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是很大,却很细密,簌簌而下,天地间牵连起了一幕宽广的水帘,看上去越发的朦胧和神秘。

老首座住处外面有一道长长的石制回廊,同样是蛇形的廊柱,底下的栏杆却是长长的石条连接起来的,石面很宽,13就坐在那里默默地看雨。

回生花露滴进去之后,花盆里钻出了一叶小芽儿,竟然有神隐三光围护,接着那光果然越来越亮飞入了池迟体内,然后身着神女服饰的池迟周身都沐浴在了梵光里,本来白皙恬静的脸上,竟然好似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微光,气色一下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老首座动手揪下了池迟一根头发,伴着神隐三光放了出去,约摸一个时辰之后,三光竟然带了紫月萱藤条回来,宝物通灵,那紫月萱藤条似乎是感应到了神女的灵力,认出了池迟,不停地绕着她打转,看上去兴奋极了。最后池迟微一抬手,它就安安静静地落在了池迟的肩膀上。

耗时七日七夜被抢走的第二魂就这么简简单单地随着神隐三光一起没入了池迟体内。隐忧扫除了,众人俱是十分欢喜。

老首座似乎要与阿诗玛商量些什么,也叫了柒柒和希丝卡进去详谈了。池迟正新奇地根据柒柒和老首座的指引学着控制自己的灵力。13走出屋子,来到回廊里,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无声地下起了细雨。

13出门之后,池迟就收起灵力,站在门口看着他,见他坐在石条上看起了雨,就走过去也跟着坐下。

坐下后似乎感觉到离13很远,就往那边蹭了蹭。结果一蹭之下,发现13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一下子玩性上来了,径直蹭到了底,13背后就是廊柱,已经退无可退,无奈地抬头看着她,眼里有几分恼怒和淡淡的无奈。

他们似乎还不曾这样近距离直直地盯着对方过,近得13可以清晰地从池迟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近得池迟可以清晰地听到13的呼吸。

池迟愣愣地看着13,13很快就感觉到了异样,目光开始躲闪起来。

池迟向着13伸出手去,13本来已经将头歪向一边,见状又连忙转了回来,看她做什么。

眼前一黑,池迟伸手捂住了13的眼睛,接着身子前倾,靠进了13怀里。

13没想到池迟竟然伸手来捂他的眼睛,眼前一黑的同时,一个柔软的身子靠进了自己怀里。

13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起来,池迟松了捂住他眼睛的手,转而双手都穿过他的胳膊绕到了背后,将他紧紧地抱住,叹息着将头埋到13胸前,闷声求道:“13,我就这么抱你一会儿行不行?能不能不要把我推出去?”

13的手本来已经伸到了半途,闻言顿了顿,转头看看厅里依旧是没人出来,看看池迟一副鸵鸟的标准动作,将脸紧紧埋在自己胸前似乎连呼吸都困难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这么一想之下,身子竟然不那么僵硬了,手也终于缓缓地垂了下来。

他叹口气说了句:“把脸露出来,以前见了我怕得将头埋进粥碗里,现在不怕了也把脸埋起来,看来只要我在,早晚有一天憋死你。”

池迟略松了松手,身子在13怀里直了直,侧脸看着13的下巴小声说了句:“才不是。如果你不在,才会早晚有一天憋死我。”

13的心明明因为这句话一荡,不过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重又僵硬起来,脸上好容易柔和了下的神色也重新挂上了霜花,他也不看池迟,只说了一句:“起来。”

池迟竟然真的慌忙松了手,直起了身子,这才明白当初柒柒为何那么不愿意走,却也听话地松了手。13的语气里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口吻,让人会自动脑补成必须听话,否则后果要严重十倍。

等到离开了13的怀里,池迟忽然觉得一阵从来没有过的空虚弥漫了出来,那种感觉就跟自己受伤之后躺在试神剑旁边,身边却能感觉到没有13在的情形一样,有委屈、有无助、有疑问、有焦急,池迟抬头看着13坚定地说了句:“13,在我昏迷的时候,我曾经许过一个愿。”

