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化看了我一眼,道:“我绝不会害我大哥,这个您放心。”

二叔冷冷道:“好了,咱们爷儿俩来这里好心看看病人,却被人家挨个盘问,像对待奸细一样,看来这里不是咱们待的地方,咱们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说罢,二叔拉着元化就走,我瞧着他们的背影,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爸、老妈、奶奶也是什么都没说。

直到二叔和元化的背影彻底消失,奶奶才叹了一口气,道:“这可真是搅得家族不宁!造孽!”

我心里也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敌人还未知,家里已经先乱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睡着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一醒来不是天亮就是天黑,但是醒着的时候,尤其是无事可做,干等时间时,却觉得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盼到日薄西山,傍晚来临,曾子仲终于可以作法了!

期间,奶奶外出了一趟,回来时,手里多了个东西,我看着有些熟悉,顷刻间便想起来,是之前在老公馆下面夺取法眼之后,奶奶从地府里挖走的那个东西。

奶奶将它递给曾子仲,道:“二哥,这是阴阳罗盘,十年前汉生为了困住风水奇兽貔貅而做地狱之牢时用的法器,是咱爹交给他的。现在给你,或许有用处。”

曾子仲将那个直径在半尺左右的圆盘拿到手里,点头道:“好。这个宝贝留着给我压阵,今晚作法的胜算又多了一成!”

我盯着那个阴阳罗盘,想要看个仔细,曾子仲见状,将罗盘递到我手上,我一接过来,便觉得那罗盘超乎寻常的沉重,又冰凉凉的,摸上去舒服而奇怪。

曾子仲道:“这罗盘的钵体是乌金打造,上面还镀了一层不知名的材料,制的不会被水、气所腐蚀,留存千百年而不锈。”

我吃了一惊,曾子仲却道:“这还算是小可,这个罗盘最珍贵的地方其实是天池中的那根银灰色的指阴针,据说是存聚了我曾家先祖的山术法力,最能感应阴阳之气,灵验无比。”

我愈发惊诧,把阴阳罗盘拿在手里,反复地摩挲着观看。

罗盘在术界又被称为罗经,即包罗万象、经天纬地之意,其主要作用就是风水师用来观风望水、测穴定位。

一般来说,罗盘由地盘和天盘组成,罗盘上的针有正针、缝针和中针之分;罗盘的盘有金盘、银盘之分,有内盘、外盘之分,有天盘、地盘、人盘之分。

而罗盘的种类之繁多更是令人叹为观止,仅以层数为例,最多的就有五十二层,最少的也有五层。

我手中的阴阳罗盘则有十六层:第一层即居于罗盘最中心的天池。通常的罗盘,天池中只有一个磁针,红头指南,黑头指北,是起着指南针的作用,但我手中的阴阳罗盘的天池中除了有一根红黑指南针外,还另有一根银色的半截磁针,这根磁针就是整个阴阳罗盘中最具神秘意义的指阴针了。

罗盘的第二层是后天八卦图层;第三层是根据洛书九数与北斗七星加辅佐二星即九星相对应形成的九星盘;第四层是刻着“天皇”、“天厩”、“天魁”、“天乙”、“天微”、“天汉”、“天市”等二十四个天星的天星盘;第五层是内盘(地盘)正针二十四山;第六层是穿山七十二龙;第七层是位于内盘正针二十四山之下的分金;第八层是人盘中针二十四山,人盘居于天地盘之中,其子午对准地盘的壬子和丙午之间;第九层是与第七层稍稍错开的第二道分金层;第十层是相对于穿山七十二龙而设的透地六十四龙;第十一层是配合透地六十四龙解释吉凶的口诀;第十二层是周天十二次盘;第十三层是天地十二分野;第十四层是天盘缝针一百二十龙;第十五层是浑天星度五行;第十六层是周天二十八宿度。

整个罗盘层面上密密麻麻,图形、汉字、表格纵横交错,乍看之下,目眩头晕,拿在手中,沉甸甸的犹如一块砖头,而其价值更是无法估计,单单以古董的价格来推算,就足能连城!

