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沉默。

“这里也有海,这幢小屋就在海边,家里有游泳池,什么时候都可以游泳。”

她不说话。

他有点慌了:“你可以就读国际学校,双语教学,里面也有天文兴趣班,毕业后可以直接去英国主修天文学。”

她抬起头来了。

“如果你想家,假期里,我陪你回青台。香港假期非常多的。嗯?”

她咬住了唇。

“安安,来吧!前面三年都是我跑去青台陪你,现在也该你来香港陪我了。你不要这样沉默着,说句话好不好?”

你把镜头倾斜六十度。”她终于开了口。

没想到,刚才那匆匆一扫,她居然看见了。一幅足有墙那么高的巨幅照片,多么的眼熟呀,她记得他曾经说要摄影师删掉的,“为什么要骗我?”

他呵呵地笑:“你说呢?”目光灼灼,再不掩饰。

“我不说。”俏脸灿若朝霞。

十五岁,花儿正在绽放。以前是她不懂,三年过去了,他强行地将他的身影刻在她的心中,她才知那天见他离开时的心闷,原来不是气压低,而是心动。这种感觉,从不曾对别人有过,只有他……

他呢,应该早就心动了吧!她手足无措,心里却又甜津津。

“安安,来吧,和我一起。”他仍在诱哄。

她不说话,爱看他为她着急的样子。希望香港的星空也有青台这般美。

她仰起头,笑靥如花。

02恋人未满

寄人篱下的日子很不错,准确地讲,很骄横。

裴家到了裴浩然这一辈,已是富足四代,又是大家族,家中有管家、厨子、洗衣工、花匠、司机……分工明细得令人咋舌。在花园角落有幢三层小楼,里面住的都是为裴家服务的员工。

安安第一次踏进裴宅,在站立两排的裴家员工面前,眺望着山下蔚蓝的大海,许久没有讲话。

裴宅之大超出想象,花园、游泳池、健身房,每个套间都配有洗手间、书房、起居室……不是袖珍型的那种,每一间都有青台普通人家的公寓那

么大。山下海湾还有裴家的私人游艇,裴浩然诱她来港的玻璃屋就在裴宅的最高处。

她住在裴宅主楼的客房,挨着裴迪文夫妇的起居室,这是舒畅阿姨让管家安排的。为这事,裴浩然闷闷不乐了好几日。主楼与他的卧室可是相距颇远,要来找安安,还得经过爸妈的卧室,多少有点不方便。

不过,也没什么可难得倒他的,脸皮厚点就可以了,但晚上十点前必须要离开安安的房间,不然,裴迪文或舒畅会出来赶人。防他防得滴水不漏。他有时在想,安安才是裴家的千金小姐吧,他大概是垃圾桶旁捡过来的。

叶少宁并不同意安安住裴宅,安安的学校有学生公寓,管理得非常好。裴浩然不管讲什么,叶少宁都摇头。后来还是舒畅出面,不知讲了什么,叶少宁勉为其难地应下了。

在裴宅,员工称呼安安为“安安小姐”。

裴宅,有一位“欣儿小姐”,还有一位“翎翎小姐”。欣儿小姐是个傻子,很大年纪,智商只有三四岁,有一位保姆与她形影不离。舒畅阿姨似乎很爱她,每天都牵着她的手在花园中散步。她最爱仰起脸,要舒畅阿姨亲亲她。

翎翎小姐,安安只见过两次。她在美国哈佛大学读博,学的是生化。圣诞节来港,裴浩然开车带安安去机场接她,陪在她身边的是个叫秦驰的俊秀男生,加拿大人,读医科,裴浩然说这两人属于

超会读书的天才型。

安安不这样认为,翎翎特爱逗她,才不是会读书的那种冷静内敛的人,她很爱恶作剧,玩起来特别疯。安安看着她,觉得她的智商还不如欣儿呢!秦驰倒是内敛斯文,总是含笑站在一边。当翎翎玩累时,她会乖乖跑向他,他摸摸她的头发,递过一杯水。一静一动,特别和谐美好。在回廊的拐弯处,安安看见花圃边的秦驰捧着翎翎的脸,温柔地轻吻。翎翎嘴角挂着笑,长睫颤动。

安安转身跑开,一张脸红若桃花,心跳得异常的快。上了楼,推开房门,裴浩然双手枕头躺在她的床上,两只眼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啥。这人绝对绝对是两面人,出了这房门,就会变身优雅自制的英国绅士。瞧瞧他现在的样,衬衫皱乱,发型蓬乱,领带解开挂在椅上,鞋一只在床前,一只在她的书桌前,还不如学校里的男生呢!

