的颤音,“我大哥死时我便猜到了,很快就会到我的。”

所以,她兵行险招,陷萧景姒被天下诟骂,本想借此绊住她,却不想即便她真为妖,也无人能牵制她。

事到如今,她的后果,不堪设想。

萧景姒慢悠悠的步子,不急不缓地逼近,淡漠清雅的一双眸,一如往常的平静而清澈。

“托了你那一身医术的福,我本想留着你的,只是,你却没有安分守己地为自己留一条生路,苏暮词,”她眯了眯眼角,轻声念道,“自作孽,不可活。”

没有半点杀气,心平气和,却字字都让人胆战心惊。

萧景姒啊,她总是这样,做什么都不动声色,不瘟不火,即便是杀戮。

背部抵在金属雕镂的屏风上,坚硬的棱角撞得生疼,苏暮词咬紧牙关,手紧紧抓着屏风的边缘,将精致的下巴抬起:“我是大凉的宫妃,即便是一品国师,你也断断不能杀我,我若是死了,天下悠悠众口,你也别想好受。”

普天之下都在传,国师为妖,这般风口浪尖,她若死了,萧景姒妖女佞臣之名,势必要被全天下诟骂。

她好似漠然置之,只道:“天家的王爷我都敢杀,你,不过是个宫妃。”

苏暮词眼皮猛地一跳,是啊,有什么是萧景姒不敢做的,敏王不就是被她斩杀的,朝臣谁又敢说什么。

心口狂乱地猛跳,她怕了,终于知道她惹了一个怎样的人,额头大汗淋漓,手指紧握,掐进了掌心的皮肉,她佯作镇定,大声道:“本、本宫一没造反忤逆,二没触犯宫规,你凭何杀我?”一开口,声音颤抖。

知道怕了?

人啊,总是不见棺材,就不会落泪的。

萧景姒笑:“谁说我要杀你?”烛火被垂帘挡住,昏昏暗暗的一层冷色融进她眼里,她不疾不徐的语速,娓娓叙述,“苏家家道中落,兄长含恨而死,端妃不堪一人苟活,悬梁自尽。”

苏暮词瞠目结舌:“你、你——”

她悠悠接过苏暮词磕磕绊绊的话:“关于你苏氏端妃的史书记载,是一笔还是两笔,是我说了算,我说你是悬梁自尽,也不会有谁会置喙一句,你要知道,我要杀你轻而易举,不管是让你背负造反忤逆、触犯宫规的罪名轰轰烈烈千夫所指的死,还是清清白白悄无声息的死,我都有很多办法。”

不是警告,也不是恐吓,是事实,如今的大凉,如今的朝堂,萧景姒要弄死一个人,有千方百计,明目张胆也好,不动声色也好,她都有这样的能耐,也有这样的权利。

垂死挣扎,亦徒劳无益。

苏暮词身子一软,靠着屏风缓缓滑倒在地,牙关颤抖:“别、别杀我。”她借着最后一丝理智,与萧景姒谈判,“凤傅礼手里的白木香你还没到手,那四味药不全,楚彧的心疾断不会好,他的病若是犯了,只有我,只有我可以保他一时无虞。”

这是她最后的筹码,毕竟,萧景姒只有楚彧这一个弱点,她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一身医术。

只是,萧景姒不为所动。

“你的师父长白医仙,现在便关在大理寺。”

苏暮词募地瞪大了眼:“你怎么找到他的,我分明——”

凉凉嗓音打断她:“我若是要找一个人,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她分明刻意让她师父隐匿行踪的,还是逃不过萧景姒缜密的心思与她只手遮天的能耐,苏暮词冷笑一声,面如死灰。

“是你自己动手?”萧景姒后退了一步,从紫湘手中接过白绫,缠绕在手中把玩,淡淡而语,“还是我让人送你一程?”

