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凉臣一愣,皱眉看着她。

沈美景抬手,轻轻垂眼,已然开始了弹奏。第一声起,便叫他心里一颤。

整个世子府好像突然空旷了起来,琴声回荡,如泣如诉。本来周围的人心情都还不错,听着这曲调两三声,竟然都一起沉默了,旁边站着的锦衣恍惚一阵,接着就红了眼。

本来沈美景是想弹点欢快的好活跃活跃气氛,然而手指一碰着琴弦,脑子里就只想得起这首陌桑最后弹奏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啊…

她的琴艺没得说,陌桑曾经说过,有朝一日他死了,她的琴便能接替他上御前进献。弦合指,指合音就已经是高境界,何况她现在,还是音合心。

上天薄待她,凡是对她好的人,都没能活太久。她不信命,更不信自己会是天煞孤星。身上背负着他们的命,她才更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曲至激昂,十指如飞,众人都忍不住跟着倒吸一口气,眼前仿若有人独站高崖,大雪漫天,千山鸟飞尽,万径人踪灭,只身后坟头一座座,皆成雪白。那人孤影映雪,满目苍凉。

回忆里有谁的笑颜,窗下梳妆,对镜花黄,回头一笑嫣然,活色生香,却又瞬间枯黄,燃成了空中飘飞的纸钱,想伸手去抓,却连灰烬都留不住。

天地之大,独留这一人,举目四顾,悲哭无声。

宋凉臣回过神的时候,觉得脸上有些发紧。伸手一抹,不知何时流了满脸的泪。

抬头看,沈美景早已经站了起来,垂手在琴边站得恭恭敬敬。

一时间他都忘记自己是来挑刺的,怔愣地看着她,呆呆地道:“我一直无缘得听陌桑琴声,他弹得比你好吗?”

沈美景笑着点头:“陌桑的琴声,是这天下最动听的。”

宋凉臣沉默了。

锦衣抹了眼泪,回头小声对玉食道:“咱们主子的琴,比温主子弹得好太多了,咱们的银子是不是能赢回来了?”

玉食抿唇道:“我看能行,主子会泡茶又会弹琴,世子应该…”

“让我进去!”外头平地响起一声怒喝,将众人从琴音里全部惊醒。

沈美景和宋凉臣一个回头一个抬头,都看见了外头跟疯了一样冲进来的江心月。她衣裳都没有穿整齐,披散着头发推开阻拦的丫鬟,双目通红地吼了一声:“既然要救我,又为何不给半个说法,反而在这里弹琴听曲儿。世子爷果然是情深意重!”

这话如同当头棒喝,敲得宋凉臣心都疼了。看着江心月那狼狈的样子,他连忙起身,吩咐丫鬟去拿披风。

“江姨。”咬咬牙,他还是只有这样喊,虽然知道这一声喊出来她会更恼更痛,然而答应了父王的事情,他还是会做到的:“您冷静些。”

江心月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反手一巴掌就甩在了宋凉臣的脸上。

“啪!”

沈美景吓得后退了一步,这女人当真是谁都敢打啊,这甩巴掌的动作是有多熟练?早上起来甩她两巴掌,现在又甩世子爷一巴掌。

甩她也就算了,她初来乍到的,没法儿跟人家计较。但是这女人到底是有多有恃无恐,才会觉得甩宋凉臣巴掌也没关系?

男人都是骄傲的,特别是这皇室的后代,每个人最看重的都是脸面。你说你私底下甩巴掌,人家有可能因为深爱你而原谅,但是这府里的下人全部都在看着呢,竟然也这么毫无顾忌地动手了。

宋凉臣的脸当时就沉了下来,本来还觉得愧疚,现下心里却满满的都是怒火。

江心月却半点没察觉,红着眼睛还想甩第二个巴掌。

不出意外,宋凉臣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狠狠地甩开了。

“江姨是不是被水呛糊涂了?”他寒着脸道:“敢对本世子动手了?”

