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真阴险,用死来设计我。”

我说,“我以后会更阴险,我用生来设计你。”

她说,“我等着,你也等着。”

我说,“其实,我真的没事,就流了一点点血。”是真的,我就只流了一点点血。

她说,“这场景很好,我喜欢这样生离死别。”

我笑了,嘴角还有血顺着我的笑容漫了进来。

我说,“如果你陪我到八十岁,我会让你看到生离死别,而生离死别前,我们要好好享受享受生活。”

她也笑了,在蓝色红色的救护车灯照耀下,我看见,挂着那样笑容的她美得不可方物。

我猜,那是她真正的笑容。

我猜,她算是为了我笑。

我猜,她算是接受了我。

我猜,这场豪赌,我还是赢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我和妃都已鬓鬂白发的时候,我问她当初为什么会接受我,因为我不相信一场小伤,一场小事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执念。

她躺在那张被岁月磨去了原色的躺椅上,夜风吹起她的白发,她说,“也许,我也是一个赌鬼。”

我呵呵笑,握着她苍老的手,“我猜,不止这些?”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但是,很久以后,我听见她几十年不变的好听声音说,“男人的泪比男人的血更可信吧,我尝了,你的泪是苦的。我听人家说,只有从心里流出来的泪才是苦的……”

我握她的手愈紧,两只像枯枝一样的东西缠绕得那么完美那么和谐。

“还说这些干嘛呢?我的几十年生活都赌赢了啊……”

我看着她,看着她褶皱布满的眼角挤出温润的泪,她的嘴角挂着一如当年的笑容。我接过一滴,伸舌,尝住。

“很甜。”

“骗人,泪没有甜的。”妃愈老愈爱撒娇,她是一个可爱的老太太。

“那好,它是苦的。”

“必须是。它是从我心坎里流出来的。”

“可是,它真的是甜的,不信,你尝尝。”

“……”

晚光是橙色的,均匀地洒在银发上,一切都被染成温暖的橘色。

我想,这该是幸福的颜色吧。

暖进心底。

可是,那滴泪真的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