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忽的发狂似的,身子仿佛陀螺极快地转了一圈,夹杂着两手猛挥,刹那间劲风四起,整个观音殿都“呼呼”作响,只听得“啪、啪、啪、啪”数声击打之音,观音殿的前后正偏五扇门,高低大小六扇窗一股脑全都被震了开来,露出黑黢黢的莽荒夜色。

月亮、星星仿佛都躲了起来似的,也或许是观音殿内亮着灯泡的缘故,殿外竟像是没有丝毫的光芒透进来。

只有些许凉风,若有若无,飘飘渺渺的潜伏入殿。

我浑身上下又麻又木又涨又痒又热又憋的难受,被那暗风一吹,稍稍舒服了一丝,头脑也为之微微清醒。

我瞪着夜眼往外看去,什么也没有。

不但人影,就连刚才的人声都不再听闻,就仿佛从未响起过。

“你究竟是谁!出来!”

太虚飘忽间已至后门前,朝着黑夜厉声喝道。

没有人应声。

李隽、周兴等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十分难看,林惠呐呐的说道:“老祖,恐怕是真的没人吧……”

太虚猛地转过脸来,一双没有眼珠子的眼睛散发出碧幽幽的可怖光芒,盯着林惠道:“没人?刚才你们谁没听见那声音?嗯?”

孟隆嚅嗫道:“我听见了。”

李隽道:“我也听见了。”

周兴也说:“我……”

太虚厉声打断他,道:“都听见了,怎么会没人!咹?”

“对,怎么会没人呢?我就在这儿,你找不到。”

那声音又突兀的穿了进来,像一股风夹着雪,又快又冷又模糊。

“放屁!”

太虚再也无法从容淡定了,爆炸似的骂了一声。

这一声呵斥震得观音殿内嗡嗡作响,余音未绝之际,太虚身形一晃,倏忽间已经奔出观音殿,但见各处窗口都鬼魅般的掠过一道会影,紧接着又消失不见,刹那间,那灰影又从观音殿的前门飘下,迅即又入了殿内,却是太虚转了回来。

他的脸色青灰的和殿内的塑像颜色一样,梦呓一般的说道:“我看了一圈,没有人……你们说会是谁?天下间还有谁能躲过我的耳目,能躲过我的搜捕?啊?是谁?”

众人都静默无言,只巴巴的大眼瞪小眼,我有心想出声挖苦几句,但话堵在喉咙里,硬是发不出声音。

此时此刻的我,自脖子以下,竟全都没了知觉。

我心中凄凉至极,不停地想,是不是真的要瘫了?

今夜真是祸不单行,危急关头竟会走火入魔,而走火入魔的感觉又是如此痛苦!

太虚兀自喃喃自语:“邵如昕?她是女的……张熙岳?他没这么大本事……曾老怪?失踪了几十年了……陈天默?他已经死了啊……难道是……”

太虚的眼中陡然散发出一股异亮异亮的光芒,他大声喊道:“陈天佑!是你?哈哈,我猜到你了!你见不过自己的重孙子受苦吧?啊?你怎么不敢出来?你出来呀!六十年前,我不是你的手下败将吗?你怕什么?你进来!你出来!你是夜眼,我是莹目!你再来跟我比!”

太虚疯魔了一般,全然失去了之前的那份潇洒、淡定、雍容、大气,此时此刻只像是个喝醉酒了以后骂街的汉子,又像是吵架吵红眼了的泼妇。

“我如果出来,你就要倒霉了!”

那声音再次响起来,太虚大吼一声:“果然是在后门!”

吼声中,太虚的身子旋风般地裹了出去,却突然有数道破空之音“嗤”、“嗤”、“嗤”的倏忽而至!

“不好!有暗器!”

周兴大叫一声,几乎与此同时,只听“嘭”、“嘭”、“嘭”的数声爆响,刹那间,大殿内一片漆黑!

观音殿里的所有灯泡,全都被击碎了!

我的夜眼看得清爽,李隽、周兴、孟隆等人惊慌不知所措,想动,又不敢动,都侧着脸支起耳朵听动静。

这时候,一道鬼魅似的身影擦着地,从观音殿后门滑了进来,在地上一掠,然后忽的抄起我,往观音殿西侧的墙角里一放,我还没看清是谁,那黑影又擦着地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殿内众人,除了我,连带阴阳子在内,竟没有谁发现这一幕!

