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了,他一直住在山里,又哑又聋,我还是去山下请个郎中吧。”任浮沉声说道。转身出了屋,牵马去了。

郎中请来时天色大黑,青琐正用湿冷的棉布覆在天濂的额角,又侧耳细听他的气息,带着清香的呼吸拂过他的脸。任浮怔了一回,闷闷地站着。

郎中仔细搭脉,又听了心跳,腹腔,站起来叹息道:“这位公子想是中了金蚕蛊,加上受了风寒,病势沉重啊。”

青琐闻言,变了脸色:“中蛊?那是什么?先生可有办法治?”

郎中回答道:“金蚕蛊据说是不惧水火兵刃,最难除灭,也最狠毒的,这种毒在南方最多见。中毒的人起先神志昏沉,是非难分。若不及时救治,便会感到胸腹搅痛、肿胀,最后七孔流血而死。鄙人也是医道浅薄,只知皮毛而已。”

见青琐脸色发白,郎中误会了,继续道:“小娘子不用着急,你家相公像是服过药,神志开始清醒。只是这药性大,身子时有剧痛,常人很难熬得住的。你且先用药粉在他身上不停的搽,先去热毒,待明日照方子取药,慢慢调理。”

青琐也不加解释,只管再三道谢。半日无声的任浮看郎中留了药粉,又写了药方子,送郎中下山去了。

青琐和了药,让哑巴帮忙褪去了天濂的衣衫,光裸的只着一件长裤,将他的头枕平,黑色长发散着。接着将药粉搽在他的胸前、关节处,手指辗转过,一块块紫酱就印在他如玉的肌肤上。

浓烈的药腥味带着一种难忍的呛人的气息散发出来,穿过口鼻深至肺腑,仿佛窒息一般不能呼吸,阵阵昏晕侵袭,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第四卷 第七章 柳暗花明春事深3

她的巨咳迫使她按住天濂的双臂,扭过头咳了好一会,才重新转过身去,方看见昏迷的天濂已经睁开了眼,迷离的眼中一层薄雾,仿佛隐隐透着光。青琐的手微微停滞了一下,仍然不停地在他身上摩擦着,天濂又有了惊愕的神情。然而他终是明白过来,唇微弱翕动,无声地吐着字。

可青琐仍是清楚地听见了连声音都没有的两个字“丫头”,却含住了他的心声,就在她的心上擦出麻涩无奈的酸来。

青琐低头不吭声,专注地继续在他的肌肤上擦拭着。本就齐整的鬓发开始散乱,一绺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半个脸,额角晶莹的汗滴开始密密地渗了出来。透过眼睛的余光,天濂就定定地看着她,几近焚烧的视线重重地烫着她的脸。

“你要是死了,”他终于发出了声,停了一会,深深咽了一口气,才又出声道:“我是不会饶恕自己的。”

青琐避开天濂沉痛的目光,轻轻地笑笑:“老天怜悯我,说我命不该绝。”她知道天濂下手谕的原因了,加上他能苏醒过来开始说话,惊喜渐渐映亮了她的眸光。

天濂又呻吟了一声,眉端堆蹙难耐的痛苦:“你的手劲真大,我疼…”

青琐的手一滞,随即没有听见似的,使劲地揉擦着,过了半晌,终于疲倦地停了下来。

“郎中说,劲越大药渗得快,人好得也快。”青琐洗了手,利落地收拾着,语气却是喜气盈盈。她伸手很自然地摸摸天濂的额头:“口渴不?我去端一碗米汤来。”

她慢慢转身,天濂移手至床沿,他抓住了青琐的一只手。

“你要我陪着你?”青琐柔声问:“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说着,她依旧在床边坐下。

“听我说,我必须尽快赶回宫里去。”天濂费力地说:“我知道是谁杀了父皇。他们对我施蛊,使我任意为他们所控制,我不能让朝政落在那些人手中。”

青琐应了一声,旋即说道:“我娘也是被他害的。”

“害你娘的还有我母后。”天濂突然接口,青琐一怔,他继续说:“我刚知道。”

“莫乱说。”青琐深深垂下了头,红了眼圈:“你昏沉过…”

“还有上次胖婆的死,也是母后差人干的。”他苦笑:“我欠你太多。”

