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护卫连忙把那少年扶起,哑了一会,一个中年护卫低声道:“那着白裳的,便是琅琊王七,那美少年,是王七的大儿子。”

这话一出,左左右右再无声息传来。

许久许久,那少年嘶哑地说道:“他们不知道是大哥…”刚说到这里,他想到落在琅琊王氏手中的那掌柜,便哑了声。

嗖地一声,少年转向一个俊雅,风度翩翩的青年,对着脸色苍白的他急急说道:“大兄,你跑吧。离开这里,到蓟城,到洛阳去!他琅琊王七再了得,难不成还能把手伸到胡人境内?”

听着听着,青年摇了摇头。这时,一中年人说道:“没用的。”

中年人说道:“当年,我们的人不过是说了一句愿以万金购得光禄大夫,王七便把建康城的地下暗馆全部拔了,那一次暗馆损失了七成元气,至今未曾完全复原。”

顿了顿,他说道:“当年的光禄大夫,还不曾嫁他,现在冒犯的却是他的长子。再则,不管是皇室还是琅琊王氏,都对王七这个嫡长子寄以厚望。便是他放手,琅琊王氏也不会放手。”

中年人的话说不下去了。

事实上,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了。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这青年人。

这青年人,是他们的少主,他才略非凡,很让众人心服。

在众人的目光中,青年人苍白着脸看着琅琊王氏远去的马车。他的眼中,闪动着炙热而痛苦的火焰,那俊雅的脸孔,全然都是绝望。

好一会,他哑声说道:“我是真心倾慕。”

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远去的马车,青年惨然一笑,喃喃道:“为什么他偏偏要是琅琊王氏?”

呆立良久,他闭上双眼,道:“我今晚…病逝!你们替我陪罪,直到他满意为止。”

说这话时,他右手的拳头握得死紧死紧,一遍又一遍地低念道:“王轩,王轩,王轩…”仿佛这般反复的吟诵,便可以把那绝美的少年烙刻成永恒。

马车出了如城。

王轩驱着马车来到王弘身边,低声把事情说了一遍,道:“父亲,如此羞辱,儿一定要用鲜血清洗!”

王弘应了一声,他淡淡说道:“他们会来陪罪的。”

他看向儿子,微笑道:“你把家族标志挂上,不就是等着他们前来吗?”

王轩绝美的脸上带着一抹郁怒,他咬牙说道:“那厮,那厮明明是男的,他还…父亲,这事太可恨了,我要扫了他们!”

王弘淡淡一笑,“这是你的事。”

他拉下了车帘。

马车中的陈容,望着儿子气呼呼远去的身影,恨声说道:“那地下暗馆太可恨,实在太可恨了!”她看向王弘,问道:“便不能灭了吗?”

王弘摇头,他低声说道:“当年太后被辱,尚不曾令得暗馆灭亡。你当年被他们相中,我以令牌为代价,也只是除了建康城里的。。。。。阿容,当今世上,贵族们醉生梦死,那暗馆的背后,实是诸大世家和皇室。他们不灭,暗馆无法灭。”

他握着陈容的手,道:“不过经此一事,轩儿的身份会以最快的速度在地下传播。以后的人要动他,就会思量思量了。”

第二天傍晚,一批陌生人找到了他们,他们奉上一颗装在木盒中的头颅,还有无数的金银财宝后,王轩思量良久,还是放走了他们。

不过,直到他们走了,琅琊王氏的人还在调查,在他们而言,是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对王轩动心思的人,是不是便是伏诛的人。带着家族尊严,谁也不会任由他人糊弄。

这一天,车队来到了建康城外。

离城门还有十数里,浩浩荡荡的迎接队伍便塞满了官道。

望着远方的人影,一个四十来岁的大胖子凑了过来,笑道:“王公,七郎归来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听说轩小郎风姿高绝,不知婚否?”

另一个白皙清秀的汉子走了过来,高声说道:“轩小郎在南山那地方,怎么可能定了婚,王公,我陈氏愿再亲上加亲。”

这一侧,一个太监的声音尖细地传来,“你们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太后和陛下既然把你们赏给王七郎,那么讨好他,博得他的欢心便是你们的任务。切记一点,如能成为琅琊王七的妾室,可以保你家人一世富贵。如果能为琅琊王氏生下一儿,可以保你家族三世富贵!”

在众美人明亮的眼眸中,那太监加重了语气,“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被他赶了出来,那红楼里千人尝的日子,便是你们的将来了。”他声音一提,“可有明白?”

众女娇声道:“明白的。”

这太监说的失败的后果是可怕的,可众女并不以为然。刚从宫中出来的她们自是明白,不管论才还是论美貌,自己都是世间佼佼者。他琅琊王七除非不是男人,否则,他逃不过的。

番外 齐亮相

车队迤逦而近。

转眼间,一袭白裳的王弘率先出现。在他的身后,是精悍之极的护卫,在护卫后面,又有几

辆马车。那几辆马车落得有点远,听上去,似乎里面的人吵闹正欢。

看着这个皎如明月,片尘不染的男子,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暗中喝起采来。

王公迎出,他还没有开口,一个名士大赖赖叫道:“七郎,你那美貌儿子呢?”

