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唇,任心中汹涌澎湃。

一行人,上了两辆车。进市区时,裴迪文让其他几人回公司,他自己开车,和舒畅一同回东城区的新家。

舒家的新居,他有送舒畅回来过几次,但从没登堂入室过。

舒畅在机场时,给爸妈打了电话,说到家吃午饭,会带个朋友回家。舒畅在玉树受伤的事,她没敢和家里说。

两人坐电梯上楼。

“紧张吗?”舒畅笑着问。

裴迪文拉拉领带,闭了闭眼, “这次比第一次见面的情况好太多了。”

舒畅呵呵直乐。那次爸妈深夜从海南回来,正碰到她和他一同在晨晨房里,于芬差点砍了裴迪文。

“不要担心,如果爸妈为难你,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裴迪文瞪了她一眼, “你别操心我,先想想怎么解释你这幅尊容吧!”

舒畅高昂的头耷拉了下来。

“畅畅?”果真,于芬一打开门,立刻大呼小叫, “你的脸和手怎么象变了形?”

舒畅撇撇嘴, “你没

看电视吗?那个……那个在玉树的人,都这样。那儿海拔高,气温又低。哦,我有点累,先回房休息了。”

她怕爸妈再问下去,踉跄地推开房门,躲了进去。

“电视里的人没这样呀!”于芬很纳闷。舒祖康悄悄推了她一下,她这才看到客厅里还站着另一个人。

“裴总! ”于芬与舒祖康交换了一个讶异的眼神,忙让座。

“唱唱在玉树采访时出了点小意外,刚好我在那,于是就把她先接回来了。”裴迪文笑着,态度温和、自如。

于芬一听脸色就变了。她能猜出裴迪文口中的小意外一定不会太小,他也不可能是刚好在那。 “唱唱……要紧吗?”这几年,意外不断,她的神经早己脆弱得不堪一击了。

“不要紧的,以后我会好好地看紧她,免得她总让你们操心。”

平静的水面, “咣”,落下一枚石子,浪花四溅。

裴迪文用这种抱歉的语气向舒祖康和于芬做出这样的承诺,那就是一种委婉却又强悍的声明……舒畅,以后是他的责任了。

舒祖康和于芬隐隐感觉裴迪文和舒畅关系不同寻常,但从没说破过。真的听裴迪文这样说,两人还是生出突然之感。

第四章

舒祖康与于芬面对裴迪文这样的豪门佳婿,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三个人站在客厅中大眼瞪小眼的,气氛有点难堪。于芬脑子转得还算快,让裴迪文去舒畅房里坐坐,她和舒祖康借故去厨房做饭。

这个季节蒜苗正上市, 特别的脆嫩。甲型流感肆布全球,传说大蒜里面有一种物质可以抵抗甲型流感,今年的蒜苗比往年要贵了几倍。以前是论斤卖,现在是论根卖。于芬一早去市场买了三十根,想着与小黄鱼红烧,再用芦葛炒个肉丝,另外做两个汤菜。

于芬在灶台上细心地洗鱼,舒祖康搬了把椅子坐在门边折蒜苗。

“唉,” 于芬边洗边叹了口气, “想不到,他们还真走到一块了。人,是长得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点,大十二岁呢!”

“年纪到不是问题。”舒祖康接过话, “从前么,总怕女儿嫁不好,不然过去要受苦。可是嫁得太好,也辛苦。那种家庭,规矩大,我家唱唱野惯了。”

“是呀,不只是规矩大。他还做过唱唱的领导,咱们也不知怎么对他,当晚辈又不好,太尊重也不好,莫名其妙的热情,我又做不出。”

舒祖康没有接话。

于芬把放鱼的盘子放在水笼头下又冲了冲,然后准备葱和姜。

“老舒,还有呀,唱唱要是嫁过去,就要跟他去香港,多远呀!那儿人讲话我们都听不懂。可是,这只是我们的想法,唱唱喜欢他,有什么办法呢?”

舒祖康象是嗓子发痒,清咳了几声。

“蒜苗呛人吗?”于芬回过头,一怔,不知什么时候,裴迪文拉了把椅子坐在舒祖康旁边,正折蒜苗呢!

