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另一端的陆骁沉默片刻,问:“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发生什么事了吗?”

“并没有,仅仅是防止有人跳楼。”听筒里突然传来女孩尖锐的尖叫声,歇斯底里的,蔚青城被震得耳朵疼,把手机挪向一旁,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问,“一把年纪了,你要玩出人命吗?”

陆骁低低地骂了一声,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陆骁从没有过这样稀里糊涂地挂断过他的电话,就像美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无法无天,他皱了皱眉,有点怀疑人生。

这样一个静谧又惬意的下午,他却总是无法静下心来看书。他想去浇花,走到阳台却发现花的土壤很湿润,显然是浇过没多久,儿子从房间懒洋洋地走出来,像一只毛茸茸的大肉球,来到他的脚边蹭了蹭,他立即俯身将它温柔地抱起,一边摩挲着它一身的长毛,一边和它抱怨:“你妈太过分了,连花都浇完了,现在在这个家里,除了摸你,我完全无事可做。”

儿子抬起肥嘟嘟的大脸,嫌弃地喵了一声,似乎在对他说:你越来越无耻了,好像我妈不在的时候,你除了摸我,还做过别的家务事一样。

不过,蔚青城没有闲心去分析一只肥猫到底在想什么,他靠在沙发深处,安静地做着一件意义重大的事——等她。

医院距离蔚青城的家有些远,美景坐完地铁还要小跑一段距离,跑着跑着丸子头就散开了,黑色的长发在背后随风晃荡。

她冲进医院楼下的超市,买了一个打扮好的果篮,又到旁边的鲜花店买了一束百合,再次风风火火地小跑起来。

医院很大,她第一次来这边,辗转几次才找到何培的病房。

干干净净的四人间,里面只有何培一个人,美景推门而入时,她正望着窗外出神,手腕上的层层纱布就像针一样刺在美景的眼里。

“何培…”她放下手里稀里哗啦响的果篮和鲜花,有些局促地坐在床沿,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指,满怀愧疚地说,“对不起,我手机坏了,才知道你住院了,就来得晚了一点。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直到她将这一长串的话讲完,何培才慢吞吞地转过头来,平静的眼眸渐渐翻起仇恨的波澜,眼眶微微泛红。

她这副表情看得美景心里很难受,自责和心疼蜂拥而至,也跟着红了眼眶。

相视良久,何培动了动双唇,她似乎很久没喝水也没讲话了,开口的瞬间,下唇裂出一道小口子,渗出鲜红的血液。美景急忙去柜子上抽纸巾,帮她擦了擦,又将床头的矿泉水打开递到何培的嘴边,可她没有喝水的打算。

她的声音干哑到令美景感到陌生:“美景,我一点也不好。”

这还是平日里生龙活虎的何培吗?她的朝气和洒脱全然不见了,这样的憔悴、不堪,看着太令人揪心,美景鼻子一酸,眼泪就簌簌落下。她一边哭,一边安慰她:“会好起来的,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何培的眼里始终挂着泪,却怎么也不肯往下掉,她弯起嘴角淡淡地微笑道:“我好不起来了,美景,我这辈子都完了,全都完了。”

“你胡说什么呢!不会完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总有办法过去的!”美景激动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对方。

何培抬起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搭在美景的手腕上,这令美景一动不敢动。她一脸向往地对美景说:“如果我告诉你,只要你死了,我就会好起来,我就会忘记我是因为去找你而被一个精神病人强奸,我就会忘记撕心裂肺却不敢呼救的痛苦,也会忘记你跟蔚青城你侬我侬的样子,我就会健康快乐起来,会变回原来的何培。美景,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去死?”

新一轮的泪珠正悬在眼眶来不及掉,美景的悲痛之情已然被她这一番令人惊讶的话打断。

“何培…”

何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句:“你愿不愿意去死!我问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好起来去死!”

