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了MSN,语音讲话。

舒畅先开了话头,说了采访的事,裴迪文说那就不要在这块纠结,其他媒体都挤在一块,写不出什么好新闻,那另辟路径。舒畅说明天去浙大,想采访下才子的同学,想办法接触到他的家人,听说他已经有了女友。

“嗯,采访时,要尊重别人,不要问过激的话题,免得引起人家反感。”裴迪文又提醒道。

舒畅说道:“好!”

她又问起他的工作顺利不顺利,裴迪文叹息道:“舒畅,什么时候,你才能在我面前,想起我不仅是你的主编,还是你的男朋友。”

舒畅一愣,歉疚地眨了眨眼:“对不起,迪文,今天一天挺不顺的。”她没有提到撞见于波的事。“其实,接到你的电话,我很开心。”

“哦!”裴迪文语音上扬,象是不太相信。

舒畅坦白道:“迪文,这边一天都在下雨,很湿冷,真想念你的怀抱,很温暖,很安全。我想你。”

秋夜冷雨中,有男人在外面拥着别的女人,彻夜狂欢,也有男人满心牵挂着一个独自在外的女友。

她想,她真的是被爱着。心,在一瞬间,阳光灿烂。

7

浙大的校园里已如一锅煮沸的开水,处处可见聚集的学生、才子大幅照片。学生们澎胀的情绪,已经引起了政府的注意。肇事者投案自首了,可是传说投案者非本人,而是个替代品。

事情的发展有如一出扑朔迷离的大戏。

舒畅年芳二十有六,平时爱穿毛衣、牛仔裤,顶着一头俏丽的头发,走在校园里,就和个大学生差不多。这幅清新的长相,这次真让她赚到了。

她不仅打听到了才子在读书时书读得是如何的好,为人是多么的温和,各方面的才能是多么杰出。这让她想起一个词叫天妒英才。往往太过完美的男子,似乎极难长寿。天堂也需要招贤纳士的。

她还顺利地见到了才子的女友,一个很纤细的女生,在读大四。事发之时,她在上海实习,刚刚赶过来不久。同学们怕她接受不了,一直没让她去看才子的遗体。

舒畅见到她时,她一个人住在宿舍的床上,双手抱膝,两眼发直地看着窗外。舒畅走进去,默默地坐在对面的床上。

她没有动,这两天,宿舍里来来往往看望她的太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她想舒畅有可能也是其中一个!

“你看过雪吗?”她轻轻问道。

舒畅点点头,“看过,不过都是几场地上还没发白就已经融化的小雪。听说北京已经下了一场大雪了。”

“嗯,北方十月份就差不多入冬了,我是漠河人.那儿是中国最冷的地方。他也没什么见过雪,他说今年把工作定下来,就陪我回家看雪.看冰雕.向我爸妈求亲,想让我留在南方工作,买一套小公寓,暂时不要孩子,等经济宽裕些,我们再生。我们同学都说地理位置离得越远,两个人生的孩子越聪明。”她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我有个哥哥,大我十二岁,和我同一天生日,他很爱看球。我对他说等我有一天赚了很多很多的钱,就带他去美国,看NBa,看海报上的篮球明星,让他们给他签名。”

“然后呢?”她缓缓转过头,一张脸瘦得象果壳一般。

“我想天堂里也会有NBa的。”

她眼神一黯,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睫毛下滚落了下来。后来,在她的帮忙下,舒畅见到了从乡下赶过来的才子父母。他们并没有象大家以为的那样,对肇者事痛心疾首的漫骂,他们对舒畅说得很朴实:谁家没有孩子,谁能保证孩子长大后是龙还是虫?孩子都会犯错的.不能总纠着个错不放,改了就好。就是我们把他剁成肉泥,我家儿子也不能成活?

这番话,让愤愤不平的大众有点失望,可是却又不得不让人肃然起敬。在网络的巨大压力下,

案情一天天有了进展。当天值勤的交警承认肇事者当时确实车速超过了规定的速度,受害人没有违反交通规则,肇事者负全部责任。双方律师开始接洽。

庭审那天,媒体云集,舒畅也去了。看着站在被告席上的肇事者,一个一脸稚气的孩子。而就是这个孩子,却让一个风华正茂的英年男子魂归西土,丢下年迈的双亲,丢下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女友。

舒畅不知道他心里面此刻在想什么,他很少讲话,一直低着头,法官问他什么.他回答“是、不是”,声音细细的,透着惶恐。

舒畅四处张望了下.不知道他爸妈在不在这里。当他们看到儿子这样,他们有没为以前的宠溺而后悔的。

富二代,这个名词.在中国代表的是一群纨绔、不学无木的子弟,几乎是这个时代的贬义词,这可能也是这个时代的一种悲哀吧!不过.在这件事上,有可能富二代的父母们都会得到警示。

庭审结果,肇事者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赔偿受害人一百二十万。肇事者的律师当庭表示不再上诉。

其实,这个结果对于肇事者已经是最好的。如果上诉,只怕更难服众。

舒畅等法官一官判完,就出了法庭。这是一个天高气爽的迷人秋日,好像是她来杭州后最好的一天了。

舒畅细细一算,她都来杭州快半月了。她住的酒店离西湖很近.每次坐车时都会从西湖边上经过,可是她却没空去看一下。

在这半个月里,她每天都要稿件发回报社,关于靠件,她写新闻稿。涉及到才子的父母和女友,她写的是报告文学。部长和她通电话时.告诉她.市里面的报亭这一阵都在要求增加发行量,《华东晚报》卖得可好了,他们整天谈的都是本报记者舒畅从杭州发回的报道。

