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容抿唇笑道:“自是想的。”

她给自己和皇帝各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朝他晃了晃,道:“一别十几年,陛下风采依旧,可喜可恭。”

她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客气,可皇帝明显不爱听,他长叹一声,伸手在光光的下巴上摸了摸,闷闷地说道:“陈氏阿容混的好了,恋讨好朕也不用心了。”

他这话一出,陈容抿唇一乐。

而这时,四周的食客才完全清醒过来,隐约中,低语声传来,“陈氏阿蓉,这名字怎地如此熟悉?”

‘’她便是琅琊王起娶得那个妻子,你当然熟悉了。”

“啊,原来是她?果然好媚态!”

“啧啧,想这陈氏阿容,也算是一大奇葩。”

众人地议论声,皇帝像是听不到,也像是乐在其中,他还在盯着陈容,“你跟那王七生活了十几年,倒是连性子也像了。”他埋怨道:“真没意思。”

说到这里,他像想起了一事,连忙道:“听说你生了几个极有趣的儿子?可有带来,快快,让朕瞅上了瞅。”

陈容闻言,转过头来便准备叫王轩上前。

这一转头,她便是一怔,刚刚还跟在后面的儿子,竟然不见了。

在她呆怔间,那太监上的前来,他朝着两人施了一礼,道:“小郎君执意要出去,奴刚一拦,他便翻栏跳下了。”

语气中,多多少少有着惋惜。

陈容朝着下面瞅了瞅,看不到儿子的人影,也就没有在意。她转向皇帝,苦笑道:“本来带了一个来的,结果跑了。”

皇帝皱起了眉头,喝了一口闷酒说道:“王七的儿子,必然是像王七的。他是不耐烦朕这摸样吧?”

这话有点重了。陈容低头,连声说不是。

皇帝也不管她在说什么,径直滔滔不绝,“哪有这么就让他们逃过去的道理?”他洋洋得意地摇头晃脑,道:“哟,快给陈容一个请帖,今晚朕要大开宴席。你那夫主不是不喜欢朕么?朕决定了,今天晚上非要在他面前晃一整晚不可!”

说到这里,皇帝兴致上头,他从地上一冲而起,抢过太监准备递给陈容的请帖,拿起细毫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把那请帖在陈容手中一塞,大摇大摆地说道:“摆架摆架,回宫回宫。啊,朕忙着呢,走快点。”

于是,在皇帝大呼小叫中,众太监宫女,不得不急急筹拥着她朝下走去。

可皇帝着一袭龙袍,走到哪众人行礼到哪,哪里走得快?走到街道上时,他不耐烦了,一把脱下油腻的龙袍,就这么身着白色的白衣跳上马车,大呼小叫道:“快点快点,朕赶着呢。”

番外 护短的王弘

阿容来到马车旁,刚上去,一个人影便嗖的跳上。

正是王轩。

望着斗笠压的低低的儿子,陈蓉暗叹一声,想说他几句,终是没有开口。

她这几个儿子,毕竟是王弘一手教出来的,那来自顶尖世家大族核心子弟的傲气和性格习惯,她没有资格,也不想插手。

正如陛下所说的,他们不喜欢陛下那荒唐劲。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陈蓉这马车已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当下王轩马鞭一甩,赶着马向琅琊王氏驶去。

一来到陈蓉一家人居住的院落外时,一阵女子的叽叽喳喳声传入两人耳中。

这时,一个女子唤道:“王七郎来了。”

声音一落,院落中顿时变得安静了。

脚步声响。

不一会,陈蓉听到王弘清雅温和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安静中,那少妇的声音传来:“七兄,你怎么才来啊?都找你很久了。”

这时,陈蓉的马车已驶入了树林,可以透过树叶丛看到院落中发生的一切。陈蓉朝儿子望了一眼,母子连心,王轩马上会意的停下了马车。

院落里,那十几个宫女经过精心的打扮,一个个衣裳华艳,色彩灿烂仿佛是仙女降临。这些衣裳,一改之前陈蓉见过的那般统一,而是或修长或繁琐,颜色式样各异,用料极好,穿着也很合身,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精心准备,精心修饰的宫女们,一个个或美艳,可灵动,或丰腴,这种各色丰姿,再配上她们逼人的青春气息,仿佛人人都能与陈蓉媲美。