“呵呵。”

苏暮词苦笑,踉跄地起身,双手哆嗦地伸出去。

萧景姒松手,有些丝丝清凉的白绫飘落在苏暮词掌间,她双手颤抖得几乎要握不住,拖着沉甸甸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木椅,摇摇欲坠地站上去,将手中白绫抛出,绕在横梁之上。

抓着白绫的手指泛白,指甲充血,掐破了的掌心上的斑斑血迹沾染在白绫上,迅速便晕开几朵细小的红色花斑,她咬破了唇,死死盯着自始至终都冷眼相看的女子:“萧景姒,上天眷顾你多少,便会磨难你多少,你不会得意到最后的,我会在地府诅咒你。”

“诅咒你得楚彧一人,被天下人负尽。”

话落,她将脖颈悬在白绫上,闭上眼,踢倒了木椅……

“嗯嗯……”

痛苦的轻吟声渐弱,女子挣扎挥舞着的手缓缓垂下,指尖间,有血液渗出来。争了这么久,恨过,怨过,不甘过,也都结束了,终究是一败涂地。

“咣!”

门骤然应声而开,一阵风刮来,女子长长裙摆被卷起,风刃袭过,那白绫突然断裂。

苏暮词重重摔下,乌黑的脸瞬间便涨红,她捂着脖子大力地咳嗽,怔怔地抬头,一开口便泪目:“楚、楚彧……”

萧景姒穆然回头,楚彧便站在她身后,她的楚彧归来了。

她脱口轻念:“楚彧。”

他走到她跟前,牵住她,开心地喊:“阿娆。”看了许久他家阿娆的脸,才转头,对上苏暮词怔忡的视线,他眼神骤然冷冽刺骨,“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敢诅咒我家阿娆,我告诉你,没有上天,也没有地府,这世界,强者为尊,只有你这种手下败将才会可笑又可耻地以为是天命所为,成王败寇,你是死有余辜。”

苏暮词僵硬地一动未动,殷红的眼瞳里,有滚烫灼热的液体夺眶而出。

原来,他不是来救赎她,而是来判决……

也对,他怎么会救她呢,这个男子从来看都不会看她一眼的。

萧景姒问:“你为何打落了她的白绫?”

楚彧道:“阿娆,你还是太善良了。”他看萧景姒时的眼,倾尽温柔,那样小心翼翼地拂着她的脸庞,可转眸,眼睛里却冷漠得伤人,看着苏暮词,“她几次三番害你,死太便宜她了。”

苏暮词笑,看着那一双冰凌般冷漠的眼:“你想要我怎样?”她倒想看看,楚彧为了萧景姒可以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

他牵着萧景姒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的女子,幽幽启唇:“让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楚彧带着萧景姒离开了云曦殿,苏暮词被楚家军押进了永延殿,她恍恍惚惚,似乎被灌了什么东西,有些耳鸣,月色很好她却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永延殿外的脚步声一阵又一阵,还有男人浑厚冰冷的声音。

“世子爷有令,严守三天,不准让任何人靠近百米之内。”

“末将领命。”

回声亦振聋发聩。

苏暮词被推进了永延殿里,殿门被锁上了。

月色依旧静好,一盘圆月,有淡淡光晕萦绕不散,模模糊糊的影子,在树下斑驳跳跃,沿路的观景林中的各色花儿落了一地潋滟色。

萧景姒任楚彧牵着手,缓缓走在鹅卵石上。

他一双眼便没移开过她的脸,似乎心情很好,目光温柔得一塌糊涂:“阿娆,累不累?要不要我抱你回去?”

萧景姒摇头,说:“我不累。”

“可是我想抱你。”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脸,楚彧便将萧景姒打横抱起,然后满足欢喜地扬了扬唇角。

萧景姒搂住楚彧的脖子,在他怀里抬头看他:“你不在西陵没关系吗?”

楚彧摇头说无碍:“菁云有两百年道行,若是连西陵那群人类他都应付不来,我要他那只红毛兔子作甚?”

萧景姒总觉得他家楚彧对许多人都不太友善,除了她一人,其他越是亲近的人,楚彧就会越是由着性子,若是不熟识的人,他根本理都不会理。

她随口问:“那你何时回西陵?”

楚彧脚下一停,抱着她站在月下,一脸愁云:“阿娆,我回来你是不是不开心?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一点都不在乎我?”眼底月色光华暗了暗,他有点幽怨地说,“我回来了你都不高兴。”

患得患失的毛病一直不见好呢?

