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清澈,明朗悠然,宛如光明来临,仿佛看见了一个充满了希望的未来。空谷幽兰那清雅素洁及静谧悠远的意境,在琴音中缓缓流泻。

《碣石调幽兰》总体上是一首幽静且抑郁伤感的曲子,若单单听这第四段,那意味便很是不同了。

琴音一落,白苏问道,“何人?”

崖上的建筑很高,山路又陡峭,一般人很难上去,而且这院子中,除了几个侍婢之外,也没有一般人,所以即便白苏声音不大,若那人身怀武功,也听得见。

白苏仰着头,便看见一袭黑袍,从那半山崖上宛如蝶一般,轻飘飘的落了下来,青丝飞扬,黑袍上银色的巫咒在月光下盈盈发亮,那人怀怀中竖抱着一把琴,翩然落在了白苏的跟前。

白苏在看见巫袍时凝滞的血液,又开始流动。眼前这个男人有着一张不输顾连州俊美的脸,宛若春风一般吹进人的心底。

“医者。”虽然完全不同的样貌,白苏却笃定此人的身份,是那个始终令人感觉到温暖的医者。

倒是那人怔了怔,旋即笑道,“你果然是个敏锐的人。”

“有何目的?”白苏皱眉,分析他这句简单的话,他说“果然”,约莫是从前听说过她。

“不用太防备,我从来都不是冲着你来的。”那人目光温柔的抚着怀中的琴,道,“我叫禾列。”

纵然这个男人从前带着人皮面具,但白苏第一眼看见他时,便察觉了他的与众不同,一个普通的剑客,一个满心杀戮的剑客,怎么可能有这等温暖的气息?

“所为何也?”白苏相信他说的话,如果这个人要杀她,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把她置于死地。

禾列的双眼皮很深,显得他的眼睛大而明亮,笑起来的时候眉梢眼角全是笑意,露出一口洁白而整齐的贝齿,让人一见便顿生亲近之感,“我来看看,那个男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他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或许是见白苏眼中的诧异,补充道,“阿芷的那个男人,她守了他多少年,我就守了她多少年,唔,我以为自己只能终生的等,看来上天待我不薄,那个男人死了。”

“你知道妫芷的下落?”白苏心中一喜,追问道。

禾列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在丛林时,我追杀了她十几年,虽从来不曾成功,却将她的动向摸的一清二楚。”

“追杀?”白苏皱眉,感情他们这些大巫对心慕之人表达爱意的方式,都是想尽各种方法迫害?以前的烛武是,现在的这个禾列也是。

“是,追杀,我是黑巫,却也是巫,巫和巫不能结合,但大巫和黑巫却势不两立。”禾列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也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

白苏心中捉摸着,这个男人是不是也与烛武一样,中了相思缠,现在已然疯魔了。

“她还好吗?”白苏情绪有些激动,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知道妫芷的消息。

禾列看了她一眼,这个妇人始终冷静自持,他以为她永远都这般波澜不惊,就如同后来的妫芷一样。

禾列看着白苏忧心的模样,终究没有忍心说实话,“她很好,在丛林修养呢,说不定过几日她自己看开了,便会回来看你。”

一个巫想要骗一个普通人,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可以布下幻象,让人看不见他真实的表情。幻象后的禾列眼中流露出的伤情,令人心碎。

妫芷现在是生不如死,禾列恨自己为了一己之私救了她,而现在却又下不去狠心绝了她的性命。

“我今日便走,见有人拿阿芷的下落威胁你,便顺便提点提点,你是阿芷用性命救回来的,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禾列沉吟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又道,“阿芷的那个真的徒弟,如今只剩下这一块脸皮了。”

禾列笑着从袖中掏出人皮面具,笑的既阳光又人畜无害。

白苏打了个寒战,再也不敢认为这个男人的气质是如春风和煦,他简直是个恶魔。

“就此别过。”禾列将人皮面具随手一抛,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白苏怔怔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既喜且悲,终于放下心来,既然已经有了妫芷的消息,宁国这一行也不必去了,宁温若只是对她还余情未了,应当不会拿花境和客栈开刀,毕竟,如果她不在宁国境内活动,他更难寻到她的踪迹。

“只是也未曾问问妫芷现在在何处。”白苏喃喃道。但她转而一想,婆七在滇南认识许多黑巫,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定然能够寻得到她。

