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疑惑之际,突然抬头,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被关在囚车里,一路叫嚣:

“你们这些混蛋!还不把小爷我放了,你们知道小爷是谁吗?说出来能吓死你们!我是…唔唔唔…”

话说了一半,疯子的嘴就给堵上了,只能站在囚车里左踢踢,右踢踢,急得直跳脚,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似的。

容吟霜认得他,正是她那天见到的那人,她是亲眼看着他进去,没多会儿,又亲眼看着他出来的,死的若真是那户人家,那这个早就离开的人,又怎么会是凶手呢?

真是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稍稍剧透下,这个疯子可不是一般人哟。。。

第49章 王府

容吟霜眼看着囚车队伍越走越远,纳闷的问道:

“她这是被送去哪里?”

有一个刚从菜市口一路跟来看热闹的路人告诉她:

“听说是被押去刑部大牢,三天后问斩。”

容吟霜奇道:“三天?审都不审了?”

众人表示不知:“那家人死了好多天,这人也是刚抓到,大概已经审完了吧,反正都定罪了。”

“…”

定罪?可是别说是一家三口的惨案,就是之前白云山脚下那件案子,衙门一套流程走下来也用了小半个月,这昨天才发生的案子,今天就定罪关牢房了,这,这也太仓促,太儿戏了吧。

但虽然心里这么想,容吟霜也无法证明那个人不是凶手,只是回想当天她进到那家院子不过一刻钟都不到的时间,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大白天杀死一家三口呢?

随着人流散开,回到茶楼,伙计们又是一阵议论,还没说几句,楼里就来客人了。

容吟霜正一边回想当日的细节问题,一边在擦着柜台,就听身后一个身影说道:

“怎么这年头,掌柜的也要亲自动手了吗?”

回头一看,就见顾叶安穿着一身墨蓝色的衣衫,款式依旧简单,但他似乎天生就有那种把简单化作质感的能力,无论穿着多么简朴的衣服,都能够叫人眼前一亮。

容吟霜对他笑了笑,问道:“你来做什么?”

顾叶安以折扇指了指外头两位正在下马的人,说道:“随朋友来谈些事情。”

容吟霜点点头,让宝叔把三楼最东面的上上房安排给他,顾叶安像是真的有事,带着那两名客人就往三楼走去了。

宝叔八卦的凑过来问道:“掌柜的,他是谁啊?”

容吟霜将手里的抹布交给他,说道:

“一个朋友。别瞎想了。”

宝叔拿着抹布接替了容吟霜的工作,不禁又往楼梯那儿看了两眼,说道:“真是谪仙般的人物啊。模样俊俏,丝毫不输给大少爷,您说是不是?”

容吟霜向他白了一眼,突然往后厨的方向看了看,自然而然的说了一句:“咦,月娘你出来啦?”

宝叔立刻像是弹簧似的收回了不正经趴在柜台上的身子,一番搔首弄姿的做作之后,这才回过身去,准备给自己的女神一个最好的面貌。

“月娘啊,什么…”

宝叔话说了一半,才发现后厨的帘子依旧垂着,门口空荡荡的哪里有半个人影,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受骗了,回过身去准备跟越来越顽皮的掌柜好好辨辨,可是,容吟霜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边走边淡定的吐了吐舌,走出了门槛之后,才对宝叔说道:

“我上街买菜去啊。”

宝叔把头探出柜台外也只看见了她飞快消失的身影,不禁气馁的拍了拍柜台,谁知道月娘真的出来了,他又飞快的转换了另外一种和蔼慈祥的面貌。

容吟霜走在大街上,原本是想去买菜的,不过心里一个咯噔,脚下就往那日与顾叶安一同去的天宝赌坊走去,走入那条巷子之后,就看见天宝赌坊的门最近是关着的,因为在他们隔壁的民居前头有官兵站岗。

容吟霜从那门前经过,见那户大门紧闭,门外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官兵,她也没敢上前多问,径直走出了巷口。

