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三先生又看了我一眼,阴笑道:“你不说也无所谓,带回去,我们堂主会好好解剖你研究研究的。”

这话说的我浑身一寒,眼看着德叔就要被冰块儿拖下去,我惊怒交加,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竟然不由得张开了嘴,大声喊道:“救命啊!杀人了!要杀人了!”

“扑哧!”

水三先生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你叫吧,叫啊,我让你好好叫,让你拼命叫,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救你。我这铺子,只要关起门来,就算有人从门外经过,也保准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是谁在喊救命?”

水三先生话音刚落,外面忽的就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

这一下,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水三先生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把目光扫向铺子的大门。

铺子里还是被雾霾笼罩着,虽然不如之前那般浓烈,但是依旧黑沉沉的十分压抑。

铺子大门那里,有光芒从门缝里投射进来,穿行在雾霾中,显得很是耀眼。

而外面似乎就有人,站在铺子的大门外。

那低沉的嗓音又喊了一声:“谁在喊救命?里面有人吗?”

“砰、砰、砰!”

那人一边说话,一边大声地敲着铺子门:“到底有没有人?大白天的为什么关着门?”

真的是有人来了!

我心中大喜过望,也不知道我这人到底是倒霉还是幸运,上次命悬一线时,土大师在那里自命不凡,结果招来了义兄陈元方;这次水三先生在这里得意洋洋,又招来了个救星。

我连忙喊道:“杀人了啊!快来救命啊!”

“真有人啊,快开门!”外面的人又“砰砰”敲了几下,喊道:“再不开门,我就踹开了!”

“快踹啊!”我叫道。

冰块儿急的就要过来捂我的嘴,水三先生却不以为然道:“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这里穷乡僻壤,来的能是什么高人?你……”

“嘭!”

水三先生话音未落,一身巨响,烟尘四起,铺子的大铁门竟朝内而落,铺到在地上。

外面那人,竟然真的把这大铁门给踹到了!

水三先生立即就说不出话来,所有的人,目光都投向大门口,一个胖大的身影。

外面灿烂的太阳光芒从那胖大身影的四周,迅速地涌了进来,霎时间,整个铺子都亮堂起来。

“啊!”

“啊!”

“呜啊!”

王桂娥等三鬼尚在雾中漂浮,日光猛然照射进来,登时嘶声惨叫,乱躲乱藏,水三先生将手里的大黑冰一抛,口中念念有词,那三鬼立时便被吸入黑冰之中,不复再叫。

“鬼哭狼嚎的是什么东西?”那胖大的身影走进了屋子,使劲嗅了几下,道:“这好好的冷饮铺里,怎么这么大的羊骚味?还有一股异样的血腥味?呀,真的有一具死尸啊!还是掉了脑袋的。”

那胖大的身影走到冰水儿的尸身旁边,用脚踢了踢,然后又抬头,朝我们这边看来。

太阳光照在他身上,映射着,无法看清楚他的面目,只是能感觉到一双晶亮的眸子,正透过雾霾,瞟向我们。

水三先生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因为他也不是傻子,从眼下这人的表现来看,来者绝非常人。

一个正常的凡夫俗子,怎么可能一脚踹开了那从里面上了门栓的大铁门?

一个普通的人,怎么可能嗅到淹死鬼的羊骚味?

一个一般的人,又怎么可能见到无头的死尸而不害怕?

“这么多人啊,是哪个在喊救命?”

“是我!”

我刚应了一声,那胖大的身影就到了我的跟前,我只是觉得眼前有道影子一闪,一阵风过,就多了张脸凑到眼前,速度快的实在惊人!

这次离得太近,我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圆胖脸,宽额头,大鼻子,厚嘴唇,叠下巴,还有一双鸳鸯眼,又亮又长。

以《义山公录》“相形章”来说,此人之面相正是“身贵近君堪大用”的富贵相。

再加上此人说话低沉温和的嗓音,走路如疾风扫劲草的利落样,再也错不了的!

更奇的是,此人头发往上挽成了一个髻,还插了根筷子,浑身上下披着一件脏兮兮、灰溜溜、破烂烂的长衣,道袍不像道袍,僧袍不像僧袍,活脱脱像个叫花子。

但气质不俗,却绝非叫花子可比。

“原来是你?”他瞪着眼盯着我,嘴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

我登时嗅到一股大蒜混合酒肉的味道,赶紧偏了偏脸,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他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说原来是我?”

