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玉兰盈盈一笑,清儿晓得说的是自己,在旁想怒又不敢怒的样子,邱玉兰仔细瞧了会儿才对林妈妈道:“多谢妈妈提点,我毕竟还小,对丫鬟们有些放纵也是有的。”林妈妈恭敬应是,又和邱玉兰说了几句。

清儿只觉句句说着自己,越发连林妈妈都开始恨上了,原本想着她是个好的,谁知道背了脸就这样?要在姨奶奶面前给她狠狠上眼药才行。清儿还在想着,小玫已掀起帘子进屋,林妈妈不免又叮嘱小玫几句要服侍好邱玉兰这才告退。

等她一走,小玫就走到邱玉兰身边服侍,这越发惹了清儿的眼,上前一膀子就把小玫推开,狠狠瞪了小玫一眼。有自己在一日,小玫别想过的舒心。小玫只是浅浅一笑,邱玉兰瞧着清儿动静也只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

过了几日方老爷从外归来,这在方家是大事,一早方太太就带了全家在厅上相迎。等到方老爷走进来,方太太见方老爷身后并没跟着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心这才放下,带着人上前相迎。

叙过寒温方老爷看向邱玉兰不由皱下眉对方太太道:“玉兰怎么又瘦了,你也要照顾好她。”方太太刚要答话邱玉兰已经道:“舅舅,只是甥女前些日子贪玩才感了风寒,亏的舅母连夜照料,不然甥女今儿还不能出来见舅舅呢。”

邱玉兰这样说的方老爷心中很安慰,对方太太点一点头:“辛苦你了。”方太太正要答话,旁边的罗姨娘已抱紧手里的孩子上前娇滴滴地开口:“老爷,虎哥儿昨儿就嚷着要见您,还说学了首诗要念给您听呢。”

方老爷子嗣艰难,虽房中有数房妾,又有通房数人,到如今只有罗姨娘生的一个四岁的虎哥儿,和陈姨娘生的一个不到一岁的女儿银姐儿。此时方老爷听的罗姨娘这样说,伸手接过她怀里的孩子笑着道:“才四岁的娃娃,能认得几个字就不错了,哪还会背诗?”

罗姨娘把方太太遮了个严严实实,更是拦着一边想上前和方老爷说话的陈姨娘,笑眯眯地道:“虎哥儿聪明老爷您也是夸过的,再说昨儿我还听他背了呢。”说着罗姨娘给虎哥儿使眼色让他赶紧背诗。

方老爷常在外做生意,虎哥儿见到自己爹的时候并不是太多,况且罗姨娘又经常耳提面命让虎哥儿和方老爷多多亲热,这样才能讨自己爹的欢心。虎哥儿被罗姨娘这么一瞪,嘴张了张才说了三个字:“鹅,鹅,鹅”

罗姨娘的眉高高挑起:“老爷您瞧,虎哥儿这不是背了?”面上虽在笑,罗姨娘已捏了虎哥儿一把,示意他赶紧往下背。虎哥儿被这么一

捏,本来就紧张的心更加紧张,只说曲项两个字后面的就再背不出来。

这下罗姨娘是真的怒了,当着方老爷的面不好呵斥,那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虎哥儿的嘴巴一瘪就要哭出声。见儿子这么不给面子,罗姨娘心头火起,正要去扯虎哥儿,方太太已经伸出双手对虎哥儿道:“来,过来娘这边,再慢慢告诉娘这诗是讲什么的好不好?”

虎哥儿嗯了一声就偎到方太太怀里,那泪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掉下来。方太太轻轻地拍了拍他,对方老爷道:“晓得你盼着虎哥儿成才,只是孩子也才四岁,能认得几个字已不错了,难道还望着出个神童,七岁成诗不成?”

罗姨娘一番做作方老爷怎么看不出来,只是妾室争宠难免各自用些手段,只要大面上过得去,方老爷也睁只眼闭只眼,有时还把这当做一些调剂。听得方太太这么说,方老爷只呵呵一笑就道:“是,我们家也不指望出个神童,雾娘,你也别对虎哥儿管的这么紧,晚点开蒙也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

罗姨娘听了这话眼圈一下红了,委委屈屈地看方老爷一眼,那眼却像带钩子一样勾着方老爷。方老爷哈哈一笑:“好了,我还要去见老太太,虎哥儿,银姐儿,跟爹去见你们祖母。”说着方老爷就接过虎哥儿,陈姨娘听见方老爷点银姐儿的名,笑吟吟地抱着银姐儿上前,经过罗姨娘的时候看了眼她,罗姨娘看见陈姨娘面上那一闪而过的得色,心头怒极,一把从陈姨娘怀里抢过银姐儿往身边的丫鬟怀里送:“好生带着姐儿去见老太太。”