下唇上裂开的口子更大了一些,渗出鲜红的血珠,美景被她疯狂的模样吓得缩起肩膀,愣愣地看着她:“我不死,我死了你会想我的。你以前和我说过的,我要是死了,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熬到老。我死了,你挤兑谁去,我死了,谁帮你追蔚青城…”

“可是,我现在巴不得你死,巴不得被强奸的人是你!”

本是令人讨厌的话,现在在美景听来,只会更加加深她的愧疚。

那天,她要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门口等蔚青城,没有张牙舞爪地把小伙伴都聚在一起,那这件事也就不会发生。又或者,她没有喝醉,早早地回去,那也不至于让何培走上深夜的无人马路。

平日里,美景也会觉得自己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这会儿她的嘴巴就跟啃了一嘴木屑似的,连张开都费劲,更别指望它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了。

不过,就算是再好听的话,大概也安慰不了何培了。

美景从没想过自己与何培这种打小穿一条裤子,连裤衩都能穿同一条的交情,会害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气氛有些尴尬,也正当尴尬的时候,靠门位置的床上忽然有了动静。

被子被掀开,一个精致消瘦的女孩子慢悠悠地坐了起来,一头灰紫的齐颈短发,发梢打着波浪卷,此时被蹭得蓬乱,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面容十分俏丽,只是显得有些懒洋洋。

“吵完了吗?没吵完,你们就接着吵,吵完了,就闭好嘴巴,不要再发出声音了。”她的声音也懒洋洋的,却很像八九十年代香港片里的女主的配音,带着一股莫名的倔强。

何培没有搭对方的话,斜着一双眼睛仿佛与之有杀父之仇一般瞪着女孩。

美景看看那个小姑娘,又看看何培。她经历过不幸,但失去至亲和失去自己完全是两码事,纵使她难过、心疼也无法完全站在何培的角度去体会何培的感受,她也无从知道,这样的不幸,到底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与命运多少,只是何培的眼神…

这种极端又厌恶的凶狠眼神,是何培以前最讨厌的,没想到如今会出现在她自己的脸上。

“你看什么看?”女孩伸了个懒腰,挠挠头,“我说错了吗?两个老女人聒噪个没完,烦不烦?”

老女人!美景顿时感觉自己心中燃起一股洪荒之力,她才23岁,正是貌美如花的时候,怎么就变成聒噪的老女人了!

聒噪与老女人这两个词根本和她不搭边!

这回连美景也一脸与之有杀父之仇般瞪了回去,不过,她要克制,因为这毕竟是何培的病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等她走了,对方趁何培睡着之际给她下毒就惨了。毕竟,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个叛逆的太妹。

女孩腾地从床上跳下来,美景顿时将何培护在身后:“你、你,年纪轻轻的,大家都是病人,不要冲动!”

眼看对方还有两步就要走到她的跟前,美景当即选择站了起来,在气势上不能被欺压,这是她玩游戏时一贯保持的原则。不过,这懒洋洋的姑娘个子有点高啊,少说也得有一米七二。

不等她开口,人家小姑娘已经长臂一伸,扯着她的胳膊将她甩到一边,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只脚豪迈地踩在何培的病床上,手肘往膝盖上一撑,直指何培的鼻尖:“你这人看着怎么这么讨厌?听你说话也很讨厌,你看什么看,不服气吗?”

美景觉得特别挫败,自己连腰都叉好了,对方压根没把自己当根菜,她走上前打算继续保护何培,刚一靠近,女方一个转身狠推她一把:“站一边去。”

何培冷冷地哼了一声:“刚才在病房里大吵大闹的人不是你吗?你不睡觉全世界的人都不能睡,你睡觉的时候我就要变成死人,什么道理!”

美景一边揉着被推疼的胸,一边愤愤不平地站到两人的中间:“我看你是病人又年纪小,不和你计较,不要以为我真不敢动手打你。对付熊孩子我可是很有一套,你要不要试试?”