我惊得无法言喻,这人莫非就是刚才“心领神会”那人?

灯泡是他打碎的?

他既然能潜进来,为什么不把我带出去?

把我放在这个墙角里是什么意思?

他那么大的本事,躲着太虚,又是什么意思?

正无法理会,只听“呼”的一声,风起处,太虚的身子已经闪了进来。

“谁!”

“是谁!”

殿内一片喧哗,李隽等人纷纷呵斥,太虚道:“是我!谁把灯弄坏了?”

“不知道。”众人垂头丧气。

“一群废物!”

太虚怒骂一声,又朗声道:“陈天佑,你躲躲藏藏不肯现身,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你以为你打碎了这殿内的灯,就能仗着夜眼偷袭了吗?真是好打算!我让你失望了!你瞧瞧我的道行!”

我在角落里眼睁睁的看着太虚从怀里掏出来一只葫芦——就是装蜈蚣的那只,拧开盖子,口朝下,往地上倒了倒。

难道是放蜈蚣?

却听“啪”的一声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须臾间,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东西竟似是扎进了砖里,忽的开始生根发芽,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藤藤蔓蔓的往上长,如葫芦架似的!无凭无借无依无靠,却长得坚实不倒!

太虚冷笑着,倾着葫芦往地上又倒了些液体,有“滴滴拉拉”的响声,似乎是水。

那葫芦架上发面团似的,竟迅速结出一只只拳头大小的葫芦,足足有四五十个!

我看的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这戏法只在古籍里出现过,据说现在已经绝了,可太虚竟似玩的一样!

而且看太虚的行状,这还不算完!

只见他伸手往外一张,又一抓,嘴里喝道:“日月精华,皆入我彀!开葫芦,借光来!”

那四五十个葫芦一个个开膛破肚似的打开,然后散发出异亮的光芒,像一团团火光似的,霎时间便照的整个观音殿通亮如昼!

众人都呆呆傻傻的看着,仿佛喝醉了酒,梦游了身,不知所以。

也只是一瞬,孟隆忽的捶胸大叫一声:“老祖万岁!”

“老祖万岁!”

“老祖万岁!”

“……”

他们都发了疯似的嚷了起来,一个个兴奋的红光满面,又叫又跳。

只太虚看了一眼地上,诧异道:“陈元方呢?”

“啊?”

“哎?”

众人纷纷回过神儿,脸色重又惊诧,太虚却是一眼看见了我歪在角落里,稍定了定神,狐疑道:“他能动了?”

阴阳子半死不活的喘着气,道:“老祖,我没听见他有动静,不过刚才好像有一阵风吹过,是不是他用的什么法术,把自己吹走了?”

“放屁!”

太虚轻蔑的骂了一句,道:“你是被他吓傻了!他有那么大本事,怎么不把我吹走?咦,这地上是什么东西?”

说着,太虚忽的俯身在地上捡起来一根黑黝黝的条状细物,凑到眼前观察,我早看的分明,那是——铁钉!

我心里猛地一阵狂喜,是老爸来了!

刚才打碎灯泡的暗器,都是老爸打出来的铁钉!

他既然来了,那就说明,陈家村安然无恙!

邵如昕的计划落空了!

太虚的计划也落空了!

但随即,我又黯然神伤,自己这副样子,又要拖累老爸了。

“先别这么想。这正是你莫大的机缘到了!”

突然间,那声音再次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一惊,心中立即应道:“我走火入魔弄的全身都瘫了,又有什么莫大的机缘?”

刚起了这个念头,忽然又想起之前元婴冒险出手,而这人见死不救的事情,心中不由得一阵光火和厌恶,暗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存着什么心?看笑话吗?”

说这话,我忍不住又去看地上元婴留下的痕迹,但是这一看,我脑海里轰然一声响,那些黑色沫子统统不见了!

除了木剑烧成的灰,血水浸透的沙子,灯泡碎落的渣子以及几根铁钉,再没有别的东西!

元婴彻底寂灭了?

我完全懵了!

恍恍惚惚中听见一个声音说道:“老祖,这铁钉不是寻常的铁钉,陈家当代家主陈弘道的独门暗器就是这铁钉!”

