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老爸要离开族中,便把后院之事,全部撒手交给陈汉昌!

这件事,即便是奶奶,事先都不知情!

就是因为晦极知道我们一定会去伏牛山寻找千年夜明砂,所以才抢先在伏牛山中设伏!包括整合木家、拜尸教,若非有强大的消息机关支撑,晦极怎么可能做到?若非晦极是术界中某一巨门大派中的领导核心力量,又怎么可能掌控一个强大的消息机关?

这所有的一切,若不细想,很难想通,但是仔细想来,却又是如此一目了然和显而易见!

甚至包括故意掳张国世到伏牛山中,故意让陈汉琪将老爸打成半死,故意刺激我的罡气迸发,故意指引我们去找张国世给老爸救治,这一切,都在晦极的计算之中!

因为他了解张家,了解张家的每一个人,知道张家名医之中,谁最擅长治疗什么病症,所以他才会特意掳走张国世,而不是其他的人。

这世上,如果说有一个家族是最了解张家的家族,那便是陈家,如果说陈家中最了解张家的人,那必定是陈汉昌!

因为,不论是爷爷做族长还是老爸做族长的时候,跟张家对接的人,一直都是陈汉昌!他这个全族之中的首席长老,他这个陈家实际的大管家!

此外,晦极还清楚地知道阴极天的真实身份,所以他才会肯定阴极天在露出真面目后,老爸才会不还手,他才会肯定老爸必然会被重伤,他才会肯定我必然爆发;晦极更加清楚地知道天佑公送去那一封信的内容,他清楚地知道阴极天看过信之后,必然会良心发现,必然会由坏而好。

因为他知道,在陈汉琪于伏牛山中待死之际,是爷爷拼着耗费寿命而将陈汉琪变成了活死人!

这件事情,爷爷没有告诉老爸,没有告诉奶奶,甚至连天佑公都没有告诉!但是他必定会告诉陈汉昌!

因为陈汉昌是他唯一的亲兄弟了!

陈汉昌是爷爷和陈汉琪唯一的亲兄弟!

现在回想往事,我突然记起来陈汉昌曾经在我恢复视力之后,说过几句话:“当年,你爷爷、你二爷爷和我,我们三兄弟自小立誓要找到《神相天书》,可惜数十年过去了,你爷爷已经仙逝,我也老朽不堪,你二爷爷他更是英年早逝……但我知道,你爷爷已经安排好了后事,你便是我们三兄弟的希望,也是麻衣陈家的希望,你懂么?”

我现在才懂这几句的真正含义!

我几乎都可以猜到,所有的局,都是爷爷和陈汉昌合谋布下的,或许还有天默公的参与,甚至为了让陈汉昌的晦极身份不被认出,爷爷或者天默公将更多的本事都传授给了陈汉昌。

其实,我早就该想出来的,这世上,对麻衣相术和六相全功如此精通者,对陈家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者,除了麻衣陈家之外的人,还会有别的吗?

在青冢生面前自称晚辈,本事与太爷爷不相上下,体型、身材与爷爷相仿至极,感觉熟悉而又陌生,又是麻衣陈家的人,除了汉字辈的人,还能有谁?

汉字辈中,能有此等实力,又不会与其真身同时出现的人,除了陈汉昌之外,还会有谁?

我真是太蠢了。

一直都刻意地把陈汉昌给排除掉,还一厢情愿地把爷爷当做晦极,所以我才一直都看不透。

一直都把晦极想象成通天彻地的人物,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什么都知道,所以我才会一直都看不透。

没有谁能真正地通天彻地,也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什么都知道,摒弃一切被神化了的外衣,你才会发现真身与真相!

