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爷笑道:“看来你书读的不错,这些生涩的东西你也能记起来。其实天元、地元即是外丹,而人元便是内丹。”

我道:“历来都说修仙炼丹,从秦始皇时期的方士徐福开始,到清末兀自不绝,这炼丹的丹是三元中的哪一种?”

三爷爷道:“是地元灵丹。”

老爸皱眉道:“灵丹灵丹,我看是毒丹,历来帝王炼丹者,毒发身亡者何其多也!这三元之法,我看也是杜撰,通灵宝珠之说,十有八九便是妄谈!”

三爷爷笑道:“弘道,不可这样偏激。岂不闻老祖宗留下一句话叫做‘内丹成,外丹就’么?换句话说便是只有内丹练成了,外丹才有效果,这就好比一个人想要练成举世武功,必须先把内功练好一样,不然身体的强韧程度达不到,如何去抵挡外物的强力攻击?一样大小的两块板,木板承受数百斤之力,钢板承受数千斤之力,这便是内在不同造成的。所以,内丹不成,擅炼外丹,自然是有百害而无一益。”

太古真人道:“汉昌老弟说的不错!那地元灵丹除了‘黄白术’的药金、药银可作修丹之资斧而外,炼出的丹药多有剧毒,如果不是特异体质的人,服食这些东西的话,轻的生病,重者丧命,哪里能长寿?而这特异体质来自何处?其一便是内丹大成;另一个方法便是以杀‘三尸虫’脱胎换骨者!”

老爸默然不吭声,我则问道:“真人爷爷,什么是三尸虫?”

太古真人道:“这是道家的基本概念之一,三尸虫者,上尸三虫,中尸三虫,下尸三虫,故曰三尸九虫。三尸虫实则是人之三念,恶、欲、执。古称‘斩得三尸,即证金仙’,意思便是修炼三元者需先消灭三尸虫。”

我迷糊了许久,然后苦笑道:“你们说的这些东西,我还越来越难以理解了。总觉得这些事情太玄了,玄的有些不真实。”

第八十四章 古董店老板

三爷爷见我这么说,便微微一笑,道:“岂不闻《道德经》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吗?正所谓‘丹经篇篇说阴阳,阴阳本是万法王’,道家众法门,还是离不开阴阳二字的。但这些东西,我了解的也只是皮毛,如果想要弄懂,必须读通《义山公录。世间之人,能者辈出,多有通玄达道者,这些人虽然淡泊了名利,却始终割舍不了人世,长寿不老便成了他们最终的执念,因此,看似平静的江湖,数百年来一直暗自澎湃动荡,数不清的人都在找《神相天书》,找我们麻衣陈家祖上费劲心血留下的宝书,因为他们相信,这里面有长寿长生之术啊。”

三爷爷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老爸,老爸面无表情,眼中波澜全无,只是安静地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爷爷便继续说道:“当年,你爷爷、你二爷爷和我,我们三兄弟自小立誓要找到《神相天书》,可惜数十年过去了,你爷爷已经仙逝,我也老朽不堪,你二爷爷他更是英年早逝……”

三爷爷说到此处,老爸脸颊上的肉忽的跳动了一下,一双眼睛瞬间变得阴沉了许多。

老爸的眼神把我吓了一跳,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老爸有这种眼神,想起二叔之前说过的话,我更觉得不在老爸面前问二爷爷的死因是绝对明智的选择。

三爷爷却没有理会老爸,而是继续说道:“但我知道,你爷爷已经安排好了后事,你便是我们三兄弟的希望,也是麻衣陈家的希望,你懂么?”

我苦笑一声,道:“这担子可真算不轻。”

三爷爷正色道:“虽然不轻,但是族人都会为你分担。”

我肃然道:“三爷爷说的是。”

三爷爷忽而一笑道:“好了,说了半天闲话,都跑题了,还回到通灵宝珠的事情上来吧。所谓通灵,乃是与灵魂力有关,人的灵魂力修炼到一定程度,便可以与通灵宝珠关联,关联之后到底有什么奇效,近世之人却一无所知,我自然也不知道。”

我愣了一下,心道:说了半天,对通灵宝珠的了解还是一星半点。

太古真人忽然插嘴道:“我看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通灵宝珠的人,就是那个神秘莫测的面具人了。”

奶奶瞪眼道:“这还用你说?你知道他是谁?”

