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一直以为曾天养必定是身材魁伟、相貌英俊之人,毕竟曾子仲和曾子伯的身材都相当高大,奶奶年轻时候更是漂亮非常,生父应当不差。却不料,曾天养竟然是这等模样。

但是这惊诧也只是片刻,因为打量无多,我便已经看出,曾天养是因为修炼了辟谷之术,缩骨易筋,数十年积淀下来,才成了这般模样。

第三惊诧于他的法术,竟是走阴柔一路,青冥术打出来的地火,带着幽幽鬼气,真是阴森可怖!不过他在五行六极中号称“北水”,水性至阴,倒是也符合他所用的术。

曾天养已经从惊愕中醒悟过来,上前一把将我拉起,道:“你是陈元方,你是汉生和子娥的孙子!”

我顺势起身,笑道:“回禀老太爷,是我!”

“哎呀!是他!真是他!”曾天养朝着那高大女人叫了起来:“你看看他,他都这么大了!”

“你怎么不说说你都这么老了?”那高大女人笑了起来,道:“更让人惊讶的是,才这般年纪,怎么修为还要在我们之上?陈天默怎么教的你?”

“对呀,你是怎么炼的?”曾天养道:“我都看不出你的气!好像没有什么气,本事却又这么高,我们两个出手,都治不住你!”

“老太爷,这些说来话长,恐怕一时间也说不完。”我心中有事,不愿意多耽误时间。

“喔……“那你说说,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了?”曾天养拉着我的手,一直不放开。

我道:“晚辈是猜的,山术如此之高,腾挪之际又依稀可见舅爷的影子,晚辈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人来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就是棋盘石呢?”那高大女人道。

我笑道:“也是猜的,晚辈从五大队那里得来的消息,多年前,曾老太爷与十大杳人的棋盘石前辈约定一战,随即一起失踪,从此以后,术界再也找不到曾老太爷的人,也再没有找到棋盘石前辈。晚辈便猜,棋盘石前辈必定是和曾老太爷在一起的。”

“猜的好!”

曾天养笑道:“都被你猜中了!说说,你是怎么来的?你怎么会到这里?你来这里干什么?”

“老太爷,还是先说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吧?”我沉吟道:“晚辈来这里,本是要做一件生死攸关之事!可是见到你们以后,我再仔细想想前事,似乎是落入了他人的彀中!”

我所说的“他人”便是虎渠梁。

因为虎渠梁曾经说过,天符隐界与外界隔绝了六百余年,里面的人从来都没有出去过,外面的人从来都没有进来过,现在看来,岂不大谬?

曾天养和棋盘石就在这里,他们两个是活生生的例证,推翻虎渠梁话的例证!

既然我们一进来,虎渠梁就能发现,那么曾天养和棋盘石进来时,他到底发现了没有?他若是没有发现,什么原因?发现了,却对我说谎,又是什么原因?

再一想他先前的举止行为,似乎有种种难以推度之处,而天默公、天佑公、三爷爷、老爸、江灵还跟他在一处,我不禁忧心忡忡。

曾天养与棋盘石面面相觑,道:“元方,我们不太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道:“我慢慢问,老太爷慢慢回答。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知道。”曾天养道:“昔年,我和老石一战,七天七夜,不分胜负,谁都不服气,便约定了一起遁世,一起修行,然后再接着比试,非要有一天分出个高低来!我们找了好多地方,都不满意,最后机缘巧合,在无意中发现这里竟有个天然屏障挡住的世外桃源!”

第五八四章 尸王显迹

我看了看曾天养,又看了看棋盘石,那棋盘石年纪应该也在百岁上下,只是单看容貌,却似在五十岁左右,虽是女人,却生的高大,眉目之间,英气勃发,并不输于任何男子,当真是世上奇人!

这棋盘石,真名当然不叫棋盘石,棋盘石只是术界中人送与的绰号。

只因此人平生极好棋道,年轻时,曾随身携带一方石制棋盘,走遍江湖,广寻南北国手相弈,始终未曾落败,寂寞之余,砸毁棋盘,弃尽黑白,专一向道,痴迷山术……但棋盘石这一称谓,却是被术界中人给记下了,真姓真名,反而渐渐被人遗忘。

曾天养跟她不打不相识,两个都是山门中人,且都已臻至绝顶高手之列,棋逢敌手,将遇良才,惺惺相惜,由对手而成朋友,由朋友而成知己,竟然再不舍得分开,这一斗,便斗了二十余年,二十余年,无恨无爱,可谓是尽得人生洒脱之乐也!