江心月心里一凉,稍微清醒了些,眼泪跟着又啪啦啪啦地下来了:“你还凶我…事情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你留着这个女人在这里弹琴,却来凶我?”

女人吵架的三大利器:大哭、寻死、你凶我。

宋凉臣冷声道:“世子妃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江姨刚刚落水,还是好生回去休息吧!”

说罢一挥手,后头的丫鬟就连忙上来将江心月给“扶”到了一边。

宋凉臣简直是怒不可遏,然而心月也是受害者,他不能全冲她发。这一巴掌硬挨着,总是要找其他的法子重新找回面子。

转头一看,屋子里还站着个沈美景呢,怎么看怎么碍眼的沈美景!

“世子妃可还记得世子府的家规?”宋凉臣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问。

沈美景干笑两声,有点不好的预感:“妾身记得----令世子不悦者罚。”

“很好。”宋凉臣点头:“那你今晚就直接搬去柴房吧,在里头反思三日,不得吃喝!”

锦衣和玉食都吓了一跳,三日不吃喝,那人还活着吗?

沈美景简直是哭笑不得:“妾身令爷不悦了吗?”

这惹恼他的是江心月,凭什么受罚的是她啊?

宋凉臣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说你令我不悦了,便就是如此,你再多说一句,便加罚一日。”

沈美景立刻闭了嘴。

这天杀的世子爷,摆明了一副不讲道理你奈我何的嘴脸,早知道都是这个结果,她就不用费心费力地又给他泡茶又给他弹琴了,多消耗体力啊!她今天就在马车上吃了两碟子点心,其他的可什么都没吃呢!

这惩罚也算是对江心月的交代了,虽然压根就没确定交换新娘子的事情是沈美景干的,然而为了让她平静下来,宋凉臣眼睛都不眨地就把她给丢去了柴房。

世子府整个都热闹了起来,本来还有许多人不知道新娘子错嫁的闹剧,江心月跑到主院这么一闹腾,丫鬟家丁四处奔走,没一会儿所有人就都知道世子娶了个寡妇,而江心月,嫁给了燕王。

“世子妃成了王妃,不还得去恭喜恭喜她么?”后院里有的主子笑着掩唇:“这可算是直接高升了呢。”

旁边的丫鬟轻笑道:“主子快些去安慰世子爷吧,这娶的竟然是个寡妇,还是许家的人,不能休,不知道该多恼呢,瞧瞧,人都关柴房里去了。”

各院主子都是一个想法,一时间来探望宋凉臣的人络绎不绝。

“既然是个误会,那爷就把她养在院子里,不许她出来就好了。”侧妃温尔雅替宋凉臣倒了茶,温柔地道:“您也别气坏了身子。”

宁淳儿端着点心递上来,忍不住道:“我见过这新的世子妃,长得挺好看的啊,爷为什么要生气?”

“这就是宁主子单纯不懂了。”旁边的侍妾于氏低声道:“寡妇二嫁,本来就是寡廉鲜耻之人,身子不洁,心思也肮脏,爷娶了她,实在是委屈了。”

宋凉臣抬头看了于氏一眼,没吭声。

宁淳儿扁扁嘴,伸手摸了块糕点道:“那我能去柴房看看她么?今儿瞧着,世子妃那脸上还有好可怕的一道伤呢。”

第8章 你还活着 100钻加更

宋凉臣嗤笑一声:“你管她作甚,有疤就有疤了,反正也是个丑八怪。”

宁淳儿瞪大了眼,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世子妃很好看啊,除去脸上那一道疤,姿色比温姐姐还美上七分呢!”

温尔雅一怔,微微有些不悦:“淳儿妹妹真是什么人都能拿来同我比。”

那寡妇竟然会比她好看七分?开什么玩笑,这宁淳儿真是一贯地讨人厌,在世子爷面前说这个,不是贬低她身份么?

“行了,我已经吩咐了,柴房里只关世子妃一人,除了看守的两个婆子,其余的人都不得靠近,淳儿也别瞎操心了。”宋凉臣摆手道:“各自回去吧,今晚我去书房看书。”

温尔雅抿唇,退后两步行礼,于氏也跟着起身行礼,恭敬地退了下去。只有宁淳儿留在屋子里多问了一句:“爷,世子妃挺好的,您为什么不喜欢她啊?”