青琐的面色变得苍白,双拳骤然握紧,随即又镇静下来,用极为生气的语调说道:“你少说话行不行?我犯不着跟你这种病人计较,等你好了,再作了断不迟。”

她的语声因愤恨而微微发颤,接着,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至屋门边,抖声叫着外面的哑巴:“端碗米汤来,他醒了!”边叫边夸张地做着手势。

天濂默默凝目盯视着眼前的青琐,柔弱的双肩似是不堪重负,但她还是留给他一抹坚强的背影,迎着月光急急踏出了屋外。

任浮提着药包回来,借着月色,远远的,青琐一个人静静盘坐在榕树下。连不远处歇息的白马也只是懒懒的动了动眼睛,垂头卧在草丛里。他悄悄地走到青琐的面前,青琐低首抑制地悄哭着,忽然,她似乎有所觉察,慢慢抬起面孔,正与他目光相对。一时,她有点不知所措,迅速抬手拭泪。

“他醒了,身子可还好?”任浮问,接着将药包交给青琐。

青琐含混漫应了一声,悠悠说道:“明日一早你离开这里吧。”

“你说什么?”任浮听言,不由惘然:“这个时候走,我不放心。”

“趁着他没注意你,你还是走吧。”青琐语气低低的,却异常清晰:“楚士雄早晚没好下场,你不要回京城了,走得越远越好。”

任浮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掏出身上所有的银钿放在青琐的手中,欲言又止,迈开大步向另外一间小屋走去。

青琐端着药碗回到屋内时,床上的天濂又睡去了,她轻轻地将他唤醒,这回天濂也是顺从地将药喝了。她服侍他重新躺下,掖了被窝。轻轻地拿起挂在竹橱边的他的披风,身一软,坐倒在床边的草堆上,厚实的披风将她瘦小的身躯裹住了。

天濂昏昏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只听竹窗外有滴滴答答的水声,窗中,翠黄的竹栏挂满了晶莹的水珠,一点一点往下掉落。忽然,隐约有人的欢笑声从外面传来,天濂定睛,透过竹窗有跳跃的人影闪过。

他慢慢地爬了起来,穿好外套。人因为虚弱扶着桌椅过去,站在屋门口。天上飘着毛毛细雨,清冽的空气中飘荡着药草的气息。眼前山林苍郁,一片粉红色的彩霞溶在时疏时密、如烟如雾的雨丝中。绿树,山竹,细雨,还有远处寂寞绽放的野杜鹃,和谐而融洽地交织在一起。

他听见轻灵的笑声,侧头看去,青琐正从旁边一间小屋里出来,含笑望着眼前的雨景,伸出双手让雨丝轻洒在掌中,一个脏兮兮的佝偻男子嬉笑着跟在后面看。青琐掌中的水滴越积越多,她突然朝空中一放手,水花在眼前倏然绽放,青琐咯咯直笑。

雨色与淡淡蒙蒙的水烟之间,她如飘的发丝与明眸红唇剪出那润泽流溢的艳影,惊鸿一瞥中他着实痴了。待她回过头时看见他,盈笑的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微笑着叫了她一声。

“你醒啦?”她欢快地朝他跑来,摇曳轻盈的光影,细碎的脚步声轻轻叩击在雨水中,犹如初春冰裂融化了他的心。他没等她收住脚步,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让自己倚靠在门柱旁,趁她慌乱间紧拥她入怀。

青琐又羞又怕,想要挣扎。

“不要动。”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有隐忍的痛楚在里面:“即便我们有同一个父亲,我们就是亲人,你我还是可以在一起的…能天天见到你,也好。你等我,等我来接你回宫。”

青琐将头埋在天濂的胸前,默默垂下眼中的忧伤。也许,盈盈一水间多少爱恨情愁,只有他们才领会得到,他们共一个浓醉清婉的梦,已经足够。也不仿在天地的某个角落,埋藏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

雨在傍晚时停了,山间一片明亮。一道斜辉冲破云翳,照耀在湿漉漉、翠油油的树林上。一只长尾稚鸟从林间飞来落在树枝间,叫了两声,又飞走了。林鸟重新响了起来,哑巴佝偻的身影又出现在雨后的榕树下。

