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本就是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的性子,行径更是不会如权谋者那般遮遮掩掩,若是确实是子邵得罪了陆离,他便不是客气的拜访,而是直接杀上门了。白老爷对尚京权贵调查的很是清楚,所以大夫人对于陆离的性格也略略知道一些,便没有太过焦急。

第三十八章 困局

景春楼。

陆离坐在雅间里,远远的看着一群士子饮酒作诗。目光扫了一圈,却不曾发现熟悉的面孔。

对面雅间欢笑不断,忽然暴出一阵叫好声,而其中有个声音尤其突出,“好诗!子邵兄果然不负才名!来来来,这杯酒可一定要喝!”

白子邵还有半年才到弱冠之龄,所以暂时还没有字。

陆离目光紧紧锁住那个背对着他、被人围在中央劝酒的白衣男子,目测看来,那人身长七尺有余,体魄虽不算健壮,却着实不弱。陆离紧皱着眉头,心知此人不是那个娇娇小小的变态!

那天还留下了马车,能不能从马车着手调查呢?那天事出突然,马车不过是从街上购得,并没有什么特殊记号,从这里下手也没有多大可能。不过陆离并没有马上否定,迫不得已时,也可以从此处入手。

陆离搁下茶杯,烦躁的揉了揉皱成了川字的眉心。他这厢兀自思考着,却不知道自己这种随性的姿态引得多少人垂涎。

说实话,陆离的样貌比不上“尚京六公子”中的任何一人,他属于典型的内秀型男人,在白苏没有散播裸图之前,大家都惧怕他的名声,也从未有人敢仔细观察他,现如今的陆离仿佛像是一只被迫张开壳的蚌,虽然极具险性,可是大家都看得见他的光华。

当然,总有一两个敢于蚌中取珠的人。

“陆少卿别来无恙?”

众人虽然谈笑风生,可是余光都盯着这里呢,忽见有一个华服俊雅的年轻公子上前去搭话,楼中的声音忽然间小了许多。

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陆离暴躁残虐的性格是有名的,不知道这位公子又是何等下场。

陆离烦躁的抬头看一眼来人,对上那人盈满笑的目光,微微怔了一下,旋即起身行了个叉手礼,“见过七公子。”

看热闹的群众傻了眼,陆离何曾有这般好性子?

眼见着雅间的竹帘被小厮放下,众人的好奇心便更重了。

“怪哉!”有人叹道。

“那位莫不是太子殿下?”否则,怎么可能不被陆离痛揍一顿。但多数人只看见那公子的后脑勺,自然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景福楼内的士子们顿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大家奔走相告——陆少卿和某公子相好了。

有人认为名草有主,再无希望,还有人以为,既然陆离能接受那公子,也就能接受别人,一时间,多少人掩面而泣,又有多少人内心冉冉升起希望的小火苗。

白府成妆院中,白苏正靠在塌上,反反复复思虑自己留下了多大的漏洞,陆离逮到她的几率有多大。眼看着月底就要到了,第二章的《品花宝鉴》是立刻送去松月书馆,还是缓一缓,等风头过了再说?

十三从外面进来,出声打断了白苏的思绪,“小姐,奴婢听前院消息,老爷和二公子明日便可抵达尚京了。”

白苏皱起眉头,她要周旋的事情可真多啊!陆离一时半会应是找不见自己,还是先顾着眼前吧!

“小姐,奴婢去了珍女的院子,果如您猜测那般,门口的婆子不让奴婢进去。”十三道。

白苏敲着手指,忽然道,“我若现在逃出白府怎样?”

十三一惊,忙跪坐在榻前,低声道,“小姐,此事不可再说,老爷是不可能放过您的,况且,我辈弱质女流,若没有武艺精湛的剑客保护,必然寸步难行!”

白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这条路行不通,光有钱根本没有用,剑客其实和文士是一样的,想让他们效命,必须要有名望才行。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几个女子独立门户,绝对是死路一条。

“小姐,不如奴婢去通知陆扬,他哥哥好歹是卫尉少卿,又与连州公子交好,他出面的话,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十三建议道。

白苏一怔,“你如何知道珍女之事?”

十三这才惊觉自己竟说漏嘴了,慌忙匍匐在地,“奴婢与十四在婆主事手下共事,十四死后,奴婢妄自揣测…求小姐饶恕!”