女孩盯着美景看了半天,看得美景后背发凉,她慢悠悠地收回脚,站直身体,挺起胸脯,下巴微扬,好好的病号服不好好穿,胸前的扣子开了一半,里面连个小背心都没有,身板虽然单薄,却不妨碍人家发育出一对丰腴的胸,这满眼白花花的肉,看得美景一个姑娘家都忍不住脸红。

“你是弱智吗?”小姑娘问。

“…”美景决定用犀利的眼神回应她。

小姑娘不屑地嘲讽道:“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为朋友两肋插刀后又后悔的大尾巴狼。”她一脸敌意地偏头盯着何培说,“说你呢,别装了,不就是被人强奸了吗?一把年纪了,肯定又不是处女,有什么好要死要活的?就算你是因为朋友被傻子强奸了,是他强奸了你,还是她指使傻子强奸了你?让她去死、让她去被强奸,你这是典型的自己过不好、别人也别想落着好的婊子心理!”说完,女孩还顺手朝何培比了一个中指。

“你是谁就在这里指手画脚!你爸妈没教过你怎么尊重人吗?你给我滚,滚回去!”美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女孩的病床对她大吼。

哪有人在别人的痛处上一把一把地撒盐,这样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小姑娘晃悠着一对丰满的胸往回走,听到美景一直在旁边安慰何培,又忍不住转身走过来了,继续用嘲讽的口气说:“她不会死的,她故意让你内疚的,想死的人不会让你发现,只会悄无声息地死。虚张声势地死,必有目的。”

何培这回被彻底激怒,跳到地上直奔小姑娘而去了,谁都不是吃素的主,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已经厮打在一起。

疯起来的女人是很可怕的,娇小如美景,压根扯不开这两个女疯子,她是不知道这小姑娘到底得了什么病,反正这两人打起架来根本不像病人。

拉不开,就一块儿揍吧。美景想着,也暗暗地给了小姑娘好几拳头,一边拉扯着还掐了她好几把。

美景自己也没能毫发无损地退出,不知道被她俩的谁在脸上横着挠了几道,火辣辣地疼。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果然不假,今天这出,是打戏。

正在打得不可开交之际,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高个男子拎着精致的蛋糕盒子出现在门口。

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放下蛋糕冲到三个女人中间,三下五除二就把三个女人分开了。

不等美景说话,刚刚还在进行殊死搏斗的小姑娘就尖叫着往外跑:“这医院不能住了,我挨揍,你不帮我,我打架,你还拉着我,陆骁,你的脑壳上是长大坑了吗!”

胜负还没分出来,何培自然也是不服气的,不过,她被美景牢牢地按住,一屁股坐回床上。

“行了,行了,这小丫头片子看着瘦,可真有劲儿,咱别打了,你的手腕还没好呢!”她翻过何培的手腕看了看,“出血了吧,我去找护士。刚进来的那个人是我的学长,小姑娘肯定不敢再惹你了,我去和他说说。”

她安顿好何培,飞快地拢了拢两把凌乱的头发,走出病房。

走廊里,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小姑娘这会儿乖得跟没写完学业的小学生似的,乖乖地站在墙角,陆骁则站在窗台旁边,指尖夹着刚刚点燃的香烟,一脸严肃:“你的嘴是嘴吗?你和我保证的那些事儿都就着烧烤和啤酒下肚了,是不是?”

“我的嘴是不是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美景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好意思地对陆骁笑笑,正要开口说话,就见那小姑娘一个箭步蹿到自己面前,一把挽住自己的胳膊,仿佛相识二十几年的老铁一般,朝她挤了下眼:“姐姐,你说,刚刚真不是我先动的手,对不对?明明就是咱俩聊得挺好,你那朋友无缘无故看我不顺眼挑衅我的,还是她先跳起来打我的,是不是,姐?”