看不出晦极是谁,只怪我的相术不到家。

第五六六章 四世同堂

老爸盯着陈汉昌,已经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陈汉琪也是沉默寡言的人,不善言辞,只问了一声,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满脑子里都是各种往事的回忆,一时间,看着陈汉昌这种熟悉到了极点,又陌生到了极点的脸,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陈汉昌也不顾我们各种异样的神情,只是自然地朝我们微微一笑,道了声:“二哥,弘道、元方,你们先看住血玲珑,我去接天佑二叔出那命术八阵图。”

说话间,陈汉昌身形一晃,径直从血玲珑身边飘过,直奔天佑公所在的命术八阵图。

血玲珑却是动也不动,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我和老爸、陈汉琪忍不住面面相觑。

老爸还在喃喃道:“三叔是晦极?”

陈汉琪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从小,就是他城府最深。我和大哥,也不及他。伏牛山中,也真亏他能沉得住气。”

一想到伏牛山中的事情,我就怒气勃发,道:“那是他冷血!”

陈汉琪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血玲珑却像是饶有兴致地在听我们说话。

“宫主!”

无着子大声地叫了起来:“晦极要破阵了!陈天佑要出来了!您怎么还无动于衷?”

血玲珑却是一笑,道:“无着子,你的宫主不是神仙,你觉得能对抗得了陈汉琪、陈弘道、陈元方这祖孙三代吗?”

“宫主……”无着子的声音尖利而凄绝,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无着子,你累了。”

血玲珑屈指一弹,一道黄色流光像焰火一样绽放,又流星一样,在空中掠过一抹圆弧,径直奔向无着子。

那是一道符。

无着子就仰面看着那符,直到那黄色的光芒落在自己身上。

瞬间,无着子便化成了一团黄色的火光。

“弟子,真的累了……宫主,您保重……”

无着子的最后一句话说出,黄色的火光已然消失,那个地方,却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没有灰烬,没有痕迹。

“嘭!”

一声轰然巨响,命术八阵图那边,烟尘四起。

烟尘滚滚中,天佑公和陈汉昌携手跃出。

那边,八大长老悉数瘫倒。

被血玲珑以命符和命丹强行提升功力、道行守护阵法,一旦阵法被毁,一切法力反噬倒流,谁也承受不了。

周志成的功力似乎是最弱,状态也最惨,七窍流血,面无人色,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费了。

陈汉昌却隔空在地上一抓,不知吸了多少石子在手中,然后满空撒去,只听得“嗤嗤”声响,刹那间,八大长老竟然一起毙命!

“汉昌,你……”

这一幕,不但是我们,就连天佑公都吃了一惊,道:“何必赶尽杀绝?”

“二叔,他们已被彻底洗脑,毫无人性,你可知仅仅是修炼长春不老之术,他们每年要害多少无辜少女?为了传教,他们更要害多少无辜者妻离子散?为了对付元方,吴沟村,他们又无缘无故杀了多少人?”陈汉昌娓娓道来,这一刻,晦极那种杀伐果断的魄力,再次显现。

就好像他当年杀尸鬼王,杀洪不诠,杀季红花一样。

“唉……”天佑公叹息一声,道:“看来,我当道士久了,真把自己当成出家人了,也是真的老了。”

最奇的是血玲珑,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徒众被消灭殆尽,竟然一言不发。

天佑公和陈汉昌身影一晃,已经并肩而至。

“元方,你成了!”天佑公不顾自己周身灰尘狼狈,先看着我“哈哈”笑了起来:“天书,终于要回到我陈家子孙手中了!”

“二叔。”陈汉琪朝天佑公俯身一拜,恭声而呼。

“汉琪也来了,是汉昌带你来的吧。”天佑公道:“也好,正该是陈家子孙齐齐上阵的时候!血玲珑,你还有何话说?”

“太爷爷,恐怕您还不知道吧?”我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汉昌一眼,道:“三爷爷还有另一重身份。”

“什么另一重身份?”天佑公诧异地看了陈汉昌一眼。

我指了指地上的塑胶面具,道:“三爷爷的另一重身份,可是大名鼎鼎的暗宗宗主,晦极!”

