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温柔一点。”他板着脸给她一个友好提示。

“不然呢?”她反问。

“不然,我会不要你。”

美景一口可乐呛在嘴里,大猩猩似的捶胸顿足好半天,才止住咳嗽,脸色却憋得通红:“我偏不,我现在就是破罐子破摔,巴不得你不要我!”

蔚青城沉默地点了点头,继续若无其事地吃薯条,顺便用手机给陆骁发信息,打听转学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美景下午还要回学校,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胡吃海塞这件事上。

临走之前,她郑重地把美丽交给蔚青城,转念一想,这样的决定是错误的,于是改口,将蔚青城交给了岑美丽,并苦口婆心地叮嘱道:“你们两个玩够了,你就把哥哥送到公交车站。记得是公交车,他还不会坐地铁,把他送上车,你再自己回家,听到没有?”

美丽仰头看看姐姐,又看看蔚青城,问:“姐,你脑子还好吗?”

美景敲敲她的脑袋瓜,再次强调:“就按我说的办。”

她离开后,美丽挽着蔚青城的手臂说:“姐夫,你需要人送上公交车才能回家吗?”

“不需要。”

“那你自己坐公交车没问题的吧?”

“应该没有,不过,我会打车。”

美丽惊恐地扬起脸,嘴巴张得老大,难道姐夫是个智障?

也行,长得好看还有钱,智障也可以,完全正常的人,谁看得上她姐姐啊…

在蔚青城接过一通电话以后,美丽被告知要去新的学校读书了,她兴奋得当即就把印着原学校名字的书包扔进垃圾桶,扔完才想起来询问蔚青城这个行为被不被他所允许,蔚青城没说行与不行,她就当作默许了。

她带着蔚青城玩转整个商场。

“你有多少钱?”她一脸天真地问。

蔚青城也没仔细算过自己到底有多少钱,他一直在赚钱,其中一部分陆骁拿去帮自己做投资,剩下的在自己手里。他很少关注这些,是因为他的钱对于他来说,根本花不完。

也许大概可能,连岑美丽都比他会花钱。

“养你们是够了。”他说。

美丽非要拉着他去提款机那边,等蔚青城的银行卡插进去再显示出余额,美丽兴奋得就跟嗑了药似的。她一个一个零地在那数,随即追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娶自己姐姐过门,还告诉他,男人就要大胆勇敢主动,不然,哪能得到真爱。她生怕姐夫变心又变卦。

秉着有钱不花、死了白瞎的心态,美丽带着蔚青城把自己从头到脚换个新鲜。

换下来的校服,也被她扔了。

她喜爱新鞋子的模样和她姐姐一样,不停地抬起脚来左看右看。

“青城哥哥!”

远远地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美丽抬起头,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孩子冲过来,投炸弹似的,将蔚青城撞个满怀。

这胸,也太凶了…

美丽眼巴巴地看着她越搂越用力,蔚青城抵不住,连退了好几步。

“你就这么不爱穿衣服吗?”他费劲地将身上八爪鱼一样的女孩子拉下去,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余宝珠抬起纤细的手指从锁骨到胸前飞快地掠过,将原本就开到肚脐的V领衣服撩得更开了,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风情万种。

“我这不是穿着衣服的吗?”余宝珠不以为然地耸肩笑了笑。

“可能我们对衣服的定义不同,看起来你就像穿着内衣出来的。”

“青城哥哥真讨厌,你明知道人家从来不穿内衣的。”她笑着给了他一记小拳拳。

事实证明,只要人长得好看,撒泼还是撒娇都很耐看。

余宝珠的举手投足,足以令年少无知的岑美丽目瞪口呆。她呆呆的模样引起了余宝珠的注意。

余宝珠捏了捏美丽的脸蛋,一秒切换成女汉子,问:“蔚青城,你和你哥什么情况啊,一个喜欢老的,跟缺乏母爱似的,一个喜欢嫩的。你这是享受当爹的成就感?”

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小女孩眼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

“不穿衣服就算了,还不带脑子。”他不冷不热地反讽着,说,“这是岑美景的妹妹。”

余宝珠恍然大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她眼熟了,这不就是缩小版的美景吗?看这身板和五官,将来可能要比姐姐漂亮。

“我听说岑美景是你的助理,现在怎么反过来…”她一脸好笑地指了指美丽又指了指他,“你帮她看孩子了?”

