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树没搭理她,夹了块挑了刺的鱼吃。

“荣哥哥你没吃她?”话虽是问荣树,萧魇那双大得过了分的眼睛却是锁在了桃花身上,唇红似血,抿着,满脸冷意。

桃花缩缩脖子。

荣树不以为意,随口回了一句:“太瘦,养肥了再吃。”

这语气,毫不掩饰的敷衍,随性又懒漫,荣树待人一贯这个态度,这还是心情好的时候。

萧魇默了好一会儿,才将落在桃花身上的目光收回,看向荣树,已没了方才的阴冷,一派女孩儿的天真烂漫:“那魇魇帮荣哥哥养好不好?”

荣树回:“不好。”

萧魇嘴脸的笑僵住,眉宇间霎时阴翳:“你舍不得吃她了吗?”

“萧魇,”荣树突然抬起头,目光相对,细长的桃花眼微微眯了眯,眼底似有若无的暗影一晃而过,他说,“本妖尊何时给过你资格插手我的事了?”

不喜不怒的话,他还是没骨头似的躺着,甚至衣衫松垮没个正行,然,他眼角牵起的那一分弧度,预示着他的不悦。

萧魇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无血色了,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低头,小声地说:“荣哥哥别生气,魇魇以后不会了。”

荣树哼了一声,不知道满意还是不满:“出去吧,以后没有我准许,不要随随便便进来。”

萧魇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甘,还是转身出去,目光冷冷扫了一眼,掠过缩在桌子角的姑娘,停留了几秒。

桃花打了个寒颤。

荣树轻笑了一声,笑得那叫一个妖娆风情:“怕她?”

小姑娘点头,那只妖童的眼神,跟针尖似的,可劲儿扎她!

荣树循循善诱似的,勾着一抹童叟无欺的浅笑:“叫一句师傅我便赶走她。”

桃花不吭声,安静地挑她的鱼刺。

洞外,冥魇背光站着,手紧紧攥着,一双黑瞳里,有些深不可见底的漩涡,洞中有隐隐约约的声音,夹杂着殿外灵雀叽叽喳喳的鸣叫声。

她几步走到洞口,抬手,捻了一道光刃,将树上一窝灵雀灼成了灰烬。

是夜,桃花正熟睡,被一阵急促的粗喘声吵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洞里的光线很强,她揉了揉眼睛,站起来,眯着眼半睡半醒地瞧过去。

榻上,荣树在打坐,满头大汗,紧闭着眼,额头上青筋暴起,青色的血管脉络从额角一直爬到鬓角,凹凸不平,侧着光线望去,整个脸部轮廓显得格外狰狞,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唇色竟泛着紫红。

那玉榻,他指腹深陷,竟划下了数道凹痕,他周身绿气萦绕。

是妖气!好浓的妖气!

桃花瞌睡全醒了,迟疑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小步小步地移过去。

“你、你怎么了?”

她声儿颤,怕怕的,那妖气浓得让她耳鸣得特别难受。

荣树好似未闻。

桃花哆嗦着又怯怯地问了一句:“你怎么——”

他眼都没睁:“滚开!”

额头的血管,凸起得更厉害,爬满了整张脸,已经蔓延到脖颈,裸露在外的肌肤像高温灼烫过,通红通红的。

这症状……

桃花顿了一下,小碎步挪过去了。

荣树突然睁开眼:“谁准你爬过来的,滚去角落里蹲着!”

一双瞳子,是浓绿色的,全是灼目的火光,眼底像暴风前翻腾的海浪。

桃花被吼得脖子一缩,吓得肩膀都抖了抖,睁着一双骨碌碌的眸子,睫毛颤得飞快。

似乎承受了极大了痛苦,荣树咬着牙,只是溢出几声轻微的低喘,喉结滚动,他一字一字从胸腔里挤出来:“还不滚?”

小姑娘把脖子缩到衣服里,那动作像极了缩头的乌龟,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炯炯有神,眼底有个小小的影子,是荣树的脸,狰狞而扭曲,青红交错的脉络若隐若现。

分明像只小兔子,怎么就不知道怕。

荣树握紧了拳头,将体内四处蹿动的火气压下:“再不滚我吃了你!”