“我的意思是,原来是你在喊救命。”

“是我!这里有两个邪教分子,已经杀了好多人,还要再杀人——你小心!”我正说着话,突然看见水三先生朝冰块儿努了努嘴,那冰块儿立即挺着冰刺,在来人背后狠命扑来!

来人却看也不看,一挥胳膊,反手一个巴掌打出去,正好甩在冰块儿的脸上,冰块儿“嗷”的一声惨叫,身子陀螺似的在空中翻滚着,飞了出去,撞到墙上,落下来,左脸已经肿了一寸来高!

水三先生大吃一惊,眼睛眯了起来。

“我正在跟人家说话,你们别闹。”来人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也不往后看,只是继续问我道:“是哪个邪教的人?”

这人手段如此高明,我实在是高兴的满心欢喜,道:“异五行水堂的人,专门在水下弄淹死鬼害人!这几日,光一个村子里,他们就害死了六个孩子!道友是哪个门派的人?在下是麻衣陈家的陈铮,那边还有我的义父陈德!”

“麻衣陈家!”来人眼睛一亮,道:“好,好,好!原来是自家人!今日,你们遇见了我,就算是荣华富贵了也……”

“小心!”

“小心!”

来人喋喋不休,水三先生却猛然一张嘴,一口黑水利箭般喷射而出,直奔来人后脑!

我和德叔几乎是异口同声出言提醒,这人却不慌不忙地先把我抱了起来,然后双脚蹬地,一跃而起,翻滚着落在德叔身边,又将我放下来,觑着水三先生道:“汝算是个硬爪子!不过好没道理,也好没礼貌也!咱们初次见面,就算你是坏人,我是好人,你也该问问我姓谁名甚,是何门何派也吧?”

水三先生被这人古里古怪的说话弄的一愣,然后嘿然道:“正要请教!”

“我啊,我这个鄙人就是好人见到了荣华富贵,坏人见到了活该倒霉的王荣华!当然,汝也可以叫我王富贵,只不过这个,这个我师父曰过,富贵者,听起来比较俗气也,荣华者,听起来比较高雅也……”

听见这话,我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荣华”好像也没比“富贵”高雅到哪里去。而且这王荣华明明不是文雅书生,却偏偏说话要带些“汝”呀、“曰”呀、“者”呀,“也”呀的字眼,实在是滑稽不堪。

王荣华见我发笑,连忙问道:“你笑什么?”

我还没回答,水三先生就不耐烦道:“你来自何门何派?师父又是何方神圣?”

“堂堂在下来自全真派。”王荣华一脸严肃,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师父正是术界赫赫有名的‘慧眼道真’,区区太古道长!”

“哈——咳咳!”

这次连德叔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又连忙用咳嗽掩饰,道:“原来是太古真人的高徒!咱们真是自己人!太古真人跟陈家自汉生老爷子开始,到前族长陈弘道、神相陈元方,是三代的交情了!”

“然也,然也!”王荣华道:“全真派还归神相令调遣也!汝与鄙人,自然是一家人了!这个,陈铮朋友,你又在笑什么?”

我笑道:“堂堂和区区用反了。还有,你的古文,用的好生别致!”

“是吗,哈哈,多谢夸奖!”王荣华挠挠头,瞪着水三先生道:“既然报过家门了,现在,就收拾你!”

第五十七章 小五雷法,大淹死鬼

王荣华也不是磨蹭的主,喊声中,就开始朝水三先生奔去,那水三先生阴瘆瘆一笑,蓦然间,“哇”的一声张开大嘴,如墨的黑水喷涌而出,骤雨般洒向王荣华!

“来得好!”

王荣华喝了一声,蒲扇大的手掌往空中一挥,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柏木剑,七寸长,两寸宽,半个指头厚,不大也不小,但是捏在王荣华手中,仿佛像是一个小玩意儿。

可就是这“小玩意儿”,被王荣华捏着剑诀一挥,“嗖”的飞入空中,刹那间竟然光芒四射,水三先生喷出来的黑水,被这柏木剑剑芒所挡,瞬间便消失的一滴不剩、干干净净!

而柏木剑在空中旋转一圈后,又重新回到了王荣华的手中。

这一招山门的御剑法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历来都说全真教是山门正宗,手段不凡,现在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关门!”