当下,白苏便匆匆转回房去写密信,通知婆七禾列的情况。

寝房里还亮着灯火,里面传出香蓉小声哄着顾翛的声音,白苏微微一笑,心知怕是顾翛醒了。

白苏手刚刚伸起来,便听见香蓉忽然轻声道,“可要送些水去?不吃不喝,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我下午送过了,但主也不言语,根本不理我。”十三叹息道,“小姐出去有一会儿了,许是快回来了,此事莫要再提。”

“嗯。”香蓉道。

白苏正要推门的手顿在半空许久,缓缓垂了下来,静静的站了许久,再次返回梅花林,她急急的行在小道上,身上的衣袍被梅花树枝挂掉也不自知。

白苏寻着那做了记号的梅花树,蹲下身子便用手去刨土,她表情木然的,机械的扒着树下结实的土壤,白皙的手指上很快便有血渗了出来,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不一会,指甲里的泥土便被血浸泡,可她仍然恍若未觉。

直到从树下刨出几个酒坛,才堪堪住了手,她抱起坛子一手拍开封口,泥土和血水散落满坛,她把酒坛送到嘴边时,忽然止住,顾翛还没有断奶,她不能喝酒啊。

白苏自嘲的笑了一声,她如今可是为人母亲,连一醉解千愁的资格都没有了。为了顾翛,她终究是没有放任自己,只是缓缓松开了抱着酒坛的手。

咣啷一声,酒坛砸在青石小道上,坛子碎裂,酒水四溅,溅了白苏满裙裾,脚下的木屐中浸满了酒液。

酒香中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气,弥漫在林子中,白苏闭上眼睛缓了缓,苍白的脸颊渐渐回了血色,神色淡淡,仿佛方才的疯魔之是一场梦般。

她踩着湿漉漉的木屐,慢慢朝寝房走回去,清风拂面,除了一地碎裂的酒坛,还有她手上还在滴落的鲜血,一切都如开始时一样平静。

白苏回到寝房时,香蓉凑着灯光正在缝衣服,十三则是抱着顾翛边走边晃,她抬头见白苏回来了,忙道,“小姐,小主子醒许久了,约莫是晚上…”

十三说话间,目光不经意落到白苏的手上,忽然轻呼一声,抱着顾翛几步走上前来,“小姐,你的手怎么?”

“无事,只是方才忽然嘴馋,想喝梅花林里埋的梅酒,便寻思着抛两坛出来,谁知那土竟是硬得很。”白苏笑道。

香蓉和十三盯着那血肉模糊的手,知道这话不过是借口,心中也都暗暗想道,不知道小姐是闷的久了,发泄心中闷气,还是方才的话被她听见了。不管有没有听见,十三和香蓉都决心日后定要慎言才行。

第260章 刺客

香蓉丢下手上的针线,打了清水来,仔细帮白苏清理了手指上的伤口。

这日之后,白苏便如无事一般,整日里闲散的极了,画画园林图,教顾翛说话,笑容也日益多过一日,仿佛从来都不曾伤情过。

十三和香蓉也暗暗叹息,小姐明明是个脆弱的人,却硬要坚强起来,令人看着心里难受。

白苏也从来都承认自己在感情上是个懦弱的人,如若不是因为这样,也不会落荒而逃,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敢相见,伤人,伤己,可是对于感情的处理,她真的有些手足无措。

再也没有人在白苏面前提起顾连州,可白苏却知道,他在外面站了三天三夜,昨日才离开,去参加宁国宴会了,这让白苏有些疑惑,顾连州的不是坐以待毙型的,他怎么会站一站就离开了呢?

想到这里,白苏心中一跳,意识到自己竟是如此依赖于他,她知道顾连州定然会将这件事情解决妥当,无论是欺骗还是什么,他终究会给出一个圆满的答案,是因为这样,所以自己才会放心的逃避?

白苏抱着顾翛,笑道,“阿翛,你的母亲骨子里原来是个懦弱而又自私的人。”

香蓉正在缝衣服,听闻这话,将针别在线团上,抬头看白苏。

在斑驳的树荫下,白苏笑靥如花,光斑落在她身上,显得耀眼而明媚,香蓉看见她鬓发间的一缕白丝,微微一怔,连忙起身凑近去,确定那不是反光,“小姐,您有白发了?”

