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华见罗文茵答应出去走走,忙朝宝珠道:“宝珠姐姐,母亲不是新做了衣裳么?今儿天气好,正好换上!”

宝珠忙领着另两个丫头去衣柜里取了新衣裳出来给罗文茵看,笑着说:“老夫人穿这件新做的可好?”

罗文茵看过去,见是一件绣了花纹、半透明的长外衫,不由暗暗嘀咕:这什么朝代呀,竟然敢穿透明衫?

系统啧了一声说:“亲,那是一件罩在中衣外面的撒花烟罗衫,并不是直接穿的衫子。”

罗文茵恍然,原来如此!

她点了头说:“好,就穿这件!”

宝珠忙过来扶她去坐梳妆台前,重新给她梳头。

适才床边围满了人,丫鬟们给她梳头时,只简单挽起,也没用首饰。

罗文茵在梳妆台前一落座,赶紧看向镜子。

虽说是穿来养老过退休生活的,可也不想当一个丑丑老太太,还是希望中等姿容以上的。

她心里期望值不高,一看镜子里自己的容貌,差点惊倒。

刚才她虽发现自己体态轻盈,腰肢纤细,手背肌肤白如玉,但想着自己已是当了祖母的人,对于相貌方面,就不敢抱太大指望。

结果她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皮白肤嫩,剪水秋瞳,琼鼻菱唇的美女。

这哪儿像三十五岁?哪儿像当了祖母的人?

太令人惊喜了!

不光有儿有女还有孙儿。

不光有钱有闲还有颜!

宝珠见她对着镜子发呆,以为她不喜欢新发型,遂轻声道:“这个是京中贵妇新兴的发型,老夫人不满意么?”

罗文茵回过神,呃,发型拱得高高的,确实有点夸张,她摇摇头说:“还是梳一个简单的罢!”

宝珠重新帮她梳了一个家常发型,李飞华过来帮着挑了一支步摇给她插上,她左照右照,这才满意了。

装扮停当,一行人便出房门了。

宝珠和李飞华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后面跟着一群丫头和婆子。

丫头们有的拿扇子,有的提食盒,婆子们则抬着小茶炉和炭等物事。

罗文茵偶一回头,心下感叹,就逛个园子,怎么闹得像郊游?

要是出大门去外面,哪不是更大的阵仗?

由此可见,自己这身份,应该是比较尊贵的!

一行人走走停停,走了约一刻钟,才走到园子里。

一进园子的月门,罗文茵有些失神,天哟,园子这么大呀,一眼没望到边。

一回过神来,她心里载歌载舞起来,很好很强大,晚年生活看着会很惬意。

等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坐到凉亭时,众人已是熟手熟脚搬了炭炉,提了山泉水,开始煮水准备泡茶。

又有丫鬟持了扇子过来给罗文茵轻扇,见罗文茵嘴角含笑看着亭前盛开的花,便笑语奉承道:“可能知道老夫人今儿要过来园子,园子这些花儿都着力绽放,争着在老夫人跟前露脸呢!”

旁边一个正从盒子拿出杯子摆到石桌的丫鬟则故意用酸溜溜的口吻说:“宝扇姐姐天天近身服侍老夫人,也绽放得像花儿一样美,不像我们,一个比一个粗笨。”

宝扇一下笑嗔道:“泡茶最是一个精细活,你粗笨能叫你做这个事?这会儿抢话头,不过想老夫人夸你罢了!”

听着她们斗嘴,罗文茵知道给自己扇风的丫鬟叫宝扇,泡茶的丫鬟叫宝绿。

又美又甜又勤快的丫鬟笑语斗嘴,听着也挺悦耳。

罗文茵笑着说:“好了,你们都美过花儿。”

她话音一落,丫鬟们全笑了,嗔道:“老夫人就会寻我们开心!”

那边,李飞华已在花圃里摘了一支花,笑吟吟上凉亭说:“母亲,这朵花开得好,香气也淡雅,我给母亲簪上可好?”

