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等太久,就起身走了。没事,明天我再去交警大队缴点罚款好了,这比坐牢好多了吧!”宁致轻快的口气,好像那拉走的车不是自己的。

“在这等着。”舒畅翻了个白眼,“我去取车。”

“我陪你去,停车场里黑通通的,我不放心。”他牵着舒畅的手,体温高得惊人。

两人从停车场开车出来,外面在下着雨。

宁致也属于大高个,窝在小小的奇瑞里,腿脚不好舒展,舒畅看看他,想起很久前也有一个人象这样坐在她的车内,她咬了下唇,咽下冒泡的抽痛。

“你带公寓钥匙了吗?”

"都在车里呢!我今晚睡你家,明早让伯母给我煮稀饭,我这头疼得厉害。”宁致说得理所当然。

舒畅撇了下嘴,“我送你去聚贤苑睡吧!”

“不去,那是你的小屋,除非你正式邀请我,我才过去。这样子,不行。”

“你还挺有原则的。”那套公寓,钥匙虽然在舒畅手里,但她却没在那住过一晚。

“舒舒,这不是原则,这是尊重,我不会勉强你一点点。”他突然转过来看她,目光如炬。

舒畅被她看得心慌,雨大路滑,一不留神,踩刹车不及,车子冲下路边的灌木防护带,她的头撞向了方向盘,她眼一闭,却没听到预感中的“砰”地一声,眼前也没冒金星。她抬起头一看,她整个人埋在了宁致怀中。就在车失控的那一刻,宁致第一时间探身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舒畅四肢发僵,愣了几分钟才缓过神,宁致仍是死死地抱着她。舒畅从他的手臂中挣脱出来,摸了摸他的头,脑后面冒出了一个肿疤,人却一动不动,她试探性地将手指头伸到他鼻子下面,宁致突然睁开眼,“舒舒,你哪里痛?”

舒畅没好气地推开他,“你疯啦,干吗要这样做?”嗓子有点嘎哑,心里面沉甸甸的。

“舒舒,我在这世上己经没有一个亲人了,你现在是我的唯一。你懂什么叫唯一吗?舒舒,让我爱你,好不好?”他慢慢地坐正,忍着脑后的伤痛,板住她的双肩。

畅抬起头,看着车前,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她的眼前一团模糊。

且听风吟 3

“本台消息:云南青年李荞明因涉嫌盗伐林木罪被刑事拘留,羁押于晋宁县看守

所第9号监室。羁押期间,李荞明与狱友玩“躲描描”游戏中头部受伤,后经医院

抢救无效死亡。此事经媒体报道后,在网络上迅速发酵,广大网民纷纷质疑事情的

真实性。相关部门正在对此事进行追查。”

“唉,这孩子看着挺年轻的。”画面一转,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年青男子的大头

照,身后是有些陈旧的看守所。于芬握着遥控器,直叹息。

“这简直就是胡扯,多大个人,还玩躲描描?”舒祖康脸胀得能红,胸口愤愤不

平地起伏着。

于芬点头,“这里面肯定有鬼。”

“谁有鬼?”舒畅提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胳膊上搭了件米色的风衣。她抬头瞧

瞧外面高挂的艳阳,强烈的阳光让她不由地眯细了眼,“今天多少度呀?”

“三十六度,都快处暑了,还这么热,今天怕是要遇秋老虎了。我和你爸在说你

要去采访的那个事。唱唱,这个稿子你可得好好地写,别让那孩子死得不明不

白。”于芬站起身,去厨房拿洗好的水果,让舒畅带着路上吃。

“妈,不用的,飞机上有饮料,应该也会供应晚饭。”于芬检查了下包,看看证件

和一些小零秒有没放好。自从在香港被抢之后,她现在出差,记者证和身份证都分

开放,钱和狠行卡也是。

“那你吃点瓜,宁致还没来呢!”舒祖康说。

舒畅嗯了声,看了舒祖康一眼,眉一蹙,“爸,你脸色乍这么红?最近血压正常吗?”舒祖康五十岁后,血压一直偏高,常年服降压药。

“正常。”

“真的?”