太古真人洋洋得意道:“要是我和他遇上,说不定能用慧眼看出来。”

奶奶鄙夷道:“你就自吹吧!慧眼相神而已,你以为是透视眼,能看穿面具啊。”

太古真人拽了一把胡子,道:“正因为慧眼相神,所以我能通过他的眼神直视他的内心,还可以用灵魂力对他进行催眠,让他自己说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奶奶道:“老货,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难道我不知道吗?你虽然有慧眼,但是内力真气修为比我们家弘道差得远了,面具人和弘道不相上下,你能看出来?如果对方灵魂力比你强,你用灵魂力对他催眠不是找死吗?对方一旦反击,你就被反噬了!”

太古真人不服气道:“只有灵魂力达到大圆满境界的人才能开启慧眼,他的灵魂力要是比我强,必然也是大圆满境界,自然也能开启慧眼了!”

奶奶反唇相讥道:“你知道面具人不是慧眼?”

太古真人顿时哑口无言了。

我在一旁听得清楚,想起来面具人走之前,说我的灵魂力已经到了大圆满境界,慧眼不日开启,顿时有些激动。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太古真人便和三爷爷一道离去,奶奶多待了一会儿,吩咐我注意眼睛,若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告诉他。

这件事了,我在家里安生了几天,之前发生的一切让我折腾地实在是太累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我回到了学校,看着满校园的现代建筑,看着来来往往、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再想起在假期里经历的种种奇闻异事、鬼怪邪魅,简直恍若隔世。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七十多天过去了,农历也到了五月半,天气日暖,我心情也越来越好,期间老爸打过几次电话,问我眼睛怎么样了,我都说没事,没什么异样,老爸交代我说一有情况,随时告诉他。

奶奶也打过几次电话,所说跟老爸差不多。

老妈偶尔也会和我通话,言谈之中总是透露着怏怏不乐的语气,我问老妈怎么了,老妈叹气道:“也没什么事情,还是你老舅,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到家没几天,到现在又杳无音讯了,还带着你二叔一块失踪,现在不但舅母嚷着要报警,你婶子也要报警了。”

我安慰老妈道:“老舅和二叔在一块应该没什么事情,或许是在外面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就耽误了。”

老妈叹气道:“唉,但愿如此!好了,也没什么事情,你照顾好自己,把电话挂了吧……”

这两个不靠谱的人,搞在一起,也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乱子来,我挂掉电话后摇头苦笑。

八十一天很快过完,之前所说的阴阳眼开启的日子也到了,当天早上起来,我的眼睛便微微开始有些麻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眼睛里爬动,这种状况让我的眼流泪不止,良久方息。

我本想告诉老爸,但想来或许是阴阳眼在转化,出现这种情形是应有之象,再过一日,看是否还是如此,如果还是这样的话,那就再告诉老爸不迟。

这之后的第二天,学校里没有课,我在学校也无事,便想出去转转,在商业街逛了一圈,感觉没什么意思,便信步来到老城区一个古玩城里,随便看看,打发时间。

走着走着,无意中一瞥,看见一个店中案几上摆放着一个兽形铜像,顿时吸引了我,那铜像龙头马身麒麟脚,状若雄狮,一身卷毛,獠牙外露,头上尖角,胁下生翅,正是一头貔貅。

我兴致盎然,走进店去,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一尺多高的貔貅铜像,看了起来。

“这个貔貅像要一千块,买不起的话别碰坏了。”我正看得高兴,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我扭头一看,只见一个戴着老花镜的短发老头正斜着眼看我,他对一副学生模样的我甚是冷眼。

我顿感扫兴,将那铜像放下,然后和那老头对视一眼,准备离店而去。

那老头却忽然愣住了,见我走出店去,他急忙叫道:“这位小老弟,请留步!”

“干什么?我可没有碰坏你的铜像!”我扭头说道。

“不是,不是。”那老头慌忙走出店来,拉着我,推推搡搡地进了屋。

我警惕地看着他,看他想耍什么花样。

不料他却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半晌方才感慨一声,道:“这位小老弟,你是阴阳眼吧?”

