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问题无从可解,几乎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可以肯定的情形只是,这痋术必定是在望月生母死后被施展的,否则古承和古望月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望山高。

事情应该是这样:就在他们离开望山高的那个雨夜,有人在望月生母、接生婆还有朔月尸身上种下了痋虫,然后在高二娃子掘出尸体后没多久,痋术施展开来,诅咒开始蔓延,死亡接踵而至……

想到这里,我不禁开始在心中祈祷,望月你们可千万不要找到朔月尸身啊,说不定那尸体上还有痋虫的存在!

青冢生还在幽幽地说道:“把痋虫弄到死人身上,在死尸上吸取阴怨邪祟之气,谁接触那个死尸,哪怕是看上一眼,都会被诅咒,成为下一个死者,可谓是流毒无穷,惨绝人寰……三十年前,唉,究竟是谁在望山高施展此等恶毒之术?目的又是什么?”

“对呀,究竟是谁?”我接了一句,然后道:“老前辈,那昔年你遭大难的时候,知道是谁施展的痋术吗?”

“哦……那是个暹罗人,也就是今天的泰国人,叫素潘?沃腊纳。”青冢生道:“说来这事情跟你们陈家有大关联,我倒是被殃及的池鱼。”

我诧异道:“怎么讲?”

青冢生道:“素潘祖上也是下南洋的华人,精通玄学,对南洋三大邪术更是了如指掌,可谓是一代奇才!但即便如此,他仍不是南洋术界第一人,他有个死对头,比他技高一筹,而且两人还是不死不休的态势!一山不容二虎,偌大的南洋也容不下他们两个,素潘为了避祸,同时也为了提高自己的本事,就来到了中华。在中华大地奔走了数年之后,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听到了《神相天书》的传说,登时起了染指之意。”

“他也打过天书的主意?”

“嗯。但是当时五行六极诸人俱已成名,威震术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太爷爷陈天默和你二太爷陈天佑正值盛年,一称半神,一称道散,兄弟二人足可横行天下!所以,当时陈家风头之盛,可谓是自最后一代神相以来,最辉煌的时期,谁敢打你们的主意?”

青冢生的这几句话说的我心头一震,感觉浑身的血似乎都要沸腾起来,但同时又想到一个词——“英雄迟暮”,太爷爷陈天默是死是活尚在两可,但人间久已不闻声息,二太爷陈天佑又常常失踪,昔年的风华绝代早已成了过去时,想来不由得又让人黯然神伤。

低头看看老爸,只是穿山越岭,默默无语。

只听青冢生继续说道:“但是素潘却不死心,他不知怎的勾搭上了术界臭名昭著的大邪教赤帝宫,跟毒王毒后成了好友,要联合起来对付你们陈家。”

“赤帝宫?毒王毒后?”我吃了一惊,原来陈家跟赤帝宫的梁子是从这一桩公案结下来的。

“是的,你也听说过?果然见识不小了。”青冢生道:“陈家虽然不惧,但是为了确保无虞,就与曾家结亲,曾天养把自己的女儿曾子娥许配给了陈天默的儿子陈汉生,也就是你爷爷奶奶了。”

原来是这样,想到爷爷、奶奶、木菲清、太古真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我不由得又是感慨,又是好笑。

如果不是青冢生今天说到,我怎么能想到他们之间的各种悲剧、喜剧,竟然是源自一个泰国人,素潘?沃腊纳。

要是没有他,陈家不会跟曾家结亲,爷爷可能就不会娶奶奶,那样就没了爸爸,也没了我……以此来看,此人也可算不朽。

“后来争执大起,毒王毒后先后对陈家发难,被陈天佑带着尚是青少年的陈汉生所败,毒王因此陨落,毒后不知所踪……素潘在陈家村逞恶,施展痋术,想要陈家绝户!陈天默大展神威,力保陈家满门无虞!但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陈家村无事,其周遭的村子却倒了大霉,痋术横行,时人以为是瘟疫,我便去了那里,结果差点死在那里。”

“哦,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连了起来。”

青冢生叹息一声,道:“唉,往事不堪回首啊,今日今时回头再看,昔年昔月多少英雄豪杰俱成过眼烟云……”

“是啊……”我也有些呆呆的。

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去江湖不复归。挥汗洒血谈笑中,只叹昔人几个回?