这种情谊,人间罕见,我在心中暗赞一番,又问道:“曾老太爷见到的那天然屏障,是不是一处像极了虎牙的山壁关隘?”

“是。”曾天养道:“就是那里。”

“那个地方我们称之为过虎口。老太爷可曾见到那里布置的天符?”

“当然。”曾天养道:“那天符好生厉害!我和老石,借着我的灵眼,推演了三天三夜,耗尽心神,方才侥幸找出了一处漏洞,然后从那里进得此中。”

我心中暗自思忖,那过虎口的天符障碍,非比寻常,不是我自己骄傲,而是我亲自与那天符较量过,以其符力,放眼世上,除我之外,应该是无人能解。

即便是拥有灵眼也解不了。

天默公和天佑公都在外见过那天符的厉害,他们二老尚觉棘手,天佑公更是曾经铩羽败北,何况他人?

曾天养和棋盘石,一个是五行六极中人,一个是十大杳人之一,道行之高,虽然也近乎超凡入圣,但是,两人之中,无论是谁,至多与天佑公不相伯仲,其中任何一个,破解天符,找出漏洞,恐怕还是有些力所不能逮。

一个人破解不了,两个人加一块,也仍旧破解不了,因为这绝非是人数多少的问题,不是一加一大于一,而是一加一,仍旧是一。

就好比一个人想用手指击穿一方岩石,击不穿,又来了个与之力量相媲的人,一起用指头去戳,同样还是穿不过。

但曾天养和棋盘石竟然进来了,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是什么问题?

我心中隐约有一个答案,但是却还不能完全确定。

沉吟片刻,我又问曾天养道:“老太爷进来的时候,有没有遇着什么人?”

“没有。”

“一个人也没有?”

“没有。”曾天养笃定道:“我们进来之后,走了许久,才看到有人烟,还都是古人先民风采,我和老石惊奇了许多天。”

没有遇着一个人,自然是连虎渠梁也没有遇到。

可是以虎渠梁的本事,有外来者踏足此中,他怎么会发现不了?

我们一行人进来的瞬间,他便出现,而且还说与天符有所感应,那么曾天养和棋盘石进来时,他到底是真的没有发现,还是发现了,却故意不现身?

若是发现了,却故意不现身,原因何在?

暂存疑惑,我继续道:“老太爷后来有没有被人发现?”

“没有。”曾天养道:“我和老石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敢造次,因此一路上都隐遁行迹,暗中观察,几天下来,我们发现这里的人,应该是一个隐世巨族的后人,我和老石还猜测,这个隐世巨族,应当是昔年的灭尸虎家!”

“您也知道灭尸虎家?”

“当然知道,昔年灭尸虎家与麻衣陈家世代交好,术界至今尚有轶闻流传。”曾天养道:“我也听过你们陈家古老相传的一个说法,最后一个神相陈丹聪,曾经与千年尸王有过一战,战后,神相陨落,天书遗失,尸王不见,就连灭尸虎家也一并杳杳无踪。所以,当我看到这里的人似乎是虎家先民的后代时,着实好一阵激动。”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道:“那老太爷又怎么会到了这里?”

曾天养道:“因为我看见了一股黑气,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是灵眼,灵眼能望气——”

“晚辈知道。”

“嗯,那黑气非同小可,绝不是一般祟物能发散出来的。”曾天养道:“我心中惊诧,又想,既然这里是灭尸虎家隐居处,又有这么一股黑气存在,那必定就是千年尸王了,千年尸王还没有被彻底消灭!于是,我和老石便以山术土法钻地取洞,一路潜行,到了这里。”

“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没有。”

“那尸王呢?”

曾天养道:“我和老石也奇怪,明明能看得到黑气冲天,进得来时,却又找不见尸王。”

“找不见尸王……”我喃喃道:“这一切,实在是太奇怪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虎渠梁……尸王……难道虎渠梁就是千年尸王?他那摄人心魄的冷意,还有种种奇怪的表现……不对!他没有黑气,我看不到他身上的黑气,他不是尸王,黑气在这里,尸王也在这里……”

“元方,你在说什么?”曾天养诧异道:“你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晚辈也是为了千年尸王而来的。”我道:“为了消灭千年尸王而来!我也看见了它的尸气,所以来到此处,它明明应该就在这里,可是为什么又找不到呢?”