我顿时吃了一惊,不料这古玩店的店主竟然有这般眼力,居然可以看出我的眼中玄机。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问道。

那老头见我没有否认,得意地说:“我曾听人说过,阴阳眼正是灵眼、慧眼、夜眼、法眼、天眼五大瞳术中排名第四的法眼,不经意间会有神光流露,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但是我年轻时走江湖,做过风水先生,专门为人寻龙望穴,算是具备半个灵眼,眼力非常人可比,自然能够看出你眼睛的异处。”

我“哦”了一声,然后拱手道:“原来老先生还是一位隐居于闹市中的高人,真是失敬失敬。”

“不敢当。”那老者虽然谦逊的拱手还礼,但眼中还是有一抹得意的神色闪过,只听他继续道:“不过我看你的阴阳眼似乎刚刚到了濒临开启之时啊?”

其实,我也不知自己的阴阳眼到底是不是要开启了,之前奶奶说四十九天开启,可如今已八十一天,时间相差甚远。对此,奶奶曾问过太古真人,太古真人说我的眼睛在轩辕岭受到严重刺激,法眼开启的时间往后推迟不足为怪。真人这么说,我也就没放在心上了,因此,今天早上眼睛虽有异状,我也没立即通知老爸和奶奶,而是想再等几天,确定情况后再告诉他们。

因此,那老者这么一问,我便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

那老头摸了摸颌下稀疏的胡须,道:“小兄弟,看你年纪尚小,但居然拥有如此通灵瞳术,真是令人佩服!看来前人说的不错,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朽斗胆,敢问小兄弟出自那座仙山名师门下?”

我“呃”了一声,心想这老者不知是好人还是坏人,没必要跟他说实话,于是我道:“我不是门派中人,我爷爷以前是个走江湖的算命先生,我也略懂一些风水、命相道理,仅此而已。”

“哦,敢问小兄弟祖父的尊姓大名?”那老头问道。

“我爷爷姓陈,名讳上大下有。”我胡乱编了个名字。

“陈大有?”那老头双眉紧锁,沉吟不已,似乎极力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不过却一无所获。但那老头还是道:“原来是大有先生的亲孙,失敬失敬。”

“客气客气。”我心中暗笑,嘴上道:“老先生还有别的事情吗?”

那老头道:“哦,也没别的事情,呵呵,我就是十分好奇,想问问小兄弟的阴阳眼是怎么得来的。”

“哦,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有一年,我上山采药,从山崖上跌落下去,结果没有摔死,掉进了一个山洞里,在山洞里呆了一个晚上,后来被人救了出来,就有阴阳眼了。”我继续胡诌。

那老者沉思道:“原来是有一番奇遇,那肯定是那山洞中有什么夺天地造化之物,无意中影响到了你。”

老头一副认真的模样,让我忍俊不禁,这老者虽然有些市侩,但却也不是质朴之心。我对其生了一些好感,便问道:“老先生还有别的事情吗?”

只听那老者苦笑道:“萍水相逢,本来不应该麻烦小老弟,但是这件事情却又非麻烦小老弟不可,所以还是斗胆请小老弟帮个忙。”

我说:“老先生是曾经行走过江湖的高人,小子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能帮上老先生什么忙?”

那老者道:“小老弟谦虚了,这件事需要借用小老弟的阴阳眼,因此非小老弟不可。”

“哦?”我顿时来了兴趣,“到底是什么事情非要阴阳眼才能办?”

那老者道:“小老弟先坐,我把店门关了,咱们详谈。”

第八十五章 鬼母鬼子

我依言坐下,那老者打开屋子里的灯,然后把店门关上,给我倒了一杯茶,沏的是西湖龙井,茶香扑鼻,沁人心脾,那老者兀自道:“粗茶一杯,不成敬意,委屈小老弟了。”

我“呵呵”一笑道:“老先生实在是太客气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请老先生明说吧。”

老头沉吟了一下,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本家有一个外甥,在殡仪馆工作,是运输的活儿,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经常开车出去运送尸体。七天前,他接了一个活儿,要运送一具女尸,那女尸生前是因为难产而死,胎儿也死在腹中,等于说是一尸两命。当天他把女尸送到殡仪馆之后,在尸体冷藏室里封冻了起来,那女人的家属不日就要办葬礼。”说到这里,那老头顿了顿。

我问道:“结果那个女尸出事了?”

“不是。”老头摇了摇头,道:“女尸没有出问题,是我的外甥的妻子出问题了。”

我愣了一下,道:“你外甥的妻子?”