“哦?是陈弘道来了?刚才难道是他一直在捣鬼?我说呢,如果是陈天佑,怎么会不敢出来。”

太虚的声音骤然轻松了许多,道:“你们都说他只练功不练法术,精于一门,所以年纪轻轻就天下无敌了,我却不那么相信。不过他既然来了,那陈家村的布置应该是落空了。”

太虚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朗声说:“陈弘道,既然来了,何不出来相见?你忍心看你儿子瘫死在这里吗!”

☆、第三三三章 魔高一丈[vip]

没有人回答太虚的话。

一片静寂。

空空的一个徒弟,两个中年和尚里的高个子,突然嚅嗫道:“老祖,那声音不像是陈弘道的……”

“你是清无吧?”太虚瞥了那和尚一眼,道:“你认得陈弘道?”

清无道:“离得不远,他来过这里。我能肯定,那说话的声音不是他的。不过,铁钉是他的独门暗器。”

太虚的脸颊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沉声道:“这么说,外面不是一个人,有陈弘道,还有另外一个高人……那一定是陈天佑!他不敢进来,是怕我了……”

忽然,一阵极其轻微的落地声悄悄响起,仿佛有人往地上撒了一小撮沙土似的。

我浑身无法动弹,精神全在六感,反而听得清晰,这似乎是脚步踏地的声音。

那声音并不是一宗,细听起来,间或略有不同,若真是脚步声,则肯定不止是一个人。

太虚像是也听到了些动静,一摆手,让众人都静默下来,他侧着脸,竖起耳朵凝神屏息收纳消息。

但那声音突然没了,就像是有人在说话,蓦的被一双有力的手掐死了脖子,戛然而止!

突然间,“嗤”的一声轻响乍起,突兀间又不知分成了几道,从四面八方,以天女散花的态势,流星划落的速度,擦着乌光,耀进光芒璀璨的殿内!

“暗器!”

“是铁钉!”

“陈弘道!”

“……”

众人嚷嚷着,觑着铁钉来势,纷纷躲避。

“哼!”

太虚却遇惊不惊,从鼻子里重重的发出一声不屑之音,双手箕张,在空中虚无的一笼,仿佛在摩挲什么东西似的,那些铁钉忽的转换方向,如被吸铁石吸附着,朝太虚聚拢。

“米粒之珠,也放光彩!”

太虚冷笑一声,双手已经攥满了铁钉,微微一张,铁钉纷纷落地,“叮叮当当”的乱响一片。

周兴道:“老祖,这铁钉是自后门、后窗打进来的。难得的是,从不同方位,以不同时间打出,却同时奔至。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手法,这暗器,除了陈弘道,再无第二人。陈天佑虽然也有这手法,但是他不用铁钉,他用石子!”

太虚道:“我当然知道陈天佑用的是石子,几十年前就那样!”

林惠仰着他那张看似老实的脸,道:“老祖,要不要我们出去?陈天佑、陈弘道爷俩就算再厉害,也不是咱们的对手!把他们也抓来!”

太虚盯着殿外狞笑一声,道:“出去?咱们在明,对头在暗,出去干嘛?先不忙。陈天佑只管捉迷藏,陈弘道又不露面,只打暗器,他们为的就是引蛇出洞。咱们出去了,他们好进来救人。所以,咱们与其变主动为被动,怎如在殿内安坐,守株待兔的好?“

李隽沉吟道:“这样固然是好。但是时间长了,拖到天明,对咱们不利。现在或许只有陈天佑、陈弘道爷俩,但是再等等,就不好说了。”

太虚幽幽道:“时间不会长的——去把陈元方弄过来,我挖他的眼珠子,看陈天佑、陈弘道进不进来!”

太虚话音刚落,又是“嗤”、“嗤”的破空之音响成一片,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

太虚一边好整以暇不慌不忙的收接暗器,一边笑道:“怎么样?忍不住了吧?我看他能打多少!”

那铁钉仿佛无穷无尽似的,从门洞,从窗口,从上从下从左从右从前从后竟接连不断,机关枪似的毫不停歇!

我心中骤然起疑,按照老爸的性格,他不可能做这种无用功的,明明又伤不了太虚。按照老爸一贯的脾性,他早就冲进来了。

“你想不想恢复行动?”

