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容貌又能保持多久?他其实深知她的好处,并且私心底对她也是宠的,可是他又很悲观,觉得世上除了自己,恐怕再也不会有人发现她容颜之外的美好。

唉,这从小在他背上长大的妹妹啊…

“起来,起来,回你的毓凤宫去睡!”后半夜陈梅卿狠下心肠,执意撵走睡眼朦胧的朱蕴娆。

“不要嘛…困…”

“你想一觉醒来被人浸猪笼吗?”陈梅卿掐了一下朱蕴娆的后脖颈,好歹把她掐了个半醒,直到目送她歪歪倒倒地消失在夜色里,才郁闷地长吁了一口气。

这时他的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吓得他险些魂飞魄散。

陈梅卿飞快地转过身,警惕地望着夜色问了一声:“谁?”

“在下夜半出门,本意是为了观星,不巧看见先生夜送娇客,并非有意唐突无礼,还望先生海涵。”齐雁锦一边客套地说话,一边从暗处缓缓走出来,脸上笑得一团和气。

“哦,原来是锦真人啊,让您见笑了…”陈梅卿在混沌的夜色里看见来人穿着一身道袍,便也笑了笑,然而当看清楚齐雁锦面目的一刹那,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出于职业的敏感,他很早就摸清了寅宾馆里住客的身份,却没有想到住在自己隔壁的道士,竟然长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内监口中的锦真人,熊神父口中的“齐”,从南京来的茅山道士…此刻真相已然呼之欲出——这他妈除了已经垮台的前任山西总督府二公子齐雁锦,还能有谁?

这一刻,陈梅卿由衷庆幸自己这个正八品的临汾县丞,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因此才能在面对敌营余孽时…假装不认识,嗯,一定要假装不认识!

第五章 第二吻

四月初夏,长日漫漫,正是去户外散心解闷的好时节,这天楚王府女眷前往王府外的歌笛湖嬉水纳凉,朱蕴娆也只好与一群贵妇小姐们为伍,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来到了歌笛湖畔。

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们,哪个有精力认真游湖?于是在坐了一回画舫之后,便在凉亭里摸起了骨牌、打起了马吊。

朱蕴娆不会玩这些游戏,也懒得去学。她本就不合群,和宫女们更是玩不到一起去,便索性自己一个人绕着歌笛湖散步,不时捡起石子打一打湖边的水鸟。

她天生不是一个爱热闹的性子,也不怕寂寞,所以过去一个人面对空旷的山头和单调的羊群时,她也从来不会感到厌烦——何况她是真心热爱着这些温驯可爱的生灵,从小爹爹就告诉她,羊的全身都是宝,只要细心去照顾,它就会越长越大,让你收获羊毛、羊肉和羊奶,这才是真正稳赚不赔的游戏,比那些莫名其妙的马吊牌要有趣的多!

朱蕴娆真是想不明白,那样枯坐在桌边一整天,恨不得把屁股都粘在凳子上,最后又能换来什么好处啊?

非但如此,在这个陌生的“家”里,一切都是现成的,饭是直接盛在碗里的,衣服是直接塞满箱笼的,她的亲人不需要她铺床叠被缝缝补补,只要她跪在地上磕个头请个安就完事,这样哪还有亲人间的热乎劲?

朱蕴娆觉得没劲透了。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湖边,呆呆地想念着自己的羊群、大狗,还有她那穿着羊皮袄的老爹。

这时背后却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乡思:“在看什么?”

朱蕴娆回过头去,就看见齐雁锦此刻正站在距她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道袍,袖缘和衿口都镶着黑边,整个人衬着碧绿的芦苇丛,在初夏的阳光里浸着,真有几分闲云野鹤般的仙气。

朱蕴娆的心怦怦狠跳了两下,迟疑地望着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这里采芦苇。”齐雁锦回答她。

“采这个有什么用?能喂羊吗?”朱蕴娆看着齐雁锦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碧绿的芦苇,一刹那被这草长莺飞的美景蛊惑,心中涨满了说不清的滋味。

她憨憨的问题立刻将齐雁锦给逗笑了:“你知道这片湖为什么叫歌笛湖吗?”