“是吗?”白苏把顾翛逗的咯咯笑,声音十分不以为意。

“真的。”香蓉捋出那撮头发,放到白苏面前,似是自语的道,“还不是一根两根呢,怎么回事,奴婢去找医者寻两支何首乌,让十二跟您炖了。”

白苏将那头发随意一放,“我看书里许多少年白头的,大概是近来心里累得很,让十二多给我做些好吃的便是。”

身中相思缠,白发是早晚的事,没有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小姐。”二丫从别苑过来,手里握着几张帖子,恭敬的递到白苏面前,“这是倨送过来的。”

白苏怔了一下,把顾翛交给香蓉抱着,接过帖子一一看了一遍,一共只有三张,一张是顾风华的邀请帖,一张是七王的邀请帖,另外还有一张,是宁温一封简短的书信。

顾风华和七王的邀请帖倒是在白苏的意料之中,他们大约也是和孝闵公主的想法一样,从白苏这里下手,让顾连州为他们出谋划策,但是宁温这信就有些莫名其妙了,不过是简简单单的问候,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内容。

难道…白苏心中一动,是了,宁温定是在这附近安插了斥候,所以才第一时间知道她并没有出发去建邺。

“送这封信来的人呢?”白苏问道。

二丫回道,“回小姐,送信的是籍巫,他送完信便走了,也并未留下口信。”

“又是籍巫。”白苏皱眉,拈着这封信看来看去,始终是那几句最寻常的问候之语。

先是宴贴,又是信,宁温究竟想做什么?白苏不相信,他派遣一名大巫前来,就只是为了送这一份简简单单的问候,这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更何况宁温何止是正常,而且精明的厉害。

“这信是何时送来的?”白苏道。

二丫道,“听说是昨夜。”

昨夜,顾连州是昨夜何时走的呢?他会不会遇见籍巫,会不会误会她与宁温余情未了,私信尚有往来?串联起从阿翛出生这段时间来,每一件事情都掺杂了他的影子,难道从那么久以前,他就计划着离间她和顾连州?

依着宁温的为人,此事大有可能。

宁温过来看顾翛那时,他对她说:素儿,若有一日再相见,你再为我讲个故事好么?

也许,从那时他的计划就已经开始了,在这之间,他一直都很沉得住气,自从放她回来之后,便只有顾翛出生之后过来看过一回,送来了一个价值连城的透水白,这番作为让人恍惚以为,他虽是心里放不下,却看开了许多,可眼下看来,这个人根本从未放弃,而且带着一种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那么,他所做的事情就绝不止这些

白苏握着纸的手微颤,“把尚京所有的消息都拿来给我。”

“是。”那些信函一直都是二丫保存着的,四五个月,约莫有三四十封。

二丫飞快的将一摞信拎了过来,放在几上。

信的顺序被二丫整理的很好,白苏只需从左到右一封一封拆阅便可。

即便白苏一字一句的阅读,从第一封到最后一封,只花了不过半个时辰。信里的内容将顾连州在尚京的动向事无巨细一一禀报,当然大部分都只是他表面上的作为,对于暗地里做了哪些手脚,知之甚少。

顾连州果然不愧是顾连州,连举善堂都不曾发现他行事的蛛丝马迹。纸张撒了满地,白苏坐在这一堆纸中,目光停留在最后几封信上,这是禀报宫变,太子不知何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救出去,只留个假冒的在宫中,太子一党经过蛰伏计划,战败七王。

这七八封信中全部都是禀报尚京巨变,却不曾提及顾连州只言片语。

顾连州布好线,然后剩下的只需交给别人去实行就行了,太子手中至少有李氏一族的力量,执行并不成问题,但顾连州这一段时间去了哪里?如果他在尚京,举善堂是不可能不提及。

白苏仔细的看了看这几封信,从开始没有他身影的那一封到最后,一共有两个多月。

白苏待到坐着,一阵风来,将地上的信吹的漫天飘飞,宛如白雪。

一张信纸恰落在了香蓉抱着的顾翛怀中,小家伙好奇的拿着一张纸这样看那样看,仿佛很是喜欢纸张,伸着胖胖的小爪子去抓在空中飘飞的信,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甚至咯咯笑出声来,露出新长出来的两颗小牙,煞是可爱。

白苏转脸便看见自己儿子这傻样,心中不禁一轻,起身抱过他,“阿翛很喜欢认字呢?唔,我儿子已经快七个月大了呢,母亲教你识字可好?”