原本她是想去那件宅子里看看,看被杀的那家人还在不在宅子里,可是门口有官兵把守,她就是想进也进不去。

只好折回了菜市,买了些大伙儿中午要吃的菜,就回去了。

回去之后,正巧顾叶安与那两位客人谈完了事情,他站在茶楼前,看着那两位上马,就看向容吟霜和她手上拎着的菜,不禁走过去说道:

“你说你,这是当的什么掌柜?扫地擦桌也就算了,就连菜也要你去买,茶楼里实在忙不过来,那就多请几个人呗。”

容吟霜白了他一眼,说道:“请人不要花钱啊?再说了,我做的都是力所能及的事,你忘了从前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了?现在又不辛苦,已经舒服很多了。”

顾叶安面上一怔,问道:“你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容吟霜愣了愣,突然想起这人已经忘记了他做生人魂时的那段往事,她怎么会跟他说这些呢,撅了撅嘴,越过他走入茶楼,将菜放到了后厨,走出来的时候,顾叶安站在楼梯口喊她,说道:

“跟我上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就负手而上,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就好像他才是这间茶楼的掌柜,而容吟霜不过是他家的跑堂一般。

“唉。”容吟霜再次感慨自己软弱,顾叶安就好像在她身上使了什么法术,让她下意识的就对他的话惟命是从,半点生不出反抗的心。

擦了擦手之后,容吟霜就跟着他上了三楼,她之前让宝叔给他安排的最东面的雅间,只见他正站在门口对她招手。

容吟霜走过去,顾叶安打开门让她进去,进去之后,他就把门帘放了下来,但没有关门。

“什么事啊?”

顾叶安让她坐下,然后正色问道:“有件事你如实答我。”

容吟霜点头:“说啊。”

“大概十天前,就是我带你去赌坊的那一天,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容吟霜奇怪的看着他,想了想之后,也不打算隐瞒,直接点头说道:“看到了。”

“一个男人?”顾叶安问。

容吟霜摇头:“一个化妆成男人的女人。”

顾叶安的眸子里露出惊喜,又问:“你怎知她是女的?”

容吟霜指了指她自己的耳垂和喉咙,说道:“她有耳洞,并且没有喉结,说话虽然很粗鲁,但手却十分白皙细腻,身上还有一股女人家才会用的香油味。”

顾叶安点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那天你看到了什么?”

容吟霜深吸一口气后,才如实相告道:“我看见她为了避开寻她的马车,就走进了隔壁的人家。”

顾叶安边听边在房间里踱步,负手而行,用纸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背部,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进去了?真的是她?”

容吟霜不知道他到底想问什么,就干脆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不过,她就只进去了一小会儿,今天我在街上看见她被押去刑部,我就觉得纳闷,那个时候是大白天,她一个女人家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把两个年轻男女和一个老太婆杀死呢?未免也太奇怪了。”

顾叶安听了她的话,想了想,说道:“她进去了多久?”

“片刻,绝对没有一刻钟。”

“…”

顾叶安像是确定了什么,就急匆匆的对容吟霜说道:

“你去换身衣服,最好换男装,跟我去个地方。”

容吟霜被他推着出了门,不解的问道:

“哎哎,干什么呀?去什么地方?我不要跟你去。”

顾叶安在她后脑上轻拍了两下,容吟霜就愣住了,摸着自己的后脑,呐呐的看着他,顾叶安见她发愣,就又在她头顶用扇子轻敲了两下,说道:

“快些去,人命关天。”

也许是顾叶安话说的严重,容吟霜在他那双清澈瞳眸的注视下,终于低下了头,迟疑着走入了最西面,她的那间屋子。

没多会儿后,容吟霜就穿着一身相士衣服,黏上胡须之后就走了出来,来到站在楼梯间等候的顾叶安身边时,开口说了一句:

“走吧。”

却是把顾叶安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才想起来问:“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容吟霜无辜的说:“不是你让我打扮成男人的吗?”