朱蕴娆摇摇头。

“当年楚王好笛,为了取得最好的笛膜,特意在这片湖上种满了芦苇,所以这片湖才被叫做歌笛湖。”齐雁锦用小刀割下一段芦苇,小心地划开芦管,剥下管中半透明的薄膜,递给朱蕴娆看,“再过几天就是小满,这个时候取的笛膜最好,早了太嫩,晚了又太老,都不够讲究。笛子只有用了上好的笛膜,吹出的音色才能清丽而明亮。”

“这个是用在笛子上的?”朱蕴娆拈着手中湿润剔透的芦苇膜,对着光看了看,笑道,“过去我只知道笛子的声音好听,都不知道还又这些门道呢。”

齐雁锦便也笑了笑,望着她问:“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怎么不去和人打马吊?”

朱蕴娆摇摇头,意兴阑珊道:“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齐雁锦笑道,他那一手马吊牌,打遍茅山无人能敌,人称“乾元观马吊神”,绝非浪得虚名。

不料朱蕴娆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学,输输赢赢的东西,我都不喜欢。”

“哦?因为不喜欢输吗?”齐雁锦了然地一笑。

朱蕴娆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怕输,只能实话实说:“我就喜欢放羊,看着大羊生小羊,小羊变大羊,羊越多我就越开心。”

她天真的话让齐雁锦忍俊不禁:“我明白了,你喜欢的是步步为营,只进不退。”

说罢他托住朱蕴娆的脸颊,凝视着她若有所思地问:“你对那个人,用的也是这份心吗?”

“你说什么…”朱蕴娆听得有些糊涂,一脸疑惑地望着齐雁锦。

她在阳光下仰着脸,杏眼桃腮、樱唇瓠齿,美得秀色可餐、令人垂涎。

齐雁锦没有回答她,趁着四周有芦苇作掩护,在这片幕天席地的碧纱帐中,悄悄地吻住了她。

四野静谧无声,只有风吹着芦苇,沙沙作响。

一片混乱的心跳声中,二人的唇舌亲昵地纠缠在一起,暧昧的亲吻声清晰地传进朱蕴娆耳中,害她脸红得快要晕倒。

“为什么…”这一下朱蕴娆的心彻底乱了。

“不觉得没有输赢的命运,太无聊了吗?”这时齐雁锦狡黠地望着她,笑得却是童叟无欺,“所以我对你用了这一招,好让你一点一点地喜欢上我。”

“别啊…”朱蕴娆立刻头昏脑胀地拒绝他,“我干嘛要喜欢上你?”

“因为你一个人害着单相思,太辛苦,我想进去帮帮你。”齐雁锦点了点朱蕴娆的心口。

朱蕴娆瑟缩了一下,捂住胸口摇摇头:“别,你还是就在外面帮我吧。”

“好,”齐雁锦一口答应,又好整以暇地问她,“你要我怎么帮你呢?”

“你们道士…不是都会炼仙丹的吗?”朱蕴娆一厢情愿地认定,目光晶亮地盯着齐雁锦,“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吃了以后,死心塌地喜欢上我呢?”

“当然有,”齐雁锦气定神闲地点头,“不过…那可是一副狠药啊。”

“我要的就是狠药!我要让他迷上我,让他没有办法再推开我、拒绝我!”朱蕴娆握住拳头,斩钉截铁地说,“我要一次成功,绝不回头的那种狠药!”

当齐雁锦步履轻快地走出芦苇荡时,连棋已经背着满满一筐翠滴滴的芦杆,找了他好半天了:“公子,您刚刚去哪里了?害我一通好找!”

齐雁锦听着连棋的抱怨,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没给他半句解释。

“公子,我们快回去吧,说好明天就要制成‘千金封脐膏’的,楚王都已经派人催了好几次了。”连棋说着便自顾自地往回走。

齐雁锦微微皱了一下眉,什么也没说地跟在他身后,缓缓走向昃日斜照中的楚王宫。

翌日,楚王朱华奎在偏殿里私会齐雁锦,陶醉地摩挲着千金封脐膏的瓷药盒,欣慰地拍了拍干儿子的肩膀:“真是难为你这份孝心,干爹我果然没有白疼你。”

齐雁锦皮笑肉不笑地微微欠身,向楚王示好道:“干爹有烦恼,做儿子的哪有不尽心的道理?”