与我心领神会的那声音突然再次响起,我心中一凛,道:“刚才掠进屋子里把我转移地方的人是不是你?”

那人道:“除了我,谁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你老子也做不到!”

我心道:“元婴的碎片哪里去了?”

那人似乎是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好小子,有你的!这种危急关头了,还念着那祟物,不先管好自己。”

我不耐烦道:“你只管说他哪去了?”

那人道:“那祟物被我收了!放心,能给你弄好!”

我心中猛地一喜,浑身都似松了一口,道:“谢谢!一直没问你是谁?来此作甚?”

那人道:“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我再问你,想不想动?”

我道:“当然想,但走火入魔了,想动有那么容易吗?”

那人道:“只要你想动,就容易!”

我道:“你既然有这么大本事,直接把我弄走不就行了,我不明白你绕这么大弯子,究竟打的是什么注意。莫非你只能偷偷摸摸,不敢光明正大,其实是外强中干?”

那人道:“混小子,你激我也没用!说实话,太虚的本事虽然比我差那么一点点,但要真去拼个你死我活,我们也半斤八两!他心乱的时候,我还能偷偷溜进去搞鬼,但是要带着你这个半残一块走,就都走不了了!我跟你心领神会时断时续,就是怕被太虚发现!所以,你得自己动,别拖累我!先噤声了……”

说话声戛然而止,我的眼皮霍的一跳,看太虚时,只见他挥洒自如,洋洋得意,嘴里道:“陈弘道也不过如此嘛,这铁钉能起什么用?我也懒得接了,让他打完!”

说着,太虚竟真的袖手而立,而那些铁钉却一枚枚都往他前胸后背奔去,只是一挨他的身子,便似撞在了钢铁硬石上,响起刺耳的激荡之音,然后便即落地。

地上黑压压的落了一大片,足有几十斤重!

林惠嘿然笑道:“陈弘道怕是孤陋寡闻了,天理老祖五十多年前就能催花结果,剪草为马,隔空取物,刀枪不入!现在的道法,更是到了化境!”

众人谈笑风生,那铁钉至此突然停了!

仿佛是那打铁钉的人,听到林惠等人的讥讽,知道再打下去也无用,干脆就不打了。

“没了?”

太虚嘲弄的笑着,弹了弹衣袖,道:“黔驴技穷!孟隆,去,把陈元方弄过来!”

“是,老祖!”

孟隆刚应了一声,殿外突然轰响起一片“嗡嗡”的蜂鸣之音,狂风骤雨般,铺天盖地撞击着人的鼓膜。

紧接着,一股腥黄斑斓的风暴呼啸着卷了进来!

“胡蜂群!”

阴阳子惊恐的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蹿到了太虚的身后。

我呆呆地循声望去,确实是胡蜂!

比之前我在伏牛山中遭遇的胡蜂还要大!

每一只都像我的大拇指头一样,蜂肚又鼓又挺,尾针又长又粗,似乎有灵性似的,对我和被符纸封住的一竹毫不理睬,打殿门冲进来之后,便直奔太虚等人而去。

我略略一想,便猛然醒悟,这是老舅的大手笔!

大鸿岭的胡蜂场,养着三千万只这样的毒物呢!

且看太虚怎么处置?

我心中一阵欢喜,却见孟隆、周兴与那三个和尚都凝立不动,观瞻四周。林惠、李隽两人却大踏步迎了上来,在太虚身前一步站定,各自伸出左手,五指张开,手心翻出,斜对上空,右手都捏着三指诀,抵在身前,渊渟岳峙般发出气势来。

刹那间,但见两人袍袖鼓动,一股怪风平地而起,朝着胡蜂群迎头冲去,那胡蜂群被阻的陡然一滞,几乎打散。

林惠、李隽两人早朗声诵道:“红阳安镇,普告万方!岳渎真官,土地袛灵!左社右稷,不得妄僭!各安方位,备守壇庭!太上有命,抗拒邪精!护法神王,保卫诵经!无声老母,结!”

似乎有一道无形的网,悄然间在林、李二人面前结起,那群胡蜂本来就被两人发气打乱,此时毫无章法地往前冲撞,既冲不过去,又变得仿佛无头苍蝇似的,浑浑噩噩,连毒气都忘了喷。

“这是白白送死啊。”

那声音在我脑海里陡然响起,我连忙道:“是不是我父亲和蒋家的人在外面?”