见13缓和了脸色转头看着她,池迟鼓起勇气大胆地说了出来:“假如我能逃过这一劫,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13的心似乎重又穿上了铠甲,他这次并没有慌乱,而是平静地回了一句:“在一起是两个人的决定才对。现在明确告诉你,我不愿意。”

池迟尽量忽略这句话给自己带来的伤痛,执拗地看着他说:“我说的是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不分开,总之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13果然够狠,竟然微笑着反问了一句:“我若是去紫盈姐那里呢?你是不是也跟着?”

然后他眼看着池迟的伪装一下子垮掉,眼睛里弥漫上来浓浓的伤痛,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只觉得心里也是一阵痛楚难当,他默默地从石条上下来,起身准备离去。

衣摆被人扯住了,13回头。犹自在石条上坐着的池迟伸手拽着他的衣摆,抬脸看着他坚定地说了一句:“是。我还要跟着你。跟着你一路,到你找到她。”然后她笑笑自我安慰说,“说不定中途你会改变主意。就算你不会改变主意,要打倒我的也必须是亲眼所见的事实,而不是你信口说出来的一句话。”

13深呼吸一下,转过头去不看池迟,眼睛里有不知名的情愫闪烁,但语气却依旧地冷淡:“是么?你确定要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也不算么?”

这句话像是一把钝刀,割上了池迟心头,疼得一点也不痛快,却成功地氤氲出了浓烈的酸楚。被刻意去遗忘的往事再度蹿了出来,门紫盈蛇一样贴在13身上的场景再现,池迟发现自己到现在也不过是能够央求着才可以靠在他怀里一会儿,尺度之间,差别是那么地明显,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13听不到后面的动静,知道这句话已然达到了目的,举步就走。

没想到背后的池迟虽然没有说话,却一直没有放手,衣摆被她揪得反而更紧了,13皱着眉头回过身来看向池迟。

她脸上淌着泪,眼睛也湿湿的,但是却在冲着他笑,声音听上去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在劝他还是劝自己:“13,有些事情已经是过去了,就不要总放在心里了,我们不是应该向前看么?”

“啊!”13竟然附和了一声,池迟再次萌生了希望抬起头来,13接着说道,“你就是这样才把凤尾忘干净的么?”

她终于放开了手,衣摆空了,13举步离开,只是心中大痛,再也不敢回头看她一眼。

良久,池迟抬手抹去了眼泪。将褪也放到石条上来,曲起双膝,双臂环抱着将头深深埋了起来。

回廊的转角,13僵硬地转过身子来,终究是没忍耐住,快速将头探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就又看到了池迟标准的鸵鸟姿势。

恍惚中记起来凤尾曾经跟自己说起过,她父亲刚刚失踪,他们掳走她的时候,她在车中就是这样将自己埋进了宽大的登山羽绒服里,一动不动几个小时。

对不起池迟。让你现在恼我恨我也比让你将来鄙夷我憎恶我要好得多。

13在心中默默想了下,转头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回廊上就响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13惊愕回头。

转角处,池迟已经追了上来。见他在这里,也不上前也不离开。

“干什么?”13皱着眉头问。难道刺激还没受够?

池迟不敢抬头看他,不过却仍旧小声却坚定地回答了他:“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话是不是也跟凤尾说过?”13忍着心里的波动继续刺激她。

不过她却似乎也穿好了铠甲,闻言只是稍愣,就小声地回答说:“没有说过。但是…曾经想过。”

虽然低着头,一滴泪还是滚落到了衣襟上。

“曾经想过,等找到了父亲,他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池迟垂首看着地面,一手扶着廊柱,一手揪着袍子下摆,一字一字地接着说,“不过,假如东西不交给他,他估计也是不愿意的。”

“既然都不愿意,你为何不去纠缠他要来纠缠我?”13攥紧了拳头,“因为池教授还没有找到,现在能帮上忙的是我不是他,所以就改变目标了是吗?”