“唉,我身边这些人,有几个能比得上你?这些天辅国中尉那帮狗崽子逼得我烦透了心,害我连被窝里的事都开始力不从心,真是苦不堪言哪。”虽则父子相称,楚王朱华奎今年也不过三十开外的岁数,比齐雁锦大不了多少岁,因此也拿不出尊重的架子,当着他的面就开始大骂起自己的族弟来,左一句狗崽子,右一句小畜生,把自己都给骂了进去。

他口中的辅国中尉,正是近来联合宗室子弟一同上疏,揭发楚王其实是个野种的朱华趆。

若在过去,齐雁锦才懒得搭理楚王府里这些破事儿,然而如今他却开了口:“儿子这里有句不该说的话,按理也不该在干爹面前造次,只是实在是为您气不忿,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干爹恕罪才好。”

“哦?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朱华奎将齐雁锦视作心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既然眼前这个人能从水深火热之中替他挽回男人的面子,使他重振雄风、金枪不倒,那还有什么事是不可以托付的呢?

何况他又是世交之子,虽然府上败势,可眼界、心胸什么的,都还摆在那里呢。

“依儿子我看来,要朝廷追究这种年月久远的事,纯属胡闹。”齐雁锦奉迎着楚王的心思,故意冷笑了一声,“如今辅国中尉将奏疏递到通政司,可上下官员哪个不知他这是成心搅混水?倒不如打点了通政使那里,让他睁只眼闭只眼,把奏疏压下来,随便那辅国中尉胡闹个一阵子,只怕风头也就过去了。”

楚王一听这话便龙心大悦,连连夸赞道:“我的好儿子,你和我真心想的一样!”

午后齐雁锦回到寅宾馆时,远远就看见朱蕴娆正坐在廊下,已经与熊三拔和连棋打成了一片。

原本正和那二人说说笑笑的朱蕴娆一望见齐雁锦,立刻小跑到他身旁,踮起脚尖凑近他,悄声耳语道:“刚刚连棋哥已经告诉我了,熊大哥他不是妖怪,是西洋人。你可千万别对他说,我看过他洗澡哦!”

齐雁锦一时颇有些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认了这么多哥哥?”

多认哥哥又不吃亏,不认白不认。

“这不是等你的时候,正巧撞见了嘛。”朱蕴娆红着脸瞥了熊三拔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自己大白天撞到妖怪,大喊起来,害得熊大哥也吓了一大跳。”

无论何时何地,她总是有本事化解掉自己满腔的积郁,齐雁锦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你在等我?”

“是啊,我是来找你拿药的!”朱蕴娆理直气壮地点点头。

第六章 第二夜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啊,”齐雁锦挑挑眉,笑着推开了自己厢房的门,“快请进。”

朱蕴娆立刻拎起裙角,乐呵呵地钻进了齐雁锦的厢房。

这时候熊三拔和连棋也追了上来,脸红红地望着齐雁锦坏笑,一副也想跟进房中凑热闹的样子。

“齐,你是怎么认识朱小姐的?”

“公子,我去替你们煮茶啊!”

“不好意思,她找我是为了私事,你们谁也不准进来。”齐雁锦无情地推开了二人蠢蠢欲动的脑袋。

不过是见了一个漂亮姑娘,竟然表现得比他还猴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一眨眼工夫,厢房的门就已无情地紧闭。

“啊…门。”熊三拔很受伤地捂住心口,发自肺腑地对连棋感慨,“连,你知道我最羡慕齐道长什么吗?”

“羡慕什么?”连棋脸对着门板,也很惆怅。

“为什么同样是神职,他研究的东西,就可以这么邪恶啊!”熊三拔攥紧了手中的十字架,一脸悲愤的痛斥。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在东方,道士就像医生一样,连最贞洁的贵族小姐也不会拒绝他们的触碰,这一点真是太让我痛苦了!”此刻朱蕴娆已经在熊三拔的心中长出了一对羽毛翅膀,变成了他的安琪儿——可是圣洁的安琪儿已经和邪恶的齐道士在一起,关着门研究房中术去了,呜呜…

连棋立刻幸灾乐祸地大喊:“啊哈,神父,你犯色戒了!”