在我细看阴阳罗盘的时候,曾子仲已经收拾停当,但见他精神抖擞、道袍齐整,头戴雷巾、脚蹬云鞋、腰插拂尘、长袖飞动、衣带飘飘,端的是威风凛凛,好一派仙风鹤骨!

“时辰要到了!”

曾子仲大喝一声,似乎是给自己提神,又似乎是提醒大家做好准备。

我忙把手里的阴阳罗盘递了过去,曾子仲接过罗盘,然后仰头去看夜空,凝视片刻后,曾子仲在地上用脚虚画出一片方圆丈余大小的地方,居中站定,将罗盘放在脚下,然后看着众人道:“此时阴阳交会,阴将盛,阳已衰!除了老三、弘道、蒋梦白,其余女眷一律回到屋里去!”

奶奶、老妈、江灵、木仙纷纷依言往屋子里快步走去。

曾子仲一边踩着禹步踏天罡蹑纪,一边看着我道:“元方,放轻松,不要紧张不要害怕!”

我道:“我就当自己睡着了,没什么可怕的!”

“好!”

曾子仲大吼一声,手掌一翻,一道黄表纸已然在手,曾子仲用手指沾着唾液,在纸上连画数道,然后一擦火柴,点燃了那黄表纸,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那巴掌大小的黄表纸竟然燃起偌大的火苗,随着风一颤一颤,半晌仍未燃尽,火苗的颜色也变得发红!

正自惊诧,只见曾子仲又“嗖”的从腰间拔出那柄白毛拂尘,仰天一指,嘴里急急念叨,似乎是:“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说罢,将那黄表纸一抖,火苗立时熄灭,纸落成灰。

“呼!”

一阵狂风卷地而起,吹得我脸色骤变,院子里的树也咔咔嚓嚓乱响,一道黑影倏忽间盖到头顶,三爷爷、老爸、表哥纷纷仰天观望,我抬头看时,只见一片无边无涯的黑云迫在低空,云中烟尘雾霭,滚滚翻搅,如沉沉死气,压得我竟有些透不过气来!

狂风中,黑云下,曾子仲的脸苍白而狰狞,似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又似乎是兴奋的忘了形骸,他咬着牙嘶声念道:“吾为天地除万殃,手持噼磨戴镬汤,动雷发电回天光,星辰失度月惨黄,颠风泄地日收光,草木焦枯树摧藏,崩山裂石断河梁,车载铁锁桔银铛,一月三榜六咒章,募求百鬼勤豪强,得便斩杀除凶殃,吾持神咒谁敢当,急去千里勿当殃,急急如律令!”

咒语中,曾子仲早又连连焚烧了两道黄纸,那风越来越狂躁,云压得也越来越低,一种莫名的恐慌已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蔓延全身!

曾子仲的脸愈发白的一点血丝都没有,握着拂尘的手指也在微微发颤,长白的胡须一抖一抖,仿佛要从下巴上脱落!

又一道黄纸燃起:“若一时之内,电闪雷鸣,是天之灵,亦人之幸!礼无不报,神其听之!急急如律令!”

“咔嚓嚓!”

一道霹雳猛然从天而降,爆豆似的巨响声中,电闪如蛟龙,灼灼而舞!

“好道行!哈哈!给我破!”曾子仲狞笑着,戟指朝天,另一只手疯魔似的挥动着拂尘!

“咔嚓!”

一道闪电骤然劈下,直奔曾子仲!

曾子仲却躲都不躲,似乎也根本躲不及,我看的都傻了,只见那道耀眼的亮光快落地时,却分成两股,一股被地上的阴阳罗盘吸了去,另一股却精准无比地击在曾子仲心口,曾子仲“哇”地狂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两三丈远!

☆、第二九一章 血眼无珠[vip]

血童子只看我这一眼,我便几乎堕入魔障,冷气尽透泥丸,寒意直窜无名,额上之汗也涔涔而下。

血眼无底,一至于斯!

我心颤颤的,却已悄然拉回心智。

血眼,是邪魔外道的阴阳眼,法眼,才是真正灵透的阴阳眼!

在血童子面前,我如何能落了下风?