那人道:“不单单是他们,还有别的高手。但他们仍然没有把握冲进殿里,都在暗处躲着。我想你老子他们一是要摸清太虚等人的底细,二是要摸清被抓的人都被藏到哪里去了。我看见有老鼠四处乱窜,钻地打洞,嗯,这应该是蒋赫地的手笔。”

“蒋赫地?”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这是我外祖父的名讳,心中当即道:“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那人“唔”了一声,道:“那该是蒋明义小混蛋当家了……”

心领神会中,只见太虚手指着葫芦架,嘴里叨叨念诵:“浩精生法,氤氳凝天!雨曜澄澈,五纬交通!三光焕明,宝凝三宫!帝会九老,咽服骸丰!金华照景,日月身同!念道天理,万劫归宗!无声老母,起!”

葫芦架上四五十只葫芦,本自闪着异亮,被太虚如此鼓捣一番,那异亮光中腾然烁动,竟都熊起一团火焰!

而刹那间,满殿生香!

既浓烈,又香的古怪!

☆、第三三四章 鬼烟柳木[vip]

那香味仿佛有刺激、兴奋的作用,我嗅觉极灵,纳入鼻中后,恍惚间竟不由得精神一振!

但是以相味之术来断,似乎又非毒非药。

若真是毒的话,我这一身阴煞、阳罡的极气淤积五内,血脉全塞,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外毒的侵袭。

正自犹疑,却见太虚摆摆手,道:“林惠、李隽,把印封局撤了。”

“是!”

林惠与李隽相视颔首,一起收诀,异口同声喝道:“消!”

说来也怪,那群胡蜂忽然又仿佛恢复正常,找到了方向似的,嗡然乱响之中,都争先恐后的朝葫芦架飞去!

更诡异的是,这些胡蜂一拥而前,竟然全都飞到那灼灼而烧的火光里,都是一触之间,灰飞烟灭!

我惊诧地看着那些胡蜂,飞蛾般的前仆后继,撩拨的一众火焰一窜一窜,越烧越旺!

太虚笑谓众人道:“看见了没?这世上有无数痴心孽障,明知前方有火,仍然以身殉之!你们说可怪不可怪?执之一念啊,真是参悟了三千道果也想不明白的理儿……”

“放你老娘的屁!我日你祖宗!有种你给老子滚出来!你的徒子徒孙被我们抓了一大群,老子已经知道你的底细了!你还要不要他们了?不如咱们做个交易,你放了我们的人,我们放了你们的人!老不死的,你觉着怎样?”

一连串杂七杂八的骂声骤然划破夜空,破锣相击似的传进观音殿里来,我一听便知,这是老舅的声音。

太虚却听得一怔,询问似的望着众人,诧异道:“这,这声音是陈弘道?”

清无接口道:“不是!这是御灵蒋家家主蒋明义,最是赖皮粗俗的人!嗯,蒋明义还是陈弘道的大舅子!这些胡蜂定是出自他的庄园,眼见都着了老祖的道法,心疼了就开骂。不过,他说换人……”

太虚点点头,道:“我说呢,这声音的中气也不是很足嘛……这么说,除了陈天佑、陈弘道,还有别的人……人多势众而不敢入内,是在探我的底细?至于换人,咱们这里有陈元方,不换!”

沉吟着,太虚又朝我瞟了一眼,然后便走了过来。

我心中猛地一紧,太虚不等了,要亲自动手拿我,引老爸等人入彀!

眼见他堪堪经过殿后中门,突的一顿,似乎有所感应地往外瞥去,我的目光也随之而转——那晦暗的夜色中,一抹黑影骤然而起,无声无息无状无迹闪电般掠进殿来,只一念间,便到了太虚跟前!

太虚大吃一惊,急往后退,口里忍不住喝了声:“好快!”

那黑影看似裹成一团,分不清首尾,但抢进殿门,跟着太虚,仿佛迎风伸长,陡然间便立了起来,浑身上下罡气崩裂,劈手一掌“呼”的移向太虚!

太虚伸手也是一掌,两掌相交,半点声息也无,太虚却猛然间一个趔趄,狼狈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红如潮涨,嘴角的肌肉急速地抖了几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