第四五九章 了无生气

也不知道是追忆往事,还是思虑今朝,青冢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我也在心中暗暗感慨时间才是人类最大的敌人,却不提防老爸突然止住了脚步,青冢生随即也稳住身形。

我不由得疑惑道:“到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我自己抬头四顾之时,不由得呆住了。

满眼的残垣断壁,衰草烂木,左一处,右一处,破门板,坏石槽,斑驳陆离,依稀可见数十年旧时光摧残下的萧索沧桑。

毫无人烟,毫无人气,空中似乎隐隐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死寂。

这便是望山高?

望月的故乡,三十年前的那个村落?

望月、木仙他们人呢?

是否已经到过此处?现在又是否还在此处?

我一边想,一边从老爸背上滑了下来。

曾子仲和张熙岳也已经到了,他们也在静默地观望。

“这气息不大对劲。”我用眼观望之余,只觉得周围山岩险恶,草木衰疲,再加上残村败庄,虽然靠山而立,但是却进无大道,退是绝路,可谓无一处不是相形中的死地之相!简直令人分外心惊,我忍不住又用相味之术嗅了嗅附近空气,然后更是吃惊,不由得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不大对劲了?”老舅、木赐、蒋梦白、蒋梦玄也已经跟到,老舅听见我的话,气喘吁吁之余,立即就追问了一句。

跟着我们飞来的雪主、玄鸽等灵物以其天生的对危险的敏锐感知,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不对,都停滞不前,根本不往村子里飞去,而是盘旋我们头顶,低空飞翔。

看见这情形,我心中更是凝重,当即沉声道:“这味道,有别于寻常草木枯荣香味,也有别于寻常人畜躯体臭味,更有别于寻常山石土地腥味,甚至有别于腐朽烂臭之味,也无甜来也无麻,却隐隐若缕成丝,仿佛细线钻入鼻腔,质感竟如此逼真!以相术来断,这定是大凶之兆!”

木赐听见这话,目光一沉,当先就往村子里走去,经过青冢生时,却被青冢生一把拉了回来。

梦白表哥本来也要抢着冲进去的,见状,不由得也停了下来。

木赐愕然相向,青冢生道:“元方说的不错,这村子的气味不对。木先生,先不要着急。”

木赐急道:“仙儿、秀儿她们都在这村子里!”

“我知道,可能在,咱们本来就是来找他们的。”青冢生目视老爸道:“弘道,先呼喊一下他们,看是否有回应。”

老爸点了点头,鼻翼轻动,略一提气,口技龙吟立即奔雷般呼啸而出:“望月!木仙!陈弘道已至望山高村外,听到速速回应!”

这几句话如惊涛骇浪般在这凄凉荒芜的村子里来回冲撞,四周的山岩上也有回声传出,经久不绝。

数十息过后,却没有任何回应之声传来。

不对,应该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动静发生。

不要说人的脚步声了,就连这村子四周的山林里也无一丝一毫的声息。

这情形不由得让我有些脊背发寒。

老爸的龙吟势若奔雷,声动天地,远近可达方圆数十丈远,如果附近林间有飞鸟,山中有野兽,必然会被这声势惊动,不可能不出现一点点动静。

但是实际的情况却是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这足以说明,村子四周方圆数十丈的面积之内,竟没有一只活物!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木赐显然也已经想到了这一层面,忍不住又要往村子里奔去,青冢生却攥住他的胳膊不放。

木赐急道:“老前辈,您这是做什么!”

青冢生肃容道:“木先生先不要急,吃了药再说!”

木赐愣了一下,道:“什么药?”

说时迟,那时快,木赐张口发问的瞬间,青冢生屈指一弹,一道流光似的东西直奔木赐的嘴,瞬间便没入他的喉中不见。

木赐“啊”了一声,闭上了嘴,但见他的喉结上下一动,青冢生刚才弹出的那东西显然是已经落入了他的腹中。

青冢生这才松了手,木赐略一发怔,急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青冢生却叹息一声道:“别怕,不是毒药,有毒的是这村子里飘出来的气。”

“啊?”老舅吃了一惊,连忙退后几步,又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喊道:“兔崽子们别傻看了!快捂住嘴!”

说罢,他自己也掩住口鼻,呜咽不清地朝青冢生说道:“东木老前辈,快点也给我们吃点药!”

青冢生没有理会他,依旧是叹息道:“那是我几十年前做出来的药,本来以为这辈子都很难再派上用场了,谁有料到今日……咳,到底还是被我说中了,越是忧惧的事情,越是会发生。看来此番不妙矣!”