老爸和江灵对付几个鬼鸮自然没有任何危险,只是那四只鬼鸮奸猾似油,知道不是老爸和江灵的对手,就只管骚扰,一击便飞,并不真正靠近。

老爸虽有铁钉,江灵虽有宝剑,碎不掉它们的头颅脑袋,也是枉然。它们受了伤,浑似无伤,连血都不流,果然如表哥所说,即是死鸟,又是不死鸟。

所以老爸、江灵只能是一边提防着鬼鸮,一边想往我和血童子这边赶。

“嘿嘿……”

血童子看见老爸、江灵已被鬼鸮缠住,我又愣愣的发呆,便冲我不屑地一笑,似乎打定注意要吃了我。

“主人,千万别看他的眼!别看!会迷失了自己!”

童童的元婴在我耳中一阵一阵地喊,我的心却没有起任何波澜,更没有任何回应。

因为此时此刻的我已经无暇再回应童童。

我怔怔地看着血童子,不知不觉,却也是一笑。

这一笑来的快,去的更快,恍如轻风乍起,又如湖心微动,倏忽间消失于无痕无迹,绝无从查起。

就连我自己,都几乎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笑过。

血童子愣了一下,眉头皱起,仿佛疑惑自己看花了眼:“你还能笑?”

我又笑了一下:“你以为呢?”

血童子更是诧异,使劲瞪大了眼,几乎要溢出血来,我道:“不用瞪了,我看见你的眼了。”

血童子紧逼着问道:“你看见我眼中的什么了?”

我道:“无边血海,回头是岸!天道好还,报应不爽!”

“你!”

血童子瞬间失色,死命想收回目光,我却又紧紧逼问道:“你什么你?你是谁?”

“我是谁?”血童子竟有些茫然了。

我断喝一声:“我就是你,你还是你!”

血童子一怔,眼神猛然变得空洞虚无缥缈起来。

我轻声道:“对了,咱们本就是一个,我的心连着你的心,我的命连着你的命……”

血童子愈发迷离失神,我又呓语似的说道:“快看,被你害死的人,都已经变成了厉鬼,此刻就在你左右……他们要索你的命,要把你喝过的血给喝回去,还要扒你的皮,吃你的肉,磨碎你的骨头……”

“你住嘴!”

一声厉喝骤然响起,一道影子飞也似地赶了过来,却不敢从老爸身边过,而是绕行到我前方,朝血童子疾驰而来。

老爸和江灵却已经完全诧异,他们将我和血童子这一幕尽收眼底,因为不知道我究竟在干什么,他们也没有贸然上前。

御灵子飞速赶至,大声喊道:“死鬼,走吧!”

血童子哪里会走,本来苍白无血的脸,此时变得蜡黄蜡黄,脸颊上因为恐惧而起出的鸡皮疙瘩,触目惊心!

他仓皇四顾,不胜惶恐,似乎真的看见了无数冤魂厉鬼缠绕在他身边!

而直到此时,我才算见到了御灵子的真面目,果然有些颜色,看上去也只十九、二十岁,但看其相,我便知其真实年龄乃在四十岁往上!

她的眼睛狭长,眼角上撩,眼珠白多黑少,顾盼之间,有些狐媚之气隐隐外散,但白球翻动时,点黄泛青,微微浮凸犹如羊眼!

眉毛虽然修长,但是却不能遮住眼睛,《义山公录?相篇?相形章》云:“最怕黄晴兼赤脉,一生凶害活无成。浮大羊睛必主凶,身孤无著货财空。这是大凶之眼,再加上其眉远短于目,乃是孤僻离群、中年丧偶之兆!

再看其鼻相,鼻子虽然尖耸挺立,但鼻梁扁薄,鼻孔些许外露,此乃年寿不永之相。

观其口,只见她的嘴唇隐隐有黑紫之色,《义山公录?相篇?相色章》中曾说此乃“气滞”之兆,阴煞之气积累过多,而不得泄出,有损阳德!

看罢诸相,我道:“御灵子,还是别操心他了,你之命途,已不过一载。”

御灵子却不理我,咬着嘴唇上前拍了一把血童子,道:“还不走!”

血童子猛地一颤,挥手就朝御灵子打去,口里嚷道:“别碰我!别碰我!”