“啊?晦极!”天佑公悚然一惊!

陈汉昌听出了我语气中的揶揄之意,也不恼怒,只是淡然一笑,这一笑,依稀可见晦极处事不惊的风范。

我却更添怒气。

“三爷爷,你隐藏的,可真是深啊!”我勉强朝他一笑,道:“你可是一直把我这个孙子当真孙子耍啊。如果今天我要不是开了天眼,恐怕你还不会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吧?”

“你开了天眼,迟早能看出来我是谁。”陈汉昌微微一笑,道:“我也要对你说一声,对不住。”

“为什么?”我冷冷道:“这么做,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人指使?”

“元方,现在不说这些,先对付了血玲珑,拿到天书才是要紧事。”天佑公道:“我相信汉昌有苦衷!我们自家人,什么都好说。”

“咯咯……”血玲珑笑了起来:“真是精彩!晦极原来是陈天默的老三儿子!你们自家人给自家人玩捉迷藏,本宫看着也有趣儿,本宫不着急,你们继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是等着要恢复功力吧,血玲珑。”

一声听起来很老,却又不老的声音,像是直接钻入了所有人的灵魂深处,清楚地无以复加,我急忙回头,待要看时,但见身前人影晃动,天眼之中,天默公疏忽而至,瞬时便站在了我的面前。

“元方,咱们祖孙俩,二十年前见过一次,那时候你还在襁褓之中,谁都不知道,我在暗中偷偷看了你一眼,便走了,剩余这么多年来,可是再也没见过。”天默公伸出手,在我头上轻轻抚摸,我不知怎的,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虽然平日里只是听他的名声,听他的事迹,感觉很遥远,很遥远,遥远到无法触及,但是真当他的手,抚摸到我的脑袋时,那种深埋在血液中的亲切力量,还是一下子被唤起了。

我们流的是相同的血。

他的血,就在我体内延续着。

这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即便是以现代生物学的观点来说,决定人性别的基因是“X”和“Y”,“XX”是女性,“XY”是男性。那么我体内的“Y”基因,千载不变,从义山公开始,逐代流传,天默公、爷爷、老爸、我,我们的Y基因,都是一样的。

这便是香火传承的真正意义所在!

这也是义山公,纳邪心障千载有效的原因所在!

所以我被触动了,我跪了下去,叩头道:“太爷爷!”

“祖父!”老爸也跪了下去。

“父亲!”陈汉琪和陈汉昌也跪了下去。

“大哥!”天佑公一拳打在了天默公的胸口,道:“你我兄弟终于再见面了!你让我想的好苦!”

“都还活着,就是好的。”天默公一笑,道:“都起来吧。元方,不要怪你三爷爷,他的所作所为,至少有一半,是我授意的。”

“是您?”

“不错。”

我呆了片刻,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一个是我的亲太祖,一个是我的三爷爷,我能怎么怪罪?”

陈汉昌道:“这一路走来,我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伏牛山之中,多少次,我都是心惊胆战,虽然所有的一切,我几乎都事先算计好了,但是我也唯恐自己一招差池,落得满盘皆输,我也真是不容易啊。”

“好,真好。”血玲珑苦笑道:“我刚才还在说你们陈家是来了四世三辈人,来欺负我这个孤家妇人,现在再看,竟然是四世同堂!陈天默、陈天佑兄弟,陈汉琪、陈汉昌兄弟,陈弘道、陈元方父子,呵呵,昔年五行六级的中土,拜尸教的教主,暗宗的宗主,麻衣陈家的族长,神相令的令主!就连在旁边压阵的女子,都是前五大队总首领!这么大的阵仗,对付我一个区区血金乌之宫的宫主,你们不觉太残忍了吗?”

“血玲珑,事到如今,无须多说了。”天默公道:“血金乌之宫覆灭,就在今朝,你自行决断吧。”

“自行决断?”血玲珑“咯咯”一笑,忽然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红芒,利箭一样,射向了天默公!