这美貌两字一出,王弘嘴角抽了几下。

他暗叹一声,忖道:不管怎样,还是得见人的。

他刚要挥手,一阵娇语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女郎憨憨叫道:“一别十数年,七郎风采更甚往昔啊。”

王弘朝那女郎瞟了一眼,他没有开口,另一少年笑道:“一别十数年?不知女郎今日几岁了?”

这话一出,笑声大作。

这时,众家族来的人,见王弘这个当家的下了马车,一道围了上去。

与王弘一年不见的瘐志,笑嘻嘻地推开众人冲上前来,嚷道:“你这小子还真来了?啊哈哈,这一次大伙可是给你们一家人备了好礼了。”

他朝着高陈两家的人一指,咧嘴笑得憨,“这两家备好了女儿,准备给你家那美貌小子当老婆。”

然后,他又朝着那踩着八字步走近的太监一指,扯着嗓子说道:“那个嘛,是陛下和太后派来的,看到没看到没?那一堆可都是美人啊,她们嘛,是陛下怕你看陈氏阿容看烦了,给你解解馋的!”

瘐志的声音响亮无比,说起话来又肆无忌惮,就这么直愣愣地把各家的意图指出来了。当下,高陈和皇家的人,都愣在当地,一张脸不知是变青的好,还是涨红些好。

瘐志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三家的表情,头一转,目光盯向那越驶越近的几辆马车,扯着嗓子怪叫道:“陈氏阿容!”

声音一落,马车车帘一掀,陈容那艳丽明媚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对上她,众人同时双眼一亮,不由想道:当日看这陈氏阿容时,总觉得她配不上王七郎,现在再看,却是匹配得紧。

他们不知道,陈容这些年来生活安稳,又与王弘恩爱,再加上儿女疼她,那气质中,已由以前有点轻薄的媚艳,变成如今雍容安详的明艳。

对上陈容询问的目光,瘐志嘎嘎笑了两声,叫道:“你再慢些,你的丈夫便是他人的了!”

语气中满满都是唯恐天下不乱。

陈容一笑,她红唇一扬,眨着眼睛晒道:“你呀,还是这样。”

“什么还是这样?”

在瘐志不满的轻哼声中,那太监带着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各色美人,站到了瘐志身后,也面对面的忤在王弘眼前。

那太监朝着王弘一礼,尖声说道:“咱家见过王家七郎。”

王弘瞟了他一眼,略略点头。

太监看向他,又说道:“咱家奉陛下和太后旨意…。”刚刚说到这里,只听得马车中同时传来两个脆生生的童音,那童音端的响亮,直把太监的声音压了下去。

太监眉头一皱,正要提高声音,却看到嗖嗖嗖,所有的目光,竟然都转向了那马车处,竟是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了。

太监极是不满,他也转过头去。

这一下,他也呆住了。

只见陈容的马车上,嗖嗖两下,蹿出了两个粉团粉团的身影。那两个身影动如脱兔,行如闪电。他们嗖嗖嗖嗖,转眼便蹿到了王弘身后,然后,一个利落的翻身一跳,爬到了王弘肩膀上坐下。一个双手一攀,抱住了王弘的背,脑袋则从他的肘窝里伸了出来!

于是,这么一转眼,刚才还玉树临风,皎然如风,翩然若仙,不沾人间烟火的王弘王七郎,便成了吊着两只猴子的桂花树。树虽美,白衣虽洁,气质虽仙,可怎么看,怎么都让人产生一种滑稽之感。

王弘依然不动如山,只是唇角抽了抽。

两个小家伙挑好位置后,同时伸出头看向众人,叽叽喳喳地叫道:“那就是太监?”“喂,姓太的丑八怪,你带的这一群女人,是来干什么的?”“笨,肯定是给妹妹当奶妈的!”“你才笨,奶妈要这么多吗?我看她们是来给我们洗衣服,涮马车的。”

最后一句话落地,两童子达成了一致意见,因此他们同时回头,同时用脆生生的声音命令道:“来人,把这些女人带下去洗衣服,涮马车!”

无数痴痴呆呆的目光中,一护卫朝他们拱了拱手,苦着脸说道:“我的两个小郎君!这话不能明着说的,得暗着做的。”

两童子明白过来,马上大点其头,不再强迫他们把众女子带下去。

此刻,他们还是一个坐在王弘肩膀上,一个被王弘夹在腑下…

回过神来的瘐志,一脸同情地看着王弘,道:“怪不得七郎你从来不把他们带出来…哎,要维持你的谪仙风范,这点是有必要!”

瘐志在这里嘲笑不已,旁边的人可没有他这么冷静的。一个个还是呆呆滞滞地看着这一幕。

好一会,一个女郎突然尖叫道:“唏——好美的童子。”

女郎的话,把众人从冲击中惊醒过来。他们同时打量着这两孩子,越是看,越是喜欢,越是看,越是看不够。

一中年男子叹道:“如此美貌的童子,想来,天下间再也无出其右者!”