宋凉臣冷着脸道:“这还用问么?若不是她,现在就不会是这副局面!”

这拆散鸳鸯之仇,若是不报,何以对得起心月苦等他五年?

宁淳儿歪了歪脑袋:“可是,您确定错了嫁的事情,就一定是世子妃做的么?”

宋凉臣:“…”

他不能百分百确定,却也能确定百分之七十!现在他和心月都那么痛苦,总不能放了她一个人逍遥度日,就算没有证据,但是这府里是他最大,谁能奈他何?

宁淳儿看他脸色不太好,缩了缩脖子,行了礼就飞快地退了出去。

世子爷就是这样,总是任性妄为,府里也没人能管得了他,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只是可怜世子妃刚进门就被关在柴房,底下那些个趋炎附势的下人,还不知道要如何嚼舌根呢。

夜色渐浓,沈美景捡了柴房里的柴,摆弄着铺成了三尺来高的架子,又铺了两层干稻草,最后将下人给她拿来的被子毯子给铺上去。

睡哪儿不是睡啊?在许家都睡了半年的柴房了,这世子府的柴房好歹宽敞干净,也没什么蛇虫鼠蚁。墙上还有窗户,打开就有一阵阵清凉的风吹进来,不热也不凉。

捡了粗壮一点的木头桩子,立在一边当挂衣裳的,沈美景脱了外袍就躺进了被窝。t

累了一天了,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美景,美景。”

有谁在唤她,一声声的,温柔极了。沈美景翻了个身,嘟囔两句,那人就轻笑着来捏她的鼻子:“小懒虫,怎么这般能睡?”

“子衿?”迷迷糊糊睁开眼,待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她震惊地坐了起来:“你…”

怎么会在这里!

许子衿依旧穿着他最爱的黎色青烟袍,满眼心疼地看着她:“怎么伤着了?”

美景傻傻地望着他,伸手去碰他的脸,鼻子一酸,差点就落了泪:“你还活着啊,我伤着了,你还会来看我。”

“傻瓜。”许子衿轻轻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我一直陪着你的,一直都在。”

喉咙一哽,美景趴在他肩膀上就忍不住乱蹭,像小孩子似的,一边蹭一边呜咽:“骗子,你说陪我,又怎么会到我嫁给别人了才出来?你不难过吗?我嫁给别人了啊!”

许子衿伸手抱紧了她,修长的手指节节泛白:“抱歉,是我的错,让你受尽了苦难。”

“是你的错吗?”美景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们都说是我克死你的。”

“你怎么会克死我?”许子衿轻笑,又捏了捏她的鼻子:“能娶你为妻,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至于生死,全在命数里,与你无关。

是这样吗?美景扁扁嘴:“你总是哄我。”

许子衿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我爱你。”

心里一颤,跟着一疼,浑身都抽搐了起来。美景刚想张口回一声我也爱你,还没能说出来,眼前的浓雾却像是突然散开了,整个人醒了过来。

睁开眼,阳光已经从窗口洒了进来,天亮了。

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美景伸手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深吸了一口气。

“世子妃可醒了?”

“不知道,在里头关着呢,反正也不用送吃送喝,她睡一整天也没人过问。”

门外的两个婆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台阶上,姓罗的那个嘴碎,忍不住就嘀嘀咕咕地道:“咱们府里上下都传开了,说里头关着的这位可厉害了,克死父母,又克死上一个丈夫。嫁来给燕王爷做续弦还不满意,非将自己和那江氏换了个位,啧啧,你说这心肠是有多恶毒啊?”