白苏眼中暗了暗,不禁看了匍匐在地的十三几眼,她确实够聪明,“你与十四关系甚好吧…你怨过我吗?”身为十四的主子,却没有替她做主,反而救了杀她的人,是否让人觉得心寒呢!

十三脑袋贴在地上,“小姐没有错,奴婢知道小姐是逼不得已。”

白苏扯了扯嘴角,她能听出十三的话不是敷衍,可白苏也知道自己并不算什么良善之辈,也许她在那个世界受的教育,以及对生命的尊重,使得十三觉得她是个善人,但若不是十三提起此事,她不会想起来为十四处理后事,“十四可还有亲人?”

“无,据说她还有个弟弟,但幼时被人买走,早已经失去联系了。”十三心有戚戚焉,幸好,她的妹妹一同被买进白府,否则如今也是骨肉分离,生死难见了!

“十三可还有亲人?”白苏见她的神色凄然,遂问道。

十三心下一喜,恭恭敬敬的答道,“奴婢还有一幼妹,在府中厨房做粗使婢女。”

“时常领她来成妆院转转,厨房管事若问话,便说是我吩咐的。”白苏眼下很需要人手,但她不是慈善家,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绝对不收拖后腿的人。

“谢小姐!”十三心中一半欢喜一半忧,她妹妹今年十二岁,做事勤快,也能吃苦,虽不至愚笨,但也不机灵,不知道素女能不能看得上眼。若是能顶了成妆院的空缺,那便是神灵庇佑了。

“珍女之事…去通知陆扬吧。”白苏哀叹一声,她眼下正在躲避陆离,明知道和他弟弟联系实不是明智之举,可又能有什么办法?珍女是素女贴心的亲姐妹,自己占了人家的躯壳,总不能太不仗义吧!

“小姐,珞姬来访。”门外十一的声音传来。

白苏在记忆中翻来覆去的搜索好几遍,终于想起,这个自己曾在白府唯一一次家宴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个长相娇美笑容温和的黄衫女子。

“请她进来。”白苏从塌上起身。

十三正帮她整理褶皱的衣裙,珞姬葱绿色渐变留仙裙,娉娉袅袅轻移莲步,宛如一潭被春风吹皱的碧波,柔和清澈,令人舒心。珞姬看上去三十几岁的模样,五官玲珑精致,娇美的面容虽已经渐显老态,但她气质温柔,便也令人忽略了岁月带来的瑕疵。

“素儿。”珞姬笑着过来拉住白苏的手,上下打量她,美丽的眸子中盈满雾气,“多日不见,气色像是好些了。我起初听闻你吐血昏迷,甚为挂心,可是任我怎么求老爷,他也不容任何人来探你。”其实珞姬中间偷偷来过两次,白老爷得知后便将她禁足了。

白苏一时为难了,因为这个时代的美姬像货物一般,随时可能被送人,地位不稳固,所以她从未仔细留意过后院的几个美姬,而且这珞姬与素女关系亲密,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珞姬见白苏不语,急急道,“素儿,你可是心中怨怪珞姨?”

“不,素只是一时感慨颇多。”白苏垂眸道。

珞姬心中黯然,“素女竟开始跟珞姨敷衍了。这也怨不得你,别人都说你是情伤心脉,我却是不信的。如今在白府尚是步步艰辛,如履薄冰,多些防备日后到了别府也好过些。”

白苏心中一暖,反握住她柔软的手,安慰道,“是素儿近日来思虑过甚,珞姨莫要伤心。”

珞姬展颜一笑,顿时如春暖花开,她拉着白苏的手坐上塌,说了许多贴心话。话里行间,白苏得知珞姬竟是素女母亲昔姬的陪嫁媵妾,是她的亲姨。

因着珞姬与昔姬长相有五六分相似,昔姬死后,白老爷待她不薄。大夫人本来坚持要将珞姬逐出府,白老爷却执意不肯,因此产生分歧,最终导致感情慢慢破裂。

白苏从小到大,哪有人对她这般絮叨过,于是便不由得对珞姬更多了几分好感。

聊了好一会,珞姬见白苏有了倦意,便让她好生休息,告辞的时候几番语言又止。

白苏奇怪道,“珞姨,你有何事,不妨说来,素儿或许能帮上一帮?”