“是,有钱难买我愿意。”

余宝珠待他十分热情,蔚青城则冷冰冰的,似乎不怎么爱搭理她。倒不是余宝珠看不出眼色,是对蔚青城的性格足够了解,她想起上回跟他要的书还没送到自己那,就问,“对了,我还等着签名书送人,你干吗啊,签几个名字也要那么久,都半年了!”

“我家里没书,你买书来,我再给你签。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他拎着美丽的衣领就要带她离开。

他认为话不投机半句多,和余宝珠他从来都没什么话说,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没准这也是陆骁不喜欢她的原因。她是个很特别的存在,跟谁都不同,仿佛另一个极端的自己。

余宝珠倒是不黏人,他说“拜拜”,她二话不说,闪耀的指甲从他们面前一挥,潇洒地离开了。

“姐夫,那个姐姐是谁啊?”

“一个二傻子。”

又过了一会儿,美丽说:“姐夫,她是不是喜欢你啊?那我姐姐怎么办?”

蔚青城淡淡地望了她一眼,说:“喜欢我的人多了,每一个你姐姐都需要担心的话,她会累死。”

吃饱喝足、采购结束,岑美丽该回家挨揍了,蔚青城拒绝了她坐公交车的提议,直接打的。

“姐夫,你应该买一辆豪车的,这才能体现你尊贵的身份,就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

“我有。”

“在哪里?”

“你姐喝多了,把它扔在了酒店门口。”

美丽故作深沉地吸了一口气,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车一定不是我姐姐喜欢的款,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把她特别爱吃的煎饼落在幼儿园门口,她坐一个小时的车去拿了回来。还有一回,因为掉了一支口红,她在公园里面找了半宿。她是不会把她喜欢的东西忘在别处的。”

“哦。”他有些郁闷,想起美景故意把自己扔在医院里的事,她忘记他没有钱哪里都去不了,按着岑美丽这种推理,美景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那她喜欢什么样的车?”

美丽努起嘴巴思考:“她喜欢红色的,就那种趴在地上的跑车。电视剧里有人开这种车,她都会说真好看。”

“是你喜欢还是她喜欢?”他自认机智地补充了一个问题。

“当然是我姐!”她义正词严地回答。

“那你喜欢哪种?”

“我喜欢飞机!”

蔚青城:“…”

好吧,这也是一对崇尚物质的姐妹。

喜欢并向往物质,和不择手段地追求物质,是两码事。前者是人之欲望,理所应当,而后者则复杂到不好进行评论。

分别之前,美丽问蔚青城:“那块表,以后不能给我玩了…”

这块表可惹了不小的麻烦,这姑娘的心可真大,蔚青城摘下手表后递给她:“可以给你,但你最好是在家里用,不要再拿到学校去。不然,下一次,我不会出来救你了。”

美丽兴奋地点头挥手,提起自己的大包小包,飞快地向家跑去。

蔚青城继续坐回刚刚那辆出租车,告之自己家的地址,让司机送自己回去。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在没有美景以前,他常常会在一个星期之后才想起来看信息和未接来电,现在,他总觉得是美景在找自己。

尽管大部分时间都是错觉,她基本不会在手机里找自己,如果找,一定是又因为什么事发飙。

是一条彩信。他打开图片,当即将薄唇紧抿,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怒气,脸上也覆上一层寒霜,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手机号是谁的,他不知道,只回了一个简单的“滚”字。

照片里,岑美景和遥远在学校的走廊里面对面地站立,周围还有人围观,遥远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做出递向岑美景的动作。

蔚青城收起手机,手肘杵在车窗上,板着一张“全世界都欠他一个岑美景”的脸。

如果你敢收,很好,岑美景,我就剁了他的手。

剁她是不可能的,他舍不得。

他让司机改变行程,直接开去市中心的名车汇,又给陆骁的秘书打了一通电话,请他帮一个小忙。

发信息的人,蔚青城已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但他不想和这种人纠缠,那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与其将精力花费在那种人身上,他不如用在美景身上。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他的美景更重要呢?