“你仔细她听见了。”姓张的这个道:“再怎么说,现在也是世子妃呢。”

“怕什么,饿她个三天,命都会没了,还世子妃呢?”罗婆子哼笑道:“我瞧着世子爷就没把她放在心上,这惩罚就是奔着死去的。三天之后要是没能饿死渴死,世子爷指不定还得怪咱们呢。”

“说得也是,那你可别一时同情,给她送吃的啊。”

“你才是呢,可别被贿赂了,给她买了东西去才好。”

“这怎么可能,关进去的时候,世子可是连一个钗子都没给她剩下,拿美色贿赂吗?老婆子我可不接受!”

两个婆子说说笑笑,美景在里头听得清清楚楚。宋凉臣想让她就这么死了?那也太小瞧她了啊!

“两位。”门外响起了锦衣的声音:“这烈日炎炎的,也没个乘凉的地方,不如过来用些西瓜?”

两个婆子抬头,看着锦衣,知道这是上房里专门伺候贵人的丫鬟,便都笑道:“锦衣姑娘有心了,但是世子爷吩咐了,咱们要在这里寸步不离的。”

“这房门上还挂着锁呢,你们还怕人跑了不成?”锦衣道:“还是说两位觉得这瓜薄了,不配入口?”

“姑娘哪里的话。”罗婆子笑着,转头打量了四周一番,确定无人,才拉着张婆子跟着锦衣走去院子门口。

这边刚走,那头玉食就踩着石头翻了墙进去,凑到柴房的窗户旁边轻轻敲了敲。

沈美景反应极快地凑了过去,一伸手,刚好就接着了玉食丢进来的小包袱。

一句话没说,玉食踩着原路就走了。

沈美景拿着包袱打开,里头有三包干粮、三个水囊、一个小荷包,旁边还有一张纸条。

“主子恕罪,家规森严,莫敢犯之,只能寄食与水,并打赌输的一两零一铜,望主子保重。”

按规矩来说,锦衣和玉食是专门伺候世子妃的丫鬟,不代表是专门伺候她沈美景的丫鬟,因为世子妃很可能会换人,但是这两个接受了良好培养的丫鬟不会换。

她现在是处于落难的状态,世子妃的位子看起来就是坐不稳的,锦衣和玉食完全没必要冒着被世子发现的危险来给她送东西的。

然而她们还是来了。

沈美景捏着小荷包,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决定把这份恩情记下了。

外头的婆子吃完瓜回来,忍不住打开门看了看她。

“这…”罗婆子看着屋子里被摆得整整齐齐的柴火,以及旁边铺好的床,有些傻眼。

美景早就将包袱藏在了铺床的木柴中间,微笑着看着她们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张婆子摆摆手,她是不待见寡妇的,总觉得不吉利。不过这世子妃倒是有点奇特,竟然还有心情收拾柴房,甚至将细软的稻草都理好放在一边,这是要干什么?

四处看了一眼,没发现藏着什么东西,两个婆子就退了出去。

沈美景哼着小曲儿,开始了她的吃饱肚子计划。干粮能保证她不死,但是绝对不是能吃饱的东西,她还得想想其他办法。

主院里,宋凉臣满身戾气地靠在床头,有丫鬟进来给他更衣,都吓得腿直抖。

“主子怎么了?”临风忍不住问了一句。

宋凉臣黑着脸没说话,他总不能说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好,全梦见沈美景了吧?那女人是下了什么魔咒,竟然能折腾他一个晚上!梦里还不停地问他是不是要杀她,是不是要杀她。

摆明了就是让她不能活,才能平息他的怒火,这有什么好问的,就是要她死!

醒来还觉得心情糟糕极了,看什么都不顺眼。虽然他知道三天不一定能饿死一个人,但是竟然也没听江心月的话多加罚她。不知道是因为她泡的茶太好喝,还是因为弹的琴太动听,他竟然觉得有点可惜。

真是不能原谅自己,分明说好要护着江心月一辈子,结果让她毁了半生不说,还不能果断地杀了害她的人。

他给自己找了理由,毕竟沈美景是许家的人,刚嫁过来就死了,父王那里不好交代,要死也得缓缓,找个合适的借口来敷衍,才能顺理成章地送她上路。

这样想了几遍,他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更衣之后召了人来问:“柴房那边怎么样了?那女人有没有哭闹?”