这一来,不但是御灵子愣住了,老爸和江灵也不禁诧异。

我轻声道:“对了,血童子,有冤魂要抓你的肩,有厉鬼在抓你的头发,有死人在拉你的衣服,还有……喊你的名字,你一答应,就魂飞魄散了……”

“啊!”

血童子双手乱挥,惨声嘶叫:“不要过来!不要碰我!你们活着我还不怕,更何况死了的!对,我不怕!我杀!杀!杀光你们……”

其势如狂,其状若疯,其眼中竟真的滴出红色的液体来,也不知道究竟是血,还是泪水。

“你这是……我是你婆娘!”

御灵子大叫道,惊恐的手足无措。

“婆娘……”血童子呆了一呆。

我接着道:“对,有个厉鬼婆娘在叫你,你应不应?”

“不应!不应!”

“她的手在你头上呢……”

“啊!”

血童子的手猛然抓向头顶,一把竟拽掉了自己的一大丛头发,只拽的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我也吓了一大跳,只见血童子又在头顶抓了一把,一丛头发再次被扯掉,头皮都掀起了半张,露出森森白骨!

“在哪儿?在哪儿!怎么眼前还有这么多?咹?!”

血童子歇斯底里地叫嚷着,如疯似魔!

我本来已经有些同情,但猛然间想起陈弘度还有那两个族丁的死状,一股无明业火“嗖”的腾起,燃烧的五内俱灼!

我阴瘆瘆的一笑,咬着牙嘶声道:“你还能看见,那是因为你还有眼,眼若没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静了!”

“对,对!眼睛没了,就什么都静了!”

血童子神经质一般的喃喃念诵着,仿佛要安静下来一样,双手拘着,似乎去抚摸自己的脸,但两根食指却猛地伸出,狠命刺进自己的双目之中,往下那么一勾,两颗血红的眼珠子滚落在地!

血童子的人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啊!”

御灵子惊叫一声,然后便彻底呆住了。

陈弘仁等人也早已经赶了过来,见这情形,一个个面色发白,连大气也不敢出。

江灵颤着声问道:“他,他这是怎么了?”

看着血童子的惨状,我心中是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滋味——惊慌、茫然、痛快、后悔,一应俱全,煎熬的我浑身发抖!

我讨厌有人会死,更讨厌杀人,但却于今夜,切切实实犯了杀戒!

看似干净的双手,其实已经染上了无尽鲜血!

这是会遭天谴的吧?

想到这里,我反而有些平静了,因缓缓说道:“咒禁十二科,迷魂科!他的血眼本是他的杀手锏,此时却已反噬成致命伤!”

“迷——魂——科?”

御灵子怔怔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嘴角肌肉僵硬地被牵引着,一动一动,转瞬间却又挤出了狰狞的笑:“嗬嗬……无着子果然没有扯谎,好厉害的陈家人,动动嘴就能杀人!可我不甘心!”

御灵子猛地将头高高扬起,像苍狼对月长嚎一样,嘴巴张的不能再大一丝儿,咽喉处、眼角处的血管根根乍起,仿佛要从肉里蹦出来!

但她口里却传出一种如刀拨枯树皮的闷音,又如牙齿咬毛线狠拉硬扯的怪音,声声刺入肉里,摄人心魄!

我只觉得鼓膜都要被她震破了,五脏六腑内都有金属磋磨的颤音回荡,好不舒服!

正在此时,只听“嗥——”的一声沉响,震动九霄,我的心又一下子清爽起来,那感觉就仿佛有一道闪电疾驰而过,倏忽间劈开云雾重重的暗黑天际,释放出刺眼夺目的朝日光辉!

老爸的龙吟转瞬间已破掉御灵子的口技!

御灵子身形如落叶般的一颤,然后大喝道:“百鸟朝凤!来呀!”

“咕哇!咕哇……”

只是须臾的功夫,一阵刺耳的叫声便由远及近,百余只鬼鸮闪烁着腥黄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划空而来,在那四只食尽阴命女子骨灰祟气的鬼鸮带领下,集结成为四群,盘旋飞舞,似乎正等着御灵子的一声令下,就发动攻击!

“妖妇,猖狂什么!”

“吱吱!”