少女一片殷勤,罗文茵不想拂了好意,便点了点头。

李飞华忙上前给罗文茵簪上花,又退后几步赞美。

正好宝绿泡好了茶,端了一杯过来给罗文茵,她背着李飞华,嘴角便忍不住一撇。

宝扇见着她的动作,便瞪她一眼,示意人家那可是主子姑娘,你可小心点。

罗文茵不动声色,却把几个小姑娘的动作全收在眼底。

嗯,自己身边这几个大丫鬟,对李飞华这个庶出姑娘颇不以为然?

她突然想起一事,早上李飞白责备李飞墨时,床边另两个姑娘附和着,就李飞华没有附和,难不成她是站李飞墨那一边的?

罗文茵喝了手底的茶,夸了宝绿一句,便站起来朝李飞华说:“华儿陪我下去看看花,其它人不用跟着。”

丫鬟们忙应了。

等李飞华扶着罗文茵下凉亭的台阶,走远一些了,宝绿终于发牢骚说:“也不知道老夫人怎么想的,自家两个嫡出姑娘不带在身边,倒天天带着二姑娘。”

宝扇四处看一下,见小丫头和婆子在凉亭前不远处,一下骂宝绿道:“你可小声点吧!主子的事儿,轮得到你操心?”

两人嘀咕着,见宝珠在台阶上来,便齐齐道:“老夫人只让二姑娘跟着,连宝珠姐姐也不要了?”

宝珠竖手指在唇上比一个手势,见宝扇和宝绿悻悻闭了嘴,这才道:“老夫人那样的人,不是我们能随意猜测的。好好做自己的事就行。”

罗文茵这会带着李飞华站定在一处花丛前,侧头问道:“华儿,你二哥和方姑娘的事,你知道多少?”

李飞华闻言一惊,抬眼见着罗文茵审视的眼神,一下腿软,差点跪下去。

罗文茵手一伸,轻托一下她的手臂说:“别在这儿跪,小心脏了裙子。”

李飞华忙站好,低头带着哭音说:“母亲,我错了!”

罗文茵问道:“错在何处?”

李飞华咬着唇说:“错在不该帮二哥传信息给方姑娘。”

罗文茵:难不成李飞墨和方姑娘的事,还是李飞华牵头的?

罗文茵摇摇头,再问道:“你和方姑娘很要好么?”

李飞华这回真的害怕了,不顾地下全是泥,已是跪下说:“母亲,我只在孙家宴会上见过方姑娘一面,之后帮二哥传过一次信,连话也没多说一句的。”

罗文茵见李飞华惊怕成这样,不由奇怪。

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最厌方家,若家中儿子女儿和方家的人要好,那是打你的脸。李飞华怕因着这事,也会被你厌弃,那她在你跟前做的功夫,就前功尽弃了。”

罗文茵:原来如此!

她看着小姑娘跪在地下瑟瑟发抖,不由抚额,缓下声调说:“起来说话!”

“是!”李飞华站起来,小心翼翼看罗文茵一眼说:“母亲,我以后再不敢和方姑娘说一句半句了。”

罗文茵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当下说什么,只怕小姑娘都能会错意,晚上惊怕得睡不着。

她转一个话头,问道:“方姑娘是怎么看上你二哥的?”

李飞华马上把所知道的全说了,连带道听途说和猜测的断节处,也说出来供罗文茵参考。

罗文茵听完,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园子另一头有脚步声,紧接着,李飞墨红头涨脸出现在她跟前,怒吼道:“母亲,你做的好事!”

罗文茵:“发生何事了?”

李飞墨:“你令人毁了方姑娘的脸,还要装做若无其事?”

罗文茵:“……”

☆、第 3 章

罗文茵看着李飞墨,深吸一口气,说好的孝顺儿孙呢?这分明是叛逆儿子啊!

“李飞墨,我请问你一句,方姑娘的脸是如何毁的,出现什么症状,可有请大夫诊治,大夫如何说?”

“再请问一句,一大早的,你是如何得知方姑娘毁脸的?”

“再再请问一句,你因何认定是我派人去毁了方姑娘的脸?以及,你这一说,可有证据?”