她目光清澈,突然开口:“你生病了。”

生病?

到底是个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妖本为兽,不知何为凶何为险。

荣树哑着嗓子嘶吼,像头暴怒的狮子:“老子让你滚去角落里蹲着!”

他忍无可忍地一拳头砸在了榻上,坚硬如铁的玉榻生生砸出了一道半指深的凹痕,额头大颗大颗的汗滴下,心里头那头凶兽,在血管里、四肢百骸与各大脉络里蹿涌,几乎要爆体而出。

巨大的响声,吓得小姑娘后退了一步,扶着桌子稳住了身子。

她没有去角落蹲着,还是不听话,把唇瓣都咬红了,却还是往前走。

她很小声地说:“我不知道白灵猫族的血有没有用,不过,”瑟瑟发抖地伸出了一根手指,说,“可以让你尝一点点。”又比了一个指甲盖那么大,“只能这么一点点。”

声音发颤,身子也发颤,她不是不怕,只是那根白嫩的手指却依旧离荣树越来越近。

白灵猫族的血,闻起来香得他想狠狠撕破她的脖子。

荣树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指:“白痴!”

桃花瘪瘪嘴,她才不是!

荣树盯着她,眼神灼热极了:“你在妖族长大,难道不知道不能让发狂的妖兽闻见一点血腥味?”

她倒立马点头:“我知道的。”皱着眉头,纠结矛盾全摆在那张好看的小脸上,“可是我不管你可能会走火入魔的。”

原来,她都看出来了。

他急于求成,以致于妖气反噬,未入魔,却也失了人性,兽性大发。

北赢都道桃花公主不似其母聪慧,心思简单,毫无城府,只是,萧景姒亲自教出来的女儿,怎会愚笨,这小姑娘,只是活得纯粹罢了。

时而蠢笨,何尝不是一种聪明。

她还说,一本正经:“你若是走火入魔了,你吃了我怎么办?”

荣树甩过头去,摊开手掌,将紊乱的气息强制压下,背着身,冷哼了一句:“哼,本妖尊嫌咯牙。”

小姑娘言之凿凿了,又说:“你不吃我洞外面那个长不大的姐姐也会煮了我的。”

说到底,她是自保。

怎么忘了,这外表愚笨单纯的丫头藏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荣树一口热气压不下去,憋红了眼,半天,吼了一个字过去:“……滚!”一眼不想看她,免得自己想扑过去咬人,吼道,“去蹲着,不准再靠近!”

桃花耸耸肩,不开心被嚷嚷了,便跑回去角落里蹲着,竖起耳朵,耳听八方。

过了好一小会,那痛苦的低吟声仍旧没平息。

角落里的小影子又突然蹦哒着蹿出来了,一张明媚的小脸,迎着光,认真专注的样子:“要不要我给你念清心咒?”不等回答,她就兴冲冲地补充,“我可会念了,能把清心咒唱成小曲儿。”

“不——”

荣树没好气的话还没说完呢,小家伙便自顾自唱起来了,脆生生的嗓音,吴侬软语,也不知唱的哪里的调儿,声声悦耳:“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声色清澈,毫无杂质,在静谧的夜里,越发显得格外好听,似一池碧水,漾开浅浅的水纹,潋滟波光,轻易便叫人凝神。

荣树怔愣失神,看着明光下的姑娘,一身脏兮兮的粉色裙子,亭亭玉立,嘴里唱着他半句也听不懂的曲调。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荣树突然想起来,她的名字,姓楚,名择华。

灼灼桃花,择一朵芳华,掷在手里,呵,妖兽遍地的北赢竟开出了濯清涟而不妖的一枝。

真他妈干净得让人想占为己有。

☆、023:桃花的盖世英雄驾到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桃花从今日起,荣升听茸境凤青之爱徒。

我师傅,他是个盖世英雄,他踩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就像满满时常自夸的那个词——帅炸了!”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灼灼桃花,择一朵芳华,掷在手里,呵,妖兽遍地的北赢竟开出了濯清涟而不妖的一枝。真他妈干净得让人想占为己有。

洞中太静谧,呼吸声越发急促,他额头上汗流不止,大颗大颗地顺着侧脸淌下。

软糯清脆的曲调戛然而止。

“还是不行吗?”