我有所领悟道:“果真是痋术吗?”

青冢生点了点头,道:“我从这空气里嗅出了当年熟悉的味道,竟似乎与素潘的手段如出一辙!这村子怕是真的被人施了痋术。到底会是谁呢?素潘还没死吗?”

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道:“莫非是农皇子?”

“不知道。”青冢生摇了摇头,又道:“不管是谁,这痋术之毒,世上任何其他邪术、毒药都很难企及!从这村子里飘出来的气息都是流毒,寻常之人嗅上一口,立即便会遭受毒手!咱们都是有修行的人,在村子外围嗅到空气虽然不至于中术,但是也不可轻易踏入这村子!我带的有药,你们服用了,可保平安!”

老舅憋不住气,又道:“快给我们吃啊!”

青冢生道:“张嘴!”

老舅、表哥他们都张开了嘴,青冢生一一弹去,同时说道:“都服了药,然后一道进去!如果遇见尸体,千万不要触碰翻动!无论人畜!切记,连接近都不要!”

 梦白表哥在一旁听得脸色一变,急道:“木仙、望月他们可能已经在村子里了,刚才姑父发那么大的声音喊他们,却没有任何回应,他们会不会已经……”

梦白表哥的话音未落,木赐已经急不可耐地飘然进村而去。

我也急忙跟着进去,老舅喊道:“元方,你没吃药!”

我头也不回地道:“痋虫畏罡,我不怕这痋术之毒!”

说话间,老爸等人也已经跟了上来,我们在这破败的村子里快速穿行,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平素里嘻嘻哈哈的老舅和蒋梦玄此时此刻也紧紧闭上了嘴,大家都是一个心理,虽然吃了自保的药,但是在这痋术控制下的村子里,还是少说话少呼吸为妙。

我们是成扇面状分散着走的,这样可以一边走,一边仔细地观察,我们不敢放过任何一处地方,天知道望月、木仙他们到底在不在这里,在这里的话又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

一想到那谢顶老头所说的三十年前望山高里发生的惨案,我都有些不寒而栗。

“哎呀!”

正走之间,梦玄表哥忽然惊叫一声,吓了我一跳。

“你们快看这里!”

我们纷纷侧目时,之间蒋梦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一片煞白,手却指着地上。

我打眼一看,不由得毛骨悚然,只见地上正躺着十几只怪鸟的尸体!

那些怪鸟体型颇大,令人可怖的是它们竟然都生这一张像极了人的脸!

圆脸,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只是嘴巴是鸟喙,两只招风耳朵生在头顶上,爪子是鸟爪,都已经蜷缩成一团。

它们浑身光秃秃的,全都翻着肚子朝上,鼓囊着绿油油的肉,不但是肚子,眼珠子和整张脸也都是绿色的,那眼珠子还扭曲着,似乎要冒出来,瘆人无比,看上去有说不出来的诡异可怕!

“快走开!”

青冢生快步略上去,一把拉开蒋梦玄,往后急退,口中喝道:“混小子!说了别靠近这些尸体!”

说话间,青冢生左手一掌拍在蒋梦玄额头上,紧接着右手疾探,不知何时已经捏了数枚银针在指间,但在蒋梦玄面前一晃,四枚银针仿佛是在同一时间内刺入蒋梦玄的“太阳”、“四白”穴中!

就在此时,我惊恐地看见蒋梦玄的眼中竟飞出两只细线似的白色蛆状小虫,被青冢生挥手一击,登时在掌风中化作飞灰!

刹那间,我又是惊悚,又是恶心,心中、胃里都有说不出的难受!

曾子仲、张熙岳、老舅、木赐、蒋梦白连带老爸都是额上汗起!

青冢生缓缓拔下刺在蒋梦玄脸上的银针,道:“我不是跟你们说着玩的,也不是要吓唬你们,切莫距离尸体在三尺之内!一旦进入这个距离,那痋虫便能进入你体内。你身体哪一部位距离尸体最近,痋虫便进入哪一部位……梦玄,若是我晚几个呼吸的时间再救你,此时此刻,你的一双眼已经废了!”