我待要出手,老爸却已经动了。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瞬间碰撞在一起,几乎看不清有任何动作,然后又迅速分开,间不容发之际,那道红芒再次暴纵而起,遽升至半空之中,然后流星一样坠落,直奔老爸头顶百会。

老爸双脚微分,略一蹬地,魁伟的躯体如旱地拔葱,迎着血玲珑化作的红芒,硬生生撞去!

这碰撞无声无息。

只是刚刚跃起的老爸忽然间急剧下坠,而血玲珑娇笑着扑了下来,空中隐隐夹杂着风雷之声,依然是直取老爸的脑袋,老爸身子一错,双掌斜推,那速度缓慢至极,仿佛移山倒海,血玲珑正自下落,却突然伸手在地上轻轻一拨,整个人又平地化成一道红线,绕着老爸滴溜溜转了一圈!

这一系列动作说起来极其复杂,但发生的时间,却只是一瞬。

第五六七章 最后挣扎

这一瞬间,若非在场的人,都是绝世高手,根本无人能看清楚两人的动作!

这一瞬间,谁都没有败,谁也没有胜。

“陈弘道。”血玲珑忽然笑了,道:“你很厉害,以六相全功与我的命术相拼斗,居然不落下风。”

老爸道:“世上所有的术,无论山、医、命、相、卜,也无论古武术、傀儡术、御灵术、机关术,修炼到极致,都是想通的。”

血玲珑道:“但是,若非你祖父陈天默先与我斗了一场,你儿子陈元方又与我斗了一场,你并不如我。”

“或许吧。”老爸道:“你是我见过的敌人中,最厉害的人。”

“或许吧?”血玲珑皱了皱头,手掌一挥,数道黑影撕裂着空气,发出令人悚然动容的呼啸之声,快如闪电地朝老爸的额头、胸口打去,那正是血玲珑的看家本领,隐符!

在老爸的眼中,他是看不见隐符的。

场中诸人,除了天默公具备夜眼、慧眼、法眼之外,从天佑公开始,到陈汉琪、陈汉昌,再到老爸,几乎清一色的是夜眼,江灵和邵如昕更是普通的肉眼,他们都无法看清楚血玲珑打出来的隐符。

只有我,我的天眼能看得见。

但是老爸能听得见风声,能感觉得到危险。

这就是六相全功中的耳法千闻,和心法意觉。

老爸反手一挥,掌中激荡出太虚掌力,迎着那隐符,如烈阳消积雪,瞬间隐符便消失的无形无踪!

但是,就在这同一时间,那消失于无形的隐符突然又凭空生出隐符!

原本是四道,消失之后,再出现,忽然又是八道!

我看见血玲珑的嘴角溢出了一丝笑意。

我知道,她又在隐符中做了手脚。

她已经跟老爸前前后后,两次拼斗,拆过不下千余招了,老爸的功法技巧,她都熟悉,甚至连掌力的阴阳都知道,这一次,是故意放出隐符,引诱老爸施展太虚掌力,然后跟她的隐符相触之后,转生出另一类隐符!

我本要提醒,却见老爸的耳朵猛然耸动,他感觉到了,也用耳朵分辨出来了!

刹那间,老爸双掌收回,复又迭出,于一瞬而连拍三次,快的连我都几乎分辨不清!

这三掌,每一掌的力道阴阳之性都不一样,而且是循环往复,轮转生变,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竟暗合道家至理!

这三掌挥出的瞬间,老爸又蓦然方口阔张,舌绽春雷,大喝一声:“破!”

龙吟!

犹如咆哮于九天的霹雳坠落人间,轰然炸开,就连我的耳膜都嗡嗡直响,这一瞬间,只见新衍生出的八道隐符一起消散,而血玲珑脸色一变,急速地往后退去,眼中惊骇之色显而易见,甚至还有些许惊惧,或许老爸这一刻露出的本领,已经超出她的预料!