珞姬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缓缓道,“我也知道你身子尚未大好,不应该拿这些事令你烦心…”

十三见珞姬看了她几眼,便识趣的行礼告退,“奴婢去看看小姐的药可有熬好。”

“老爷明日回府后便要准备宴请风华公子,那时珍儿便会成为他的夫人之一。”昔姬面色为难,无奈的道,“在我看来,这便是老天厚待了。可是珍儿是我腹中掉下的一块骨肉,她心中想些什么,我比谁都清楚…唉!我知道你也拿不出什么主意,说出来,珞姨这心里就好受多了。”

白苏绷直身子——珍女和素女还有这层关系!那白苏更加不能置身事外了…纵然她自己的事情不解决也要帮珍女,反正即使到了柳家,她白苏的智商不会低一分,总不会被絮女吃死了。

“放心吧,珞姨,我会想办法的。”白苏再珞姬惊诧的目光中,笃定的道。

第三十九章 助珍女私奔

用过晚膳后,天色已经擦黑。十三打着买点心的幌子出门联系陆扬,也早已经回来。

陆扬…他说晚间会在西城门等候珍女。白苏想到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越想便越觉得心中难安,他才十七岁,还未到弱冠之龄,而素女也才十五,他们逃出尚京究竟能走多远?

十三见白苏还没有进屋的意思,便将廊上的灯笼点亮,覆月白绢纱的花灯比灯笼明亮许多,可作读书照明之用。

白苏坐在廊边的围栏上,手中捧着一本《宁国志》,目光紧盯着书看了半晌,却没有读进一个字。

时间实在太紧迫了,白苏无法做出更详细的计划,若是再多三五日,也能多几分把握。现在她只能帮助珍女逃离尚京,再接下来的事便无能无力了。

“十三,唤妫芷出来,再带上二十金。”白苏放下书册。

白苏这次只带了妫芷一人前往珍女的挽香院,本来再带上十三会省去不少事,可是院中只留下十一十二,总让白苏觉得“后方防线空虚”,十一胆小怕事,十二粗心大意,只有十三还算令白苏放心。

挽香院离成妆院不远,都是在白府最偏僻的角落里。白府没有人知道珞姬和昔姬是亲姐妹,就连白老爷也认为珞姬只是普通的陪嫁侍妾,当年珞姬来到白府时只有十三岁,干瘦如柴,又一向深入简出,才侥幸活到现在。可是珞姬渐渐长开,容貌越发的像昔姬,想来这也是她被大夫人嫉恨的原因之一。

昔姬不只是姬妾吗?怎么会有陪嫁媵妾?白苏想不明白,也不敢张口问谁。

白苏记忆力惊人,即便曾经只路过一次挽香院,她也十分轻易的便能找着。夜幕降临,不用刻意躲避,也遇不上什么人。

挽香院大门紧闭,白苏抬手敲了敲,门内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谁呀?”

“是素女!”白苏压着嗓子道。

门内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头发凌乱挽起,身上的深裙不大整齐,明显也是急忙套上去的。

“素女可有什么吩咐?”妇人垂首恭谨的问道。

白苏淡淡道,“我来看望二姐。”

被吵醒的妇人不管是语气和态度都恭敬无比,但是挡门口的身子却是丝毫不让步,“三小姐请回,天色已晚…”

那妇人话未说完,忽然一声闷哼,身体顺着门板滑到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白苏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妫芷收起手,便拽着妇人的衣襟往院内拖。看妫芷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白苏不禁咋舌,她竟然用手砍晕一个健壮妇人!身手利落,下手精准,一看便知道她身怀武功。

“用毒固然省力气,可是也容易惹人怀疑。”妫芷淡淡道。

白苏额上青筋跳的欢快,她果然没猜错,妫芷平时一脸正气,做起坏事来绝对是脸不红气不喘的腹黑女。

将将把晕倒的妇人拖进院子,偏房中又走出一名年龄相仿的蓝衣妇人。

白苏见她要惊叫的架势,立刻道,“我是素女,快过来,她怎么说着话就晕倒了?”

这话一出,蓝衣妇人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她噎了一下,旋即跑了过来,弯腰去看倒在地上妇人,“菱花!菱花!”