继接的几日,天濂的病势在缓趋好转。青琐服侍得精细,哑巴对青琐也很听话,凡是指派他干活也是乐呵呵的做。天濂的脸色日渐红润,他准备动身回去了。

莹润如玉的纤手抚住他的肩,她为他整衣束发。将如绸的发带捏在柔荑花一般的手指间,缠起又抖散,抻展开在如黑的发间,用秋水凝眸细细端详…他执住她的手,轻轻的握着,不舍。是的,不舍,她也不舍,然而他必须离开这里。

“等我。”他说。她点头。

他上了白马,宝马飞快地往山下奔去。转过一片竹林,他回头,见她依然站立在榕树下,幽幽人影,轻纱般的水雾绵柔地在身下缥缈。

情切,望中地远天阔。叹人间万事,惟是轻别。他有一阵的恍惚,究竟是人如仙,还是仙如人?

等我。

第四卷 第八章 旋开旋落旋成空4

当晚是月亮渐升,铜龙响滴。从皇宫到都尉府如果抄近路走几条大街便是,皇后还是绕道而行。轻风摇曳的夜色里,车轿行在清寂的道路上,只见两边荫浓婆娑的枝叶摇摆,沉沉的预示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夜里的都尉府皇后从未来过,还需李总管在前引路。廊外树影绰绰,庭院寂静处,有丰柏长得正旺,拂影掠光中仿佛张翅扑飞的夜鹰。前面灯火绵延无际,隐隐有笙歌伴着缕缕浓稠的香气从厅堂传来,穿越朱门粉墙,频频送进她的耳边。皇后的脚步愈走愈快,软底绣鞋在廊檐下摩擦出细微的响声。

厅堂内,几个盛饰的歌妓,扬袖踏歌,四周绿杯红袖,欢声笑语。楚士雄懒散地躺在虎皮上,左拥右揽,见了皇后进来也是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将手中的酒慢慢饮尽。

一腔无名之火熊熊燃起,几欲喷薄而出,皇后径直走到一边跪地端盏的侍女面前,捏住酒杯,朝着正中央的铺金地砖重重摔去,霎时碎声炸响。周围的人这才仿佛刚见到皇后似的,纷纷伏倒在地。

“楚士雄,你太狂妄了!”皇后指着楚士雄尖声叫。

楚士雄不慌不忙地挥了挥手,见厅堂里的侍人歌妓都退下了,又将双目阖上,显而已不耐烦了:“这么晚了来府里干什么?没什么好闲聊的,有事情宫里说去。”他的一只手拾起歌妓留下的画扇,酥风香扇,也不能撩开他的眼帘。

“把濂儿还给我…”眼盯着楚士雄手中的扇子,皇后的语气变软,微微垂下的脸恳求似的,薄薄的雾水在怨眼里浮了上来,“你就让他好好当皇帝吧…”

楚士雄摇扇的手停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边笑边起身,一直踱到皇后的面前,肆意地打量了她一番,不无讽刺道:“我会让他好好当皇帝的,你放心,他是濂儿,不是吗?”

“可他糊涂了。”皇后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找到他?难道你忍心让他失踪?楚士雄,你把原来的濂儿还我!”她哭泣着,浑身颤抖起来。

“会的,我会找到他的。”楚士雄含笑说着,轻扬扇子在手,带了一股她所熟悉的邪气。

皇后失神的注视着楚士雄的动作,往事漫漫而来。

那时候的夏日,自己不甘心还是太子的皇帝逐渐疏淡自己,碧叶花海中,她独坐船舫头,等着皇帝从花海一角过来。暖风吹动着画舫,接天碧荷之间她像一朵艳红的花,在簇簇的水浪里飘来荡去。夏色,夏声,夏韵,还有一双不远处窥视的眼睛…她浅浅笑着,伸手在水面上捉一朵芙蓉,花瓣上的水珠欲落不落,不染纤尘的洁白,映出脸上醉颜的红。

他带着迷梦般的神色过来,她瞥见他手中的那把扇子,矜持着终是扑哧笑了。他洒脱地将扇子展开,唇间含着满满的邪笑,似望着她又似没望:“这是娘娘的扇子,奴才拾来完璧归赵。”

她笑眯了眼睛,抿了嘴巴,说:“瞧瞧扇子污了脏了没有?”