那丫鬟被塞了个孩子,手都抖了,虽下意识紧紧抱住孩子,但眼里透出惧意。陈姨娘想上前说话,但看着罗姨娘的脸色又把脚收回来。方太太回身看了眼,眉微微皱了下给陈姨娘投了个安心的眼神才对丫鬟道:“好生抱好姐儿。”

罗姨娘听了方太太这句下巴才刚刚扬起准备跟着方太太往前走,方太太已经又道:“你们各自回房吧,老太太那儿人多了怕吵。”说话时候方太太还招手让邱玉兰跟着过去。罗姨娘的脚步生生定在那里,见邱玉兰走过去被方太太握住手,方老爷还投给方太太一个赞许眼神,罗姨娘心中的火烧的更深,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外甥女,给她吃住就够了,还这样捧着她,要知道所花的每一个铜板,都是自己儿子的。

既然太太发话,老爷没出声,这厅里其他的莺莺燕燕就各自带着人散去,陈姨娘经过罗姨娘身边时候轻声道:“罗姐姐还是快些回院里收拾收拾,免得等会儿老爷进房又准备不周。”罗姨娘狠狠剜陈

姨娘一眼,就昂起头带着丫鬟走了。

一直缩在厅角落的赵姨娘这时才敢上前对陈姨娘道:“陈姐姐,你也生了姐儿,比不得我们,何不在老爷跟前狠狠地说一番,免得她连太太都不放在眼里。”陈姨娘轻咳一声才道:“太太平日的教诲你都忘了?既做了姐妹就要和睦相处。罗姐姐性子就这样,我们也只有让着些了。”

赵姨娘暗暗撇一下唇才对陈姨娘道:“陈姐姐果然能容人,这些话我是真的不知道。”陈姨娘含笑应了,那眼里些许的鄙夷却没透出来,就一个机缘巧合被老爷收房后抬为妾又失宠这么久的人还来调三窝四?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方老爷去见了方老太太,行礼问安后方老太太让方老爷坐在自己身边,如问孩子一样地问东问西,不时方太太也在旁边插几句嘴,虎哥儿早已不哭,满地跑着,还不时来到银姐儿那要和妹妹玩。

方老太太瞧着这和乐融融的一幕,拍拍方老爷的手道:“要照我说,我们家现在这样的日子已经过的很好了,你也不必这么辛苦常在外,不如在家给我多生几个孙子才是正经事。”方老爷赔笑道:“娘心疼儿子儿子是明白的,只是儿子子嗣上艰难,就算…”

方太太想到房中那些莺莺燕燕,心中有些发堵但什么都不敢说,面上的笑还是十分温婉。方老太太的眉皱起:“当年我一个还生了你们兄弟姐妹四个呢,只是后来时日艰难,眼前也只剩下你一个了。今日这么多的人,偏偏只有这么一儿一女。”

坐在一边的邱玉兰本来只抱着来看戏的态度,听到方老太太提起这事,不由自主想到自己的娘,那手在袖子里已经牢牢握住手臂。方老爷眼中闪过一丝伤心,当初四个兄弟姐妹,长兄和妹妹夭折,唯一活下来的自己和姐姐,姐姐也因为自己想做生意没有本钱,被娘力主退了当初的亲,去邱家做了妾。

做生意发家本是为了光宗耀祖,现在走出门去谁不知道自家是这城中新富?自己的母亲喜做善事人称活菩萨,可是怎么都难以掩盖当年看着姐姐被邱家接走时姐姐眼里的绝望和伤心,再一次知道姐姐的情形,已是二十年后,熬了二十年的姐姐死在邱家,临终时想办法让人传给自己一封信,没有半个抱怨自己的字,只有拜托自己照顾好唯一的女儿。

邱家在姐姐笔下,无异龙潭虎穴。方老爷叹了声看向邱玉兰,见邱玉兰还是坐的端庄,那张酷似姐姐的面上没有半点表情,若这个外甥女肯口出怨言,或许心里的伤心和后悔还能少一些。

方老爷对方老太

太道:“娘眼前还有玉兰呢,她是姐姐的女儿,娘瞧着她不就跟瞧着姐姐一样?”方老爷说这话时候邱玉兰正好看向方老太太,这张酷似女儿的脸让方老太太心中闪过无数情感,悔恨伤心怨恨都有。

怎么不知道邱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呢?但只有这样的人家才能出得起价钱,当日收了邱家银子时候,就当女儿已经死了,惟其如此才能告诉自己,所做的没有错。

作者有话要说:方家这复杂的一大家子,我最喜欢这种不守规矩的人家了。掩面。

、6 首饰

方老太太突然的沉默让方老爷的眉皱起,当看见一边的邱玉兰坐的依旧笔直,但眼里有隐含泪花时候,方老爷的眉皱的更紧了。自己娘的心结在哪怎会不知道?不就是怪自己不该把玉兰带回来,让她见到玉兰就想起当年的事,夜夜不得安枕吗?