舒祖康急得又是挤眉,又是瞪眼的。

她窘得脸一红。

裴迪文对着她微微一笑, “小黄鱼吃起来鲜美,可是收拾着很麻烦。唱唱一直说阿姨做饭的手艺很好,就是不肯带我过来尝尝。今天终于有口福了。可惜唱唱连阿姨半点手艺也没学着,吃个面条都是我做。”

“你会做饭?”于芬吃了一惊。

“中餐西餐都会一点。我做的法国菜还可以。唱唱和我一起,至少不会饿着的。”

于芬讪然笑笑, “唱唱其实还算好养。”唉,这个男人出身好,又会赚钱,还会做饭,刺真不好挑。

“97之后,香港的公务员都号召讲普通话,港人现在又纷纷来内地发展,叔叔、阿姨在那边购物讲价,那些店员一开口,就是地道的京片子。”

蒜苗折好,裴迪文把篮子递给于芬,走过来洗手。

“叔叔、阿姨,香港的冬天比滨江舒服,今天去那里过冬,好吗?如果想念滨江的老邻居们,可以春天回来小住小住。不过,要是唱唱有了孩子,叔叔、阿姨怕是要会喜欢上香港的。”

“唱唱怀孕了?”于芬愣住了。

裴迪文唇边的笑意慢慢扩大,明亮的眼睛中荡漾着期待, “这是我美好的梦想。”

饭菜做好,端上桌,四人一人坐一边。舒畅小心翼翼地看看爸、妈,神情都还平常,才放下心来。

舒畅的手指肿着, 筷子拿不稳,不好夹菜。裴迪文又是为她剔鱼,又是为她成汤,那温柔的神情和自如的动作,像是经常这样做似的。舒畅偏偏要求还很高,只肯吃鱼,不吃蒜苗,肉丝要剔掉,说芦葛好吃。裴迪文究竟地笑笑,一点都不厌烦。

舒祖康与于芬看着这一幕,心里面缓缓叹了口气。

在他们家,舒畅虽然是女儿,却一点也不娇生惯养。晨晨是弱智,他们年纪大,一有什么事,都是舒畅上窜下跳。于是,也就习惯把舒畅当成了可依赖的大山。

他们好象是第一次见到舒畅露出这样的小女儿的娇态,在杨帆、宁致的面前,她都不曾有过这样。

缘来,挡不住。

命中注定,舒畅要嫁一个象裴迪文这样年长而又杰出的男人!

“你们定好日子了吗?”于芬问。

舒畅一怔,马上看向裴迪文。

裴迪文欣喜若狂,立刻换了称呼: “如果爸爸、妈妈同意,我想放在五月中,气候还不算热。”

“太……”舒畅“快”字没出口,裴迪文捏了下她的手,她抿抿嘴,不吱声了。

舒祖康与于芬点点头,早晚都是嫁,五月就五月吧!裴迪文都四十,舒畅也二十八了。

“其实,我还嫌慢呢!”饭后,裴迪文和舒畅回到房间,从她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有些百感交集, “只是准备一个盛大的婚礼,需要一些时间。”

“为什么要是一个盛大的婚礼呢?”舒畅幽幽地问。

“舒畅,我一定不会有机会后悔嫁给我的。”

“盛大的婚礼并不代表从此后就会恩恩爱爱地生活下去。结婚是我们两人的事,有家人和好友的祝福就可以了,没必要张扬得满世界都知道。”她转过身,仰起头看他。

“可哪个女孩子不向往一个梦幻的婚礼?”他不想委屈她。

她淡淡地笑: “迪文,我们走到现在,经历了那么曲折。婚礼是否梦幻、浪漫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我已很满足。我们的幸福,我们品尝,不想和不相干的人分享。”

她贴上他的胸膛,他的心有力地撞击着她的耳朵。

他温柔地俯下身,亲吻着她红艳的唇辫,明白她是不想与他之前和宋颖的那场婚礼相比。

“好!”,许久,他才出声。

婚姻,如同穿鞋,是否合脚,只有自己知道,何必向别人炫耀鞋有多美呢?

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徐徐的微风带着春日迷人的气息迎面吹来,舒畅拢住及肩的长发,手扶窗沿,想着自己在这里度过的近四年的时光,眼睛有些酸涩。

“我当初找工作时, 首选的条件就是工作地点要在滨江,其次才问工作的内容。”舒畅回过头对叶聪说。

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只纸箱,里面装着她的一些私人用品。今天,她已正式办好了辞职手续。

叶聪没有象往常一样和她嬉闹,神情很凝重。 “首席记者呀,多少记者爬了一辈子,都得不到。你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放弃了。”

“我还继续做记者,谈不上放弃。”

“爱情真的能强大到,让人甘心地忽略其他一切?”

“如果你有一天爱上了,你就会明白我现在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