美景一脸茫然地眨眨眼,不知道这话该不该顺着她说,毕竟她的话有对的部分也有错的部分,而她还是学长罩着的人,这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你认识她?”陆骁问小姑娘。

美景正要摆手,手臂上忽然一重,小姑娘抢先道:“嗯嗯,认识,就上回我堕胎嘛,那孩子就是她老板的,一五十多岁的老头。”

这姑娘的没心没肺美景已经领略过了,此番话更是将她的没心没肺体现得淋漓尽致。

美景深深怀疑这姑娘是精神有问题,更是不敢接话了,小姑娘还一直蹭她的肩膀,一挤眼一抽嘴地追问她:“是不是啊,姐姐,姐姐、姐姐…”

走廊另一端有护士小姐走过来,美景如遇救星,咬着牙掰开小姑娘有力的手指头,笑着对陆骁说,:“那个什么,学长,刚刚都是误会,我朋友的手腕出血了,我得去叫护士包扎一下,你们先聊着。”走两步,她又回头,“哦,对了,你也带小姑娘看看有没有伤到哪。”

陆骁的视线一直落在美景脸上那两道血痕上,点了下头:“她死不了,不用管她,顺便让护士看看你的脸。”

美景小鸡啄米一样边点头边跑,这场编瞎话的戏份太复杂,她演不来。

陆骁把人带到远离病房的走廊尽头,在角落里捻灭了烟头。

“医院里不能抽烟,你不知道吗?”

“医院里还不能打架呢!你不知道吗?”

小姑娘哼一声:“你认识刚才那个老女人?”

“对,我不仅认识那个老女人,我还认识她的老板。”

小姑娘半信半疑:“不可能。”

“你说巧不巧,你所谓的那个包养你又让你怀孕堕胎的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刚好是我的表弟。”

说完这话,陆骁的视线飘向刚刚美景离开的地方,美景跟着护士从病房出来,他能看到的,正好是背影。

“你喜欢她。”

陆骁皱眉瞪她一眼:“余宝珠,你是我见过的最烦人的小孩儿,我上辈子肯定是出卖了国家,这辈子才摊上你这么个熊孩子。”

余宝珠也翻了一记白眼,猛地一掀衣领,将半个白嫩丰满的胸脯赤裸裸地展示在陆骁的面前:“你家熊孩子这么性感、这么丰满?”

第六章 一言不合就开撩

美景才跟护士去护士站处理了一下自己被挠花的小脸蛋,回到病房的时候,就见何培不知道在哪里弄到一把剪刀,又在手腕上给自己划了一刀。

被迫观看直播割腕这种事,美景还是第一次经历,她惊呼一声“我的妈啊”,就冲上去跟何培抢剪刀。

陆骁和余宝珠回来的时候,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们看到的是正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两个小疯子。

陆骁上来拉架,仗着自己力气大,将何培狠狠地按回床上,美景慌慌张张地甩掉手里的剪刀,叫来医生和护士。

何培在药物的作用下终于安静地睡去,美景的手也受了伤,包扎好以后,很像一只小羊蹄子。

她十分郁闷地坐在椅子上,跷着小羊蹄子,连连叹息。

陆骁拖来一把椅子坐在美景的身边,长腿交叠,视线停留在何培的输液管上:“在青城那里工作得还顺心吗?”

美景摇了一下头,转念一想,不能说不顺心,学长可是帮她解决了生计问题,嫌东嫌西的太没礼貌,于是摇头晃脑地转了一下脖子,又接着点头。

陆骁愣了一下:“你这是让我猜的意思?”

美景连忙摆手:“不、不,我和蔚青城相处得特别和谐,他对我犹如再生父母,关爱有加。他温柔幽默,体恤员工,他…”

“行了,别编了,他是我养大的,他什么样子我很清楚,你能承受就好。”

美景识相地闭嘴,撒谎被揭穿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尤其是在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大总裁面前,压力山大,莫名地就会有紧迫感。

她扬起下巴往余宝珠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学长,那个是你家里人吗?我刚刚问过护士了,没有其他空余的普通病房,我朋友也没别的地方去,你要是不放心,给你家人升个级?”