眼看着她扶着廊柱的手指僵直地紧绷起来,袍子的下摆也被揪出了更多的褶皱,耳中却听到了她依旧还算平静的答复:“这个问题我有想过的。在颠覆的少爷胡世承说了我和凤尾不过是彼此利用的关系之后。我想过,可能我有意无意地多少是有过利用凤尾对我的好。现在,”池迟忽然抬起头来看着13,“现在我依旧还没有找到父亲,心里也当真希望13你可以陪着我一路去找,我依旧不知道这算不算利用。”

“不过,”池迟接着说,“假如13你对我无意,那就不是利用是帮助。假如13你对我有情,那就更不是利用,因为寻找父亲下落也是你应该做的了。”

“你很会说。”13冷冷地总结了一句。

“只要你肯问,”池迟回道,“无论是什么,我都据实以答。”

“那很好。”13情绪激动起来,语气已经不再平静了,没想到她竟然可以刚强执拗到这种地步,只好再下猛药,“那我问你,在船上的时候你和凤尾同住了好几夜,你是不是也像刚才一样,扑进他怀里去?”

池迟的指关节已经僵硬地泛起了青白,她小声缓慢地深呼吸了几下,就要开口。忽然身后一声断喝:“够了!”

池迟和13都惊诧地回过了头。

阿诗玛拉着柒柒从拐角处走了过来,不知道已经在后面站了多久。刚才大喝那句的,正是拉着柒柒的阿诗玛。

柒柒放开阿诗玛的手,左右看看,走到13身边站好,默默低着头说了声:“池姨别生气,13叔不是故意的。”

看来这孩子无论如何,铁定是跟13站在一起。池迟心里反驳道,柒柒你错了,这次你13叔真是故意的。只是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心还是一样会疼。

阿诗玛拉住池迟说:“有什么话下次再谈吧。下雨了心情也跟着糟糕,估计谈不出什么结果。”

池迟不着痕迹地将袍摆从阿诗玛手中抽了回来,将肩上滑落下来的紫月萱藤条再搭了搭,对着阿诗玛点点头,想是同意了他的劝告,转过身去。

往回走之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回身子对着13说道:“我有过,但仅止于此。”

说完,慢慢地想着来路走回去。阿诗玛叹口气跟在后头。

13稍愣下就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

我有扑进他怀里过,但是仅止于此。

她果真说到做到,他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柒柒站在13身边,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又凝重又哀伤。

她抬眼看看13,13缓缓地说了一句:“柒柒,赶紧离开我这里,有多远就多远。”

柒柒还没反应过来,13已经再也忍受不住,只见他像只野兽一样低声闷吼了一声,一头冲进了雨里。

似乎是要配合情节,一道闪电过后,一声闷雷,接着一直绵绵落着的细雨忽然气势磅礴了起来。

瓢泼大雨,倾盆而至,落地有声。

柒柒抽出腰间的法杖就要跟着向外冲,法杖的后端却被人扯住了。

回头看到希丝卡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静地站在了她身后,希丝卡扯过柒柒的法杖,眼睛调皮地冲着柒柒眨了眨,向着厅里使了个眼神说:

“喏,哭着去告诉你池姨。”

柒柒只是稍微一愣,就明白了过来,眼睛一亮拔腿就跑了出去,连随身法杖也不管了。

一阵惊天动地地哭喊声传了过来:“池姨!不好了池姨!”

希丝卡摇摇头,执杖微笑起来。这个柒柒!简直不是圣女,而是精灵!

告白·池迟V5

随着柒柒的喊声响起来,刚刚随着阿诗玛踏进厅里的池迟蓦地转过了身子,急速向外冲了几步,恰好看到13的身影没入了树林中。

天空一个炸雷平地里响了起来,池迟心中一震,不好!这样的天气树林里太危险了!