“啊啊啊,主啊…”熊三拔花容失色,对着十字架连连亲吻、不停忏悔。

这时连棋拍拍熊三拔的肩,好心地安慰道:“相信我,直接找公子讨教房中术的大姑娘,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过第二个。”

朱蕴娆踏入齐雁锦的厢房后,立刻就被陈设在桌上的地球仪给吸引住了,她好奇地跑过去,对着那个大球左看右看,不解地问:“这个灯怎么不是空的?晚上从哪里点蜡烛呢?”

齐雁锦跟着她走到桌边,拨转地球仪,笑着告诉她:“这是地球仪。我们脚下的大地,实际上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球,而我们就好比球上的蚂蚁,一直生活在这个球上面。你看,武昌在这里。”

朱蕴娆盯着齐雁锦手指的一个小点,费解地皱了皱眉:“那临汾在哪儿?”

齐雁锦的地球仪上哪能标出临汾,只好指着太原告诉她:“差不多就在这个点的附近。”

“为什么没有临汾呢?”朱蕴娆对这个地球仪很不满意,“我不信,如果地是圆的,那活在球下面的人,不就掉下去了?”

“那是因为人相对球来说,实在太渺小了,就好比这滴水一样。”说着齐雁锦便拿起桌上的玛瑙蟠桃水注,往地球仪上滴了一滴水。水滴滑到地球仪的南半端,只是凝在球面上,并没有滴落。

“哦,原来我们都被球黏住了。”朱蕴娆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领先时代的学识无意中挤进了她的脑袋,她却浑然不知。

这时朱蕴娆又看见桌上散放着几张纸,纸上圈圈绕绕像画着鬼画符,便笑嘻嘻地问:“这是你画的符?”

齐雁锦瞥了一眼纸上的拉丁文,心想这时候熊三拔如果在场,一定要哭了。不过只要能逗逗朱蕴娆,他又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他笑得越发真诚:“对,这是我画的道符。”

“那正好,不如也替我画一张吧?”朱蕴娆兴致勃勃地恳求,“我想要一张求姻缘的。”

齐雁锦欣然从命,随手裁了一张桑皮纸,用鹅毛蘸水笔在纸上沙沙写下了两行拉丁文的小诗,当做道符送给朱蕴娆。

朱蕴娆如获至宝地接过“道符”,虽然看不懂,却一心觉得齐雁锦画得很好看,于是又笑着问:“这符上的画儿是什么意思呢?”

齐雁锦神秘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哦,不泄露就不泄露吧。”反正她也看不懂,朱蕴娆撅着小嘴吹干了纸上的墨迹,高高兴兴地把道符收进了怀里。

一瞬间齐雁锦只觉得口干舌燥,很想找个借口再亲一亲她红馥馥的饱满双唇,然而朱蕴娆这个时候却忽然严肃起来,直愣愣地望着齐雁锦伸出双手:“道长,我的药在哪儿?”

齐雁锦微微一怔,下一刻才意识到她想要的是什么,不由试探着问道:“说起来,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手里的药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明白,”朱蕴娆自信地翘起唇角,目光闪烁地凝视着齐雁锦,“我要一副春-药,很烈很烈的那种,最好可以直接把生米做成熟饭!”

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她的脸上焕发出夺目的艳色,让齐雁锦的心中泛起微微的酸意。

他开始嫉妒那个男人。

于是齐雁锦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使用这等烈药,有违修真益寿的初衷,所以我从不将之轻易予人。”

“那你想要什么?”一牵涉到做买卖,朱蕴娆的反应就很快。

这丫头倒也不笨哪。齐雁锦目光一动,亲自为朱蕴娆沏了一杯热茶,趁着她喝茶的工夫,从屉柜深处取出一只檀木匣,当着她的面将匣子打开。

“这是乱人心智的迷香,”齐雁锦暧昧地与她相视一笑,用一副教坏小孩子的口吻煽动道,“你点上香之后,退出厢房,过半个时辰之后再进去,那人便可以任你摆布了。”

“太好了,我真该早点认识你。”朱蕴娆脸红心跳地看着匣子里黑乎乎的香饼,眼中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齐雁锦看着她一头热的架势,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你可要想好了,这迷香只能管一夜,等人清醒之后,你又该如何收场?”