“对。”那老者恨恨道:“我那外甥媳妇是个怀孕七个月的孕妇,说起来,我那个外甥也是个粗枝大叶的愣头青,他想给自己的媳妇补身体,买了一只乌骨鸡,就扔在运尸车里,回家之后,他把那乌骨鸡给媳妇炖了汤,媳妇喝了汤结果就出事了。”

“啥?”我怔住了,半晌才道:“把乌骨鸡扔到运尸车里?雌鸡还是雄鸡?”

老头道:“大补用的,自然是雌鸡。”

我沉吟了一下,道:“乌骨鸡性虽平,但是于滋阴有奇效,若是雌鸡,则更甚,但凡这种生物,都容易招引阴祟之气,扔到运尸车里恐怕不好,你外甥不忌讳这些东西吗?”

“不是不忌讳,是他根本就不相信。”老头苦笑道:“我那个外甥就是个愣头青,天不怕地不怕,所以才会去殡仪馆工作,他拉尸体来了将近十年,也奇怪了,什么事儿都没遇见过——哦,我不是咒他。我的意思是,他就是因为没出什么事,所以就愈发胆大,他的那个车什么都敢拉,有时候是私家车,有时候是运尸车,没少拉着他的狐朋狗友出去乱逛,他之前还要用那车拉他媳妇,他媳妇死活不愿意坐,这才罢了,但这一次吃了他弄回去的乌骨鸡,结果真出事了。”

运尸车常年运送尸体,必然积聚不少尸气,一个招阴的乌骨鸡放在里面,定会附着不少阴祟,孕妇吃了,无论对己还是对胎儿都是十分不妙。

于是我问道:“那他妻子具体出什么事?”

老头道:“当日白天无事,晚上就开始发烧,最后说胡话,嘴里不清不楚的,说的完全不是他们家里的事情。我那外甥送她去医院,打了针,吃了药,在医院里还好,烧退了一些,也不说胡话了,但是一回到家里,病情就又恶化。就这样,三四天了,病一直没好,神智越来越糊涂,甚至连说话的语气和声音都变了,我外甥一家人急的团团转,生怕大人危险,胎儿也出事。这时候,我那大妹子才想起我,让他的宝贝儿子找我这个整天装神弄鬼的舅舅。”

我微微一笑,道:“她老婆是中邪了吗?”

老头道:“我看我那外甥媳妇的模样,像是中邪了。我之前跟过终南山的道长学过一些驱邪避凶的法儿,扎了银针,贴了符咒,试了试,结果凑效了,我那外甥媳妇也不发烧了,也不说胡话了。”

我点头道:“这不就好了吗?”

老头道:“我本来也以为好了,可昨天我外甥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又遇见了一件怪事。”

我问道:“什么怪事?”

老头推了推老花镜,道:“这次还是运送尸体,还是那一辆车。有一家死了亲人,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无疾善终。家人要将其送往殡仪馆火葬,但就在抬尸体上车的时候出了事。几个壮小伙儿抬着一块床板,床板上躺着那老太太的尸身,四个人往车里抬,那老太太的手却忽然抓住车斗的挡板,把所有人都下了个半死!”

“什么?诈尸了!”我悚然动容。

老者摇头道:“模样像是诈尸,但却没有什么诈尸的原因,那老太太是善终,生前没什么怨气,死后也没有触动什么忌讳,怎么会诈尸?”

我奇道:“那是怎么回事?”

老者道:“说也奇怪,只要把那老太太的尸体往车上抬,那老太太的手就抓住车斗的挡板不松手;如果不往车上抬,她就松手。期间,我的那个外甥大着胆子去掰那老太太的手,结果那老太太一下子坐了起来,翻出白眼,恶狠狠地一脸戾气,生生把我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外甥给吓晕了过去。”

“这当真是匪夷所思,那老太太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沉吟道。

老者道:“小老弟高见。当时我也这么想,也对那老太太的家人说了,老太太的家人又是磕头又是烧香,问老太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没有,如果有就给个启示,晚上托个梦也行,千万不要再闹了。结果那一天风平浪静,晚上那家人睡得格外香甜,没有任何征兆。但是第二天,依旧装不上车,由此可见,这断然不是心愿未了的缘故,我思索良久,始终不得头绪。依小老弟看,这其中是个什么缘由?”