“没有啊。”他一面辩白,一面细细端看,将扇子迟疑地递过来。那扇子毕竟是小了,又隔了五七尺,她低首羞答答地瞧着那把熟悉的扇子,心跳着伸出手去,又似够不着…她给了他暧昧的笑。

楚士雄与皇后的视线微微一碰,随即错开,他能猜出皇后在想什么了。于是,转眼一笑:“濂儿毕竟是个孩子,遇上重大要事拿捏不准,楚某也是为他好。”

皇后本就聪慧,心念一转便猜到楚士雄的意图,她不由得厉声喝道:“不行,皇帝是濂儿,你不能替代他说话!”

“来不及了。”楚士雄冷笑,传了随身侍卫。

侍卫恭维地将折好的方块黄绫呈上,楚士雄努了努嘴,皇后疑惑地展开,一瞧里面的内容,勃然大怒:“这是假的,你敢造假圣旨!”

楚士雄漫不经心地一笑:“是假的。”接着眉剑一挑,“假的又如何?你想把我抓起来?濂儿还是皇帝,你急什么?明日早朝就念,你准备准备。”

听到楚士雄断然的言辞,皇后的身子懔然一抖,发髻上累累金钗跟着瑟瑟阵响,她用手指指着楚士雄,好半晌,又仿佛没了气力的垂落,眼神涣散:“好好,你狠。你们…联手害我。”

她猛然将黄绫摔到楚士雄的胸前,回转身,撩起裙摆径直往外面走。

后面的楚士雄依然不急不慢地一恭,语气淡然:“恭送皇太后。”

月色昏沉,蒙蒙的光辉透过树叶、檐角洒满一地。皇后的身子渐感溽热,沉重的呼吸替代了杂乱的脚步,淋淋汗水黏贴住内衫,心却冷得仿佛掉在冰窖中。

她恨透这个男人了!

曾经,她以为,虽然这个男人离她越来越远,甚至再也不屑多看她一眼,她对他是心存感激的。她天真地以为,他入过她的梦,曾唤醒她即将凋落的锦瑟年华,让她在空寂落寞的后宫里有了可以停落心事的地方。童淑妃,阮贵嫔,卢容华,还有那个秋菱…繁华富贵中,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此生的幸福正如前夕清月,凉薄而清寂。

“皇太后。”身后的李总管叫唤了她一声。

她吃惊地停住了脚步,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她无望地呢喃着:“李总管,哀家只是想要个儿子…真的错了啊,老天开始惩罚我了…”

都尉府里。

楚士雄还在得意地笑。明日起,他就是大胄国的最高统治者了,那光荣与梦想即将实现,真如梦境一般。他站在广阔的天庭里,奋力张扬双臂,似乎要拥抱住整座金碧辉煌的皇宫。他的权欲终于膨胀到了极至,峥嵘岁月,风起云涌,将他推上了权力巅峰。他不知道未来是崎岖是辉煌,他必须一往无前地大踏步前进。

“今日看见江明雨干什么去了?”他在得意中,还是忘不了询问这事。

“回都尉大人,江明雨今日去了东门的杨远守军那里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了。杨远守军是自己人,江明雨还不知道新皇出事了。”

“哼,不过空摆一副满腹经纶的架势,其实也是一个草包庸才,不堪一击。”楚士雄轻蔑地说道。

芳菲宅院里的明雨似乎听到了楚士雄的话,淡淡一笑,将披袍解了,交到芳菲的手中。

“猛虎再凶,也有打盹的时候。他纵是再精明,也有疏忽的地方啊。”

芳菲低吟,说道:“青琐到底去哪了?我这些天总是担心她。”

明雨安慰道:“她应该没事的,我最担心的是殿下。他挺过了这一关,慢慢就会好的。”

“真希望他们不是兄妹俩…”芳菲轻叹,“等事情一过去,她会回宫吗?”