另一人点头道:“再过几年,不知要倾倒多少世人!”

他的声音刚刚一落,便给哑住了。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个个转过头,目不转睛地张望中。

王弘不用回头,也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他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突然冷喝道:“王轩,把纱帽戴上!”

王轩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是。”

然后,王弘一手一个,摘下两个小家伙,把他们朝地上一扔,命令声依然冰冷,“把这两个混小子关到马车中!”

“是。”

两个护卫走出,一人抓起一个,放到了马车里。

王弘看向恢复神智,气氛也终于正常的左右,喝道:“入城吧。”

一令吐出,马车驶动。

一直到入了城,他的四周才恢复了正常的喧闹。

番外 报复

。。数年没有来过健康城了。

陈容游目四顾,城池依旧,繁香依旧,只是她的心态,再也不似以前那般,惊惊惶惶如孤雁。

仿佛感觉到她复杂的心思,王轩握紧了母亲的手。

此刻车帘掀开,众人早被王轩的名声吸引了目光,看到他的动作,一阵唏嘘声隐隐传来。

唏嘘声中。一个女郎有点尖哨的声音传来,“应该听从圣人之言,生母不养儿,养母不生儿,不然的话,堂堂大世家生出的儿子,为了母亲,连基本的人伦之礼都不知,连父亲之事都横加干涉,实是骇人听闻!”

那话尖刻无礼,分明是针对陈容母子而来。王轩抬头盯去,对他的目光,那戴着纱帽的女郎,抬起尖尖的下巴,毫不避让她直视着王轩。

王轩眉头一蹙间,一护卫凑近,低声解说道:“那位是文公主,当年的九公主是她的姑母。”

王轩点头。

那女郎随从十数,也是气派得很,她见王轩瞟了一眼自己便不再理会,当下瞪向陈容,冷笑道:“鄙俗之人终是鄙俗之人,便是嫁了高门也成不了凤凰!”

这一次,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一粒小石子已滚落在王轩掌心。他面孔微侧,伸手摘下纱帽,在引得四周尖叫声大作时,嗖地一声,手指一弹,掌心中石粒闪电般地射出,“叭”地一声,重重击中了那女郎昂起的下巴上,那鄙薄时扁起的上唇!

石头虽然不大,可它极快极准,劲道十足。蓦地一声惨叫中,那女郎上唇鲜血淋漓,半颗门牙随着鲜血滚落于地。

那女郎痛到极点,又看到自个夹在鲜血中的门牙,凄厉地惨叫中,双眼一翻,整个人向后晕倒着。

这一变故极快极突然,直到那女郎惨叫晕倒,她的护卫们才一拥而上。急急扶着她,一人捡起带血的石粒,厉声喝道:“谁?谁干的?”

他瞪大眼,朝着王轩身周的众护卫看来。至于王轩,倒是没有人在意他----在这个贵族人人文弱的时代,他们想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美貌至斯的少年,居然会这么不文弱。

众人叫的叫,抬的抬,不过片刻,那一角落已是吵嚷一片。

…这一点,并没有影响到王弘等人。在这个贵族们注重风度,流行修练气神闲功的时代,别说一个公主,便是陛下出了事,他们也会不慌不忙。

文公主的护卫盯着这边一阵,终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质问。他们低语一阵,抬着文公主放上马车,急急向皇宫驶去。

他们一走,王弘终于转过头来,他淡淡地瞟了一眼重新戴上纱帽的儿子,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

陈容也在看着王轩,她双眼一弯,压低声音说道“这一招声东击西使得不错!”

得到母亲的表扬,王轩傲慢地把纱帽压了压,淡淡反问:“母亲何出此言?轩儿怎么听不明白?”

这小子,还真是做戏上瘾了!陈容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满意的笑逐颜开。

围拥的众人中,只有那太监,正紧紧地瞅着四周,认真地打量着众人的表情。

他白胖的脸上有点阴郁。

回过头,朝着花枝招展,正一边悄悄的,满意地打量着王弘,一边彼此取笑嬉闹的美人们看了一眼,太监心下惊道:那件事,怕是没有这么容易!

车队这时快驶入乌衣巷了。

乌衣巷,乌衣巷,王氏子弟谢家儿,皎皎碧玉风栖梧,隔他十里犹有香。

这乌衣巷,从中出过无数惊才绝艳的子弟,无数风流超绝的名士,向往过它。

这地方陈容没有来过。

便是嫁给了王七,便是她也曾名动天下过,她都没有资格,也不曾被邀请进入此地。

直到此刻。

望着掩映下深深树木下的石板路,望着掩藏在围墙后的千年世家,陈容的双手,紧紧地绞成了一团。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阿容。”

是王弘的声音。

陈容还是没有抬头,便已是一笑,她抬头看向他。媚艳的眸光中,带着些许的紧张。

她的丈夫,本来被各大家族,被贵族名士们筹拥着,可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她的心思,便抛下那些人来到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