可若不带回来,邱家是什么地方?那位人人都赞的邱太太,会对玉兰真心相待吗?况且当初邱家那位十五姑娘虽都说是溺水而亡,但也有风声传出,说这位姑娘死的蹊跷,并不是溺水而是有人做了乱伦背德的事怕人知晓才被人推入水中。

既能做出这种事又不被追究,此人在邱家定十分重要,甚至会是当家人。有这么一个当家人,一个孤女在这家里能长大吗?而且这是姐姐唯一的愿望,她这一生过的都不好,若连她的女儿都不能照顾,连禽兽都不如。

只是这样的话方老爷不敢对方老太太说,说出这样的话岂非指责自己娘做错?此时见方老太太低垂下眼不说话,方老爷叹一声对方太太道:“带回了些衣料首饰,你先带着玉兰去挑,挑剩下的再分到各房吧。”

方太太坐在那儿也是如坐针毡,夹在丈夫和婆婆之间,方太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邱玉兰,对她好会戳了婆婆的心,对她不好,会伤了丈夫的意,况且总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方太太不是那种能狠下心折磨孤女的人。

此时看着邱玉兰眼中含着泪花却不说话依旧坐在那儿的单薄样,方太太一来当着方老爷的面要讨好一二,二来也觉得邱玉兰实在有些可怜,伸手挽住邱玉兰的手对方老爷应是后才带着人退出。

方老太太一直低垂着眼,似乎根本没有听到邱玉兰和她告退。方老爷不由叹气:“娘,您这又是何苦,玉兰她,并没有错。”方老太太这才抬眼看着儿子:“她没有错,那错的就是我了?儿,一件事已做错了,再多做别的都弥补不了。”

方老爷的手握成拳,过了会儿才缓缓地道:“可是儿子不能忍心,儿子不能当做姐姐死了什么都没留下。娘,您就把疼儿子的心放一些到玉兰身上,她已大了,又是聪明知事的人,怎会分不清好歹?”

好歹?方老太太捻着腕上的佛珠,低低念了几声佛才道:“当日我把你姐姐卖了,就立下誓,纵落十八层地狱受遍苦痛也只能当你姐姐当时就死了。”方老爷的眼里也有泪水,喊了声娘就再说不出话,方老太太继续捻着佛珠低声念佛,若死去的女儿对自己有百般怨恨万般愤怒,也全报到自己身上。

方老爷开头那两句方太太听见了,但后面的方太太不敢听

也不能再听下去,只是握住邱玉兰的手道:“天热,我正想说裁两件纱的呢,谁知你舅舅就带回来衣料首饰了,赶紧去挑出来做好了正好这几天穿。”

对这个舅母,邱玉兰秉承尊重而不亲热的原则,此时听她这样的话也只微微一笑应个是字。方太太瞧着邱玉兰这一贯的乖巧疏离,心里不由轻叹一声,才十三岁的小姑娘,本该是最活泼开朗的年岁,而不是这样沉闷不爱说话。

可再想想她的身世,这样的沉闷不爱说话也是情有可原的,别说孩子了,就算是自己在这家里应付婆婆压服妾侍照顾庶出子女都觉得透不过气。更何况她在有些人的眼里不过是孤苦无依前来投奔舅舅的孤女?

想到此方太太不由对她更亲热些,指着雨青整理出来的那些衣料首饰道:“你瞧,你舅舅带回来的这些正好这些日子穿,我瞧着,这鹅黄色的轻纱裁出来,去赏荷的时候穿最好。还有这支簪,红的这么正的红宝石可真不错,恰好陪这个海棠红。”

方太太拿起一匹又拿起一样首饰往邱玉兰身上比,雨青在旁想说又不敢说,等方太太讲完才道:“太太,方才奴婢带人把这些收进来的时候,罗姨奶奶正好看见这根簪子,说就缺这么一根红宝石的簪,想请太太赏给她。”

方太太的眉挑起看向雨青,雨青的面色更有些急促,若不是说太太还没瞧过,只怕当时罗姨娘就直接把簪子拿走了。

邱玉兰忙道:“舅母,既然这根簪是罗姨娘的心爱之物,我就选别的,瞧,这只玉镯也不错。”邱玉兰手中拿的一支白玉镯,上面雕了牡丹花纹。方太太正要点头赞好,雨青又一脸为难地开口:“可是,这支镯子罗姨奶奶也看上了。”

方太太的眉不由一皱,那根簪也好,这只玉镯也罢,在这匣子首饰里面一瞧就是最好的,罗姨娘可真会挑。邱玉兰不由把玉镯放下,眼往匣子里面瞧。方太太见她这样小心翼翼倒更加怜惜一些,把簪子和玉镯都拿过来让雨青包好交到邱玉兰手里:“这宝石够红,这玉的颜色也嫩,正适合你这年轻小姑娘戴。我们这些人戴什么?”