“我是个医生,能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吗?你越来越象你妈了,爱唠叨。”

“妈,你看着爸,别让他喝酒、吃肉,这些日子吃得素净点。”舒畅扭过头,小小声地叮嘱于芬。

“知道啦!”于芬应道。

外面响起汽车的喇叭声,不一会,宁致大步从外面跨进来,于芬让他坐下来吃点水果,他摆摆手,说时间不早,还得去接叶聪,不能再耽误了。

叶聪是刚从校对组调进法治部的新闻硕士生,比舒畅小一岁,现在跟在舒畅后面做实习记者。

“一转眼,我也做师傅了。人,怎么能不老呢?”舒畅看着叶聪,唏嘘不已。想起自己刚进报社,每天背着个包,跟在崔健后面跑东跑西的,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年龄相当,叶聪没有客套地叫舒畅“师傅”“舒记者”,而是直呼其名。

“舒畅,你这么一说,我还活不活?你只比我大一点点,都做到首席记者了,我呢,才从实习生开始。爬到你这一

步,我怕已是白发苍苍了。”他为了表示这话的可信度,还特地竖起一个小拇指比喻。

舒畅笑,“这不好比的,我苦的时候,你在大学里玩得那么欢,所以说你并不吃亏。”

“已经亏了。”有个这么年轻的师傅,叶聪是都闷之极,可又不能不服气。

“哇,今天宁总亲自开车送我们,荣幸之至!”叶聪租的公寓在东城,站在一棵茂密的香樟树下,汗流颊背。一看见宁致的黑色宾士,忙跑过来握手。

宁致现在和舒畅办公室的所有人都混得极熟,他有时间就把几个人约出来吃饭,舒畅说不要,他说多联络联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谁在外面,都不能单打独行,彼此间总得有个相互照应。

虽然舒畅仍没答应和他正式以男女朋友关系相处,但报社的人该知道的都知道她有这么一个又英俊又出众的男朋友,而且两人还是初恋。听到的人无不一脸羡慕。

关于舒畅的情事,报社里有各种各样的版本。一说她与前任总编玩过暧昧:二说她和谈小可的老公也扯不清:三说她曾经为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子堕过胎:最后一说就是新出现的职场新贵宁致了。

这些版本在报社大楼里风传,不小心也吹到舒畅的耳朵里。她听过后,一笑置之,该干吗干吗。

宁致跳下车,给叶聪开门,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我亲自送你,可是有条件的。”

“知道,知道,就是让我好好照顾舒畅呗。放心了,我保证一定让舒畅毫发无伤地回到滨江。”叶聪摊开双腿,狠吸一口冷气。

宁致温柔地看了看副驾驶座上的舒畅,“你师傅虽然和你差不多大,但毕竟是女生,提行李呀,跑腿呀,这一些事,你要多做点。”

“宁总,这还要说你吗,这是我份内的事。嘿嘿,舒畅,你瞧宁总对你是体贴入微。你俩什么时候结婚呀,我送份大礼。”叶聪搭上前座的椅背上,探过头来问。

舒畅一怔,脸色立时就僵了,不自然地把头扭向窗外。

宁致还好,微微一笑,瞟了瞟舒畅,调侃道:“我和你一样,也在实习期呢!”

“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实习期也太久了吧!舒畅,你别太为难宁总了。我也是男人,可是我不得不说,这社会,现在象宁总这么专情的男人可不多。”

“你的稿子要是也象你讲话这么流畅就好了。”舒畅脸红红地瞪了叶聪一眼。

叶聪呵呵地笑着,挠挠头,“会的,早晚的事。”

滨江没有直飞昆明的航班,要先飞上海,再从上海转机到昆明。叶聪和舒畅是下午一点从滨江出发的,两趟飞机下来,到达昆明,已是晚上八点了。昆明与滨江有两个小时的时差,八点,天还没黑透,气温二十度,外面是倾盆大雨。飞机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机长抱歉地向大家说.只能降落到丽江机场。

“丽江?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艳遇之都。”叶聪挤在一群游客之中,兴奋得不行。

舒畅也没来过昆明,丽江的介绍到是看得不少。这次两人采访任务蛮重,她没想借机游玩。

天公作美,她的心情也有些激动。

飞机降落,空姐把舱门打开,对接的车桥还没有停稳,叶聪眼瞪得大大的,“你看啊,云都跑到山上来了。这云怎么这样矮?”

送客的空姐噗地笑了,“那是大雾。在山上的叫雾,大雾离开山顶升到天上才叫云。”

“我真是孤陋寡闻。”叶聪也笑了。

走到舷梯上,一阵冷风吹来,舒畅深呼吸。丽江的风.有点冷.很潮湿。

丽江机场是一块狭长的盆地,三面是山,一面朝向天空中的航路。机场很小,没有廊桥和摆渡车,从舷梯上下来,直接走路走到机场的到达大厅。这个时间,降落的航班有好几架,等行李的地方人挤得满满的。

舒畅在飞机上水喝多了,让叶聪看着行李,她去下洗手间。洗手间也要排队,好不容易才轮到舒畅。从洗手间出来,外面已经涂黑一片了。

舒畅用纸巾擦净手,拉开包包,把手机开机,准备向家里报个平安。

“妈味!”一个穿着嫩黄色公主裙的小女孩仰起头,拉着一根细细的拐杖,摇晃地向她走近,高高兴兴地叫了一声,拐杖一甩,抱住了舒畅的双腿。

舒畅呆住,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