“…”

顾叶安一边走一边嫌弃的看着她,他是让她穿身男装,那是为了方便行走,可是她倒好,给他直接换了一身算命的衣服,而最关键的是,她黏上胡子以后,还真有那么一点江湖神棍的味道。

顾叶安去雇了一辆马车,两人坐在马车里面面相觑,没多会儿,马车就到了地方。

顾叶安先跳下车,然后将车帘子掀开,自然而然的就对容吟霜伸出了一只手,容吟霜坐在车里,看着车外的他,阳光倾洒而下,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让容吟霜眼前恍惚了一下,以为她的相公又回来了,可是一定神,却是看见的顾叶安那张脸。

“愣着干什么,下来呀。”

顾叶安手伸出去好久,都没接到她的手,不禁催促道。

容吟霜兀自掀开了帘子,刻意避开了他伸过来搀扶的手,从马车的另一边跳了下去。

下车之后,容吟霜四周看了看,见他们的马车停在了一座隐蔽的宅院前,门前放着两只威风赫赫的石狮子,镇守着宅邸,仰头一看匾额,容吟霜差点没摔倒在地。

晋王府,三个明晃晃的大字差点亮瞎了她的眼。

顾叶安却是一派从容淡定,带着容吟霜走上了晋王府的台阶,而更让容吟霜觉得惊奇的是,晋王府的四名门房守卫竟然连丝毫阻拦他们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视而不见的让他们进门去了。

这,这…

直到这一刻,容吟霜才想起了顾叶安的真正身份。

就算他痴了十年,但在前二十年里,他就是温郡王府的大公子,大家认为的今后会继承爵位的小郡王。

这么一想,他认识一两个正儿八经的王爷,似乎也就没那么奇怪了。只是不知道,他把她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第50章 分忧

晋王府不比寻常人家,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容吟霜跟着顾叶安后面走了不过百步,就经过了三道门,传了三回。

最后一道时,守卫传过之后,就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紫袍男子从内堂走了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

进门之后,紫袍男子就焦急的拉住顾叶安说道:“楚芊找到了,被关在刑部衙门,上头压着不让探视,我知定是景阳宫的在背后使坏。”

顾叶安在他肩上拍了拍,说道:“你别急,我找到那天在附近出现的人了,她亲眼看见楚芊进去隔壁,但是不到一刻钟就出去了。”

紫袍男子一阵惊喜:“真的吗?他人呢?”

顾叶安对扮作算命先生的容吟霜说道:“快来拜见王爷。”

容吟霜其实先前进门之初就已经观过此人面相,的确是贵气冲天的,只不过…

“毋道子参见王爷。”

晋王蹙眉看着眼前这个算命先生,语气十分不屑,说道:“算命的?”

顾叶安点头:“是,这位先生平日里走街串巷,那日正好路过赌坊门前,说曾经遇见过去天宝赌坊赌钱的楚芊。”

虽然顾叶安说了这么多,但是晋王却还是对她表示很反感,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容吟霜捏着胡子,不卑不亢的对晋王笑了笑,说道:

“晋王殿下莫不是瞧不上我们天师之流?”

晋王看了一眼顾叶安,发出嗤笑:“天师之流?你还真不害臊,就你们这种走街串巷,欺骗邻里的神棍,还好意思称自己为天师?若不是你今日虽叶安进来,我非派人将你赶出去不可。”

容吟霜无所谓的笑了笑,竟捏着胡子围绕晋王转起了圈,顾叶安暗自拉扯了她一番,却被她甩开了手,就在晋王快要被她看的不耐烦,准备发飙的时候,容吟霜突然说道:

“晋王的确是贵气非凡,家中兄弟颇多,奈何皆无亲缘,血光之灾乃常有,幸而晋王守护宫旺盛,身边亲信随护忠心,故而才有今日繁荣之相,我这个江湖骗子说的可对?”

容吟霜低沉的声音在偌大的厅堂内回响,晋王和顾叶安全都静下来看着她,晋王眉头蹙了蹙之后,就对顾叶安说道:

“这些…都是你告诉他的?”

顾叶安一摊手:“我哪知道你守护宫在哪里?”

“…”

晋王继续沉默,顾叶安对容吟霜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又道:“你…不是瞎猜的吧?”

容吟霜对他说道:“我学过一些玄术,看相自问还可以。”

晋王打断他们,对容吟霜说道:“你还看出了什么?”