老头的话说完了,我也陷入了沉思,这是个怪事,我一时间也无头绪,我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走,那老头也不说话,只是期待地看着我。

沉吟良久,我道:“这一段时间,运尸车都拉过什么人的尸体?”

老头道:“除了那个孕妇的尸体之外,就没拉过别人的。”

“噢。那你们有没有试过用别的运尸车拉?”我忽然想起一事,追问道。

老者道:“我外甥在一个县城的殡仪馆里,总共只有两辆车,一辆车外出未归,只剩下我外甥的那一辆。”

我点了点头,道:“很显然,那老太太是不愿意进入车内。死者不愿意装车,无非有这几种原因,第一是不想入葬;第二是心愿未了;第三是车内有让死者惧怕的东西。既然死者是无疾善终的,暗中也没有什么指示,那么第一和第二个原因基本上可以排除,因此,死者不愿意进入车内的最大原因就是车内有让死者惧怕的东西存在!”

老头连连点头,两眼发光地期待着我往下说。

我续道:“能让死者惧怕的东西有很多,但是最常见而且有可能存在于车上的原因恐怕只有两个,一个是车上有罡气极盛的辟邪之物,二是车上有阴气极盛的厉鬼存在,这两种东西都会让一个善终的阴灵惧怕。但我想,一个经常运送尸体的车上肯定不会存在罡气极盛的辟邪之物,所以那车上最有可能存在的东西就是阴气极盛的厉鬼!老太太害怕厉鬼,所以不愿意上车。”

老头听我说完,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站起来道:“小老弟真是高人!一语中的,一针见血!和我想的完全一样!”

我尴尬地笑了笑,道:“既然老先生都想到了,不知小子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

老头道:“敢问小老弟,车中的厉鬼是怎么来的?”

我说:“刚才老先生也说了,这一段时间内,运尸车除了拉过那个孕妇的尸体,就没再拉过其他尸体,所以小子自忖,这个厉鬼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孕妇死后怨气所致!一般来说,死者生前的怨气越大,求生的欲望越强,那其死后形成厉鬼的可能性也就越大,那孕妇身怀六甲,怀胎十月,自然是想平安产子,哪里愿意难产而死?其求生的愿望以及死亡的怨气肯定极其强烈,如果死后又没有得到超度,十有八九就会形成厉鬼,再加上孕妇体内有待产的胎儿,胎儿求生的愿望和死亡的怨气并不比其母弱,这样一来,还很有可能产生鬼母鬼子!我想,那车内的厉鬼十有八九是那孕妇的。”

老头点头道:“小老弟说的不错。我也因此而忧心忡忡,如此厉害的邪祟之气,必然会侵入乌骨鸡身上,所以我怕那外甥媳妇发病的事情不会只是中邪那么简单,我想她的病必定与那死亡的孕妇有极大关系。”

“但是运尸车常年运送尸体,车内自然聚集不少的尸气,尸气侵入乌骨鸡,老弱病孕者吃掉乌骨鸡,吸收了那些尸气,也是可能会中邪的,并不一定就是那死亡的孕妇在作怪。”我安慰老头道。

老头摇头道:“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自从昨天我外甥告诉我那个老太太的异动之后,我才忽然想起来,如果车内存在那样一个厉鬼,它连鬼魂都驱逐,又怎么会放过和它共处的活物,尤其那个活物是个极招阴的东西!”

老头这么一说,我也瞬间醒悟,随即脸色大变,那老头看见我的脸色变化,连忙问道:“小老弟,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屋内走了两步,略有些心慌道:“老先生,说句不该说的话,我想你的外甥媳妇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中邪,而是被鬼母鬼子过胎了!”

老头悚然一惊,站起身来,但随即又坐了下去,长叹一口气道:“实不相瞒,小老弟所想所说,与老朽一致,刚才小老儿我之所以不说出来,就是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小老弟的见识高我一等,会说出不同的想法来……”

我安慰他道:“你也不要多想,咱们如今只是猜测而已。”

那老头摇了摇头,颓然道:“被鬼母鬼子过胎,这比中邪要严重的多了,胎儿是坚决不能要的,否则生下来的不但不是我外甥的亲生儿子,还会是个贻害无穷的鬼胎!”

第八十六章 运尸者

到此时,我才恍然大悟,终于弄明白这老头为什么要请我帮忙了。

我说:“你既担心你外甥媳妇怀的是鬼胎,又怕自己弄错了,你自己无法判断,所以要借我的阴阳眼去探查你外甥媳妇腹中的胎儿,是吧?”