水三先生大喝一声,刚才被王荣华一巴掌扇出去的冰块儿听见这话,赶紧连滚带爬地奔到铺子大门处,奋力把那厚铁门给掀了起来,“咣当”一声,又给重新合上!

一时间,屋子里重新恢复黑暗,仅有的几道亮光也只是从我和德叔进来时候,破坏的小窗户里投射进来,但是也被铺子里的雾霾给遮蔽了。

王荣华却似浑不在意,不屑道:“关门要做个什么也?要放狗?我这个鄙人不怕!”

我在一旁小声提醒道:“老王,说‘鄙人’的时候,不用再说‘我这个’了,‘鄙人’就是自己的谦称。”

王荣华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水三先生就已经又拿出黑冰,将王桂娥等三鬼放了出来!

“三鬼听命,并力向前,给我杀了这杂毛道人!”

王荣华瞥了一眼,道:“关门放鬼哉?嗅嗅,淹死鬼的味道……好哇,今天就让你们这些祟物看看我这个,呃,鄙人的山门手段!”

说话间,王荣华左手持剑,右手一翻,陡然间竟又多出来了一把小物事!

我打眼细看时,却是黑、白、青、红、黄,五面小旗帜!

好生熟悉!

王荣华持旗分定,将手一挥,五面小旗帜分赴五个方位,东、南、西、北、中,白旗在西,黑旗在北,红旗在南,青旗在东,黄旗在中,然后落在地上,旗面展开,都如巴掌大小,安然不动。

王桂娥等三鬼本来都凶恶狠戾地朝王荣华奔来,但是一见这五面旗帜落地,都是骤然止步不前,惊慌无措!

我突然醒悟,想了起来,这是五雷正法啊!

十四年前,汉生老爷子还有曾子娥奶奶,为了救我的命,给我施展讨亡术之前,曾经布下五面大旗,就是为了要用五雷正法恐吓刘伟。

当时刘伟是极厉害的恶祟,现如今这三鬼却是道行尚浅的新鬼,所以王荣华以小旗,以小五雷正法,也足以令之胆寒!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护道全真,净我山门!急急如律令!”

王荣华一声大喝,手中柏木剑朝上一指,只听“咔”的一声响,凭空竟落下一道电光,在雾霾中“噼里啪啦”乱响起来,一时间,电光火花,在五面旗帜之中,交织相连,成了四道电网,将三鬼完全笼罩在阵法之中。

三鬼惊悚欲退,哪里还来得及!

那电光流动是何等迅速,只听得“啪”、“啪”、“啪”三声轻响,那三鬼连叫都没有叫出声来,便被轰碎了,魂飞魄散了。

可叹可叹,为虎作伥,落得个什么下场!

铺子里的雾霾也被那电光击溃,渐渐消散,变得澄明起来。

但是,我却突然发现,水三先生不见了。

我刚才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王荣华和那三鬼之上,没有再去注意水三先生,没想到尘埃落定之时,水三先生居然不见了!

王荣华也“咦”了一声,顶着大脑袋在铺子里环顾一圈,然后盯着站在门口处瑟瑟发抖的冰块儿,问道:“那个坏人呢?”

“我,我,我不知道……”冰块儿哆嗦着说道。

“道友,地下有冰窖!”德叔说了一声。

“对,在下面地窖里!”我突然间醒悟,道:“老王,这铺子地下有个冰窖!他一定躲在那里面了!”

王荣华瞪眼道:“入口在什么地方也?”

“就在那个压塑机的下面!”我指着那机器下面的黑洞道:“就是从那里下去的。”

王荣华快速走了过去,伏着身子看了看,然后又试着往机器下面拱,但是我们尴尬地发现,他拱不进去……

王荣华的身子块头太大了,钻不到那个机器下面,根本无法从黑洞里下去。

王荣华恼怒地站了起来,瞪着机器一动不动。

我安慰道:“老王,要不,你守株待兔?”

“非也!”王荣华摇了摇头,忽然把两腿叉开,蹲了一个四平马步,然后双手在机器上一抱,深深地吸一口气。

我大惊失色,难道他要把这机器抬起来?

那铁疙瘩块头不小,少说也有几百斤重!

德叔也吃了一惊,那冰块儿更是瞪大了眼睛。

“起!”

只听王荣华爆喝一声,双手往上一撑,那机器竟然真的缓缓起来了!

我惊得目瞪口呆,此人力气之大,不下于五叔陈弘仁!