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池迟灵巧地甩出了紫月萱,紫月萱自行弯成了两个重叠的圆环,池迟一纵一跨上去坐稳了,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飞行的咒语。

柒柒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张嘴说了一串咒语,可惜外面的雨声雷声此起彼伏,池迟根本听不清楚。

焦急中,池迟想起紫月萱似乎可以感应到自己的灵力和神隐三光,遂将灵力和神隐三光都聚集到了手上,然后握紧了紫月萱说了一句:“假如你真的是我的随身法器,现在就听我的命令!”说完朝着13消失的方向一指,喝道:“去!”

紫月萱藤条飞快地随着池迟的命令飞出了屋子,果真朝着池迟指出来的方向迅速地追了过去,看得阿诗玛、希丝卡还有柒柒目瞪口呆。

柒柒大张着的嘴半天都没有合上,她直愣愣地转过了头,指指紫月萱飞出去的方向,磕磕巴巴地朝着老首座问道:“老首座…啊大啊人…这…啊个…你能解释吗?”

这时希丝卡已经到了柒柒身边,将她的随身法杖递给了她。

柒柒接过来马上就随手指了个方向,冲着自己的法杖喝道:“去!”“去!”“给我飞!”“你要是我的你就给我飞!”

法杖当然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她手中一动不动,柒柒垮着脸指指法杖再指指紫月萱消失的方向,无奈地看向老首座,眼里又是艳羡又是惊奇。

老首座眼里也有一丝惊异,不过略想了想就笑了,然后对着柒柒说:“圣女大人,要知道宝物通灵,紫月萱可是上古神器,而你手里的只是个改良飞行器。”

柒柒挫败地低下头,忽然想起什么担心道:“哎呀,这样的天气,树林多危险啊!要不要追他们回来啊?”

阿诗玛已经准备朝外走了,老首座却制止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难不成你们觉得雨神大人会劈死自己的代位神女?”

13觉得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烧,烧得整个身体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这种感觉,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幸好,多么幸好,外面下着雨。冲进雨里的那一刻,一阵激凉的感觉遍布了全身,与心里那股邪火在皮肤的表层碰撞相遇,就好似在比拼内力一般,13都可以真切地感觉到战斗中的此消彼长。

跑吧,奔跑,不要停下来,将心中压抑的一切一半泄到脚底下,一半浇灭在大雨里。

池迟进了林子,大雨唰唰地冲刷着视线,刚抹掉一把雨水,眼前马上就再朦胧起来,根本就看不清13的身影。池迟遏制住心慌的感觉,心中一动,索性闭上了眼睛,调动起了自己敏锐的听力,感觉到灌木和枝叶大幅度的簌簌晃动后,再睁开眼睛指挥着紫月萱紧紧地追了上去。

又追追跑跑了好一会儿,池迟终于捕捉到了13的身影。天啊,准确地来说,那都不是身影,即使距离已经迫近,仍是只能看到灌木和小树枝杈一阵剧烈的晃动,然后黑影一闪而过,这,这简直不是人类的奔跑速度!何况是在丛林里!

13啊13,难道你曾经被扔到丛林里进行过魔鬼生存训练?你到底是曾经有过怎样的往事啊?池迟催动紫月萱更加快速地追了过去。

紫月萱似乎也感应到了池迟的想法,在尽可能平稳的情况下加快了速度,终于,池迟追到了13的近处。她连忙开口喊道:“13!13!”

没想到的是13听到身后的喊声,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快速了。他近乎笔直地跑向树林深处,一米多高的灌木丛,竟然可以连续地一跃而过,速度不减。

池迟因为乘在紫月萱上,不能飞太高,树叶繁茂看不到目标,也不可以飞太低,灌木和横生的枝杈阻路,只能选择在灌木上方又不到树干分叉的中间区域穿行,速度竟然又慢了下来。

池迟眼见着13的身影似乎是渐渐远了,心中一急,看看紫月萱再看看奔逃中的13,牙一咬,定了主意。她大喊了一声:“啊!!!”然后果断地从高速飞行着的紫月萱上跳了下来!