考核结束了,美景出来后的第一件事是去洗手间。在迈出教室之前,她先探出小脑袋观察一下周围有没有遥远,生怕像开考前一样,被他拿着一大束玫瑰花堵在教室门口,还造成围观,别人的指指点点真令人难受。

明明自己被劈腿,现在却成了不择手段的小三。她只是在世上呼吸而已,难不成活着也是错…

门口没有遥远的影子,她挎着小包一路小跑冲向洗手间,出来时,又碰见了遥远。

美景为难地塌下肩膀,原来自己那么喜欢的一个人,现在却让她觉得甚是讨厌。她苦着小脸问:“遥远哥哥,您放过我吧,我这让你吓得心一蹦一蹦的…”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美景飞快地摆手摇头:“不、不、不,你别乱说了,这是个错误的想法。这种事情,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生气会影响健康,我还想长命百岁。”她尴尬地整理着自己的领口,尴尬地笑道,“那个,我今天有点事急着回家,就不跟你聊了,改天见啊!”

说完,逃也似的往楼梯口快步走去,身后有着与她保持同一频率的脚步声,她不敢回头,只能硬着头皮下楼,恨不得四脚着地地奔跑起来。

身后传来尖锐的女声,先叫了遥远的名字,又叫了岑美景的名字。这是遥远的现女友,也就是那个漂亮的校花的声音,就算把她化成灰、拍成蒜末、切成葱丝,美景也能认出来。

这下她更不能回头了,可是,运气稍微有那么一点差。在跑出教学楼准备下台阶的时候,她踩住了自己散开的鞋带,先以一个狗啃泥的姿态扑倒,然后从楼梯的中间开始往下滚,一直滚到底。

手肘破皮了,脸也蹭花了,膝盖出血了,狼狈得像刚从捉奸现场跑出来的。

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能幸免,她又气又疼,趴在地上忍不住在心里骂娘:你们一对狗男女当我是肉包子,还是怎么着,追个没完。我就算是肉包子也没包你们家的肉馅,至于吗?

遥远吓坏了,几大步跨下来,蹲在她身边想要将她扶起来:“你怎么样,美景?你受伤了,能动吗?我带你去医院!”

说着就要把她打横抱起,他这样一动,美景更疼了,龇牙咧嘴地挣脱开。她正要骂人,校花赶来了,扬手就给了遥远一个耳光。这一巴掌真是响亮,原本因为美景滚下台阶就有不少人围观,现在更多了。他们就差搬上小板凳、抓着瓜子、带上茶壶开始看戏了。

“现在你要后悔了,睡我那会儿,你怎么没想着自己对岑美景情深义重!你说在一起就在一起,你说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你当我是什么!”

你俩慢慢打,别溅我一身血,我先告辞一步。

她捂着胳膊,揉着腰,准备开溜,却被校花揪住包包的肩带一把拽回去。美景因为受伤没力气,她这一拽险些把美景拽得摔倒,显得她弱不禁风。

“你别走,今天让遥远给我个交代。”校花说。

美景无奈:“他交代他的,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没睡你,难不成你还让我给你个交代吗?”

校花扬起手朝她挥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后一躲,校花的手臂则被遥远牢牢地抓在手里:“你别动她,我先带她去医院,她受伤了。”

“她磕碰一下也算受伤,我为你孩子都打了,我受的伤谁管。你要是不能对我负责,当初为什么招惹我,为什么追我?”

美景突然笑了一声,带着嘲讽及不屑。

“你笑什么?”校花问。

美景收敛笑容,无辜地摇头:“没笑,我很严肃认真的。我这么疼,我还笑得出来吗?”

“你刚刚就是笑了,我听到了。”

美景只好点头:“好吧,那就算是笑了,我没有笑你,而是笑遥远。他对我说的是,你主动追他、你缠着他,现在你又说他招惹你。你俩谁先勾搭谁,我不想追究了。总之,你们两个上床的时候,他没跟我说分手,你也明知道他有女朋友。在我眼里,你们就是婊子配狗,我祝你俩天长地久!”

她狠狠地瞪了遥远一眼,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胸腔内翻滚的恶心,她居然把这种人当成男神那么多年,她看人的眼光比何培真是差出好几个档次!

“你们两个以后是结婚还是分手,麻烦你们都不要告诉我。我没那么多时间关注闲杂人等的爱恨情仇,也麻烦你们成熟一点,不要揪着我这个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见你们的前任不放!”