天佑公、陈汉琪和陈汉昌蓦然一动,眨眼间,已经一后、一左、一右封住了血玲珑的去路,我和天默公在前,江灵、邵如昕在我身边,老爸与血玲珑对垒,这样一来,血玲珑已经是插翅难逃。

血玲珑凝立身形,许久不动,忽然间放声大笑:“陈天默,你我已经认识近百年了吧,朝夕相处,也有二十年,今日,你我或许不死不休了,你有杀我的决心吗?”

天默公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有料到血玲珑突然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略一沉吟,道:“覆灭血金乌之宫,自陈丹聪起,已经成为陈家每一代人的决心和愿望。你,自废道行吧。”

“自废道行?哈哈哈……”

血玲珑仰面笑了起来:“陈天默,陈天默,你终于还是做不到有心杀人,但是却是好狠的心啊!自废道行,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蓦然间,红光闪动,血玲珑三千青丝尽皆散落,根根绷起,又瞬间凝成一条长辫,迎风而长,辫梢直奔天默公而来!

天默公无动于衷。

血玲珑身左、身右的陈汉琪、陈汉昌却一起出手,两股掌力呼啸而出,身隔一丈多地的我,都能感受到那惊涛骇浪般的压迫!

天默公这时候却动了,两手轻轻一挥,漫天柔和的劲气,却是奔着陈汉琪、陈汉昌的掌力而去的。

刹那间,两兄弟的掌力已被泯没。

血玲珑的辫子,也在这一刻,猛然砸在天默公的胸口,天默公身子猛一趔趄,然后轻咳一声,方才站稳。

“父亲!”陈汉昌、陈汉琪齐声而呼,天默公却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这一下,谁都看得出来,天默公是故意要挨血玲珑的那一击。

血玲珑笑了笑,道:“陈天默,你是在让着我。”

“你既然非要想打我,那就让你打一下好了。”天默公微微而笑。

邵如昕在一旁轻轻“哼”了一声,江灵也低声道:“为什么非要让着她。”

两个女人,都对血玲珑充满敌意。

或者说,所有的女人,在见到血玲珑之后,都会把她当做敌人。

因为美貌。

我所见过的女人中,江灵是清秀脱俗之美,阿秀是乖巧玲珑之美,木仙是娇艳尤物之美,邵如昕是孤芳冷傲之美,其他诸如薛横眉、程丹青,也各有姿容,但是血玲珑却独自一人,坐拥万般容颜,无论是喜欢清秀脱俗者,或是偏好乖巧玲珑者,又或是追慕娇艳尤物者,青睐孤芳冷傲者,均可以在她这里找到寄托。

这样的女人,哪个同类见了会不恨?

血玲珑也听见了邵如昕和江灵的反应,却看也未看,只轻轻一抚已然收回的辫梢,笑道:“我终究还是碰到你了,早知道,我便用手,不用头发了。”

天默公没有吭声。

“你可知道,我从来都不舍得杀了你。”血玲珑那两只本来充满肃杀冷意的眼睛忽然变成了柔和的光芒,她看着天默公,轻声道:“陈天默,如果我没有记错,陈名城是陈义山的第二十八代孙,你是陈义山的第三十三代孙吧?”

天默公点了点头,道:“你没有记错。”

血玲珑道:“你们是同一类人,你们的定力也真好,昔年陈名城情愿独守空山,也不愿意跟我师父好,而你在血金乌之宫呆了二十年,对我,竟然从头到尾都无动于衷。你们陈家的人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又高傲,又自负,仿佛天地间除了你们自己之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动你们的心?”

