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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憨直的车夫并不在意这样,又问道,“刚才那位……”

“那位美妇人啊,听说她是蓝夜百货夜公子的娘亲。”

流玉(2)

“说起夜公子夫妻,那可真是一对神仙眷侣,郎才女貌,就没见过那么般配的的夫妻。”车夫大笑起来。

“你听过?”我停在夜锁脸上的手指颤了一下。

“那可不,万安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我垂下头,对着昏睡的夜锁轻声道,“许是我们锋芒太露,否则他哪有这么快能找到。”

“停车!”一声高喝在外响起,马车“咻”地停下,马夫笑道,“这位官爷,给个方便,我们要出镇去。”

“车上什么人?”

“就是一对普通的年轻夫妻,不知官爷们在找什么?”

“官府的事轮到你在这指点吗?还不下车!年轻夫妻么,那就更要查了!”一声厉喝,马夫已经跳下车,早知道是这样,应该让张美人给我们易容易老一点。

事到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放下夜锁,摸了摸脸上的软皮面具,深吸一口气,掀帘而出,这边已是出镇的关口,我看了一眼那个横眉鼠眼的官兵,故作惊慌状,“这位官爷,我们可是良好百姓,你拦我们的车做什么?”

呼,差点脱口而出我可是21世纪有良知有身份证的合法公民……

官兵瞪了我一眼,又仔细盯着我的村姑头瞧了半晌,才道,“不是说年轻夫妻吗,还一个呢?”

“这个……”该怎么办,要仍胡诌是宿醉肯定瞒不过官兵的鼻子。

“官爷行个方便,我急着带我家娘子回去省亲。”磁性稳重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我惊愕地看着一个穿着平凡、相貌更平凡的砍柴郎从里边走了出来,他不是被他娘亲一掌拍昏过去了吗?

流玉(3)

那官兵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和夜锁,尖锐地说道,“没钱还坐马车?”

没钱?拜托,你眼前这个人可是夜山的大王耶,怎么可能没钱……转念一想,我们现在可是被易容成最普通的村姑和砍柴郎,坐这马车还真是有点不搭。

“去省亲,总得装点面子。”“砍柴郎”在我一旁得体的说道。

官兵大概是觉得无可辩驳,便点点头,正要放行,忽听旁边的一位小兵凑到他身边,“头儿,辰王过来了,吩咐别扰民。”

“知道了。”那横眉鼠眼的官兵冲我们甩甩手,“放行放行!”

我欣喜地就要装进帘内,“砍柴郎”却慢吞吞地说道,“车夫,停一会儿。”

他兴致还真好,我瞪他一眼,视线渐渐被一匹白马吸引了去,温顺地低着头慢步移到城门口,马上的人翩然跃下,一身优雅的素长裳,针线隐隐地绣着丝竹,腰间挂着一枚白羊脂般的玉,金粉色流苏是唯一耀眼的色彩,顺直的长发用素色锻带轻轻绾起,尽显睿雅……棱角分明的脸颊凸显着当年没有的凌利与沉稳,剑眉下一双眼睛竟如深谭一般清澈无痕,仿佛三岁孩童般的单纯……

一别多年,他的事迹早已颂遍天下,他居然能把智练与清澈完美无瑕地勾勒在脸上,还是那双眼瞳是他的伪装。

那官兵点头哈腰地跑到“清澈公子”身旁,“玉公子,我们正在寻找,一刻都不敢懈怠。”

流玉轻颌首,“你们忙你们的,我和若翰只是出来走走罢了。”

水若翰一袭淡紫色长袍站在他身侧,面庞比前些日子在山中见时更加清瘦,淡唇分外苍白,令人不由得心疼。

——中午去喝喜酒,下午回来继续更——

你觉得她逃得走么

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们,他们站在我们马车一旁交谈。

“蓝夜百货,呵,若不是让我找,何须如此露锋芒……”流玉清冷地说道,夜锁深看了我一眼,坐到我身旁,我自知错误地垂下头,我一时贪图好玩,哪想过会令万安镇百姓人人知晓。

“据属下所知,龙小姐并不是这样的人。”水若翰苍白无力的声音响起,夜锁蓦地一亮,神情莫测地又看我一眼,我被看得心里发慌,只能用手指交缠着衣脚。

“你才去夜山多少时日,很了解她?”流玉的声音依旧清冷,夜锁的眸子更亮了。

“是属下逾矩,不该妄加评断。”

“你觉得她逃得了吗?”