蒋梦玄惊得面无人色,连连擦汗,嘴里喃喃道:“多谢老前辈,多谢老前辈……”

“痋术居然这么厉害?”老舅出神似的嘟囔道:“我们到底该不该来……”

“不对,不对……那是……”木赐盯着那些死了的怪鸟,沉默了片刻,忽然惊恐无状,颤抖着声音四顾喊道:“那是猫头鹰呀,是木家的猫头鹰!是仙儿、秀儿她们的灰枭!死了,都死了!仙儿她们人呢?人呢!”

 第四六零章 仇人相见

木赐的话让我大吃一惊,但是当我再看那些怪鸟的时候,便也能分辨出来它们的真正面目了。

它们不是什么怪鸟,就是猫头鹰,只不过是褪去了全身羽毛的猫头鹰,全身已经发绿的猫头鹰!

仔细看时,还能发现它们额上有一道浅浅的印痕,那是一个小篆体的“木”字,这代表了它们的身份——木家养育的灵物!

那么除了木仙、木秀的灰枭,还能是什么?

木赐形如发狂,张熙岳在一旁小心看护,防着他近前去触碰那些猫头鹰的尸体,青冢生从身上解下一个药囊,拧开盖子,在囊底拍动,立时有一股粘稠而透明的液体高压水枪一般喷出,洒在那些猫头鹰的尸体上,两相接触,顷刻间便“滋滋”声起,尸体之上,烟雾腾空,数息之间,已全部化成灰烬。

“还是那种味道,痋虫的味道。”青冢生耸动着鼻子,在空中嗅着。

他这举动登时给了我一阵启发。

“老爸,来助我一臂之力!”我朝老爸说道:“我要用相味之术,嗅到望月、彩霞他们!”

老爸愣了一下,随即便会意。

彩霞原本是活尸,在我的指导之下,渐渐修炼成天尸之体,变尸十种之中,每一种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义山公录·邪篇》对每一种变尸的味道也有描述,如果我用相味之术去嗅,并且捕捉到了天尸的气味,那么就有可能找到望月、彩霞他们的方位踪迹。除非这个村子里的天尸不止彩霞一个。

只不过在我的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前,相味之术所能控制的范围实在有限,所以得请老爸帮忙助力。

我的气功修行是在老爸的教授下进行的,跟老爸的六相全功可谓是同根同源,一脉相承,所以由老爸助力,再合适不过。

当下,我双目微闭,舌抵上腭,鼻翼轻驰,轻呼轻吸,心头澄明,一点精气神全在嗅觉之上。老爸站在我身后,摊开一双手,左、右各自伸出食指、中指,并拢在一起,指端由后而前,不轻不重、不偏不倚地按在我的两侧“迎香穴”上。刹那间,我只觉两股暖流温水似的从迎香穴涌入我的脸颊之中,深入骨髓,与此同时,两道清凉的空气淌进鼻孔,温吞入腹。

众人见状,都凝神屏气,不敢造次,就连木赐也安静了下来。

我不慌不忙,细细地辨别着,试图从繁杂的空气中剥离出那一抹与众不同特殊的气息来……

有了!

隐隐之中,一道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味道幽然传来!

我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细细分辨,几乎可以确信无疑这味道就是彩霞的!

虽然与之前在一起时的味道有一成的相异,但是九成相同已经足够判定身份!

毕竟这么多天没见面了,彩霞还在不断地修行,道行功力有所进益,气味发生些许变化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

一旦捕捉到这气息,事情就好办多了。

就好比处理棘手的问题,只要找到突破口,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势若破竹。

“老爸,好了,可以松开手了。看来,望月、彩霞、木仙他们果然是在这个村子里。”

我睁开微微闭着的眼睛,道:“我已经找到了彩霞的味道,跟着这味道应该能找到她的人,大家跟我走吧。”

老爸依言松开了他的手,我抓住那味道,就像抓住一条绳子,按图索骥一般,当先往前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都纷纷跟了上来。

木赐忧喜参半,快步走到我身旁,道:“元方,麻衣相术讲究的是观天知命,你既然能嗅到味道,那以相味之术判断,仙儿、秀儿她们是福还是祸啊?”

我沉吟道:“应该还没有什么大碍。因为我嗅到的是彩霞的气息,她的气息是对她来说是正常的,而且功力道行似乎还有所进益,这说明此时此刻她是安全的,既然她是安全的,那么跟她在一起的望月、木仙、阿秀他们应该也是安全的吧?”

我没有给木赐做确定的回答,因为在我内心深处,我暗自觉得虽然彩霞的气息是正常的,似乎是安全的,但是之前老爸以龙吟之力呼喊他们,却没有得到他们的任何回应,这并不正常。

究竟是安全还是危险,又如何说的清楚?