李飞墨今年十七岁,正是少年人最易冲动的年纪,凭着一股怒火来质问罗文茵,这会被罗文茵反质问,一下却是语塞。

罗文茵感觉这件事不好好解决,后面还真的会严重影响自己的养老质量,她看定李飞墨,一字一句说:“李飞墨,你一句一句回答我的问题。”

李飞墨被罗文茵这样连名带姓的质问,莫名心一慌,气焰消了一半,低下头答道:“儿子刚出门要去书院,在街口看见方姑娘的丫鬟带一个大夫上马车,便过去问了一句,这才得知方姑娘的脸毁了。那丫鬟说,方姑娘昨天还好好的,一早起来,一张脸却全是红点。她们检查一遍,发现方姑娘窗子开着,窗边放着一小包茉莉花……”

李飞墨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怒意又上涌了,“谁不知道方姑娘一嗅茉莉花脸上身上就要起红点?这嗅了一晚,一张脸怕是不能看了。方姑娘一向与人为善,谁会无端半夜里放了茉莉花在她窗边?”

罗文茵听到这里,又好气又好笑,“所以,你就恶意猜测,认定是我派人去放茉莉花的?”

李飞墨犹自嘴硬,答道:“可巧母亲昨天责备了儿子,方姑娘今早就这样……”

罗文茵:这真是我亲生的儿子,瞧这智商!

李飞墨继续道:“上个月孙家宴会,母亲听说方姑娘怕茉莉花,不是刻意让宝珠藏了一个茉莉香包,瞧见方姑娘时,就把香包扔她脸上么?如今儿子这猜测,也不是……”

罗文茵一下在心内叫起来:系统同学,上个月真发生这样的破事么?我真这般恶劣,朝人家姑娘脸上扔香包?

系统答道:“你是扔香包到人家姑娘脸上了,但并不是什么故意,当时你是扔给孙姑娘的,不想方姑娘突然走过来,那个香包就掷她脸上了,她当场起了红点,一众人才晓得她对香包过敏。”

罗文茵叹了口气,不管过程如何,在别人看来,自己当时就是欺负方姑娘,扔她香包了。

说好的养老呢?怎么破事越来越多?

系统怕罗文茵抱怨,赶紧给出方姑娘的资料,以利罗文茵解决这件事。

方姑娘原名方如心,今年十六岁,其父是工部侍郎方若成。

工部侍郎是本朝正三品官,掌全国工程水利、土木兴建、仪器制造等事务。

两年前新帝登基,方若成监督制造的皇帝车驾、册箱宝箱、仪仗祭器等颇妥贴,在皇帝跟前露了脸,得到重视,颇风光了一阵。

其妻其女也在京城贵妇贵女中崭露头角。

方如心身为方若成嫡长女,相貌出众,当时就有许多人上门提亲。

方若成和妻子章氏千挑万选,为方如心选定清史司之子,才下小定,清史司之子随人打猎受伤,回家后不及两个月就亡故了。

两家自然取消了婚事,但方如心的婚事,也被耽搁了下来。

至今年,方如心已是十六岁,不光是父母,就是她自己,也急了,因频频参与京城的各个宴会,想要物色夫婿。

上个月孙家办宴会,罗文茵带着几个女儿并李飞墨一道过去,章氏也带了儿子并女儿方如心出发。

两家一向不和,孙家自也尽量隔开他们,并没有安排同席。

只是宴后在园子游玩,方如心被一只猫儿所惊,吓得跑跳了几步,刚巧就撞到李飞墨身上。

李飞墨扶定了她,两人视线对触一瞬间,就生了情意。

李飞墨打听得方如心正是自家母亲最讨厌的方家姑娘,情意没有熄灭,反燃得更旺。

接下来的日子,李飞墨偶遇了方如心数次,再后来,便互递起信息。

罗文茵得知时,试图阻止,昨天更是大发脾气,责骂了李飞墨,让他和方如心断掉,母子由此发生言语矛盾。

李飞墨见罗文茵沉默不语,以为她默认了,一下又激动起来,“母亲,你何苦对方姑娘如此?若有什么不满,只冲着儿子便好。”

罗文茵叹了口气,沉声道:“李飞墨,我正式跟你说,方姑娘毁脸之事,并不是我做的。且她这个毁脸,也并不是真毁,过几天就能痊愈了,你不必激动。”

“再一个,你真喜欢这姑娘,梦想以后迎娶她过门,这会儿在家中上蹿下跳,逼问母亲,大放厥词,却是提前赞成婆媳不和了。你这样打伏笔,姑娘进门了,大家会喜欢她吗?一大家子,单你喜欢她,她在家中也难立足,除非你们搬出去住。”

罗文茵说着,脸上出现倦意,“李飞墨,我这些话,你好好想想,想出结果了,再来说话。”

说完扶着李飞华的肩膀道:“扶我回房!”