“不知道。”

“她逃不掉!”流玉冷声道,“这辈子我只会放手一次!”

他是指八年前我们逃出地牢后,他随手下离开却没有带走我吧。我靠在车背上静静地回忆着,却发现夜锁的手蜷成了拳头,越握越紧。

“龙小姐和夜山大王……”

“私纵他们逃走的事我以后再和你算。”流玉的侧影在车窗上显现出来,格外的优雅却透过一股不知名的寒意,“你听着,蓝娇龙,我要,她是我唯一的王妃!至于那夜山大王,我要他死!”

“是。”水若翰苍弱无力地应声。

我浑身触电一样被深深颤到,特别是流玉的最后四个字让我觉得一把冰铸般寒冷的剑正缓缓向我们刺来。

抬起眼眸,夜锁的眼里竟腾生起一股无名的杀意,我心一寒,忙放到车帘,“车夫,赶车。”

“得勒……”车夫憨憨地高喊一声,驱车离镇。

原来是为了你

马车不停颠簸着,我时不时瞄一眼夜锁那妒嫉到快燃烧的眼,只好举白旗投降,老实交待,争取宽大处理,“流玉……”

见夜锁白雾般的眼瞳火烧更甚,我忙坐到夜锁对面,适时地改口,“那个辰王八年前被你的父王抓去地牢,当时我也和奶娘婆婆被关在里边,他当时很喜欢黏着我……然后我们日夜相处,一同玩耍一同吃喝,有时连席子都同睡一张……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我做他的王妃。”

我好像越说越语无伦次,越说越不怕死了。

他强压下满眼的怒火,冷冷地说道,“胆敢一直瞒着我,你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恐吓……

我摒弃所有做贼心虚的表情,嘻嘻地笑着飞扑到他身上,一手挂在他肩上,一手一遍一遍地提起他唇角的弧度,讨好地笑道,“不怕。我的夜是很够冷静的。”

“别灌迷魂汤。”他冷冷地抓住我放肆的手,妒怒的脸部线条明显柔和好多,“我还以为他是忌讳我的蓝发才搜查我们,原来是为了你。”

“那时只当是小破孩子玩的过家家游戏嘛……”我头侧枕在他肩上,看着英俊邪魅的脸再一次讨好道,“再说,夜是不会介意的。”

“日夜相处、吃喝同玩、同睡席子,我不介意?!嗯?”他全落重音地反问着,刚退祛的妒意又染上眉梢。

“那你刚怎么没飞出去同流玉决斗?”我急转反问,他一愣,似乎没想到我突然把话柄扔回他那儿,白雾的眼瞳沉了沉,不自在地说道,“因为你刚才同那女人说,若我在哪里,你也便在哪里。”

私定终生(1)

“所以你才没冲出去,你怕万一和流玉斗个两败俱伤,你前脚死,我后脚就跟着抹脖子了对不对?”我眨眨眼睛,心直口快地说道。

“我不能拿你的命冒险……”夜锁沉声道。

“老实交待,你到底什么时候醒的?还是你根本没被伯母敲昏?”我现在的目的就是把话题扯得越远越好。

“我的确中了那女人的掌,但我没那么弱,在你说那句话时就醒了。”

“她是你娘,你不要这般说……等等,你早醒了,那你怎么一直到装到刚才?”我还怕他被马车癫着,一路上都把他揽在自己怀里。

他挑挑眉,转身半躺在车内的长椅上,把头埋入我的怀中,邪邪地一笑,“枕着你睡真的很惬意。”

这家伙……不过还好,总算把话题从八年前的事扯了回来,我顿觉松了一口气,抚着怀中人的眉,心中一疼,为什么老替我着想,总以我的安危为前提,若不是我说生死相随,他肯定早飞出去与流玉一拼生死吧。

“你没让他这样枕着你睡吧?”怀中人突然又嫉妒地问出口,三条黑线飞上我的额,“没有。”

“嗯,那就好。”怀中人满意地闭上眼。

过了不久,我们以策安全换了辆马车,一直行到张美人说的深密竹林,一个轻弹,我还没好好欣赏周遭景色,就被夜锁拦腰抱起,踩着翠绿的竹子箭飞般地来到最里边。

那么深的竹林尽头竟是如此的别外洞天,天空中飘散着青青竹叶,漫野的野花、清澈见底的潺潺溪水、几间干净的茅草房……

私定终生(2)