果然是才女,果然出手不凡啊。

陈蓉冷冷一笑。

此刻,美人们都在含羞带怯地看着王弘。她们眼波流荡,目光迷离,显然对眼前这个俊雅脱俗的丈夫,已满意的痴迷了。

那少妇说完那句话后,曼步走向王弘。朝着他见了一礼,少妇掩唇笑道:“七兄,她们是太后和陛下赏给你的美人。你看,中意否?

最后几字,拖得又软又长,带着一种亲近的戏谑。

王弘终于抬头。

他静静地看向这少妇。

望着她,他淡淡的说道:“阿容呢?这种事你应该知会阿容。”

陈蓉是后院主母,这种事,确实应该经过她。

可是少妇就是不喜欢陈蓉那态度,才设计这场面的。

见王弘一开口便提到妻子,看向众美人又是神色淡淡,少妇扁了扁嘴。她没有回答,只是笑嘻嘻的埋怨道:“七兄也真是的,堂堂丈夫,这种小事随手就处理了,干嘛还要问他人?”

声音中,依然带着亲近的戏谑。这仿佛他们本是从小长大,一直亲密无间,所以才用这种轻松随意的口气说话着。

王弘又是淡淡一笑。

番外 我就是个绝情的

不用这女郎提醒,谢应已是脸色青灰。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王弘远去的身影,真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丈夫。自己长得美貌又有才名家世,对他如此亲昵,他无动于衷也就罢了,对那个所谓的陈氏阿容,他竟护短至此?

身边的哧笑还在不断传来,这笑声如针一样,时不时地在谢应的心尖上钻一下…她本是心高气傲,觉得世间妇人都差自己远甚,只有少数名士,才能与自己媲美的,王弘这话,对她来说岂止是打脸?

瞪着王弘远去的身影,她一张脸青了又红,红了又白,直到一个声音传来才悚然惊醒:“阿应姐姐,你的唇咬出血了。”

唇咬出血了?

谢应猛然转身,以袖掩面急急冲出院落。

而这时,众宫女们才反应过来,她们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再也笑不出来了。直到一个王府仆人上前,她们才低着头,排成队向外走去。

她们来到林荫道时,一个最为美貌的少女,一眼瞟到了马车中的陈容。

她挣扎着冲了过来。

转眼,她便冲到了陈容的马车下。“砰砰砰”的对着马车中磕了几个头,那少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夫人,夫人,你就可怜可怜奴吧。总管发过话的,如果不能留在七郎身边,我们将会被卖到红楼为娼为妓,夫人,你一看就是个慈悲的,又是从难中出来的,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

一边说,她一边磕头,砰砰砰的磕头声,既扎实又沉闷,转眼,这个美貌的少女,已额头一片铁青。

被她一提醒,众宫女都围上了陈容的马车,一个个磕起头来。

看着这一众磕头不已的少女,听着她们令人断肠的哭声,跟着谢应过来看热闹的小姑少妇们,这时都动容了。

她们齐刷刷盯向马车中,还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怪可怜的。”“是啊,真可怜。”“其实,府中这么大,又不差她们几个。便留下来洗衣服刷马车也好。”“她们说得对,都是难中出来的,想当年,她还不如她们呢。人啊,何必这么绝呢?”

"就是就是,哎,我看了心也软了。"

这些声音清晰响亮,一句一句传入陈容的耳中。

陈容冷笑起来:她们心软?这些妇人,别看是呆在闺阁中的,平素里下的毒手,沉的白骨还少吗?说来说去,她们不过是觉得自己出身不高,用话来挤兑自己而已。

当然,也不排除这里小姑中,有那么两个是善良的,真心软的。可她们善良,她们心软,与她陈容何干?