木赐却似乎是忽略了之前的事情,听我那么一说,竟然又兴奋高兴起来。

望山高这个村子以前居住的人口应该不会很多,这一点从稀稀拉拉、参差不齐的破败房屋就可以看得出来,但是因为村子建在山林之中,依着地势,曲曲折折,只在适合居住的地方造屋建舍,所以面积倒是很大。

我必须要准确无误并且不能间断地捕捉着彩霞的气味,所以我走的速度并不快,也不敢快,甚至每一步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是极其耗费心神的事情,只走了十数丈之地,我便有些精神不济,头胀眼花。

看来功力不恢复,相术始终难以登堂入室。

农皇子这个祸害,必须尽快找到,解决掉!

心中刚刚起了这个念头,鼻中便骤然多了一道异味!

我登时吃了一惊,以为自己是思虑不纯,精神不集中,以至于相味之术出了偏差,便连忙摒弃杂念,守住心头澄明,不再做他想,而是专心致志相味追踪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我也发现鼻中嗅到的那股异味越来越明显,已经渐渐压制住了彩霞的气息!

不对劲!

这股异味仿佛是人为的,难道有人在刻意捣乱?

暗觉不妙之中,彩霞的气息已经被那股异味完全掩盖住,再也追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了。

我又惊又怒,当即止住了脚步,不再行进。

“元方,怎么了?”老舅见我突然止步不前,诧异地问了一声,木赐也紧张地看着我。

“线索断了。”我阴沉着脸说道。

“什么?”木赐大吃一惊,道;“怎么会断?没气味了?嗅不到了?还是出了别的事情?”

“应该不是。”青冢生忽然接了一句,他耸动着鼻子嗅着空气,然后看向张熙岳道:“熙岳,你发觉了没有,这是有人在空中撒了药啊。”

“不错。”张熙岳点了点头,道:“不是毒药,而是干扰人嗅觉的药。看来有人已经在暗中窥见了我们,这是专门对付元方的啊。”

医门讲究望、闻、问、切,相门讲究耳、目、口、鼻、身、心六意,虽然有所不同,有所侧重,但是仅仅从嗅觉上来说,医门高手的嗅觉绝不亚于相门高手,只不过因为关注点不同,得出的结论也不一样罢了。医门嗅的是病味,是伤味,是药味,是血味,是尸味;相门嗅的是福味,是凶味,是人味,是邪味。

“嘿嘿……”青冢生冷笑一声,道:“撒药这位也是医门高手,是咱们的同门,只可惜手段不怎么光明!而且也忒小看我东木鬼医了!”

说罢,青冢生扬手一挥,也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手段,刹那间,我们周遭的空气颜色都似乎变的不同了。

我隐隐能看得出他是撒了一种近乎无形无色的极其细微的药粉,在空中与空气瞬间融为了一体。

而我鼻子里嗅到的那股异味在这时候开始渐渐变得淡薄。

眼看着彩霞的气味又将浮现出来,一道人影忽然在不远处闪现而出,那动作又快又古怪,惹得我们都是一惊!

“陈令主,鬼医前辈,张先生,曾门主,陈族长,蒋族长,木先生,两位蒋世兄远涉江湖,来此相见,着实辛苦,贫道稽首了!”

那人嘿然笑着,竟一一朝我们打起了招呼。

我打眼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我刚刚还在心中念叨着要解决掉的农皇子!

此时此刻的他身着一身血色道袍,那样式却不伦不类,脸上一副老实相,眼中却诈色四射。

我们这群人中,除了我之外,没人跟他正面打过交道,所以大家都不认得他,也不知是敌是友。

老爸似乎是从对方的身形步伐上看出了些什么,当即皱起了眉头。

曾子仲、张熙岳眼中也闪烁着不友好的神情。

老舅疑惑道:“这位老兄是?”

青冢生却道:“你是昔年赤帝宫的弟子吧?”

“赤帝宫已经没了。”农皇子“憨厚”的一笑,啪的扯掉自己身上披着的土黄色外套,露出了里面穿着的道袍。

在这一刻,他的身份,大家全都知道了!

因为他穿的那件血色道袍上,胸口正中央绣着一只对我们而言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三足血金乌!

乌黑的羽毛,腥黄的眼睛,丑陋的脑袋,还有那独特的三足鼎立式的鸟足,再也不会看错!