“你炼成了灵眼?”曾天养道盯着我,不胜惊讶道:“你刚才对付我和老石的时候,用的是你们陈家相术中的彻地功,这是老不死的牛鼻子(天佑公)的拿手好戏,却还不如你施的醇厚平和。不行!你非要给我说说,你究竟练得是什么本事,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气?”

“我也没练什么本事,就是练气。”我道:“又有些过目不忘的小聪明,看透了《义山公录》,功力到了,许多本事,自然就能施展出来。”

“一法通,万法会,莫非是神相天书?”棋盘石忽然瞥了曾天养一眼,道:“这小友是不是找到了神相天书?学到了麻衣相术的全挂子本事?”

“当真?”曾天养登时讶然地看着我。

“神相天书找到了。”我道:“可是,是假的,书中无字。”

“天啊,真的找到了!”曾天养激动地尖叫了起来,道:“傻孩子,那不是真正的无字,那是无字天书!那字,是要用天眼才能看到的!”

“老太爷,那书,是真的无字。”我苦笑道:“我的眼,就是天眼。”

“天眼?”曾天养惊疑不定地看着我的眼睛,我将眼中日辉月芒一闪,曾天养立时闭合眼睛,转过脑袋,两眼中泪水迸流,棋盘石在一旁道:“日月当空照,当真是天眼!”

“好晃眼!”曾天养揉着眼,道:“好小子,差点闪瞎我!”

“对不住,对不住,老太爷。”我赶紧敛住目光,连连道:“我无礼了,是我无礼了,我就是想让老太爷验证一下我的目法,绝非有意要伤您。”

“他没事。”棋盘石道:“他这眼是灵眼,也是沙眼,在这里打洞久了,最怕异光直射入目。”

“我没事。”曾天养挤了挤眼,道:“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看不到你的气了,你的修为应当是到了浑然天成的地步,和光同尘,返璞归真,反而没有什么气了。只是,元方,你的天眼,也看不到尸王所在吗?我和棋盘石可是在这里呆了许久了,辟谷三百九十八日,就是想守株待兔,但是到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异动,要不是你来,我们还在修行呢。”

“这样啊……”

我逡巡四顾,又相了一回气,这一回,我看得更仔细了些,目光,一寸寸移过眼下土地,曾天养和棋盘石见我如此,知道我在用功,便也不再说话。

相了一遍之后,仍觉这里就是黑气的源头,但是却不见有任何具体的可疑之处。

黑气,像是从每一寸土中散发出来,然后凝聚成束,涌喷而起。

总不能这土地的每一寸,都是那尸王吧?

嘶……

每一寸土地,都是尸王?

我的脑海再次转过这个念头时,眼皮忽然一跳,目光幽幽亮了起来。

这土地的每一寸,为什么不可能是尸王?

“越是想不到的事情,就越是可能存在。”我微笑着,从怀里掏出来一样东西。

曾天养诧异道:“元方,你在说什么?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我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尸王。我拿的是轩辕八宝鉴,现在,就用这轩辕八宝鉴,让它显形!”

“轩辕八宝鉴?”棋盘石惊诧道:“是上古时期黄帝督造的那面镜子?”

“对,传说中的照妖镜。”我笑了起来,扬着手里的镜子,当空下照。

第五八五章 真假尸王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內外,轩辕独尊!

鉴有金光,覆映众身。视而不见,听之毋闻。天地包罗,群生滋真!

诵持难辍,身发无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祇朝礼,役使雷霆!

魑魅丧胆,精怪亡形。內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澄澈,五气腾腾!

今以吾之精诚,化青天之白日,望期金光之速现,明照众生之俯仰!”

我手持宝鉴,一念侵入,口中朗声而诵。

这是在观音庙时,太虚子施展镜花水月幻术时念诵的咒语,是用以催动轩辕八宝鉴灵力的咒语。

我以一己之念摄入镜中,又念了这咒语,当空照着这屠魔洞的土地,片刻之间,镜中已经是另一番模样!

残躯断臂,白骨黑肉,满地尸骸,支离破碎!

我就站在这尸骸之中,站在这尸骸之上!

一股股黑气,从各处汇集聚拢,氤氲而生!

这便是尸王!

这果然就是尸王!

曾天养与棋盘石看着轩辕八宝鉴中之像,已经目瞪口呆。

“这千年尸王,怎么会成了鸡零狗碎的东西?”曾天养喃喃道。

“将近两千年的道行了,也许是学会了和光同尘?”棋盘石道:“咱们还要不要站在这里?我可是有些不舒服。”

“走!”曾天养道:“咱们先作壁上观!”