“怕什么,反正我要和他做一辈子的夫妻,同房也是迟早的事。”朱蕴娆满不在乎地回答,“就算他一时不乐意,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我好好哄着他,再倔的羊也有入栏的那一天。如果现在一个拴不住让他跑掉,那才是亏大了。”

齐雁锦听了她这番理直气壮的宣言,脸上忽然露出一种恍然之色,手指也不自觉地想要碰触木匣。朱蕴娆怕他反悔,立刻像只小母老虎一般扑住匣子,虎视眈眈地瞪着他喊:“这迷香我要了!我也不会白拿,你先出个价!”

嚷归嚷,她的底气终究有点不足——她如今虽然住在高屋广厦之中,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可每个月手里只有几两零花钱,如果齐雁锦向她狮子大张口,她可就没辙了。

这一刻齐雁锦表现得显然像个厚道人,他一脸诚意地把匣子推到朱蕴娆面前,提议道:“这种有价无市的药,我也不知道该问你要多少钱。这样吧,你先拿去用,看具体成效如何,我们根据结果再商量价钱吧。”

这句承诺一出,不就意味着如果这副药没起作用,她就可以赖账了嘛!朱蕴娆瞬间被感动了:“道长,你真是个好人!”

的确,他真是一个好人——齐雁锦道貌岸然地在心里感慨。

当天晚上,朱蕴娆端着个香炉,心怀鬼胎地敲开了陈梅卿的门。

“夫君,”她笑得极甜,却还是没法解释自己手里的玩意儿,“晚上蚊虫多,我来帮你点个香炉。”

“你喜欢上熏香了?”陈梅卿觉得她这点转变很诡异,“你不是一直嫌香饼的味道齁得慌吗?”

“嗯…因为这个香饼味道好,一点都不冲鼻子。”朱蕴娆红着脸撒谎,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她不由分说地挤进陈梅卿的厢房,将香炉紧挨着床榻放下,结结巴巴地向他借火:“夫君,你这儿有火折子吗?”

她觉得烧香饼应该和烧煤饼差不多,只是如今做了小姐,火折子没法随身带了。

陈梅卿一听她的话,就知道她要瞎折腾,只得叹了一口气,从她的香炉里把香饼拈出来,又走到香几边上揭开自己的香炉,把原先焚着的一块甜香饼给换了下来。

那块黑乎乎散发着神秘气息的香饼,一沾上银叶子做的隔火,立刻散发出一股异常浓烈的腻香,呛得陈梅卿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震惊地捂住鼻子质问朱蕴娆:“你从哪儿弄来的香饼?还敢说不冲鼻子!”

这时候朱蕴娆岂肯功亏一篑,慌忙上前扯下陈梅卿捂着鼻子的手,哄骗道:“别怕别怕,多闻闻就习惯了。你好好睡吧,我先回去了…”

陈梅卿瞪了妹妹一眼,见她作势欲走,立刻开口将她拦住:“你先别急,我有话要问你。”

朱蕴娆心中一惊,脑门上立刻冒出一滴冷汗:“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再不走,她就要陪着他一起中春-药了!

陈梅卿有些狐疑地瞅了她一眼,心里暗自纳闷:这丫头今夜确实有点反常,平日粘他粘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这会儿倒矜持起来了?

思来想去,这丫头必定有事在隐瞒他。陈梅卿立刻警觉地审视着朱蕴娆的脸,越看越觉得不对:“你这两天过得如何?”

“啊,我过得很好啊!”朱蕴娆力持镇定地回答,却不知是因为嗅了香还是想起了齐雁锦,心跳得越来越快。

这时陈梅卿发现她呼吸急促、面色潮红,连小巧的鼻尖上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不由盯着她微微一愣,下一刻脑中却被一道惊雷炸开了花!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的妹妹产生邪念!

第七章 第二夜+二更天

陈梅卿瞬间呆若木鸡,只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正在暧昧地抬头。朱蕴娆不知陈梅卿暗中的变化,犹自面热心跳地问:“夫君?你还要问什么?”

她急切地盯着陈梅卿,心想有什么话就赶紧说了吧,她还急着走呢!

此刻她直勾勾的眼神让陈梅卿越发胆战心惊,于是慌乱中他也顾不上问话了,急忙挥手撵人:“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