白苏嘴角扯起一抹邪恶的笑容,看了妫芷一眼,妫芷二话不说,扬起手便劈了下去,手法之快,直令白苏眼花。

这两个均是身怀武功的婆子,白苏用了小半个月来摸清两人性格。名叫菱花的妇人恪尽职守,却十分多疑,而身穿蓝衣的妇人名叫曲措,懒惰成性,比起菱花更好骗。

半个月内,白苏让十三反复试了八次,等她们入睡后来敲门,每次必定都是菱花开门,而曲措有时出来看一下,有时根本不会出来。即便菱花身子不适,也绝无例外。

妫芷三天前开始给菱花下“凝血散”,导致她血液凝滞,有时浑身酸痛,看起来面色苍白,像是生病的形容。是以,方才白苏说菱花晕了过去,曲措立刻便相信了。

原本白苏是打算对这二人用毒,,没想到妫芷竟藏着不为人知的一手。

放到这两人,妫芷守在院中,白苏则迅速的进屋去找珍女。

白苏事先并未和珍女通信,但珍女已经独自郁郁多日,此时见白苏忽然出现在自己的屋里,顿时眼睛一亮,宛如抓住一根救命草,喜极而泣,“三妹!三妹!你可是来救我?”

“是。陆扬在西城门候你,你若愿意与他私奔,便跟我走!”时间不多,白苏直接挑明来意。

珍女顿了一下,麻利的从床底拖出一个包袱来,欢喜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带我走!”

白苏抽了抽嘴角,敢情她早就准备妥了!

“你的婢女呢?”白苏看这屋里空空的,不禁奇怪。

珍女道,“她们晚间都被婆主事叫过去了,可有什么不妥?”

白苏抓着珍女的手一紧,她以为自己行事已经十分周密了,婆主事竟然还是得知此事,幸好,幸好她有心帮助她们!

两人进了院子之后,恰好看见妫芷正用银针插入一只黑色小陶瓶,沾取药汁后缓缓刺进菱花和曲措的百会穴附近,停留几秒后,用一块普通的麻布按压住穴道,迅速拨出,两人被刺中的地方竟然不曾渗出一滴血来!随后又将那块用过的麻布塞回自己袖袋中。

白苏的小心肝颤巍巍,立刻回忆自己有没有将她得罪狠了。妫芷简直是个犯罪高手啊!以后要好生巴结着,否则绝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死不了。”妫芷瞥了白苏一眼,便知道她肯定在想写乱七八糟的事,“我只是延迟她们醒来的时间,并且忘记一些事情。”

白苏丝毫不怀疑的猛点头。

处理完一切,三人顺贴着墙根往西街的偏门摸去。白苏原打算走后门,但方才得知婆主事有心相帮,便临时改了道。

走后门固然隐蔽,可是路程比较远,小径被埋在繁茂草木之中,若是一不留心便可能走错。

婆主事站在成妆院的绣阁上,黑暗中透过窗缝盯着沿院墙走的三个黑影。

十三站在一旁,偷眼瞧着她毫无表情的脸,身子紧绷,心吊在嗓子眼,被汗水浸透的中衣干了又湿。她实在摸不透婆主事的想法,素女和妫芷前脚刚离开成妆院,婆主事后脚便至。十三纵是机灵,也使尽浑身解数周旋,却哪里是婆主事的对手,更何况,十三曾是婆主事亲手调教出来了,对她的敬畏更胜于旁人。

而婆主事自从上了绣楼后,便一言不发的盯着西墙。起先十三松了口气,她知道白苏是打算从后门逃走,并不会经过那里。可是现在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她们竟然改走西侧门。

“婆七。”婆主事忽然唤道。

十三惊异的回头看向原本漆黑空荡的身后,不知何时一个八尺大汉无声无息的垂首恭立。

“去助她们。”婆主事优雅缓慢的声调方落,婆七应了一声,如影子一般消失在黑暗中。

十三跟了婆主事很久,不是没见过婆七,而这却是第一次见他显露身手。

有婆七的暗中相助,白苏这次计划出奇的顺利,三人一路奔跑,直到坐上候在街口的马车,才稍微松了口气。

“哑叔,去城西。”白苏道。

哑叔“啊”了一声,挥鞭而起。按照白苏的嘱咐,拉车的马蹄包上了厚布,车轮上也钉了一层牛皮,跑起来发出的声音降至最低。

白府在尚京南边,乘马车到城西约要大半个时辰。

刚坐上车的珍女显得格外兴奋,但随着马车跑起来,那种兴奋也渐渐被浓浓的忧伤掩盖,“走的太急,都未曾向阿娘辞行。”

白苏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你们先到北魏安定下来,那里几年之内应该不会有战火,等到事过境迁,你何时回来看她都行。或者到时候你可以把她接走呢!”