顾翛一对乌溜溜的墨玉眼看着白苏,依依呀呀的指着天上飞的纸。

“叫声母亲,我就把那些都拿给你。”白苏逗着他。

顾翛只会依依呀呀,急了半晌,眼圈忽然一红,咧嘴就要哭,这一下可把香蓉心疼坏了,连忙从地上捡起几张纸,塞到顾翛手中,“小姐,小主子可才只有六个半月,哪里能说话呀。”

白苏听说婴儿六个月之后就有模仿能力了,虽然不能出准确的音节,却喜欢跟着大人呀呀学语,可顾翛偏偏是属于只喜欢自己依依呀呀的,却从来也没见他跟着谁发声。只不过,白苏也没有资格嫌弃他笨,据说她自己虽然七个月就会说话了,但直到一岁零四个月才学会走路。

“二丫,把这些信收了吧。”白苏抱着顾翛往屋里去。

正当她步入廊上时,院子四周忽然传出兵刃相击的声响,白苏心中一惊,脚下只微微一顿,直接转身进了偏房。

待香蓉把门窗掩上,白苏才从缝隙中向外窥视。

居然有人能穿过迷宫直接袭击到院子还未曾见着人,白苏便心惊的厉害,要知道,那些迷宫都是用两米多高的树栽种,而且覆盖面积很广,白苏自信除非刺客是飞着过来,否则绝不可能穿过迷宫,然而他们却没有被外围的暗卫发现,神不知不觉的潜到主院,实在不能不胆寒。

果不出白苏所料,不出片刻,院中护卫节节败退,直被逼到院中。

至此,那方人也现了身,约莫四五十人,黑衣蒙面,与暗卫没有什么差别,唯一的区别,就只有手上的兵器了,护卫们用的是青铜剑,而这群刺客用的却是铁剑,铁剑不及青铜剑厚重,却锋利的很。

二丫一见刺客杀来,连忙退到了主屋之中,看的白苏干着急,万一那帮刺客杀进主屋,二丫恐怕难以活命,但转而一想,自己的情形也没好到哪里去,若是真有这么一刻,她们被发现也是早晚的事情。

使铁剑的黑衣人脚下微微一动,正欲继续进攻,这是倨已经带着两百剑客飞速赶来,眨眼间便包围了那群刺客。

“诸位何人?因何侵扰?”倨叉手问道。

这是正常的礼节,虽然迂腐,但一旦与刺客照面,这是必不可少的程序。

“奉我主令,请顾夫人和大子前去做客。”答话那人,看似是刺客头领。

这明显就是来绑架的,因这群人个个都是绝顶高手,每一个人的水平都与倨不相上下,倨也只好耐着性子问道,“阁下听令于何人?”

“待夫人去了便知。”那刺客头领将“去了”两个字咬字尤其重,这便是一个信号,被包围的剑客瞬间形成个锥状,向外突袭。

白苏微微皱眉,这一拨剑客,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十分有秩序,还懂得阵法,明显不是一般的剑客,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白苏担忧的看了顾翛一眼,生怕他经不住吓,哭出声音,谁知这小家伙竟然在兀自低头研究手中的纸,表情煞是认真,倒是看的白苏要笑了出来。

第261章白苏又回来了

那群刺客个个身手利落,出手便是杀招,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

白苏把顾翛背对窗子,手轻轻的拍着他,希望在这段时间能将他哄睡着了,而顾翛也不负所望,在白苏的安抚下乌溜溜的大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睡意,眼皮一耷一耷。

恰在他将睡未睡的这个节骨眼上,香蓉惊呼一声,“快走”

白苏心中已经,想也没想,便抱着顾翛向门外冲去。

白苏带着顾翛出现在院子中时,剑客们立刻将他们护在了中央。

“快去救香蓉”白苏厉声道。

屋内闪出一个黑影,臂弯中架着香蓉,声音嘎哑,“放下兵器,否则,这姝子死了也是白死。”

又是籍巫

白苏知道他说的实话,这么多个剑客不见得能挡得住他,记得听妫芷说,她一个人可以对阵数千高手,籍巫想必也不会差,这时候牺牲香蓉,只能是白死一条命。

“您乃是堂堂巫者,如何做出这等挟持婢女的卑劣之事”白苏稳住情绪,冷声道。

籍巫头上的黑色斗篷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干瘪的嘴,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银发。

“这是老夫最后一次任务,不管用何种手段,只需达到目的即刻。况且,吾皇只是请夫人和大子去做几天客,夫人应当会答应的。”籍巫嘎哑的生硬带着一种生硬的愉悦,显然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这种情绪了。

“放下兵器。”白苏淡淡道。

四周剑客迟疑片刻,咣啷咣啷声之中兵器落地,籍巫放心的靠了过来。

香蓉看着这样坚毅而冷静的白苏,她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纵使还在一名大巫的手中,她的心却安定下来,她的小姐,又回来了。