只见王荣华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但仍然是把那机器移到了一旁,重重丢下,轰然一声,烟尘四起,黑洞终于露了出来。

王荣华粗重地喘了几口气,吐了口吐沫,捋捋袖子,正要从黑洞里跳下去,德叔却猛然叫道:“慢!”

王荣华疑惑地看向德叔。

德叔道:“冰窖里有什么东西,咱们还不知道,那水三先生狡诈恶毒异常,要小心下面有诈!你来把我的穴道解开,咱们一起下去,相互之间还有个照应!”

“也好!”王荣华道:“鄙人的师父总是说鄙人本事是有的,就是太粗枝大叶,独自行走江湖要吃亏,鄙人十分不服,这才偷偷跑出来闯荡闯荡也……你刚才说的话就很有道理……”

王荣华正絮絮叨叨的说着,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有股异样心悸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正要提醒王荣华,王荣华却也闭住了嘴,不说话了,而是慢慢扭头,朝那黑洞看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黑洞里陡然飘出来一个影子!

直冲冲往上飘出来!

竟像是一缕烟!

无声无息!

王荣华一怔,然后大叫一声:“好冷!”捂着脸,身子急往后退。

我打眼看时,赫然发现王荣华的头发上都结了冰!

这只是刹那间的事情,那影子根本还没有接触到王荣华,两者只是离得近而已!

等王荣华后退着,把手从脸上放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就连他的脸上,也已经起了一层霜,而整个铺子里的温度更是猛然降到了冰点!

我惊愕地看着那从冰窖里窜上来的影子,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相貌十分秀丽的女人,只是那长长的头发,宽松的衣服,却都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还有那双眼睛,那脸上的神情,都冷得像结了冰一样。

她的目光扫过我,我的身子猛然一缩,就像是被一块冰刀慢慢划过了肌肤一样,瞬间就瑟瑟发抖起来。

我甚至觉得,这铺子里的温度,此时此刻,已经到了零下!

水三先生的脑袋在那女人身后露了出来,嘴角绽放出一丝恶毒的狞笑,道:“这是我从颍水深处挖出来的宝贝!死了已经几百年了!祭炼成恶鬼,我看你们斗不斗得过!去,释放你的怨气吧,杀了他们!”

第五十八章 全真至宝,损人伤己

那女鬼的目光却还是幽幽地钉在我身上,一动不动。

看什么看?

难道我是这里面所有人中目标最大的人?她要先拿我下手?

可是王荣华的块头明明比我大啊,

我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立时引来一阵剧痛,之前被冰凌儿踢中了腰窝,到现在还是一动就痛。

“五雷归一!”

王荣华突然大喝一声,手中拿着柏木剑,朝着那女鬼一指,地上五面小旗帜“噼里啪啦”闪烁着电光,刹那间化合为一,从王荣华手上的柏木剑剑端迸射而出,直奔那女鬼!

那女鬼的眼睛直到此时此刻,才从我身上移开,转而望向那电光!

眼看电光就要及身,那女鬼才将身影一闪,速度之快,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鬼魅般的速度!

“不要逃!”王荣华大喝一声,又是拿着柏木剑一指,一道电光迸现,那女鬼又是一闪,再次躲了过去。

电光击在地上、墙上,都是地陷墙崩,烟尘四起。

水三先生看见这等声势,身子悬在黑洞之下,只露出个脑袋,不时的往下缩一缩,也不敢上来。

那女鬼一连躲了三次,终于不耐烦了,白影疏忽飘过,转眼间便在地上拔起了一面黑色的旗帜!

王荣华惊道:“汝,汝个小鬼,敢拔我的五雷正旗?”

那女鬼冷冷地看了王荣华一眼,白影一晃,又伸手拔起了一面白色的旗帜。

这么一来,五雷正法算是彻底废了!

王荣华的柏木剑上,再也迸射不出电光了。

那女鬼一鼓作气,顺手又将青色的、黄色的和红色的旗帜全都拔了起来,然后一起摔到王荣华的身前,负手而立,轻蔑地看着王荣华。

“鄙,鄙人灭了你!”

王荣华又气又怒,手在破破烂烂的道袍里一摸,掏出来时,手掌摊开,已经多了一物,拳头大小,钵体,模样似一口倒过来的小钟,下圆而势仰,青如古玉,周身刻满了篆文,看上去古朴而神秘,一股无形的威严势压瞬间弥漫开来,就连那女鬼也收起了轻蔑的神色,冰冷的目光中变得凝重起来。

“全真荡云磬!”