清心咒?

去他的清心咒,这小姑娘的嗓子跟魔咒似的,荣树只觉得血气里那股子兽性快要破体了,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那小姑娘白得烫眼的脖子上。

真他妈想咬。

大抵是那目光太炽热,桃花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兽性,她还是看得出来,这头鹿的兽性好像快压制不住了,她拧着秀气的眉头纠结了许久,还是伸出了一根嫩白的手指,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她怕疼,抽了一口气,小脸都快挤一块儿了。

荣树吼她,很暴躁:“做什么!”

她抽出嘴里水淋淋又血淋淋的手指头,小碎步地走上前,递出手指:“你还是吸一口吧,我爹爹说白灵猫族的血有助修炼。”她真怕他会走火入魔兽性大发。

荣树眼底火焰翻腾得厉害,盯着那嫩白的手指,一圈牙印,指腹上正冒出了一滴殷红的血,他握拳的手,爪子锋利,几乎掐进肉里,只怕一个放松,他就会发狂地扑上去撕了她。

白灵猫族的血……

真他娘的香!

荣树硬生生扭开头,一张妖娆风情的脸,已经狰狞得不像话了,他嗓音都干了,喉咙下意识吞咽,鼻尖全是血香味儿。

“为什么不跑?”他质问。

他现在根本催动不了一分妖法,她若要逃跑,现在是绝佳的机会。

小姑娘还竖着一根手指,丝毫没有身处危险的觉悟,声音有点轻颤,不过很笃定:“因为我知道啊,你不会吃我。”

哪里来的小妖精!

荣树咬咬牙,一把拽住她的手。

“我——”

桃花才刚张嘴,荣树就直接粗鲁地把她的手指塞进了嘴里,不容置喙的命令:“含着。”

桃花募地睁大眼,舌尖碰到了指腹的血腥,正要把手指吐出来。

荣树恶狠狠地瞪:“不准吐出来!”

“……”

桃花吓得吮了吮手指。

荣树剜了她好几眼,扔下她就走了,哦,留了一句话:“去角落蹲着!”

桃花想,估计这只鹿在角落里设了结界,所以就乖乖去蹲着了,睁着眼数到了一千只羊,荣树还没有回来,她迷迷糊糊,眼皮打架,熬不住就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好,桃花做了一个梦,梦见那个长不大的姐姐要油炸了她,一口好大的锅,里面全是油,烧得滚烫,一直在冒泡,那个萧魇就把她吊在油锅上面,把她拉上去,放下来,拉上去,放下来……

整整一个晚上,桃花都在眉头打架,出了一身的汗,煎熬得不得了,最后,那个萧魇彻底松了绳子,她就掉进了油锅。

桃花猛地睁开眼,一张脸就闯进了目光里,大眼睛,红唇,白皮肤。

桃花往后退,怯怯地央求:“不要油炸我,我怕烫。”

梦还没彻底醒呢。

见萧魇盯着她,视线森冷得让人毛骨悚然,桃花哆嗦,商量:“不油炸,清蒸成吗?”

萧魇扯了扯嘴角,冷笑,直接一把抓过她后颈的衣领,用力拽了出来。

随即天旋地转,风在耳边呼啸,她便被萧魇拽着出了洞,突然由暗到明,骄阳似火,极其刺眼,灼得桃花一时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用手挡住,还未适应强光,膝盖一疼,她身子一软就跌倒在了一处灌木中,膝盖被藤蔓的刺扎得火辣辣得疼,一口气还没喘顺来,耳边,女童的声音,阴测测的。

“叫。”

桃花疼得脸发白,揉揉膝盖:“叫什么?”眼珠子一溜,才发现萧魇将她拽到了洞外面的一处灌木丛,很隐蔽。

萧魇似乎没有耐心,沉着眉眼,身量不高,却将桃花桎梏得严严实实。

她说:“叫他救你,叫他投降。”