萧景姒搂着楚彧的脖子,凑上去咬了他一口:“不准胡思乱想。”

他怔了一下,然后笑了,眼底月华溢彩,容颜倾城,他眼底女子的模样也是好看,欢喜地将脸凑过去,软软的嗓音:“阿娆,我喜欢你咬我,你再咬一下。”

她笑着,听话得很,便在他唇上又咬了一口,用了些力道,他嫣红的唇上留了两个小小的齿印。

楚彧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笑眼迷离:“阿娆,我好想好想你。”他期许得问,“你想不想我?”

萧景姒点头:“嗯。”

他低头便含住她凉凉的唇,舌尖滑进她唇齿,重重吮吸、舔舐,她闭上眼抱着他的头,手指插进他发间,用力回应,与他唇舌纠缠。

一吻罢,她再睁眼,便躺在了星月殿的榻上,楚彧压在她身上,一双妖娆的眸炙热地盯着她。

那眼神,毫不掩饰。

萧景姒哭笑不得:“楚彧,以后不准你随便催动妖法。”

是他急色,忍不了这几步距离。

楚彧有些羞赧,伏首在她肩上,说:“距离近,不打紧。”咬了咬她耳朵,哑着嗓音可怜兮兮地说,“阿娆,我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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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重要通知必戳

楚彧有些羞赧,伏首在她肩上,说:“距离近,不打紧。”咬了咬她耳朵,哑着嗓音可怜兮兮地说,“阿娆,我很热。”

萧景姒眨眨长睫:“夏天的缘故?”

他摇头:“不。”啄了啄她唇角,“是春天的缘故。”

临近六月立夏,早便过了春,他不过是她在身旁,便不能自已罢了。

萧景姒羞赧,转开脸,裸露的脖颈便落尽了楚彧眸中,他伏在她上方,低头舔了舔她白皙的耳垂,顺着朝下,将她肩头衣衫轻扯下,吻便落在了她肩上。

“苏暮词她——”

楚彧用力在她锁骨处吮了一口,啄出一个红印来,不满地说:“阿娆,你乖,专心点。”

她笑,便不言语,搂住楚彧的脖子。

他继续俯身,从她肩头往下亲昵。

同是月圆,永延殿外灯火通明,却也掩不住森森冷意,一片肃静中,有女子歇斯底里的叫喊。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

永延殿外,驻兵层层,听着女子声音,各个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百米之内,除了驻守之人,不见半个人影。

声嘶力竭的喊叫还在继续,女子惊惧又无助,大力捶打着殿门。

“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萧景姒,萧景姒,求你,求你饶了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跟死人还在一起!不要。”

“你杀了我,杀了我!”

“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渐进声弱,渐进化作一声声女子喘息的轻吟声,似乎压抑,痛苦又隐忍着。

驻守在外的楚家军当中,有较为年轻的将士,不比老将沉稳,忍不住多嘴问身侧之人:“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身侧人面不改色:“宫妃侍寝。”

那年轻小将士大吃一惊:“皇帝老头不是一具死尸吗?”

对方点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年轻小将闭紧嘴,整个人都处在惊骇中,他亲眼看到了,那女子被推进去之前,被灌了药,也亲耳听到菁华将军传世子爷令,三天,三天不准放出来,连水与食物都备好了,除非自杀,不然那女子与那死了近半年的尸体便要……

可是,喂了那样的药,又怎么会有力气自杀,若真与尸体那般无休无止地苟合了三天,不死,也生不如死。

一个女子,犯了什么样的罪,要这样惩治。

小将士想着想着脸都发白了。

同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这夜,有阴凉森冷,有温柔缱绻,一处月华,两处光景,天差地别,星月殿外,杏花迎风在月下摇摆,静好。

萧景姒辗转,深夜未眠。

楚彧睁开眼,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好阿娆,你别再动了。”声音还有几分还未退却的热度与情潮,他凑过去,故意将气息喷在她耳边,笑笑说,“不然我们就在来一次。”

萧景姒往后缩了缩:“我累。”

楚彧拍拍她的背:“那你乖,老实睡觉。”她一动,便像在他身体上点火,而他,对她又素来没什么抵抗力,实在要命。

萧景姒听话了,便不动了,睁着亮晶晶的眸子,没有一点睡意:“楚彧,你还未告诉我,那苏暮词你如何处置她。”

楚彧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无关紧要的事,阿娆你不用关心。”

她看着他,紧紧盯着。

楚彧被她看得莫名地心虚:“好,我说。”顿了顿,他嗓音很低沉,“喂了药,扔进了永延殿。”

萧景姒问:“什么药?”