她撇嘴:“你下次再上我的床,我就把你这样子拍下来发到恒宇的官网上。”

裴浩然伤心道:“我每天在外累死累活,挂着张面具,又要扮好儿子,又要扮好上司,如果在你面前再不能放松,我会憋疯的。”

来港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比在青台多。他又是课业,又是工作,还经常出差。两个人一同逛街、吃小吃、在海边傻傻吹海风,那简直是一种奢侈。她现在才明白,他为何拼命要她来港。如果她

仍待在青台,他们一年都不会看到几眼的。

现在,至少他们能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那你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她看着他,心中某个部位隐隐地发软,像是心疼。

他呵呵地笑,坐起:“这就是我的真面目,不遮不掩,让你早点习惯,我们以后可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谁说的,我可是要回……”“青台”两个字被他吃了,他的舌小心地从她的唇缝间挤进去,温柔地卷起她的。她意思性地挣扎了下,便乖乖地由他搂紧。

他们的初吻是在她十六岁的生日那晚。也不知是什么风俗,裴宅里每个人过生日的那天,都要在花园里植一株树,或栽一株花,她也不例外。那天吃完蛋糕,她到花园里亲手栽下一株黄玫瑰。香港气候温热,湿气大,一场雨一过,植物很易成活。

十五岁的生日是在青台过的,裴浩然说那间玻璃屋和望远镜就算是十五岁的礼物。

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在床头柜上搁了一堆,裴宅每个人都送了,连裴欣儿也把爱吃的棒棒糖奉献了出来。裴迪文刚从法国回来,特地赶在晚饭前到家,陪她一起吃饭。舒畅阿姨送了她一件粉蓝色的小礼服,说十六岁算成人了,应该有一件参加活动的礼服。只有他空着双手。

青台那时候还是冰天雪地、寒风刺骨,香港却已绿树红花,一派春意。晚饭后,她总会去玻璃屋待会儿,他陪她

过去。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肉眼可见的星星也极少,大块的乌云积在天空中,她没碰望远镜,想看会儿书。手刚伸向书橱,他突然一扳她的肩,她讶然地抬起头,他的唇落了下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他按住她的肩。动作不见得熟练,生疏得撞痛了她的牙齿。但有些人天生聪颖,不一会儿,便找着了窍门,长驱直入。

她轻呼一声,身子颤动,像是站立不稳,跌入了他的怀抱。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脚下升起。之前,他们有过颊吻,也吻过额头,从未有过这样的亲密。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她又羞又慌。

因为是他吧,却不想推开,迟疑了许久,羞羞地环上了他的腰。

他说这就是他送的生日礼——他的初吻。

翎翎在港的时间不长,只会待个两三天。大部分时间里,裴宅是安静的。学校是双语教学,她在青台学的是美式英语,香港人是英伦风。街头巷尾,通用语言是粤语。虽说香港已回归,但普通话在港推行还是有点难度。每天早晨起床,菲佣把熨好的校服放在床头,早餐已摆在餐桌上,司机已在外面等着。下午放学,司机与菲佣笑吟吟立在路边,菲佣手里提着刚从名品茶餐厅买来的下午茶。小长假,坐游艇出海玩,或出国去转转。

国外乐团来港,贵宾票早早就送到了裴宅。让内地同学尖叫疯狂的那些明星,想见随时可以约。

豪门小姐的生活,适应起来有点难。没有下雪的冬天,感觉有点怪怪的。

高一就这么飞快地过去了,暑假回到青台,两个月的时光过得极快,仿佛昨天刚下飞机,今天又拎着行李去了机场。

裴浩然这个夏季都待在法国。裴迪文在法国长大的,恒宇的创始人裴天磊在世时,他也曾被派往法国,分管恒宇的欧洲事务。裴浩然踏着父亲的足迹,也从法国起步。他第一次担任分公司总裁,心中铆着一股劲。

裴迪文讲过,如果没有能力,就坦然做个二世祖,吃喝玩乐,裴家养得起。如果想干一番事业,那就好好证明自己。恒宇不会给予任何人优先权。

裴浩然从十八岁就开始努力,这是对他的第一次大考。

巴黎与青台隔着八小时的时差,因她在假期里,可以晨昏颠倒,于是便顺着他来,凌晨时分,坐在电脑前,与他视频,或躺在床上,将手机夹在耳朵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讲着讲着,有几次,她就沉默了一会儿,他在电波那头已沉沉睡去。疲惫的俊容,瘦了。

她说:“我们不要联系这么勤,一周讲一次话好了”,他凛然拒绝,理由是听着她的声音,他才睡得安宁。她若不想他失眠,就乖乖听话。

八月底回港读高二,没想到在飞机上居然碰着一位初中学长,长她两届,两人同上过天文兴趣班。学长叫高岗,青台市的理科状元,

被港大录取,他读金融管理专业。

真的有点兴奋,两人用青台话聊天,说着熟悉的街道,回忆着熟悉的人。下飞机时,她给他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约好周末带他游香港,她可以做小向导。

出口处,一抬眼就看到裴宅的司机,恭敬地向她问好,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她回首,向高岗挥挥手。八月的香港是炎热的,她却感觉心底荡起一缕清凉。

汽车刚进大门,她下车,看见雨廊下的石柱边倚着一人,嘴角噙笑,眉飞色舞,她愣在车边,昨天通电话时,他说要下月才会回港,当时,她还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他的裴宅,对于她来讲,添了几分陌生。

“傻啦,还是发现我更帅了?”他走过来,捏了下她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