陈容伸手按住准备走下的儿子,车帘一掀,跳下了马车。

众宫女等的就是她,见陈容终于下车,顿时磕得更猛了,哭声也更响亮了。

那为首的宫女,抬着渗血的额头,泪眼巴巴地看着陈容,泣不成声,“妇人,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妾不想为娼为伎啊。”她向前爬出两步,来到陈容脚边,一把抓着她的下裳苦苦泣道:“听闻夫人是个信道的,最是心慈,你便当收留一只狗一只猫,把我们留下吧。我们便是做牛做马。也会孝敬夫人的。”

她哭得泪流满面,说得感人之极。

这时刻,那些看热闹的人,动容的更多了。

陈容静静地看着抓着自己下裳的少女。

等她哭声稍息。陈容声音一提。冷声说道:“你错了,陈氏阿容虽然修过道,却也杀过人,从不是个心慈的。”

她的声音清冷无情,让所有的哭声在不知不觉中,都停了下来。

望着可怜巴巴的众女,陈容哧笑一声,她漠然地盯着众女,徐徐说道:“你们前来,不过就是想巴上我的丈夫,分得我丈夫对我的爱,我为什幺要对这样的人心慈?”

番外 又来这一招

众宫女目送着陈容的马车离去,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过了良久,一个少妇看向众宫女,突然命令道:“你们暂且留下来”

众宫女本是绝望之际,听到这少妇的命令,同时抬起头来,目露惊喜之色。

另一个女郎见状,好奇地凑过头来问道:“三姐姐,你留下她们这是?”

那三姐姐摇了摇头,道:“”我没多想,只想先留下她们再说。

几个女郎闻言点了点头。

随着众女指点和评价,陈容的所作所为,和王弘对谢应的那一番话,以最快的速度在琅琊王氏内部传遍。

直过了两天,一个王氏归家娇女才有机会把这种事说出来,当面质问王弘。

面对眼前那个气恼不已的晚辈,王弘眉头挑了挑,漠漠地说道:“她不该踢么?”

“她自是不该踢!”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妇,本是极有个性,又极重身份门第的。她比一般人还要厌恶像陈容这样的人呆在琅琊王氏,可与谢应不同的是,她自命清高,不屑也不愿理会陈容这种骚媚的妇人。

可现在,众人谈到这里来了,她是个性直的,觉得无法控制自己的不满,“狠辣心肠,骚媚面孔,实实与蛮夫同。”说到这里,这少妇站了起来,朝着王弘冷冷说道:“七兄,他人怕你,我可不惧。你这妇人她在琅琊王氏呆上一天,我便厌上一日。”

说到这里,她鼻孔朝天,转身离去。

她要走,王弘自不会拦着。懒懒地瞟了这妇人一眼,王弘没有心情理会。

可那妇人才走了一步,一个极水灵可爱的童子从一侧塌后伸出头来,他墨黑的眼珠子转啊转,隐隐似有泪光。

可怜兮兮地望着妇人,那童子带着鼻音脆生生地说道:“夫人不喜欢她是因为她踢了那个宫女吗?”

童子似乎不解,他乌黑的大眼巴巴地瞅着妇人,很认真地问道:“夫人喜欢那宫女姐姐,对不对?”

童子脆生生的话,粉嘟嘟如画般的脸孔,都让人打心底疼惜。

那妇人心中一软,可不过转眼,她便认出了,眼前这个童子,是王弘的儿子之一,也就是说,他是陈容那贱妇所生。

想到这里,妇人哼了一声,也不回话,挥着衣袖转身离去。

她这般二话不说便走了,童子似乎很失望,他嘟起了小嘴。

这时,一个青年摸着他的头安慰道:“织娘性子向来耿直,小儿不要在意。”说到这里,青年自失笑道:“这孩子特可爱,我竟不由自主出言劝解了。”

他这话,是说与王弘等人听的。

众人一晒,还没有开口,只见那童子头一低,像只兔子一样飞快地蹿了出去,转眼不见踪影。青年清楚看到,离开时,童子圆溜溜的大眼中光芒闪动,一副调皮样,哪有半分伤心摸样?