“回世子爷,没有。”罗婆子道:“世子妃很安静,甚至还收拾了柴房。”

第9章 我不会心疼你

宋凉臣挖了挖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收拾什么?”

“回世子爷,柴房。子又重复了一遍。

他把她关进去,是要看她痛苦看她面对死亡时候的恐惧的!结果她反而还有心情收拾柴房?宋凉臣给气笑了:“你们给她东西吃了?”

“没有没有!”罗婆子连忙摆手:“世子妃从昨日起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连水也没喝,那脸上的伤口还有些发炎了,看着惨得很呢!”

伤口发炎了?宋凉臣微微一愣,想想也是,跳去河里救了人,回来又一直没上药,不发炎才怪呢。

想起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宋凉臣抿抿唇,别开头嗤笑道:“脸烂了才好呢。”

罗婆子一听,立马讨赏似的继续道:“最近天气热,只要不给上药,世子妃那脸定然是保不住的。柴房里脏,自然是更加…也算老天爷给的报应了,世子爷压根就不必再为这种人生气。”

宋凉臣抬眼看她一眼,没接话。

这多嘴的婆子又自个儿小声碎碎念:“都说寡妇是带着煞星的,难为世子爷碍着燕王爷的立场不能休她,她要是自己自尽了倒还干净,偏生还活着碍人眼。”

心里有些微的不悦,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宋凉臣打断罗婆子的话,沉声道:“如今还叫她寡妇,是盼着我早死的意思么?”

罗婆子吓了一跳,可没想到这马屁会拍在马蹄子上,赶紧又跪了下去:“世子爷息怒,奴婢这嘴巴一向不会说话,您别与奴婢计较,别与奴婢计较!”

宋凉臣睨着她,淡淡地道:“我不与你计较。”

罗婆子一喜,正要磕头谢恩呢,就听见头上丢下来一句:“你直接收拾了包袱,回家去吧。”

话说得很轻,这责罚却是世子府有史以来最重的。罗婆子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怎么就直接让她出府了?

旁边站着的临风也忍不住微微侧头,世子对下人向来宽厚,还没见过这么生气的时候。因为什么呢?难不成就因为罗婆子那一声“寡妇”?

外头的家丁进来,直接将罗婆子给拖了下去。出了主院的门,罗婆子才回过神来,大声喊叫:“世子爷赎罪啊!”

这声音洪亮得,响彻了半个世子府。温尔雅捧着点心站在主院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被拖走,沉吟了一会儿,才提着裙子跨进主院。

“爷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抬首又是一张笑盈盈的脸,温尔雅将点心放在桌上,十分温柔地走到宋凉臣背后,轻轻替他捶肩。

轻重合适的力道,配着软软的语调,很容易就让人消了气。宋凉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道:“虽然我也不喜欢柴房里关着的那个,但是她已经嫁给了我,是我的人。再叫她寡妇的人,是不是不懂事?”

“爷说得对。”温尔雅笑道:“也就一个下人,罚了也好,府里其他的人也就该知道点规矩了。”

宋凉臣点头,享受了一会儿按摩,突然开口道:“尔雅,今年那一盒子去痕膏,是不是在你那里?”

温尔雅一愣,颔首笑道:“在呢,爷给的好东西,尔雅一直舍不得用,好好地存着呢。”

“东西就是拿来用的,你存着干什么。”宋凉臣柔和了神色:“明年还会有的。”

这府里他一向最宠温尔雅,温氏也是十分懂事的人,总是能明他心意,话不用明说,她就能猜到他的心思。

不过这回,温尔雅倒是头一次觉得惊讶:“爷…”

宋凉臣严肃了脸:“她的伤痕是江氏造成的,也算是罪孽,总不能叫她带下了黄泉,给江氏添了业障,你不用多想。rong>”

他是不会心疼那恶毒女人的,要心疼,也心疼的是江心月。

温尔雅恍然点头,笑盈盈地道:“妾身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