“桃源仙境?”我看傻了眼。

“那女人挺会选地方的。”某位“砍柴郎”不冷不热地说道,大煞一片风景。

“那是你娘。”我再一次纠正他的语病。

他径自走到溪边,摘下恼人的面具洗脸,我坐到一旁,没摘下面具,只脱下鞋子,卷起裤管,双腿在小溪里晃啊晃啊,猛一阵抖起一团水雾甩向他正洗的洁净面庞……

“哈哈哈,哈哈,哈……”看着狼狈的他慢慢敛眸,我的狂笑慢慢转成了单音节。

“再胡闹把你扔溪里去。”他恐吓却带着宠溺的语调说道,呵,我可是孤儿院第一高手,扔海里都没事。

好桃源般的风景,感觉像是3D游戏一样,虽然漫天洒的不是樱花,可竹叶一样竟境非凡,好想为这个仙境做点什么,我侧过头看着夜锁摘下“砍柴郎”头套,蓝发顺直地垂下,为他的邪魅指数“刷刷刷”地直升六颗星。

一个绝妙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夜,我要你一缕头发。”我笑嘻嘻地看着他,伸出粉嫩嫩的小手。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随即想都没想似地拔下一缕蓝发,连眉头皱都不皱一下,亏我还打了几遍腹稿想着怎么跟他要蓝发呢。

我扯下脑袋上重重的村姑头套,小心翼翼地一根根拔下自己的头发,呜,我一根一根还是觉得痛。

好不容拔下够多的蓝发,我把两缕头发混在一起,再轻手轻脚地拨成两份,拿起其中的一份自顾自地手编起来。

“在做什么?”夜同学终于有点好奇宝宝的天份了。

我甩甩手,赶蟑螂小强似地说道,“去去去,古代的小孩子一边玩去,姐姐做好再叫你。”

私定终生(3)

“龙儿……”夜锁明显对我的举动有些哭笑不得。

做戒指太长,做手链好了。我噘着嘴思索着,瞥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我身旁,忙90度侧过身背对他,继续编着头发,猛一抬头,他居然也90度转弯津津有味地看着我手中的头发,我又一个90度,他依葫芦画瓢也转了90度……180度,照转不误……再180度,还是照转不误……

“这地方这么大,你找块地坐,别贴我这儿。”我一把藏住手里的编织到一半的蓝发。

“我喜欢贴着龙儿坐。”他显然对我的“怀抱枕头”产生了极端浓厚的兴趣。

“你帮我采些花来可好?”

“龙儿喜欢花?”

“嗯。”

“好。”没再废话,他听话地跑去摘野花,漫野都是他稍显雀跃的身影,再久一点以前,我连看他一个绝世笑容、多听他一些发自内心的话语都是奢侈。

等我把手中两个手链手编完成,挤挤酸痛的眼,竟发现夜锁已经抱着一怀的花像个讨赏的孩子般站在我面前。

“武林大会什么的没给你颁发一个采花大盗的奖项?”我哑然失笑。

“又在胡言乱语。”他见我这般表情不禁有些失望,难不成还真以为我会为几朵花打赏他?我把怀里一束束铺在草地上,铺成一个大大的的心型圈。

“好了,准备完毕。”我拍了拍手捶着僵疲的背,然后抱起一束叫不名字但红得十分娇艳的花,对着一脸茫然的夜锁说道,“我们人生最最重要的时候来临了。你先站到心型圈里!”

夜锁不情不愿地被我推开心型圈里,我摘下面具,整了整衣裳好整以暇地抱着花“卟嗵”一声单膝跪地,“夜,请你嫁给我,我发誓我会一辈子珍爱你。”

私定终生(4)

夜锁面对我突如其来的求婚显得很茫然,白雾的眼瞳里没半点动容,我也觉得我这婚词求得有点奇怪。

“啊,我明白了!”我忙从草地上站起来,然后把花塞到夜锁怀里,拍落身上的杂草,“你单膝跪下重复我刚才的话。”

“跪下?”从来都高高在上的夜锁显然对这两个字非常敏感。

“就是……我以前听过一个传说,有个神话般的地方男女平等,王法定的是一夫一妻制,推行的是自由恋爱,当男孩子想向心仪的女孩子求婚时,就一定要单膝跪下,一手捧一束玫瑰,一手拉着女孩子的手,热热烈烈地说着求婚词来打动她。”

夜锁的白雾眼瞳生出一丝亮光,看着正说得兴高采烈的我突然单膝跪下,抬起一手紧握住我,磁感的声音吸付着天地间所有的灵气缓缓而出,“龙儿,请你嫁给我,我发誓我会一辈子珍爱你。”