白苏抿唇,看着籍巫扣进香蓉白生生脖颈的枯枝一般的手指,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可以与你一起去,但是大子不能宁温是什么目的我也能猜到一二,无论如何,都与无辜的婴儿无关,上天有好生之德,巫放过我的孩儿吧。”

籍巫心想宁温也没有交代一定要把大子也掳走,他的主要目的是这个妇人,他沉吟一下,道,“可。”

白苏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拂开广袖,缓缓道,“那您稍等一会儿,眼下这群刺客实力不俗,我怎能放心大子处于险境?待我处理了这群人再说。”

籍巫点点头,“可以。”

妫芷已经不在了,这些剑客籍巫还都是不放在眼中的,莫要说出手相抗,只要他毒气一放,恐怕没有一个能够逃出。

原本籍巫没想要这么麻烦,他只需蹲守到晚上,趁着剑客最疲惫的时候,就可以布下幻术,然后悄无声息的掳走白苏和大子,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些人竟大白天的跑出来劫人,坏了他的大计不管他们劫人成功不成功,晚上必然会加强戒备,籍巫幻术不强,恐怕很难找出空子劫人,便干脆趁火打劫了。

白苏这回可就更加放心了,她甚至往籍巫身边站了站,大巫肩负神圣的巫命,不管他做得是多么阴暗的事情,必然也会守信,而且在没有达到目的前,籍巫定然不会任人伤害他们母子。

白苏稍微定下心来,目光转向厮杀的那一片,越看越是心惊,两百多个剑客,竟然和四五十人打个平手,甚至渐渐有了颓势,那些人,每一个的功夫都与倨不相上下,自是以一当十。

随着时间一息一刻的过去,白苏觉得有些肉疼,这些剑客可都算是她的家当啊被人家当鱼肉,还不是不可再生的,越想她就不止是肉疼了,连心都在滴血。

两方正厮杀焦灼时,忽的从四面又出现数百名剑客,白苏眉头微微一皱,这数百名剑客,绝对不是她的属下,这些日子因为要寻妫芷,已经派遣出不少人,留下守院的最多五百人。

白苏正想着,新出现的那数百剑客忽然对峙起来,其中有一方衣领上纹着金色狼头的,是举善堂的杀手,另外那群人,似乎又是另一拨人马。

“呵呵,真热闹。”籍巫忽然笑了出来,嘎哑的声音,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尤其是白苏现在听起来,着实刺耳极了白苏瞪了籍巫一眼,忽听那新出现的拨波刺客道,“夫人不要误会,我等是北地王府上剑客,没有恶意”

白苏轻哼了一声,没有恶意,好像那些举剑来的刺客,也是打着“请”她去做客的名头。

白苏心中一动,她知道正在厮杀的刺客是谁派来的了,应当不是七王就是孝闵公主,眼下看来,还是七王的可能性更大,若是孝闵公主有杀扣留她的意思,早在秦川便将她扣下了,哪里还能等到现在…不过,也不能下断语,说不定孝闵公主觉得对阵一千剑客损失有点大,所以等待合适的时机。

白苏微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曾听十三说过,顾风华被封了北地王。

“北地王派诸位前来,可有要事?”白苏扬声道。

那剑客头领隔着眼前的这一场,看着对面那个一袭青衣、云淡风轻的妇人,忽然觉得,她美的令人炫目,令人无法不倾心,纵然这感觉出现的十分不合时宜。

那剑客头领迟疑一下,心知现在的场面,不能藏着掖着,若是因为误会而厮杀起来,误了王爷大事,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遂立刻道,“王爷命我等给夫人送礼来了,是感谢夫人两万金的资助王爷还说,近日之内,可能会有人对夫人不利,命我等顺便助上一助”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和一封书信,灌输内力横空丢了过来。

白苏面前的剑客伸手一接下,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她。

白苏一见那玉佩,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点了点头,淡淡的说了一句,“有劳了。”

那剑客头领也不知她这一句“有劳了”,究竟是有劳他们千里迢迢来送礼呢?还是有劳他们助一臂之力,杀了这些刺客。

不管是哪个,既然是白苏已经相信他们的身份便好,当下头领下令加入战圈,帮助倨他们一起围杀剑客。

这下白苏心里就舒服多了,心想着怎么想办法提示一下倨,让他们避开一些,先让这两方人杀个你死我活,然后再收拾残局。

事实上,白苏当初资助黑甲骑,不过是为了找一处靠山,保她一时平安,事实证明,这个靠山找的甚好,否则白苏不认为自己在尚京卖禁书、画裸图能逃过那么多势力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