我们三人一跃而起,屠魔洞的壁上恰巧有三个洞,我们三人各立一处,都望着下方。

以天眼来看,地上还是土,土中有不尽的黑气而已。

棋盘石道:“老怪,咱们在这里呆了一年有余,竟然不知道尸王就在脚下!”

“尸王就是土,土就是尸王,我能望见尸气,却望不见尸身,可不是作怪!”曾天养又看向我,道:“元方,就连你的天眼都看不穿尸王真身是土,这镜子却能照见!真不愧是上古宝物,奇哉,奇哉!”

我道:“天眼所见为实,宝鉴所示为本。实者,土就是土;本者,尸化作土。我想这尸王可能是被陈丹聪以大相术给锁镇的时间太久了,又在这屠魔洞中湮没数百年,光阴磋磨,尸身散落,化归尘土了,但是这尸王毕竟是尸王,身体虽然腐烂,但是魔念却难以消除,散落土中,仍旧维系,所以还有黑气冲天,昭示其祟性。”

“不错,不错,一定是这样。”曾天养道:“不过这样子,倒也好过它本体仍在。最起码,彻底消灭它的时候,不会有争斗。”

棋盘石叹道:“魔念最难消解啊。”

我道:“让晚辈来试试。”

血金乌之宫中,陈丹聪的魂念曾说过,消灭尸王肉身可以用罡气,绝灭其魔念,却需要以三昧真火。

现如今,尸王的肉身已经彻底腐烂,只剩下魔念残存土中,那便需用三昧真火了。

《义山公录》中记载此术,我知其意,却不能用。

领悟了《屠魔经》之后,周身精、气、神,穴、脉、孔,混炼一体,此术可以一试!

我看着曾天养道:“老太爷,晚辈要以三昧真火尽灭尸王魔念,以我心火随气从目中出,是为天昧;以我肾火随气从鼻中出,是为地昧;以我丹田火随气从口中出,是为人昧!三昧随气与我魂念炼作一处,还需凡火作为引子,才能功成!这凡火,还需老太爷以山术火法助我一臂之力!”

“好!”曾天养道:“你作法吧,等你三昧火出,我的凡火,也便成了!”

当下,我便调运阳极罡气聚于心脉、肾脉、丹田三处,与魂力祭炼,渐渐灼热时,分作三路,从眼中、鼻中、口中喷出,三股火气在空中集成一团,倏然成形!

曾天养早捏起火诀,舌尖绽血,噗的一喷,入空即燃!

他那凡火,与我那三昧火气拱与一处,腾的便烧灼开来!

这便是三昧真火!

端的是好火!

怎见得是好火?

但觉其,也不热,也不温,也不冷,也不明,也不亮,也不昏,火中有三焰,白似纸,黄似土,红似血,幽幽闪烁,绽放空中,恰似花一朵,恍若性有灵。

我拿眼往地下一看,那三昧真火早知我意,立即便往地上烧去!

地上那土,看似是土,其实全都是尸王尸身化成的腐物,连罡气都禁不住,哪里能受得了我这三昧真火!

火刚落地,便有一股极其难闻的皮肉焦灼臭味窜起,棋盘石立时便掩住了鼻子,曾天养也连连扇动鼻翼,皱眉道:“好臭,好臭!像是烧着了死猪烂老鼠!”

“嗷!”

曾天养话音未落,一声嚎叫突然乍起,悲愤凄厉,惨不忍闻,那声响,简直是惊天动地,整个屠魔洞都为之一颤!

我们三人也不禁勃然色变,曾天养已经尖声叫了起来:“不好!你们看这土,土动了!”

不用他说,我和棋盘石也早已看见,那地上的土,正以极快的速度,聚拢而起,倏忽间便成一道人形,立在洞底!

这是一具土人!

有头有目有口有身有四肢的土人!

棋盘石呐呐道:“这尸王还没有死?土,是它的尸身?”

“它现在能动了。”曾天养看着我道:“元方,你刚才是不是没有烧掉它的魔念,反而烧掉了陈丹聪锁镇它的术力?哎,不对,它身上有一道青灰之气!”

“我,我也不知道……”我看着那土人,也是错愕非常。

“嗷!不识好歹!”

一声嚎叫,连带着含混不清的喝骂,那土人忽然伸出双手,当空暴长,朝我的脑袋掬来!

“放肆!”