青年摇了摇头,昂头灌下一杯酒,也不把这事怎么放在心上。

这一边,那童子动作迅速地蹿到一侧角落,他刚停下,从旁边又冲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童子。

两个小家伙凑到一块,朝四下望了一眼,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双眼同时骨溜溜转动起来。

压低声音。一个童子说道:“阿夙,有个叫谢应的,还有一个叫王织儿的,她们看不起母亲,还欺负她。”

他大眼扑闪着,大大一点头,恨恨说道:“竟然趁我们不在就欺负母亲,这可不行。”

另一个童子装模作样的负着双手踱出一步,脆脆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王凌摇头,秀色的柳眉蹙成一团。

王夙眼珠子转了几下,突然凑近兄弟。

他这话一出,王凌双眼扑闪了几下,嘻嘻笑道:“这个容易,我刚才听说了,那些宫女都还留在府中呢。”

他伸着白嫩的小手摸着自个的下巴,奶声奶气地说道:“大兄说过,有些人总是听不懂子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嘻嘻,我看这法子行。”

“这法子当然行,”另一个小家伙摇头晃脑,得意地说道:“这下肯定热闹了。”

两个小家伙交头接耳一阵,手牵着手,朝着院落走去。刚进院落,他们便招来了王弘专门派给他们的,四个身手极为不凡的护卫。

这一天,注定是琅琊王氏热闹的一天。

先是健康的大才女。琅琊王氏的媳妇谢应,被王弘王七郎讥为"观之生厌的蠢物"。接着传出王七郎的贱民妻室陈氏阿容,暴打陛下赐给王弘的宫女之事。

再接着,子夜时分,又传出几件奇事!

却是那个被陈氏阿容极力赶走的十几个宫女,全部被人脱光了衣服,赤身**地出现在某人塌上。

这些人中,有才女谢应的夫君,有带夫回门的王织儿的夫婿。特别是谢应的夫君,他的塌上,挤了一塌的宫女,数一数,赫然有五个,占了陛下所送宫女的一小半。

至于王织儿的夫婿,裸身出现在他床上的,正是那个率先向陈容哭求,最为美貌的宫女。她八爪鱼一样地巴在王织儿夫婿的身上。额头上还有磕头太猛留下的青紫印痕。

想这些妇人,因出身,因才情,个个都是要强的,自命不凡的,也是对丈夫纳妾养婢,管制得极为严格的。这幕一出,饶是苦苦压抑,那哭闹打骂声,还是冲破了琅琊王氏的天空。

因涉及陛下和太后,这事惊动了琅琊王氏的族长和几位名士。

可惊动了又怎么样?这些宫女毕竟是太后和陛下亲赐的,又被人发现,她们赤身出现在这些丈夫的塌上。说到底,她们的名节已毁。想了又想,王氏族长决定,干脆顺水推舟,把这些妇人给了他们。大不了明天派人跟陛下和太后说道说道就是。

事实上,宫女们人人美貌,这些男人虽然被妻子又是伤心又是愤恨地瞪着,可他们的心里,还是美的。

不过二刻钟,王氏族长带着众名士,便出了这些人的院落。

他们一出来。便齐刷刷地看向王弘。

见到这些人的目光,王弘不满的蹙起眉头。不等王弘开口,一个名士摇头道:“七郎啊七郎,怎么这多多年过去了,你行起事来,还是这般无所顾忌呢?想当年,你把陛下赐给陈氏阿容的那些美少年脱光了弄到几位公主,还有那谢氏 ” 他哑了哑,“我曾以为,这种事你现在不会干了。真没有想到,一模一样的事,你今个又干了。”

另一个名士也摇头笑道:“你小子这一招,实在太过浅陋、今晚塌上有美人的。他们的妻室都是平素喜欢指责你家妇人的。我说七郎,你不见成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