我呆了呆,鼻子酸酸的,一股小水溪悄无声息地弥散在我的眼眶,我又“卟嗵”一声跪在夜锁面前,接过他手中的花,哽咽道,“我答应你。”

“傻龙儿,哭什么……”

“废话,第一次有人向我求婚耶,当然激动啦。”

“你还想有几次?”夜锁的脸“咻”地阴了下来。

“哎呀,这不是重点。”我打着马虎眼,把花放到一旁,从怀中掏出那两只用我们头发编成的手链,食指左右宽,用最简单的编法编成,简单不失华丽。

“这是我们的头发缠绕在一起做的手链。”我拉过他的手,轻轻扣上他的手腕。

私定终生(5)

他屈下单腿,与我双双脆着,有模有样地也替我扣上手链,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我怎么觉得眼里的水雾更凝重了。

拇指对拇指、食指对食指、中指对中指、无名指对无名指、小指对小指……双掌相合,我轻咳一声,庄重地念道,“我蓝娇龙在此宣誓,无论生老病死、无论富贵与贫穷,我都愿意永远陪在夜锁身边,不背叛、不抛弃他。”

“龙儿,不可以……”与我相对的手缩了回去,夜锁的眼里多了一丝踌躇、犹豫,我的眼泪瞬间绝堤,我现在总算知道那些新娘在教堂里被新郎放鸽子是什么感受了。

就这短短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夜锁不要我了,并且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一团白雾中。

我由得眼泪在他眼前委屈地狂掉,他抿紧唇,像下了狠心再次合上我的手掌,“我夜锁在此宣誓,无论生老病死、无论富贵或贫穷,我都愿意永远陪在蓝娇龙身边,不背叛、不抛弃她。”

“夜。”我躺在夜锁怀里,看着漫天飞舞的竹叶,闻着漫野的花香,听着小溪的潺潺声,竟是如此的心旷神然。

“龙儿,那女人茅草屋里什么都没有,我明天出去置办一些。”他搂住我,轻吮了吮我的发丝。

张美人都说是偶尔才来住的,估计光看风景就能神游几日吧。

“你想吃什么?我会做很多饭哦。”我兴奋地说道,完全忘记刚才求婚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名熟肉,字烧烤……”他咬着我的耳朵轻轻说道,痒痒的。

快乐过去了

“多吃那个不好。我会做紫菜包饭、竹桶饭、蛋炒饭、牛肉饭、鸡肉饭、咖喱饭……”我掰着指头数着。

“你不会做菜?”他蹙起眉,终于发现我话中的端倪。

“呵……呵呵。”我只能用傻笑掩饰,谁叫以前在孤儿院里太过钻研于饭,老是和厨房的欧巴桑抢米用,导致现在连一道简单的菜都不会烧。

可怜的夜锁,以后跟着我一定会面黄肌瘦的。

夜锁从早上一人出竹林到正午都没有回来,我戴上面具和村姑发套走出竹林,寻着夜锁一路留下的记号找到一家茶楼里(怕找不到对方,我威胁夜锁出门必须记得留暗号)。

正迈进茶楼,里边就传来一片叫好声,一个胡须头发斑白的老人正在上面讲得唾沫横飞:“话说这夜山大名鼎鼎的七位虹衣死士,居然造反了。当今皇上好心好意派了萧城将军和天下第一神医水若翰去治病,结果这萧城将军一家子都被杀了,听说这夜山大王没能等到水神医到就病死了……辰王亲自来悼念,被虹衣死士围在了夜山之外,坚决不让他进去,还要杀辰王呢!却被辰王生擒了,辰王说:只要你们肯归顺于朝廷,朝廷自然不会为难诸位。瞧瞧,辰王年才十八,这心胸气度又岂是常人能及的……按说这虹衣死士也该感佩辰王的恩德,可惜他们非旦不迷途知返,刺杀辰王未遂居然集体自刎了……”

听到这儿,我脑袋嗡地一下炸了,七位爹爹竟然全部自刎了。

让他带着恨意

小时候在地牢中的生活立刻在我眼前呼啸而过,与冷漠的赤衣叔下棋,给脑子不会转弯的快嘴黄衣叔猜脑筋急转弯,帮助粗犷的紫衣叔改造审讯室,一幕幕、一场场……都像是倒带的电影片断向我袭来,压得我的心口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