一到房中,两个婆子忙来请示午饭要摆在那儿。

罗文茵折腾一个早上,这会也有些饿了,一听忙道:“就摆在房内罢!”

婆子应了,一会儿就领人提了食盒过来摆上。

罗文茵一看,嗬,四菜一汤两碟点心,看着太丰盛了。

饭毕漱口,小坐一会,宝珠等人便服侍罗文茵解下头发,换了衣裳午睡。

才睡醒,就有一堆婆子媳妇进来禀事,这个说是家中何人支了多少银钱办了何事,有账可查,那个说何人告假未归,是否扣工钱?

又有说夏初了,绸缎铺老板如往年那样带了新出花样布匹上门来,正候在门厅,等着老夫人和姑娘过去挑选。

再有管家娘子又禀告,说是蒋府递了请贴,下月有个宴会,请老夫人和姑娘们赏脸过去云云。

罗文茵发愣,忍不住又吼系统:说好的退休生活呢?怎么要处理的事儿这么多?

系统安抚道:“你不想管理这些也行,好好培养儿媳妇,把这些事儿交给她,就能安心养老了。”

罗文茵正头痛,帘子一揭,进来两个婆子,笑向她请安,又道是田庄和商铺的款项已收齐云云。

系统提醒道:“这两位婆子是你的陪嫁妈妈,也是府中的管事妈妈,左边高挑眉这位,是吴妈妈,右边圆脸这位,是田妈妈。她们昨天帮你出门催收田租和商铺的红利等,你现可以使唤她们帮着打理府务。”

罗文茵一听,忙喊道:“吴妈妈,田妈妈,你们来得正好,你们看看她们禀上来的事儿,有惯例的,先按惯例处理了。”

有吴妈妈和田妈妈帮忙,一个多时辰后,事情便处理完了。

好容易房里静了下来,罗文茵忙喊宝珠道:“泡一杯茶过来!”

宝珠笑着劝道:“老夫人,快傍晚了,若是这当口喝茶,怕是晚上睡眠不宁呢,不若喝杯香露?”

罗文茵只好点头。

罗文茵以为香露是神马好东西,结果一喝,就是蜂蜜加了一些柠檬汁的饮料类东西。

她想了想,唤宝扇道:“送一瓶子香露过去给大夫人。”

嗯,明天开始,得培养林氏当接班人了,我可是来养老的,并不是来管理府务的。

宝扇应了,去了好一会回来,进房门便禀道:“老夫人,大夫人午睡醒来,却是感觉嘴巴淡,刚见我拿了香露过去,便舀了一点和了水喝下,这一喝却是呕吐了,大家正慌,贴身服侍她的陪嫁婆子道是大夫人这月癸水末至,怕是有了,特意让我过来禀告,想让老夫人递个名刺到白府,让白御医过来诊断一下。”

“呃?”罗文茵赶紧道:“名刺在哪?你们赶紧找出来递到白府去。”

宝珠笑着找出名刺,一边道:“这厢先恭喜老夫人了,明年又会添孙儿呢!”

罗文茵欲哭无泪,大媳妇怀孕,哪这府务谁来接管?

唉,赶紧娶二媳妇好了,新媳妇就算不能全部接管府务,分担一部分总可以的。

新媳妇人选?方姑娘自然是不行,哪老身要开始出去到处活动,帮儿子挑一个吗?

稍迟,李飞白来罗文茵这儿拿了名刺,亲去白府请白御医。

白御医很快来了,一诊脉,便报了喜。

晚间,罗文茵亲过去看林修雅,尽量用慈祥婆母的口吻道:“既有喜,且好好养胎,杂事儿交给丫头婆子,不用多操心。要吃什么要用什么,只管吃只管用,有不服使唤的,便让人告诉我。”

林修雅含羞一一应下,又使眼色给李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