棋盘石厉喝一声,手诀早起,一道霹雳当空轰响,朝着那土人的双臂风驰电掣而去!

“轰!”

土人的双臂登时土崩瓦解,化作粉尘,簌簌而下!

“嗷!”

土人张口又是一声嚎叫,落下的粉尘重新聚拢,再次化作它的双臂!

它的两脚植根于土中,两条腿急速伸长,上半身瞬间便越过我们三人,一颗土脑袋高高在上,俯视向下,双手握在颌下,略一动,我便看见四道符飞落而下,分作两处,一符奔向棋盘石,三符奔向我。

这四道符都是隐符!

我的天眼能看见,棋盘石却是看不见。

但十大杳人,岂是浪得虚名?

有些东西,不用看,也能知道。

隐符落处,棋盘石高大的身子蜷缩而退,双手捏诀,山术木法,千叶万绿,枝枝蔓蔓,喷泉也似,从洞壁中陡然生出,葱葱郁郁,早遮住了棋盘石,恰恰托着那隐符!

那隐符好生厉害,只一道,竟压制的棋盘石不敢再出,那洞壁中生出的枝叶,也渐渐枯萎。

我也不敢大意,急急以三昧真火朝袭向我的那三道隐符撩去,火光攒动间,三枚隐符便尽数消散!

“好尸王!”

曾天养已经急不可耐地腾跃而起,一掌拍向那土人的后脑,那土人似乎是听见风声,猛然一拧,拼着下半身不动,上半身却早生生地扭了过去,也是一掌拍出,与曾天养的手击在一起!

“嘿嘿……”曾天养咧嘴笑了起来:“咱们做了一年多的邻居,一向少见,今天送你一掌,就当是见面礼吧。”

“吼!”

那土人仰面怒嚎,臂膀陡然粗壮,整条胳膊都往前挺近,曾天养脸色一变,身子猛然向后飞去,瞬间,便被那土人按在洞壁之上,整个身子都没入土中!

“狂妄!”

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御气而行,腾地拔高在那土人之上,奋力加大了三昧真火的催动,倾而向下,铺天盖地的朝其烧去!

“啊!莫要烧我!”

那土人怕极了三昧真火,当即缩着身子往下蜷退,同时张开嘴嚎叫道:“神相手下留情,莫要烧我,莫要烧我,我不是尸王!”

“神相?”

我愣了一下,这是在说我?

不是尸王?

对了!

尸王怎么会懂如此精妙的命术,刚才那四道隐符,符力完全不下于血玲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催动三昧真火,目中、鼻中、口中气息渐断,火也渐渐熄灭。

“呸,呸!”曾天养从洞壁之中钻出身子,吐了两口,骂道:“这个土坷垃,好大的力气!老石,老石,你怎样?”

棋盘石那边的山术木法完全被土人的隐符消耗掉,两下全部折损,棋盘石略有些狼狈地从洞壁中钻了出来,道:“我没事,它,它说它不是尸王?”

“我不是尸王!”那土人仰面环顾我们三人,然后双目瞩于我身,道:“神相,你神目如电,难道也分辨不出真伪?”

“你说我是神相?”我呐呐道:“我不是神相。”

“你是神相!”那土人道:“我见过陈丹聪,陈丹聪的法力也不过如此!我也见过天眼,若非神相,岂能有天眼?若非神相,岂能催动三昧真火?”

“那你,到底是谁?”我与曾天养、棋盘石面面相觑,然后问那土人道:“你不是尸王,又怎会尸气冲天?”

“我——”

那土人刚说了一个字,一道人影忽然从上飞落而下,一股惊人的凄寒劲风直刺土人脑袋!

“啪!”

一声脆响,那土人脑袋从中裂开,被击得粉碎!

“陈元方,见尸王而不灭,更待何时?”来人不是别个,正是虎渠梁!

第五八六章 群英毕至

那土人脑袋被打碎,周身崩落坍塌,落地之后,黑气氤氲,并未消亡,土身在魔念之下,立时又重新聚拢起来,更兼其竭力高呼,整个屠魔洞中都爆发出一声悲惨的嗥鸣!

“这——两人是谁?”

虎渠梁出其不意,将土人击溃后,才瞥见曾天养和棋盘石,不由得错愕失声,曾天养和棋盘石也惊疑不定地都看着虎渠梁。

我这才断定,曾天养和棋盘石进入天符隐界时,虎渠梁根本就不知情。

至于他为什么会不知情,仍旧是谜。

“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