裴迪文和她打电话时,从不提稿子的事。他爱和她聊杭州的典故.聊附近县市的景点和小吃。舒畅真是汗颜,她除了知道杭州有人间天堂的美称.这里有西湖、钱塘江,其他的真的知之甚少。

现在刚到正午,舒畅决定明天回滨江,今天下午好好地给自己放个假,也去美丽的苏提走走,看能不能也发生一段艳遇。

她把笔记本送回酒店,请前台定了明早的航班。她就在酒店的餐厅随便吃了点午饭,然后就准备坐车去西湖。

公车还没到,她看到旁边有家便利店。中午没点汤.饭有些干.她感到有点渴。她跑过去想买一瓶水带在路上喝。

“这矿泉水多少钱?”她打开皮包拿钱爽。

“二元。”

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把一张红色的老人头递到摊主手里.拿起了那瓶水。她惊讶地转身,看到裴迪

文站在她身后。他穿着米色的风衣和牛仔裤,斜背了一个包,意态悠闲地看着她。

“迪文。。。。。。”她象个孩子兴奋得跳起来,一下扑进他的怀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优雅地耸了耸肩,“我是你男朋友,总该有点特殊性吧!我要比别人提前二十四小时看到你。”

“你是来接我的?”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他轻轻点头。

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傻傻地笑着。杭州,真的是容易发生艳遇的诚市。

他从身后圈住她的腰.唇辫擦过她的耳际,“这样,真的温暖吗?”她的脸红了。

“一瓶水,把我的零钱都找光了。”店主嘟哝着,把一大把零钱递给裴迪文。两个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我们去西湖玩?”她挽住他的胳臂。

“西湖太普通了,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去一个特别的地方。”裴迪文扬起眉毛。

“什么地方?”

“一人只有你和我的地方。”他口气戏谑地说道.可是目光却很认真。

第八章

傍晚时分,两人上了列火车。这是一起慢车,是站都停,空空哐——空空哐——铁轮子敲砸着铁轨,转不了几圈,就又进站了。车上人很挤,三个座的位子,挤了四个人。走道上都站满了人。两个人没占到靠窗的位置,坐在最边端,动不动就被挤得滑下去,裴迪文索性把她抱坐到膝盖上。

舒畅开始很不自然,再一想这里也没人认识他们,也就放开了,坐一会膝盖,他觉得腿酸,就移下来,由他紧搂在怀里。天黑了,也看不到窗外的景色,两个人象交颈相好的天鹅,头挨着头说话,情绪都有点亢奋。感觉如同读书时,在假期和恋人初次结伴远行,激动得好像可以远走天涯,直到天荒地老般。

舒畅扫视着车内,车上的旅客当地人居多,裴迪文挤坐其中,没有一丝不适之感,可是他轩昂的气质,却又让人无法忽视。舒畅想起亦舒写过的几句话:真正有气质的淑女,从不炫耀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不告诉人她读过什么书,去过什么地方,有多少件衣服,买过什么珠宝,因为她没有自卑感。裴迪文这样的男人,有可能就属于这种没有丝毫自卑感的极品男人。

这样的极品男人,怎么会撞上她的枪口呢?

天色由深黑转藏青,再转淡灰,转淡白,然后白亮起来。南方清晨的天空是那么高远。

他们在一个小站下了车。

两人在小站外面的小摊上子上坐下,要了两碗面,一笼蒸饺粑——这是此地的特产。舒畅觉得面条真香、饺粑很爽口,面里头的酸萝卜真脆。她把一碗汤都喝光了。

裴迪文吃得很慢,他的手机一直在响,这里信号不太好,讲话断断续续的。“不管了。”,他把手机关了机,这下清静了。

“这就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吗?”舒畅张看着四处连绵起伏的群山。

裴迪文摇头,吃完出来,招了辆摩托车,车主塞给两人一人一个头盔,“去石镇吗?”

“是的,麻烦师傅路上慢点。”裴迪文说道。

车主一甩头,圈起两个指头,“0k!”

摩托车在山径里七拐八拐,走了半个多小时,车停了,“到了!”车主跳下车。

舒畅抬头一看,哇,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弯曲地向前延伸,尽头是一座象似明清时期风格的古镇,扎着花头巾、穿着兰花罩衫的女子不时微笑地走过,白云在天上飘荡,镇下,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沿镇绕过,码头上停泊着一条条乌蓬船。

“这到底是哪里?”舒畅恍如进入了一片仙境,心胸一阔。

“石镇呀!保持得很完整的古镇,还没有被过多的游客污柔。我是听研究明清建筑的一个朋友讲起的。美吗?”

舒畅重重点头。很美,美得有如伊甸园。

镇上没有旅馆,但当地居民可以提供食宿。两个人就在镇尾找了户人家,主人是个很精致、很利索的老婆婆,眉眼清楚,手脚干净,给两人让出了一个小院。

老婆婆先让两人洗脸,铜脸盆里盛清水,竟照得出人影。再洗澡,一只深可过膝的大木盆,一大锅温水倒下去,热气腾上来,老婆婆再丢一支艾叶进去,屋子里就荡起了若有若无的艾香。

洗澡时,老婆婆给两人把床铺好了,放了新棉被、新枕头,新枕巾。舒畅先洗好的,进来一看,只有一张床上并排放着的一对枕头,脸刷地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