桃花怔忪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倏地抬头,百米外的上空,岩石壁上,站着她熟悉的身影。

是青青来了,没有踩着七彩祥云,也是她的盖世英雄。

桃花突然就不怕了,一点儿都不,她抬头,压低了声音,却字字清晰有力:“我师傅是上古的神兽,是天下第一。”嘴角上扬,她笑了,“天下第一是不能投降的。”

小时候花满时常带着她去打架,不过她身子骨不好,从来不动手,满满便让她藏着盯梢,那时候她就学到了一个道理,打不赢没关系,绝不能拖后腿。

萧魇哼笑:“我想看看,”手抬起,覆在了那目光坚定的小丫头挺直的背脊上,勾着嘴笑,像打地狱而来的阎罗使者,双目阴鸷,“你的骨头能有多硬。”

百米外的岩石壁上,风吹,草动,气压阴沉,似乎紧绷了的弦,一触即断。

剑拔弩张,已经不记得多少次了,几百年了,听茸境凤青与夜明洞荣树就没心平气和过,用无常的话说,上辈子深仇大恨,这辈子纠缠不休。

凤青一身白,荣树一身绿,一个负手居高临下,一个抱手玩世不恭。

“把人交出来,别逼我动手。”

一句废话都没有,凤青开门见山。

急了呢!难得!

荣树不急不忙,挑挑眉,挑衅十足:“本妖主有几年没打过架了,松松筋骨也好。”

他摆明不放人!凤青的徒弟,一个字——就是抢!反正,凤青不痛快,荣树就痛快了。

凤青懒得多说,直接捻风成刃,直逼向荣树,他幻了把剑,接了一招。

就一招,彼此都有底了。

荣树笑,眸色妖异:“你果然旧伤未愈。”

十四年前,渡身换魂,凤青遭禁术反噬,元气大伤,至今未愈。

凤青神色自若,似漫不经心,回了一句:“彼此。”

他旧伤未愈,这只鹿何尝不是,赤练银火的伤,深及肺腑,哪有那般容易愈合。

话落同时,凤青迎风上前,刺出手里的利刃,荣树不退,兵戎相撞。

顿时,半边天际,妖气弥漫,瞬息功夫,便百招不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招式,只见地动山摇,草木拔地而起。

山中,鸟兽嘶鸣。

无常跑着从洞中出来,心道了句‘不好’,定睛一望,大骇,道:“你在做什么!”

他一声惊呼,惊动了石岩壁上缠斗的二人,凤青动作一顿,几乎僵硬了一下,大喊:“桃花!”

一掌落,凤青毅然转身,将后背留给了荣树,他同样木然一怔,看着灌木丛里,那只乌黑的手掌,掐在女孩的后颈。

碰!

巨大一声响,石裂,强大妖气围绕的结界破开,树影猛烈摇晃,一抹白影从半空而落,风卷了他的衣袂,有些乱,却依旧丰神俊朗,像水墨画里九天外飞来的神仙,天地间全部失了色,只有他的眉眼,他的容貌,浓墨重彩,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桃花心想,这就是她喜欢的人,是个盖世的英雄。

听茸境凤青!

萧魇募地瞪圆了眼睛,还未回神,一股重力便冲进了她左肩,整个身子一麻,那人只是挥了一挥白色的衣袖,破了她的妖蛊,将她重重摔向洞口的石壁,血气上涌,渗了满嘴。

没了桎梏,桃花踉跄了一下,想站稳来着,腰腹一疼就往灌木里栽,手顺势便甩出去了,然后,冰凉冰凉的一只手就拉住了他。

桃花也是后来才知道,凤青身体会这么凉,是因为没有心脏。

“桃花。”

凤青抱住了她,隔得近,在她耳畔喊她的名字,声音都是颤的,她抬手,环住他的腰,腿软得站不直,半躺在了凤青白色的衣袍上。

她抬头,眉头皱得死紧,脸色惨白得可怕,声音带着浓浓的鼻腔:“青青,你是不是受伤了?”