这几句话从血玲珑嘴里说出来,恍惚间,变得十分幽怨,幽怨的仿佛是出自一个独守空房多年的怨妇心中,而且那话语之中的酸楚之意如此之明显,以至于在场的人,几乎都能听的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天默公沉默了,所有人都在沉默。

而血玲珑眼睛中的光芒突然又变得柔和了,仿佛是起了一层薄雾:“我自负自己的容貌和才情均是举世无双,我师父也是一样,即便我们不是血金乌之宫的宫主,也不知道天下会有多少人愿意拜倒在我们师徒的门下,可是在你们眼中,我们却似乎只是一个皮囊而已。我们生于这天地间,纵得拿到天书得获长生,纵然容颜倾国倾城长春不老,纵然地位尊贵一呼百应,纵然本事无双惊才滟滟,纵然……呵呵,纵然拥有所有的一切,却唯独不能让自己心仪之人垂青哪怕一眼,那又有什么用?”

血玲珑的眼中波光,似乎突然变成了一泓秋水,深得无底,又似要溢出来。

她的话,令所有的人都心惊,最起码是我。

一个人,活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敌不过寂寞,敌不过没有爱人的寂寞。

“玲珑,还有我,你还有我……”

闵何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了些许,他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大声地喊出来,可是话说出时,却变得勉强而微弱。

“我不需要一个把我看得高高在上的人,我需要一个人,去看他高高在上。”血玲珑一笑,指着闵何用,一粒命丹弹出,口中道:“闵何用,你去吧。”

话音刚落,那命丹已经滑入闵何用的嘴里。

这是一粒要命的命丹。

闵何用在断气前,说了一句话:“若有来生,我去做你高高在上的人,我等着你……”

血玲珑毫无动容,却将目光转向了江灵和邵如昕,轻笑道:“你们,也是女人,却能得到陈元方的心,这不公平……不过作为血金乌之宫的宫主,该做的事情,我还是要做的啊!”

话音未落,血玲珑右手一抖,“呛啷”一声,江灵身上那柄金木双锋,竟陡然出现在血玲珑的手里:“好剑。”

江灵猛然一惊,手诀立起,便是一道白色符纸飘然而去,血玲珑瞥了一眼,道:“有净化之力的符,却是少见。只不过,道行是浅了些。我这里魔高一丈,你如何净化得了?”

说话间,血玲珑轻轻吹了一口气,那张白色符纸立时消散。

我朝江灵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用管她,这时候,她已经没有了伤人之意。”江灵这才不再动了。

第五六八章 生死不知

只见血玲珑手握剑柄,长剑一指,一股强大的气场陡然发散,她嘴角慢慢弯起一个弧度,一缕笑意噙上嘴角,随即倒转剑尖,竟猛然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直至末柄!

这一刻,所有人都悚然失色。

血玲珑自尽了!

虽然说,她的覆灭是必定的结局,可是谁都不会想到,她是要自己死在自己的手中!

“血玲珑,你……”

连天默公都有些发呆。

“如你所愿了不是?”血玲珑淡淡一笑。

天默公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天意,天意吧。”

“小姑娘,你是命门中人,我也是。”血玲珑嘴角流着血,却兀自笑道:“可是,为什么你的命好,我不好?”

“你作恶,我不作恶。”江灵呆呆地说。

“是么?”血玲珑笑得更加凄美:“我怎么觉得是自己太美了……我用了你的剑,我会给你一些补偿,我的命术,会残留一部分在这剑上,我看得出,你有净化之力,净化了这剑,那命术的修为就是你的,只不过,可能要用的时间会很久,很久。”

血玲珑猛然抽剑,又是“当啷”一声,剑重新入鞘!

血玲珑胸口的血,在她的衣服上,映出了一朵绝美的花。

她缓缓扭过头,从天佑公身边走过,天佑公一动不动,血玲珑道:“我已经好大年岁了,我若死了,容颜会很丑很老,你们还是别看了……”

她就这么走着,一直到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片黑暗,黑的令人心悸,就好像它一旦吞噬了人,就再也不会吐出来。

“血玲珑就这么死了?”邵如昕迷惘着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