老头点头道:“小老弟是聪明人,自然不用我多说。如果我那外甥媳妇怀的是个鬼胎,你用阴阳眼一观,就能看到她腹中是一团黑气;如果不是鬼胎,那就与常人无异,我们也就放心了。”

我点了点头,道:“这不是什么难事,因此这个忙我可以帮,只是我事先声明,我的阴阳眼是否已经开启还不确定,即便是开启了,观察结果也并不一定准确,到时候看走眼也说不定,希望老先生不要仅凭我一人一言做决定,还要多多观察,小心谨慎为好。”

其实,我的阴阳眼到今天才算是有开启的迹象,能不能用还是未知数,我当然要事先声明一下,免得到时候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那老头道:“小老弟的话是金玉良言,老朽自当谨记!只是不知道小老弟什么时候有空,能移尊步到舍下一观?”

我想了想,大二下学期排的课比较少,而且逃几次课好像也没什么事,与其去上枯燥无味的课,不如去做一些刺激的事情,况且说的冠冕堂皇一些,人命关天,救人如救火,岂能耽搁?

于是我说:“此事不可耽搁,正好这几天我都没事,所以我现在就可以跟你去。”

那老头大喜道:“事不宜迟,那咱们现在就走!”

我点了点头。

那老头称谢不已,先是往他外甥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请了个道行极高的先生,马上要过去,让他们准备好迎接。然后,我们两个一起出了店门,老头关门打烊,叫了一辆三轮车,拉着我们去汽车站。

老头的外甥所在地是中原地区有名的盐碱地之乡,即焦裕禄治理过的兰考县,兰考县由于长期遭受内涝、风沙、盐碱化影响,物质十分匮乏,经济很不发达。整个兰考县城看上又破又小,甚至比不上我们那里的一个富裕的乡镇街道。

不过,正因如此,所以那里的人普遍淳朴实在。

路上,我问那老头道:“现在那个老太太的尸体在何处?”

老头道:“还在家里放着,幸好现在刚刚三月,天气还不算不热,不然尸体都放坏了。”

我问道:“他们家人就不会另找一辆别的车把尸体运走吗?”

老头“呵呵”一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太太诈尸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小半个县城,谁会自找晦气,把车借给他们?”

我点了点头,心想确实如此。

眼看到了老头外甥的家里,我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老头的姓名,于是我略尴尬道:“老先生,不好意思,我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呢?”

老头笑道:“我姓王,名叫兴强,大家都管我叫王师傅。”

我说:“那我也叫您王师傅吧。”

王兴强道:“小老第随意。”

我说:“王师傅,您也不用一直叫我小老弟,叫我小陈就可以。”

王兴强喜道:“好,叫小陈,这样也亲切一些,呵呵。到了,这就是我那外甥的家,对了,我外甥姓金,叫金源。”

金源的家在兰考县城外围的城郊村里,是一个百十平米大小的独院,房前有人家,房后却是没有了,他家算是这片居民区里最后一排房屋。

王师傅敲了敲门,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过来开了门,见到是王师傅,便喜道:“大哥,你来了!金源正在犯愁呢!快进,快进!咦,这位小伙子是?”

“他就是我请来的小师傅,道法高着呢!”王师傅说的我腼腆一笑,对金母道:“阿姨好。”

金母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道:“就是他!这么年轻的小师傅?还是个学生吧?”

王师傅不耐烦地说:“英雄不问出处,有志不在年高!你到底让我们进去不让?”

“让,让!快进来!”金母当先进院子,然后尖声叫道:“金源,你老舅来了!”

王师傅对我尴尬一笑道:“我妹子是大嗓门。”

我笑了笑,道:“大嗓门的一般都是爽快人,挺好的。”

这时候,一个一米八多的中年壮汉从屋子里飞奔而来,冲着王师傅叫道:“老舅啊,可想死我了!请的先生呢?”

王师傅道:“你少来!你以前怎么不想我?”