容吟霜又看了他几眼,这一回就没有上回看的那样时间长了,随即说道:

“晋王虽贵,但却并非一帆风顺,少时多受苦难,许是体弱多病,许是孤苦漂泊,命中有两次大劫,分别间于八到九岁和十三到十四岁,而这两劫说来也怪…”

容吟霜接着掐指又算了一遍,晋王却有些焦急,紧接着追问道:“如何怪?”

容吟霜又掐指算了算,才道:“这两劫的施为者很怪,第一劫的施为者三教九流,正如殿下所言,是像我这种江湖骗子之流,那样的人,竟能伤到殿下,这让我觉得很奇怪;第二劫的施为者地位极其尊贵,似与殿下一脉相承,却刀剑相向,这也让我觉得很奇怪。”

“…”

容吟霜说完之后,晋王整个人就沉默了。

顾叶安在一旁听得难以置信,心里不禁为容吟霜暗自想好了脱身的说辞,想着如果晋王怪罪,他就拉着她跑出去,就从晋王府的侧门逃,他记得那里有一个他和晋王小时候一起挖的狗洞。

但是顾叶安的担心完全白费了,因为从晋王的目光中就能看出,他此刻虽容吟霜扮的这个算命先生已经从原先的不信任转换成了佩服。

晋王也是个老实的,他对人是唯才是用,不在乎对方的身份高低,金钱多少,关键就是要有才,而眼前这个相士已经用几句话证明了他的才,有才之人便不可受人轻视,只见他亲自抱拳对容吟霜抱拳作揖,说道:

“小王先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高人前辈恕罪。”

不是他受到迷惑,因为他已经在心里确定了这相士所言,他说的那两劫无论从时间还是事件还是人物上,都是对的。

他虽为皇子,但却不是出生皇宫,母亲是个废妃,被驱逐出宫时怀有身孕不自知,出宫后带着他,颠沛流离好些年,五六岁她去世以后,家中就只留两个老仆,八岁那年两个老仆一瘸一瞎,失去了生存能力,他肚子饿的快要受不了的时候,就在街上偷了一个馒头吃,被卖馒头的差点打死,幸好被一个捕快相救,幸好那之后,父皇认识到当年错怪母妃,派了很多暗卫去民间搜寻母妃下落,这才辗转找到了他,将他带回宫中,交给景阳宫皇后亲自抚养。

而十四岁的劫,则是因为他与太子发生冲突,太子拿起随从的箭就射了他,差点也没要了他的命。

如果说第二劫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那么第一劫却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旁人就是想告诉也不可能说得出口才是。

容吟霜也不推辞他的礼道,而是抱拳回了个,云淡风轻的说道:

“高人前辈倒是不敢当,只要殿下别在说我什么江湖骗子就好。”

晋王对她笑了笑,容吟霜也不耽搁,直接又对他说道:“这下你可以相信我的话了吗?那日我却是瞧见一个女扮男装的人由赌坊走出,进了隔壁那间院子,但只是她躲避搜寻车辆的片刻时间而已,马车走后,她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其间,我都在场,丝毫没有听见屋里有挣扎呼救的声音。今日一早,我在街上瞧见了那姑娘关在囚车里,若是就这样判了她杀人罪,那可就真是太冤枉了。”

“…”晋王沉默半晌,然后才叹了口气,说道:

“我又何尝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只是…”

容吟霜见他难以启齿,就对一旁的顾叶安,顾叶安又看了一眼晋王,见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就对容吟霜说道:

“只是那位被诬陷的楚芊身份比较特殊。”

“她是我喜欢的人,只是身份卑微,皇后容不下她,甚至用我威胁她,让她离开我,我不许,她便日日与我吵闹,将自己硬是变作那种无良之人,就是为了让我厌倦她,进而让她离开。”

晋王的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容吟霜却有些疑惑,晋王说那女子身份卑微,可是她那日也稍稍替她看了看面相,却发现那女子的面相也是贵极的,但这些没有凭据的事情,容吟霜也不会说破,也许是因为那姑娘的身份特殊,所以晋王有意隐瞒她的身份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