他迟疑后,回:“合欢蛊。”

合欢蛊,那是三国境内的禁药,因为太烈性,女子一旦服用,无解,即便与人鱼水之欢,也不过是解一时身体欢愉,十二个时辰以后,周而复始,不致命,却能将人折磨得如同行尸走肉。

对于女子而言,太残忍。

骤然寂静,她沉默着。

楚彧手抚在她肩上:“阿娆,你生气了吗?”

她还是不语,眸光深邃地看他,凝神而专注。

他声音不自觉便轻微了:“你不喜欢我心狠手辣是吗?”

他与阿娆终归不一样,他的阿娆,始终心存善念,始终对人留有一丝余地,若非万不得已,她绝不杀戮。

而他呢,八岁起,便习惯了腥风血雨。

楚彧似笑,眼眸光影凉凉:“可是我走火入魔了,阿娆,我受不了你不欢喜我,受不了你受一点点委屈,受不了任何人对你心存害念,而为了你,我可以丧心病狂。”

似乎有一丝自嘲,一丝无奈,一丝退入绝境的决绝。

她眼底暗影有些红,不知是楚彧眼红了,还是她眼红了?

他说:“阿娆,对你,我恐怕已经病态了。”

病态,这个词,有些沉甸甸的,要多喜欢,要多强烈的偏执才会用这个词呢,要多没有止尽偏爱与纵宠才会这样为她无所不为,诚如他自己所言,为了她而丧心病狂。

她很平静,眼里没有气恼,亦没有冷漠,一层浓浓的黑色,柔光氤氲:“楚彧,给她一个痛快可好?”

楚彧抚在她肩上的手微颤了一下:“我便知道你会不喜欢我这样。”言此,眼眸中夺目的亮色突然黯然,他转开头。

萧景姒立马伸手捧着他的脸,目光灼灼地对视:“不是不喜欢。”

她说:“也不是心慈手软,是心疼,我也不知是为何,对你我总会莫名其妙地舍不得,你不要只想我,也不要只为了我,你要学会疼惜自己,楚彧,没有谁生来便嗜血残忍,而是历经过,所以成魔成佛,而我不愿你为了我,忘却于我之外的一切七情六欲,甚至是怜悯,不是对别人,是对你自己。”

上一世,她跳下城池,楚彧屠了整个凉都,有罪的,无罪的,全部血祭了她受过的罪。

这世间,没有谁是生来便喜欢杀戮的,他杀人成魔,皆因她而起,她不介意他是如何残忍,只是,也不愿他将所有行为意识都交付给她,甚至,没有保留一点点自我偏爱。

楚彧啊,从来都不会疼惜自己,因为全部的疼惜都给了她了。

他有些茫然,拧着眉宇看她:“阿娆,我不懂。”

他只知道,他不要她以外的七情六欲,只要她。

萧景姒撑起身体,趴在他心口,支着手看他,耐心地道:“若与我无关,被构陷之人是你,是不是你便不会这么极端?那么苏暮词,你要惩治也好,宽恕也好,此前,先问自己想不想,而非我想不想,楚彧,我并不希望你做任何一切之事的前提都是我。”

他似乎在认真思索她说的话,纠结地拧着眉毛:“最后一句我听懂了,不过,阿娆,我可能做不到。”

她趴在他胸口,盯着他看,专注地等着他的下文。

她身上穿的是他的寝衣,有些大,裸露在外的肩上有几个他吮出来的红印,楚彧看着心情便大好了。

嗯,阿娆不是恼他,阿娆自然疼他的。

楚彧拢了拢她的衣衫,用被子裹住她:“阿娆,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与妖,除了我的父亲楚牧,与对我有过恻隐之心的那寥寥几人之外,我所有的情绪与动因,归属都是你,若将你剥离,我可能不会变成有血有肉有善有恶之人,而是更可能行尸走肉一般活着,阿娆,我成佛成魔,早就不是我说了算,是你说了算。”