血金乌之宫的妖人!

那血金乌的鸟喙之下还滴着血,一共五滴,每一滴都被绣的鲜艳无比!这似乎是用来表明此人在血金乌之宫中的位置,九大长老排行第五。

“血宫主御下九大长老第五尊者农皇子见过诸位!”

☆、第四六一章 虚张声势

农皇子这么一打搅,我的相味之术前功尽弃,线索完全中断。

我冷眼看向他,心中已经完全确定,刚才放药制造异味破坏我们寻找彩霞的医门高手必定是他,就连现在的出现也是故意而为的。

老舅已然是大声喝道:“好哇,原来你就是那个狗皇子,血金乌之宫的妖孽!咱们快上去打死他!”

没有人动,老舅自然也没有真的上前去打死农皇子,谁都不笨,应该想到这里面有些奇怪。

农皇子的本事虽然高,但是我们这边张熙岳、曾子仲至少能和他持平,老爸和青冢生更是远强于他,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敢贸然出来,若非是脑子有病,那就是事有蹊跷。

农皇子显然不是脑子有病的人,所以一定是事有蹊跷。

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埋藏的有极厉害的杀招。

毕竟这个地方,现在尚在痋术的掌控之中,可谓是处处杀机,一不留心,便会有不测之祸。

但木赐究竟是忍不住,当即越众而出道:“木仙、木秀人呢?是不是你搞的鬼?”

“嘿嘿……”农皇子笑道:“木仙?你说的是血金乌之宫的叛徒丁小{麻衣神相之神相天书吧,贴吧文字首发} 仙吧?我也在找她,血宫主准备亲自接见她,问问她还要不要学我们神宫千百年来绝不外传的驻颜长生不老奇术……至于木秀?木秀是谁?啧啧,这个名字起的可不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小辈,休要逞口舌之利!”

农皇子正在信口胡诌,青冢生忍不住冷声喝止,道:“你也算是医门中人,应该知道我鬼医的手段!我且问你,这里的痋术是不是你干的?你跟素潘?沃腊纳又是什么关系?望月,也就是你们血金乌先前的重瞳子,他是不是在这里?又在什么地方?”

“回禀前辈,这里的痋术可不是晚辈干的,晚辈哪有这个能耐?”农皇子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看似毕恭毕敬地朝青冢生说道:“至于前辈您说的什么素潘?沃腊纳……唔,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生古怪啊,他是我中华人士么?嗯,还有重瞳子九弟啊,我也找的他好苦啊。”

“从你施毒的手段,还有你刚才出来的步伐身形来看,你该是当年赤帝宫毒王梅双影的入门弟子。”青冢生听见农皇子一句实话也没有,不由得冷冷道:“梅双影活着的时候,见我尚且要让我三分,更是从不曾对我扯谎,你是我子侄辈,焉敢妄言欺诈?咹!”

说到后来,青冢生已经是勃然色变,厉声叱喝!

农皇子脸色一白,脖子一缩,头低了些许,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转了几圈,然后道:“看来前辈真是搞错了,晚辈并不是毒王的入门弟子。”

青冢生稍稍一愣,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在术界,不管好人还是坏人,善者还是恶徒,都极其看重师门传承,尊师重教乃是不成文的死规矩,欺师灭祖则无论是在正道还是邪道之士眼中,都绝无容忍饶恕可能。如果农皇子真的是毒王梅双影的弟子,那么他不可能出口否认,从这一点来看,青冢生竟是判断错了,但是以青冢生百年的阅历,还有医门的造诣,又怎么可能判断错?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问题的时候,青冢生眼睛一眯,道:“不管你是不是梅双影的弟子,今天都要对我说实话!否则我……”

“前辈,晚辈说的真是实话,信不信,全看您了。”农皇子双手一摊,弄出一副备受冤枉的无辜样子,竟毫不畏惧地双眼直视着青冢生。

到了这时候,我实在忍不住道:“这混蛋分明是在拖延时间!这里一定还有他的帮手,说不定那帮手正在和望月他们为难,望月他们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所以连老爸的呼唤也无暇顾及。我们刚才已经找到了彩霞的踪迹,就是被他刻意破坏的……现在,无需多说,抓住他,问出下落!”

我话还没说完,木赐便已经冲了出去!

他快,但是有人比他更快,一道黑影虽然晚起,但是却迅速越过木赐奔向了农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