明雨揽住了芳菲:“会的,她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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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九章 旋开旋落旋成空5

一早,楚士雄的朝靴迈过玄直门,踩着皇宫宽阔的甬道,走向大宝殿。此时,朝阳撒在金色的琉璃瓦上,从屋脊折射出的万丈光芒,把近处的雕栏玉砌和远处的半边天空,弄得浮浮扬扬的蒙胧。

沿道两边,宫门内外,各部官员骑马坐轿,各怀心事,慢悠悠向宫门挺进。

李总管操着公鸡腔喊殿了,皇后一身正装临朝听政,在遮帘前端然而坐。从步入大宝殿的那一刻起,隔着帘幕,楚士雄并未看清皇后的形容,但他能肯定皇后会从始至终端坐在那里,于是,藏在朝笏背后的面孔,虔诚里含着讽刺。背后的百官,在大宝殿缠绕的吾皇万岁的余音里,缓慢地列班了。

李总管笔挺身子,表情严肃地宣道:“众臣听旨。”

众官匍匐磕头,李总管展开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时帝风疹不能听朝,政事皆决于皇太后。皇太后垂帘,赐楚士雄为辅政大臣,政事大小皆预闻之。钦此。”

楚士雄磕头谢恩。百官中有一部分与楚士雄同旗结党,凡事皆附和楚士雄。今日见楚士雄摇身成为辅政王,更是纷纷巴结恭贺。那些心有不甘者,包括柳南天,见皇太后垂帘听政,怎知圣旨真假?加上自身威望浅薄,势单力孤,无力抗争,只好默站着不吭声。

“这不是专权吗?”有人气愤地站了出来,是平原王天清。

自打给天濂服药后,他也是在忐忑不安中度日子。太子行宫外,明雨住宅附近,到处都是楚士雄的人,虽是不便联系,但心中隐约感觉药性起了作用。因此他等待着,等待皇兄的出现。然而刚才的一幕让他大失所望,不由得愤然出声。

“前几天本王还见着了皇兄,怎么突然得了风疹?楚大人既是异性,又不是勋戚功臣,皇兄昏迷病榻,楚大人不是矫诏吧?”

皇后的身子动了一下,掩袖轻咳几下,静止的珠帘有了轻微的晃动。

位列其中的属下裴远嘿嘿冷笑:“楚大人虽是异性,吏治军政皆有不凡建树,其材可巩固大胄社稷,发扬光大先皇盛世。何况皇太后在此,这样的大事二殿下可不能乱说啊。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先皇三魂已升天,新皇不能亲躬临御,二殿下可有办法从容裁处后事?”

天清一时找不到话语,怒睁着眼睛站着。

众官低头私语,无人出列。

楚士雄气焰万丈,嘲讽道:“盖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二殿下只是做了点应该做好的事情,到如今还是习惯儒风氛围,诗酒唱和的环境。骨子里顶多是个文人,还是回到读书人的圈子里去吧。”

天清固执地回敬:“本王绝对不是懦夫!”

“好了,殿内休得喧哗。”沉寂多时的皇后忽然开口了,“楚爱卿虽是外姓人,一直备受先皇的赏识,治国才能有目共睹。新皇也是出于对楚爱卿信任,才委任与他。当前众卿理应上下齐心,抚民安国才对。”

说完叫了退殿,众臣匍匐伏地,三呼千岁。

第四卷 第九章 旋开旋落旋成空6

皇宫里的夜安静极了,从建武皇帝驾崩后,百日之内为国丧之期,一切宴乐歌舞都停止了

皇后的心一片凄凉。

夜沉得快,烛影冥灭变幻,正如她的心境,时明时暗时沉。

她心神恍惚,有点呆滞地坐在青铜菱花镜面前。还不到四十的年龄,她的皮肤保养得一直引以为豪,此时眼角处竟明显地出现了一道细纹。这段日子来,为天濂,为皇帝举丧,为新皇登基所进行的繁缛仪式,穷于应付楚士雄…其中微妙复杂的局面,千头万绪,有谁知道她苦痛的心?过惯了富贵逸乐生活的她快被压垮了。

终是不忍再看,她回转身,斜靠在铺着锦绣热褥的床榻上闭目养神,让几名侍女轮番给她捶着腰腿。

楚士雄来势汹汹,动作迅捷。今日他已派人起草新的守卫禁令,重新建立一支新式御林军,并提出让他的亲信担任总侍卫,首先把皇宫的警卫权牢牢地控制到自己的手中。

皇后却犹豫了,因为她清楚地意识到这将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