白苏现在尽量的给她希望,但愿这些希望能够支撑她走过一路的艰辛吧!

珍女点点头,握住白苏的手,恳求道,“妹妹,我不在她身边,求你多去陪陪我阿娘,让她不要忧伤。”

“一定会的。”白苏道。

妫芷看向白苏,对她的性格实在捉摸不透,有时候显得那么自私无情,有时候又至情至性。

白苏察觉到妫芷探究的目光,冲她咧嘴笑道,“神医,能不能商量个事?”

妫芷别过脸去,“说。”

“你能不能把不同的药装在不同的瓶子里?全弄一样的,不会混淆吗?”白苏十分忧心,她可清楚的记得,妫芷无论何时拿药出来,都是黑乎乎的小土陶瓶子,连大小都没有分别。

妫芷淡淡的瞧了她一眼,“你可以选择不吃。”

第四十章 梦想与现实之间

白苏扁扁嘴,一脸委屈的看向珍女,“姐姐,你走了,便留我一个人在这水深火热之中。”说话间,还意有所指的瞟了妫芷几眼。

珍女被她逗笑了,方才复杂的心情暂时缓解一些,考虑事情也冷静许多,“三妹,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吗?”

白苏心里苦笑,她短短时间哪里能安排的这么妥当,若不是有婆主事相助,还不知今晚要遇到多少麻烦。但她不能跟珍女说实话,“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时间太过仓促,若是能缓上十天半月,也许会有更好的出路。听珞姨说,父亲是打定主意要请风华公子,任何事情也无法阻止。”

白苏倒是想过让风华公子出点状况,可人家是政阳王世子,身边明卫暗卫都是顶尖高手,她怎么能够得手。

“阿娘说的?她…她知道我…”珍女心中一痛,娘亲在白府没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自己却这样不孝。

白苏摇摇头,“她不知道今日的事情,是我自作主张。”

珍女惊诧的看着白苏,在她印象里,素女是一个柔弱且没有主见的女子,竟然能为她做到这等地步,珍女鼻子一酸,低低抽泣起来。白苏只好柔声安慰,好在珍女也不是哭起来没完没了,一会儿只是抽噎。

马车一路平稳的到了城西,珍女透过车窗,看见正独自等在城门前的陆扬,一袭墨绿色的儒袍被夜色浸染,令他略有些稚嫩的面容,显得成熟了几分。

珍女欣喜的跳下马车,飞奔过去,“扬哥!”

陆扬激动的抱住她,“珍儿,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城西的守卫是黄校尉的人,我偷了大哥的令牌,他们不会阻拦。”

他顿了一下,放开珍女,朝白苏行了个大礼,“多谢素女相助,我陆扬来生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白苏目光沉静如水,在月色下显出一份清冷,“你只需要照顾好我姐姐。”

白苏实在不怎么看好陆扬,他被陆离一手拉扯长大,被护在羽翼之下,什么都有他大哥担着,不知道离开陆离的庇护,他能否像他大哥一样,保护好珍女。

“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白苏催促道。

珍女洒泪挥别,登上陆扬的马车。马车在城门口停滞一下,城门的守卫士兵看见陆扬手中的令牌,毫无迟疑的把城门打开。

“陆扬保护不了珍女。”妫芷看着正在通过城门的马车道。

白苏不可否置的笑笑,“是啊。”即使是武功卓绝者遇上紧急之事,也会换上利落的劲装,光看他私奔还穿着儒袍,便知道他生存能力几何。

“哑叔,我交代的事情,可都办妥了?”白苏问道。

哑叔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同时比划了几下,白苏笑笑,“车上有二十金,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