听到那声惊呼后,前面的13马上身形一顿,回头的时候只见紫月萱正围着一个地方急速地转圈,焦急万分的样子,一想之下脸色就变了,大喊了一声:“池迟!”转身就奔了回来!

池迟这一下子摔得着实不轻。好在她要跳的时候眼明手快地选择了一段灌木丛即将到头的地方跃了下来,果然因为在高速前行中,没有跌落到灌木中划伤,但是却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她准备自己借势消力地向前滚几圈,没想到根本就不用她准备,前行的势子已经带着她急速地翻滚起来,她只来得及护住头脸,就在急速地翻滚和碰撞下彻底地不由自主了。

翻滚的势子还未消尽,前方的那丛灌木已经到了眼前,竟然是以前在禁忌林中看到的那种花豹选择隐藏幼崽的带着长长尖刺的灌木!

眼见着这就马上撞了上去,13虽然马上就到了,却已经救援不及,不由得脸色大变!

此时半空中急转的紫月萱藤条忽然缩小了圈子,一把套到了池迟的胳膊上,13见状冲势不减向前奔过去,拽住紫月萱的另一端带向了反方向。

一停下来,13几乎是哆嗦着松开紫月萱回过头来。

几乎同时,已经摔得七晕八素的池迟痛楚难当地再次“啊”了一声!

紫月萱虽然拽住了池迟的上半个身子,却将池迟的腿脚加速地甩了过去,数不清是几根还是十几根还是几十根硬硬地尖刺一下子都刺进了池迟的腿脚部位。

13大恸。几步奔了过去,将池迟抱进了怀里,仔细向腿上一瞅,看到大约有五六根朝向正好冲着池迟的尖刺,连刺带划地勾开了池迟神女长袍的下摆。

顾不上说话,也已经说不出话来,13胸口痛得仿佛要裂开了,先前的闷火已经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全部被懊悔和心痛填满。他似乎是从嗓子中受伤地咕哝了一声,马上就竖起了一条腿,接着手掌一翻,手心中已经多出来一把短匕首,一手扶好池迟的腿,一手用匕首小心地将尖刺从灌木上削离。

然后13小心地拽开池迟长袍下摆,发现她的小腿上被划出了两条长长的口子,血刚冒出来就马上又被雨水冲刷了下去。

13看一眼池迟,果断地将尖刺快速地拔了出来,池迟极力忍着痛楚却还是闷哼了几声。13回手将自己身上的衬衫扯下一大片布料,将池迟的小腿伤处粗粗地裹好,又随手摘了一片大大的宽叶植物的叶子,扣到池迟刚裹好的伤口处阻止雨水直接冲刷。

快速地忙完这一切,他才停了下来,手竟然已经抖得不行了。池迟窝在13怀里,伸出手来紧紧捧住他的手,用力地握在一起,要制止那阵颤抖。

雨好似只是凑热闹一般,现在一切都暂告一段落了,又渐渐地小了起来。

13反握住池迟的手,看向她说道:“伤口要回去处理一下。”

池迟摇摇头说:“已经跑出来很远了,紫月萱我也乘不稳了,要不先避一避,等雨停了再慢慢回去吧。”

13抬头四处看看,然后指指斜上方说:“那边崖壁上似乎有个山洞。”

池迟伸手召过紫月萱来,在13的搀扶下乘好说道:“这一点距离我还可以撑住。”

那崖壁上果然是个隐蔽的山洞,紫月萱分两次将二人都带进了山洞里。

终于不在雨中了,池迟倚在洞壁上,抹一把脸上的雨水,视线总算清晰了起来,她仰脸看向13。

13在另一侧也正看向她,他的短发上滴滴答答地落着雨水,流的满脸都是。池迟拧干一个衣袖,冲他伸出手。13没有拒绝,轻轻凑过来,蹲下身子。

池迟举起拧干了些的衣袖要给他抹去脸上的雨水,不料13却抓住了她的手臂,愣怔间,13已经凑了过来,第一次慢慢地慢慢地让自己靠近了池迟,然后伸出另一只手,主动抱住了她。