可算解了半口恶气,她扭头就要走。校花再次过来拉她时,美景当真怒火冲天,反手给了她一耳光:“你给我滚远一点!他不喜欢你,你就去整容丰胸,抓着我干什么!有毛病吧你!”

“你凭什么打我!”校花的气势汹汹被遥远牢牢控制,她拳打脚踢也无济于事。

美景不屑一顾地揉了揉手心:“早就想打你了,打你不能白打,我得让校友们看看,打嚣张的小三是多解气的一件事。”

美景从来没打过人,她发誓,算了,还是不要发誓了。她总打美丽,但这样打别人真的是平生第一次。首先,她一向人缘就好,压根没人这么欺负过自己;其次,她爸爸曾经教育她,打架就是打钱,我们家这么穷,还是不要打架了,万一控制不住把人打坏了,还要赔钱就不好了。

表面上看起来,这一巴掌打得云淡风轻,其实她内心波涛汹涌,手腕一直在微微发抖。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自己输了气势,她干脆做出叉腰的动作,忍着疼痛往校门口走。

自己挥出去的巴掌,无论如何都要挥得有气势,可是,心里头真的好委屈。

那些看戏的人的眼神,就像要生剥了她的皮一样。她听到从她身边大步走过的几个人在交头接耳,说校花和校草又抱在一起了。

她再嚣张,也只是别人爱情里的配角,除了让戏更好看,别无意义。

从教学楼到校门口,平时只要走5分钟,现在她浑身疼,膝盖都被磕烂了,火辣辣地疼。用步履蹒跚来形容她一点都不为过,这一小段路,她走了十来分钟。

今天校门口的人也比平时多,她想着这么多人公交车肯定不好乘坐了,可她又不舍得打车,不知怎么办才好。

好不容易磨蹭到校门口,又被一个赶着去投胎的女学生撞了一下,疼得她差点跪下来叫“妈妈”。

视线之内,有个熟悉的身影,她眯起眼睛看了半天,那个身材颀长、气质出众、靠着一辆红色跑车低头玩手机的人,不正是她家的作家大人蔚青城吗?

喉咙突然有些发堵,她张嘴想叫他的名字,发出的声音却是哽咽曲折的,音量小到自己都快听不清。于是,她忍痛加快步伐,不过几米,好似跋山涉水,终于站到他的面前,挡住他的视野。

蔚青城浓黑的睫毛忽然闪了闪,抬起眼眸看向她。

“蔚…”只叫了一个字,她的嘴巴便无法自控地向下耷拉,哇的一声哭出来,“作家…大人…”

她身上的伤都露在面上,明显得很,蔚青城第一眼就看到了,不用亲自感受就知道很疼,加上美景哭得实在太委屈,他一时间竟心疼得红了眼眶,美景哇啦哇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伸手将她轻轻搂进怀里,吻了吻她的头顶,吻了吻她的耳朵,温柔地轻抚她的背,不敢用力,担心碰疼了她。

等她的哭声细软下来,只剩不断的抽泣时,他才低声问:“你是被人打了吗?”

美景用他的T恤擦了鼻涕,抽泣道:“不,不是。我…我从学校台…台阶上滚了下来。”

胸口湿湿的、黏糊糊的,这种恶心又不忍心讨厌的感觉真奇妙,他冷冷清清地“哦”了一声,说:“那可怎么办,本来我以为你被人揍了,我已经做好冲进去杀人的准备,现在你告诉我是你自己从台阶上滚了下来,我该怎么办?难道我要炸了你们的学校吗?儿时唱的歌终于要变成现实了,是吗?”

美景还在一抽一抽的,她一脸不解地抬头看向他,问:“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一拉线,我就跑,轰的一声,学校炸没了?”

她的鼻音很重,带着哭腔连说带唱,听着又可怜又好笑,但还没好笑到可以让人真的笑出来。为了快速安抚美景的情绪,他微微弯起嘴角,对她露出难得的温柔微笑。

美景看到了,觉得很好看很温馨,于是又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趴了好一会儿。

“我刚刚好丢人,明明被劈腿,却反而变成了第三者。想翻盘又翻得不成功,我好丢人,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丢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