凤青不假思索:“没有。”他不知道她哪里伤着,双手木讷地揽着小姑娘的细腰,顾不上脏,直接坐在了她身后的地上,背脊挺直得很僵硬,“别动,让我看看。”

他动作笨拙,僵着身体弯腰去查看,一低头,额头上一滴汗滴在了桃花的手背上,是烫的,滚烫的。

她看不到青青的眼睛,可是她知道,一定凌乱得一塌糊涂,背脊火辣辣得疼,她艰难伸手,抓住了凤青慌张不知所措的手。

“你肯定受伤了,我看见你把后背露出来了,我娘亲跟我说过,打架的时候,一定不能把后背留给敌人。”

凤青愣住,一只微凉的手,环住了他的腰,顺着往上,动作很轻,攀上了他的后背。

她掌心,摸到了一片湿热,眼睛一热:“青青,你流血了。”

刚才,凤青看到了她,然后没有迟疑,一秒都没有,转了身,露出了后背,她亲眼看到了,凤青慌了神。

这是第一次,天不怕地不怕的桃花,很怕很怕。

她红着眼,要哭:“你流了好多血。”

凤青抓过她的手,用白净的袖子给她擦干净,清润的眸色深了,化不开的浓墨。

他说:“一点血,死不了。”

骗人!全是血腥味。

桃花抽出手,抓着凤青的手臂,咬着牙,忍着疼爬起来,够着身子去看凤青的后背。

凤青按住他的手,大吼:“让你别动!”

她便不动了,不是怕疼,是怕凤青疼。

“别凶我了。”她红着眼,眼泪一颗一颗砸,“青青,我疼。”

凤青神色一慌,募地不动了,不敢碰她,紧紧抿着唇:“乖,告诉我哪里疼?”

他一开口,嗓音比她都抖得厉害,紧蹙的眉宇全是慌促。

桃花吸吸鼻子:“肋骨疼。”

凤青木着手,很轻地碰了一下她的后背,立马疼到她抽了一口气,白着小脸。

桃花可怜兮兮地说:“好像是肋骨断了。”

难怪她站不直。

凤青掌心运气,覆在她背后,缓缓往下探。

三根,断了三根肋骨,从上至下,不是一招,间隔一段时间所致,凤青脸色沉冷至极,几乎怒吼出声:“为什么不吭声?”

小姑娘往他怀里缩,咬着牙不吭声,只软软地喊疼,把眼泪鼻涕全部蹭在凤青胸口。

他胸中堵着一口气,出不来,也咽不下,像被重重一击,钝钝的疼,发紧发酸,疼得难受。

他问:“疼刚才为什么不喊我?”声音终归是软了,不是不气,是舍不得凶她骂她。

要是断第一根的时候,她吭声了,便用不着断三根。

应该是疼得厉害,小姑娘脸发白,额头沁出密密的一层冷汗,声音细弱蚊蚋:“不能影响你,我怕你打架会打输。”她鼻子哭红了,哑着说,“可我还是害你受伤了。”

声如细丝,却丝丝入扣,直接砸进凤青心口,狠狠一抽,疼!

这丫头,总有本事让他尝尽苦辣。

凤青压低了声音,哄:“先别说话。”掌心运了妖气,逼入她身体。

她似乎察觉到了,抓着他的手拽到面前,不让他给她疗伤,仰着头,躺在他怀里。

她红了眼眶,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全是凤青的影子,哭着说:“青青,桃花都断了三根肋骨了,你还不肯收我做徒弟吗?”

真会攻心,专挑他最心软最心疼的时候。

凤青抬手,擦掉她头上的冷汗:“等你好了,便行拜师礼。”

她笑了,笑得明媚。

凤青抱起她的腰,起身,留了一句话:“一年后,长云山,决战。”

百米之外,怔愣了许久的荣树扯了扯嘴,目光一直落在凤青怀里的少女脸上,道了二字:“奉陪。”

凤青转瞬便无影无踪,只余地上一滩殷红的血。

荣树怔怔看着那一滩血,方才那一掌,他用了全力,一年只怕都恢复不了。

荣树腿一软,狠狠栽下,一口血就吐在了那殷红之上。

无常大喊:“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