一只硕大如鹰的蝙蝠突然从夜空里钻了出来,后面跟着乱糟糟的一大片黑云也似的东西,大道上一条人影兔起鹘落,片刻间已到眼前,却是鬼蝙蝠王和表哥蒋梦白到了!

表哥刚刚站定身子,御灵子却猛地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然后双手夹着一抹黑点伸到眼前,略一看,脸已愤怒的扭曲:“丁小仙!贱人!你给我滚出来!”

那黑点,我看的分明,正是九冥鬼虫!

“咯咯,师父,多日不见您老人家,怎么脾气变得这么坏?真真是吓到徒儿了……”

听着这熟悉的妖娆声音,我做梦似的往河里看去,只见一妙龄女子,媚眼星眸,巧笑艳绝,穿着一袭从腰上直拖脚踝的月白色长裙,肩上披着三千流光如水的青丝,站在一排顺流而下的木筏之上,手里轻轻捻着一根长篙,白衣裙摆于秋风中翩翩然然,凝脂玉肌在水雾中朦朦胧胧,竟如凌波仙子!

“木仙?”

不但是我看的恍惚,表哥更似是痴了!

☆、第二九二章 噬血解体[vip]

“咕咕喵!”

“咕哇!”

一阵混乱的叫声响彻夜空,将我从诧异中拉回正常,我仰面一看,只见近百只猫头鹰已经冲进鬼鸮的队伍中,抓对撕咬!一时间毛羽纷飞,鸟尸遍落,鬼鸮竟全然不是猫头鹰的对手,仿佛是遇上了不可战胜的天敌,在压倒性的攻击下,彻底溃败,乱不成军!

御灵子仰面朝天,脸色阴沉如水,牙齿在嘴唇上咬下一排深深的牙印。

木仙用长篙在河水里轻轻一拨,木筏便往岸边靠拢,木仙蹬足一跃,倩影晃动之间,人已到了岸上。

只见她袅袅娜娜地走向我们,临近了,也不理会御灵子,却对我妩媚一笑:“这么久不见,是不是已经想我想坏了?看见我来,连表情都痴了,让人家多难为情……”

木仙依旧是老样子,只要一开口说话,便无正经言语,让我接也接不上。

江灵厌恶地瞪了她一眼,冷冷道:“自作多情!”

木仙觑着江灵:“哟,茅山大醋坛也在啊,忽视了,忽视了,对不住……”

江灵勃然变色,立时就要发作,我连忙道:“木仙,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话时,我又急急环视了一眼四周,木仙笑道:“别看了,你瞧不见阿秀——还问我为什么来,你的眼难道是出气的吗?以咱们的关系,我当然是来帮你的——师父,徒儿能遇见你,也真是巧了,给你拜一拜,行个礼,祝你和师公白头到老,幸福美满!”

血童子失了血眼,倒在地上,眼见是死多活少,木仙却故意说出这番话来,当下便让御灵子气得直翻白眼。

御灵子喘着气,咬牙嘶笑道:“好,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栽在你手里,师父认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与陈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就敢背叛血金乌,然后还来趟这一趟浑水?”

木仙目似流波般横了我一眼,道:“我与陈家能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因为他。”

江灵见木仙如此,气的七窍生烟,伸手就在我腰窝拧了一把,我疼彻心扉,只默不作声。

御灵子点头道:“好,好!师父祝福你们,等你们大喜的时候,师父来给你们送大礼!”

御灵子说话的时候,便已经暗暗窥伺周遭,我看的明白,知道她这是要逃跑,有心要用奇行诡变治她,不料一调魂力,头脑却猛的晕眩,原来刚才以迷魂科对付血童子,劳神伤魂,不知不觉已经将魂力用的干竭!不过个一时三刻,是决计恢复不了的。

这么一耽误,御灵子已掠动身形,急急往路南遁去,陈弘仁等人上前阻拦,御灵子两个肩膀微微耸动,只听得“嗡嗡”乱响,我细看时,竟是一大片黄沙似的胡蜂群!

我和老爸在伏牛山见识过胡蜂的厉害,不但能蜇人,还能喷毒雾,那毒雾的毒性之烈,腐烂肌肤还是小事,毁掉人的一双招子也不在话下!

“快回来!”