他知道,她是疼惜他,疼惜他为了要她一人,丢掉了人活一世被赋予的所有东西。

不过,他甘之如饴。

萧景姒沉吟了很久:“楚彧,我忽然觉得你遇上了我,很不幸。”

有得,有失,楚彧两世都在她身上栽了,她觉得,他亏了。

当然,她很幸运,得楚彧一人。

楚彧摇头,不赞同:“你说什么我都可以不反驳,但是这一句我要纠正,遇见阿娆,是我最喜欢的事。”

萧景姒笑,眉宇忧思烟消云散。

罢了,心狠手辣也罢,恻隐之心也罢,她都由着他吧,只是庆幸,还好让楚彧偏执之人是自己,她可以给他所有能给的,嗯,就算他要天上的月亮,她也会想尽办法去摘来。

楚彧抱着她,躺平:“阿娆,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何不喜欢我为了你残忍极端,不过,”他讨好地样子,眉眼温柔地说,“为了你,我可以满手血腥,也可以放下屠刀。”

可以满手血腥,可以放下屠刀,为了她。

她觉得,这是世上最动人的情话。

半刻之后,永延殿的殿门从外被推开,一缕微光洒入,将匍匐在地的女子打亮,听见她重重的粗喘,缓缓抬起了头,汗湿了发,唇角被咬得血肉模糊,衣衫已被扯得破乱,迷离的眼,将瞳孔放大,似不甘,却又涣散无神。

她离龙榻不过一米的距离,待最后一丝理智被吞噬,就是她踏进地狱的开始。

却在这个时候,殿门被推开,光亮照进来。

“这是合欢蛊,这是孔雀翎。”

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来人的轮廓,放在她面前的两个白色瓷瓶也像幻境一样看不真切。

是菁华的声音。

他说:“给你两个选择,前者,生不如死地活着,后者,干净利索地死去。”

苏暮词选了孔雀翎,疯了一般地用嘴咬去了木塞,一口饮尽。

她短短一生,骄傲地活着,宁愿死得清白干净,也不愿同母狗一般苟活,求死不能。

菁华觉得,她还算是聪明的女人。

她作恶多端,还能死得体面,已经是最大的宽容,要知道,事关萧景姒,楚彧会丧心病狂也不足为怪。

见血封喉的毒药,苏暮词嘴角立马便有血渗出来,一张嘴,涌出一大口,她断断续续一字一字地说:“是楚彧让你来的?”

可是他,对她还有最后一丝怜悯?

菁华顿了一下:“是。”

不过,不是怜悯这个可恨又可怜的女人,楚彧的恻隐之心,只会为了萧景姒。

罢了,人之将死。

她突然笑了,嘴角大口大口的血流出,却始终笑着,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菁华转身,对屋外守军说了一句:“葬了吧。”

次日,端妃苏氏暴毙,云曦殿外,挂了白绫,太医对外道,突染恶疾,不治身亡。

消息传开后,市井皆传,苏家,因萧景姒而落,苏暮词,因萧景姒而亡。萧景姒是妖的传闻,风声最盛,便是这个时候,凉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大早,东街小巷里有孩童欢天喜地的惊呼声。

“爹爹!”

“爹爹!”

三四岁的女孩儿蹦蹦跳跳地欢呼:“爹爹,快看,红灯笼,红灯笼!”

女孩儿的父亲似乎还未醒神,揉揉眼睛,身侧的妇人诧异——“孩子他爹,这红灯笼是你挂的?”

男人是东街村口的木匠,住的是茅草平房,屋顶不过三四米高,矮墙上,正挂着一对大红的灯笼,那灯笼做工精致。

男人又揉揉眼睛,那大红灯笼上,还贴着喜,有些懵了:“又不逢年过节,我挂红灯笼作甚?”

“爹爹,爹爹,”天真烂漫的女孩儿欢欢喜喜地指着那红灯笼,“过年了!过年了!”

过年也不挂贴着喜字的红灯笼啊。

放眼望去,好家伙,整条东街平民巷每家每户外都挂了一对,那灯笼的做工精良,一看便是大户人家才挂的。

这一夜醒来,凉都同喜,是什么情况。

“你家门前也挂了?”

隔壁家的男人站在门口,大着嗓门吆喝:“是啊,这一整条街都挂上了红灯笼,不仅如此,门前还有一锭银锭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