池迟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过后,似乎是明白了过来,脸上的神情从愣怔变得柔和起来,牵一牵嘴角好想笑,到了中途却再也忍受不住,嘴角撇了撇,不太清晰地喊了声:“13!”眼泪就决了堤,恣意地流了出来。

池迟再也难掩心中的激动和委屈,紧紧地回抱住13,边啜泣边不断地喊着13的名字。13似乎再也难以掩饰,更加用力地抱着池迟,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里,一阵凉意过后,池迟恍惚觉得有股热流熨帖到了皮肤上,同时13的身子在轻轻地颤抖。

13,13他,是哭了吗?池迟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起来,一动不敢动。眼泪也吓得都缩了回去,耳中只听到13瓮瓮地声音说了一句:“池迟对不起。”

心中一暖。池迟扶开13,13尴尬地将脸扭向一边,池迟伸出手来将13的脸轻轻转了过来,他的眼睛红红的,却没有再将头转过去。

“13!”池迟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知道吗?我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忽然发现,一刻都不想离开你了。”

“这种感觉,”池迟眼泪缓缓溢出来,“这种感觉没有过,跟,跟对凤尾的不同。离开凤尾,我心痛难过,但是尚可忍受。但是,离开你的话,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上次受伤的时候,你有两天不在我身边,我痛了两天,柒柒告诉我我一直在喊你的名字。那时候我发现,我发现…”

池迟攥起拳头,努力给自己勇气,接着说道:“我发现这不是喜欢,这一定,这一定是爱。”

更多的眼泪涌出来,池迟忍着抽泣声仰脸看13:“13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烦女人,尤其,尤其我还是一个特别倒霉又麻烦不断的女人。一个蹊跷失踪的父亲,一个谜样复杂的身份,好像还有一个难以逃脱的命运枷锁,附带一个恨我入骨灵力高强的姐姐…其实现在我连我自己到底是谁都彻底搞不清楚了,也不知道明天自己会变成什么状况,我,我还除了自己之外,一无所有…”池迟忍住心中积攒多时的酸涩和无助,再次看向13道,“我有时候也很奇怪,我怎么还能活到现在撑到这里,并且似乎还有勇气继续熬下去。我后来终于想到了答案。13,是因为你,因为从灾难来到的那一刻开始,我的身边就一直有你。无论是吃不到饭的时候也好,掉进冰裂缝的时候也好,落进麦克默多的时候也好,被人剥光衣服画油漆的时候也好,被绑着跳进水晶池的时候也好,在丛林里差点被野兽吃掉的时候也好,在宫殿里被人渡魂的时候也好…”

池迟的眼睛里闪烁着回忆的光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身边有你在。因为有你在,我心中很安定,因为有你在,我甚至看淡了生死。就连那次鼓起勇气去单挑代出云的时候,也是因为我看到你受了重伤,那次我是因为害怕才去的,我害怕的是,失去你。”

池迟再次看着13喃喃地说:“13对不起,对不起,等我意识到了的时候,已经成了这个样子,13…”

池迟没能继续说下去。

因为13低下了头,吻住了她。

池迟不能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次是13伸手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他在绵绵的雨声里亲吻着她,开始的时候带着略略的迟疑和颤抖,但是很快就变成了深刻的狂野和霸道。

池迟终于安心地合上了眼睛,幸福地泪水流了下来,她抱着他试探着回吻。

这个吻好像用尽了两个人所有的缠绵和力气,良久良久,才微微气喘着分开。池迟的脸红通通地闪着迷人的光芒,13的眼睛里也终于弥漫上来从没见到过的一抹温柔。

他抱起池迟向山洞里侧挪了挪,然后仿佛是下了重大的决心对着池迟说:“我先想办法生个火,然后边给你重新处理伤口边给你讲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