我大声叫道,但陈弘仁却已经冲到胡蜂群近前,慌乱地双手乱挥,一掌掌打出,声势惊人,倒是阻了阻那些疯狂地毒物,老爸趁机过去一把抓住陈弘仁,倒提了回来。

“死鬼,等我给你报仇!”

御灵子拜托了陈弘仁的追击,高声叫着飞驰而去。

我正自惋惜道:“要让她跑了……”

老爸将陈弘仁放下,然后双手平推,一股无形的太虚掌力迎面抵上奋勇争先的胡蜂群,那群胡蜂登时雨点般往下跌落,剩余的胡蜂失了御灵子的指令,惶恐之间,只是四处逃散。

老爸道:“我去抓她回来!”

表哥却道:“不用了姑父,她跑不远。”

木仙也笑道:“对,她跑不远。”

我诧异道:“你们搞什么鬼?”

木仙看着表哥道:“我不知道他搞什么鬼,只知道自己的。”

表哥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只是英雄所见略同。”

我愈发糊涂,但却见御灵子真的又折了回来!

而她身后,黑压压的一片,竟是几十只九冥鬼虫混着百十只鬼蝙蝠在一起掩杀!

蝠王赫然就在其中!

原来猫头鹰已经击败了鬼鸮群,鬼蝙蝠便退了下来,却在表哥的安排下,潜伏在了御灵子的归路上。

九冥鬼虫自然是木仙的手段,只是我没看见她任何动作,也没看见鬼虫从她身上出动,也不知她是怎么弄的,手段似乎越来越厉害了。

九冥鬼虫最能惑乱人的心智,御灵子深知其厉害,因此把九成的精神都用在防御鬼虫上,所以已经有十来只鬼蝙蝠钉在了御灵子的身上,恶狠狠地撕咬!

木仙“咯咯”笑道:“师父,你不是要等我大喜的时候才回来嘛。”

御灵子怒叫道:“丁小仙,我是你师父!你,你这没心肝的东西,就眼睁睁看我受此折辱?你是术界的败类!没心没肺!正人君子容不下你,邪魔外道也没你的位置!”

木仙止住了笑,悠悠道:“你要是认真,可就不好玩了。你说是我师父,教过我什么本事?倒是从我那里学会不少御灵的法门,而事先商定的容颜永驻之术,你一字也没提过!你是什么师父?还想要我的心肝?”

眼看御灵子已经全然落败,再等片刻,就可以下手活捉了,但就在此时,躺在地上的血童子忽然一跃而起,朝着正说话的木仙扑去!

事发突然,木仙完全没有防备,竟吓得愣在当场,一动也不动!

老爸却唯恐血童子伤到我,一闪身便站到了我的身前,却眼睁睁看着血童子往木仙身上扑去!

江灵没有动,陈弘仁、金二等人则是完全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一闪念间,表哥已抽出大刀,横臂斜刺而去,夜色之中,寒光闪动,血花溅处,血童子空洞着眼眶,直挺挺地站着,双手十指弯如铁钩,距离木仙尚不到一寸!

表哥的刀兀自插在血童子的胸口,眼睛却紧张地盯着木仙,木仙的脸色有些白,但一眨眼就恢复正常,朝表哥嫣然笑道:“谢谢。”

表哥的脸竟然猛地红了,目光似无处安放,嘴里呐呐道:“没事儿……”

这情景正有趣儿,血童子的双手却“啪”的合拢,将表哥的刀紧紧夹在两掌之间,表哥一惊,又往里大力一刺,血童子嘴里溢出一股血沫,艰难说道:“婆……娘,老,老子再,再帮你一次……”

“帮?你是作死!”表哥怒喝道。

血童子那惨白的脸本来像严冬打在枯叶上的霜,此时却突然一阵潮红涌上,两颊上似抹了胭脂。

他腮帮子也慢慢鼓胀起来,如蓄势啼叫的癞蛤蟆!

我正自疑惑,却赫然见血童子的脖子也大了一圈,而且还在膨胀!

“噬血解体大法!你们快跑!他的血剧毒!”

这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扭头看时,却是童童浮在水面上,神情紧张至极,我心底一颤,再回头看血童子的模样,竟连肚子也鼓了起来,活像怀孕足月的妇人!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