“她的住院费要自己掏,她舍不得住高级病房,就在这窝着吧。”

美景下意识地挑眉,又似懂非懂地点头,抬头的瞬间,与舔着奶油蛋糕的余宝珠对上了视线,美景心头一惊,生怕那个姑娘再胡搅蛮缠。

余宝珠仿佛感受到了什么,顶着一嘴巴奶油,摔着胸前两团白兔,耀武扬威地晃过来:“你瞅啥?”

“瞅…瞅…你咋的…”

她吓得都结巴了,余宝珠便决定大人有大量地原谅她:“我没骗你吧,她根本没想死,这种女的就是作!”

“你还有脸说别人?”陆骁插嘴。

余宝珠在美景旁边挤出一小块地方勉强坐下,吧唧着嘴说:“姐姐,你别听陆骁这个傻子瞎说啊,我和你这个要死不活的朋友不一样,我的作,是有非凡的意义的,而你朋友的不是。她纯粹是见不得你好,我最看不上这种不讲义气的人,以后你跟着我混吧,我余宝珠拍着我的34e号的大胸和你保证,就算有一天我因为你而被什么傻子强奸了,”说着,她瞪了陆骁一眼,“我也绝对不会迁怒于你,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啊!只要你安好,我才会拥有晴天。”

美景见过自来熟的,没见过余宝珠这种一见面就熟到发焦的,一面之缘就要成为生死之交、肝胆相照的人,很诡异。

陆骁冷笑一声,拍拍美景的肩,随后站了起来,笑着说:“别怕,美景,我们家这个二傻子遇见个有眼缘的就要和人义结金兰,芝麻大点事儿就要拔刀相助。她情商有问题,人不坏。”

美景尴尬地笑了两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陆骁不知道去忙什么了,大概也没把余宝珠当成真的宝珠来对待,临走时还不忘送她一个嫌弃至极的白眼。余宝珠没心没肺地自动消化掉,挤在美景旁边折腾得火热。

“姐姐,你微信号多少,我加你啊!”

“我手机坏了,还没买新的呢…”

“姐姐,你什么意思啊?你不想加我,是不是?”

“不、不、不。”美景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她怎么也要给陆骁几分薄面的。

“真坏了?”

美景郑重地点头:“真的!我的微信就是我的手机号,陆骁就有我的号码!”

“那好。”余宝珠美滋滋地笑起来,“我的送你了,手机,我有得是!”

时间接近晚上七点,何培的爸妈才一起拎着晚餐赶来,见到美景自然没有半点好脸色,美景的脸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苦得跟吃了黄连似的,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何培的情况,她便打算回去。

何培的父母毕竟是文化人,表面上还算是礼貌的,何培的父亲告诉美景:“何培可能是看见你才情绪不稳定的,我们不在的时候,你也尽量少来吧。你看你不来的时候,她都挺好的。”

这话被正在修指甲的余宝珠听到了,她眯着眼睛就朝门口喊:“岑美景,下回来看我的时候,给我买块奶油蛋糕!”

美景朝她挤眼,示意她别添乱,余宝珠可不埋单,扭头瞪着何培的母亲说:“看什么看,你不愿意看见我和岑美景,你们去住高级病房啊!”

美景遁地逃跑,一分钟也不敢多留。

家里漆黑一片,安静得连掉根猫毛都能听得见,按理说,这个时间的蔚青城应该在看书或者写书才对。她啪啪地按亮了开关,只见一身灰色运动服的蔚青城一脸英伦风,哦,不对,是一脸不悦地坐在沙发上,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倨傲和冷漠,令美景由外而内地发怵。

“你又骗了我,岑美景。”

“我没想骗你,是身不由己…对不起。”她迅速地穿好拖鞋往房间走,“你饿了吧,我这就换衣服给你做饭哦,很快的!”

她前脚进门,蔚青城后脚就跟了进来,美景嘿了两声:“就知道你要跟进来,这回我没脱!快出去!”

蔚青城对她的指挥熟视无睹,径直走到她身边,拎起她包扎好的小羊蹄子,面无表情道:“你的手是我的,只可以让我剁,这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