那人讪笑道:“您外甥以前不是不懂事嘛,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王师傅“哼”了一声,然后指着我道:“这是我给你请的一位小师傅,道行很高,你可不要怠慢了人家!你老婆和孩子以后是否安然,全看这位小陈师傅了。”

那人一愣,然后诧异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王师傅不满道。

这就是王师傅的外甥金源,我抬眼看了一眼他,只见他两眉相隔不近,尾部隐隐翘起,双目炯炯有神,鼻梁左右肌肉丰满,是个豪杰之样,不是贱相,虽然现在的工作不怎么样,但是日后必有腾达之时。帮助这种人,也不算污没了麻衣道派。

于是我微微笑道:“这位大哥命宫宽阔,眉带楞骨,两眼透亮,山根丰韵。一看就是个胆大包天、叛逆不羁的豪爽之人,再加上身强力壮,阳刚气重,所以能干得了殡仪馆的活儿。”

金源听了大喜,道:“这位小兄弟还会看相?”

我笑道:“略懂一些麻衣相法。”

王师傅也摸着颌下稀疏的胡须笑道:“怎么样,我找的小师傅不错吧?”

金母在一旁道:“不错!不错!小师傅,你再帮我儿子看看,看看他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煞星,怎么流年不利,祸事接连不断?”

我点了点头,那金源忙把脸凑到我眼前,我笑道:“不用这么近。”他又把头缩了回去。

我仔细端详了一阵,道:“你的印堂处隐隐有一些细纹,这不是自然生长的,而像是运气不顺、劳碌奔波所致,有这种迹象者,一般会和领导或长辈不合。另外,你命宫之中微微有青气显现,数日内必有惊恐之事发生!”

金源一听,满脸激动,一把握着我的手道:“说的太对了,简直是神算,神算啊!”

金源连忙把我和王师傅请进屋里,金源一边抓着我的手,一边抱怨道:“小师傅,你说的太准了!你不知道这几天可把我愁死了,运尸车拉不了人,那老太太的家属不高兴,整天到我们主任那里告我的状,主任见我一次臭骂我一次,责令我把车修好,修不好就滚蛋回家。我只好东跑西跑,希望能借一辆别的车回来,先把那老太太的尸体运到殡仪馆再说,不过这县城太小了,好像谁都认识我似的,别人借车都行,偏我借车不行,昨天下午差点没把我的腿给跑断!我老舅说车上有厉鬼把门,别的尸体不敢进去,我让我老舅做个法赶走那厉鬼,我老舅又说不好弄。你说我可咋办?”

王师傅骂道:“臭小子,做个法把那个厉鬼赶走,过两天它又回来了,治标不治本,有什么用?关键是要永绝后患!”

金源连忙陪笑道:“老舅说的对,说的对!那您有什么永绝后患的法没有?”

王师傅道:“我有,抓住那厉鬼,彻底消灭!不过我虽然有这个法,却做不到。”

金源顿时垂头丧气,转而看我,王师傅道:“我请陈小师傅来,可不是替你捉鬼的,刚才就说了,他是保你妻儿平安的!”

金源道:“我老婆不是已经好了吗?”

王师傅道:“病是好了,但是你用你那个倒霉运尸车拉补品,给你媳妇吃,我怀疑那难产而死的孕妇变成了厉鬼,给你媳妇过了鬼胎。”

金源长大了嘴,道:“过了鬼胎是什么意思?”

王师傅冷笑道:“意思就是你媳妇现在坏的胎儿有可能不是你的,将来生出来也是个鬼子!极克六亲!”

“啥?”金源一下子蹦了起来。

金母一听,白眼直往上翻,一手扶额,身子一歪,就要晕倒,王师傅赶紧扶着她坐下。

金源喘了一口粗气,喃喃道:“有这么严重吗?”

王师傅道:“你要是不信,那就算了,我们也不管了。”

“可别!我信!”金源一把握着王师傅的手,带着哭腔道:“我怎么这么倒霉!老舅,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王师傅安慰他道:“你也别太着急,我也只是怀疑,所以请了陈小师傅过来,就是要帮你媳妇看看,她坏的胎儿是不是鬼胎。”

金源看了我一眼,道:“这个能看出来吗?”

我说:“我试试,尽力而为。”

金源嚅嗫道:“需要把胎儿剖出来吗?”

我一愣,顿时乐了,连忙摆手笑道:“不用,我看一下你媳妇的肚子就行。”

金源“哦”了一声,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道:“那就好。”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问道:“穿不穿衣服?”

“这个……”我脸一红,道:“穿衣服不碍事的,不过最好薄一点。”

“好,没问题!”金源站起来大声道:“我先进里屋跟我媳妇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