德叔惊呼一声,道:“这,这不是全真教的镇教之宝吗?你,你——”

德叔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王荣华朝德叔挤了挤眼,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我也不知道王荣华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只是对这全真荡云磬十分感兴趣,一个全真教的镇教之宝,该有多厉害?

另外一点,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在王荣华手里?

这不应该要供奉在全真教里吗?

再说,王荣华又不是掌教。

至于磬,我历来喜欢读史,对这东西倒是十分清楚,《义山公录》“理篇”“器章”对此也有交代,它是中国最古老的石制打击乐器之一,最初常用于皇室乐器中,见于祭祀大典,神圣无比,古书称之为”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

到后世,渐渐为玄门中人所用,改变了尺寸大小和模样,也改变了材质,从石头逐渐发展成“玉、金、银、铜、铁、石”六种,其中以玉质最为贵重,世称“一玉、二金、三银、四铜、五铁、六石”,刻篆文,攥法力,经营数十年到百余年不止,与帝钟相配合,法力胜强者,可达“钟磬和鸣,阴阳交和,能召十方阳德之灵,能集九地阴冥之宰,普临法会,共证斋功”的效果!

这个全真荡云磬,一看材质就是非同寻常的玉,再看其沉积之年数,应该也不下于百年,又是全真教的镇教之宝,里面蕴集了多少全真教历代教主的法力,谁也说不清楚。

我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王荣华却已经平摊右掌,托着全真荡云磬抬高至额前,平平伸出,左手中指与大拇指相扣,然后陡然弹出,在那荡云磬上一击,只听“当”的一声清脆鸣音,一道几乎肉眼可见的声波震颤空气,立时濒及那女鬼!

那女鬼急往后撤,同时将两片薄薄的嘴唇启开,轻轻一吐,一股浓郁的黑气滚滚而出,绝非先前大刘村一干众鬼所能比拟!

那声波撞上那黑气,立时爆出“嗡”的一声闷音!

整个铺子如遭地震,颤巍巍晃动了几下,我两耳之中如五雷轰鸣,半天都没有晃过神来,待眼前不再冒金星的时候,我才觉得鼻子下面湿湿的,用手一摸,竟然是鲜艳的血!

我急忙去看德叔,发现德叔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脸色略微白些而已。

水三先生缩着脑袋,嘴唇发紫,

奶奶的,看来是我修为不够,只有我被震出来血了。

再看王荣华和那女鬼,一人一鬼,也都不轻松,一个是气喘吁吁,脸上血色涌动;一个是双目圆睁,怨毒更甚!

“我这个堂堂鄙人啊。”王荣华拍拍胸口,道:“这东西这么难用,气血翻涌,差点没喘过气来,奶奶的,要死了,要死了。”

正说话间,忽然白影一闪,那女鬼以鬼魅之速,立时便奔至王荣华身前,王荣华吃了一惊,又要去弹那荡云磬,一阵阴风却平地而起,裹卷着王荣华,双目难睁,满脸都冻起霜来!

“当!”

王荣华咧着嘴,咬着牙,拼命又弹了一下那荡云磬,一声清脆的鸣击之音,骤然爆发,整个铺子里都“嗡嗡”作响,我感觉好像是有个大炮仗,在我耳朵边上猛然炸了一样,脑子里一直有股怪音,似乎是几十个知了在一起鸣叫,又像是金属相互摩擦在硁硁作响。

恍惚间,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

“啊!”

“啊!”

我听见一阵凄厉的嘶叫声循环不绝,迷迷糊糊去看时,只见那女鬼捂着耳朵,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在来回翻滚,整个身子几乎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她刚才实在是离那荡云磬太近了!

水三先生本来只露着一个脑袋,但是此时此刻,整个人已经又不见了,他应该是被这荡云磬的第二次鸣击音给震得跌落回冰窖里去了。

德叔的脸上也已经全无血色。

至于冰块儿,此时此刻正仰面躺在地上翻白眼呢。

荡云磬是全真至宝,专一对付邪祟妖人,对他们的伤害力自然要比我大得多,我都这样了,他们被伤也不足为奇。

最奇的是王荣华,一个人捧着荡云磬,在铺子里跌跌撞撞地绕着圈走,一边走,一边嘟囔着:“这是哪里?这是哪里?鄙人到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