邱玉兰没料到方太太会这样说,不由微微一愣才道:“舅母,您还正年轻,哪里就称老?”方太太微微一叹:“什么年轻,你舅舅都四十了,我就比他小四岁,也奔着四十去了。这房里别人倒也还年轻,可是谁又配戴这红宝石呢?”

别人自是指方老爷的四房妾室,罗陈赵周,听说周姨娘跟方老爷日子还更长一些,是方太太嫁过来五年后没孩子亲自为方老

爷挑的。可惜生产时候难产,不但伤了身子孩子只活了两天就断气,常年躺在病榻上,邱玉兰也只见过她一两次。

然后才又纳了陈姨娘,挑了赵姨娘,罗姨娘反倒是最后进门的,可她运气好,进门头一年就生下个胖小子,生生把别的妾都压的矮了几头,之后陈姨娘又生的一个女儿也没能盖过她的风头去。

这家里除了方太太,红的这样正的宝石也没人能戴了,罗姨娘想来也是为了这个才特意指明。窗外已经传来罗姨娘高亢的声音:“别人不配?太太,您这话未免也太戳人心了。”话到人到,罗姨娘已掀起帘子俏生生地走进来。

她今日为迎接方老爷归家,着意打扮过,面上粉光脂艳,身上也是新衣,水红色的衫子裁的时候省了不少布料,勾勒的腰肢袅娜,白色洒金裙子边还系了两个金铃,走一步那铃铛就响一声。

即便方太太不喜欢她也要承认除了儿子,罗姨娘还是有那么几分勾住男人心的本钱的。见罗姨娘袅袅娜娜地走进来,方太太的唇微微一勾:“我戳人心?罗姨娘,我要真戳人心就不会让你这样过日子了?况且玉兰算来是我们的甥女,你好意思和外甥女争首饰?”

罗姨娘进来后那眼就一直往邱玉兰手上的东西瞧,听到方太太的话就冷笑一声:“外甥女?我可没有福气被人叫舅母。太太,您平常是最贤良淑德的,怎么连这么两件小首饰都不肯给我?”

说着罗姨娘斜斜地望向邱玉兰:“表姑娘只怕也觉得叫我这样的人做舅母玷污了她。”邱玉兰心内虽十分愤怒,但这种时候不是自己出头的时候,手动一动正准备把手里的首饰递到罗姨娘那边,方太太已经冷冷开口:“既知道自己的身份,那给你什么你就拿着什么。哪有来争好嫌坏的?就算老爷知道,难道还会嫌我对外甥女好不成?”

罗姨娘难得被方太太这样堵住,气的眼都竖起来,伸手要去指方太太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敢,只得咬牙切齿地道:“那奴今儿还要谢太太的教导了。”方太太点头:“那是自然,你虽是个妾,却是虎哥儿的生母,万不可自己堕了身份,跟个小丫头一样地争多竞少,传出去,哪是富人家的做派?”

罗姨娘这下是真的气到,气的说不出话只在脑里想辙。偏偏邱玉兰这时开口:“舅母说的是,一家子就该互相谦让,这两样首饰既然罗姨娘喜欢,那甥女也不好夺人所爱,还是罗姨娘拿去。”

方太太这次没有阻止,只是瞧着罗姨娘道:“瞧瞧,你还不如个十三的孩子。”罗姨娘的手伸在那里,接也

好不接也不好,最后还是生生忍住,摔一下帕子道:“奴谢过太太教导,就不在这妨碍太太和外甥女叙情。”说着转身就走出屋子。

方太太看见她走出去才坐回椅上叹了一声,这样的戏码邱玉兰在邱家时候也常见,此时看见方太太面上的疲惫之色,不由上前按住方太太的肩表示安慰。

方太太抬头看见,掩饰地笑笑:“其实,你舅舅还算不错了。”好色也好在明处,没有偷鸡摸狗,对正妻还算尊重。邱玉兰的心却无法平静,难道世间男子只这样就够了吗?

、7 丫鬟

看见邱玉兰眼皮低垂,方太太轻轻地拍下她的手:“做女子的,最要紧是嫁个什么样的人。如嫁个宠妾灭妻,对正妻毫不放在眼里,那才叫呕死人。”这样的话,邱玉兰在邱家时候也曾听邱太太得意地说过,可此时在听,邱玉兰心中所想却和原来不一样,心里有一阵阵不知从何处来的悲伤。

这种悲伤不晓得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方太太,或者是为了自己已去的娘。方太太悄悄地把眼角的泪擦掉,笑着道:“瞧我,怎么能对小姑娘说这样的话呢?这个年龄的小姑娘,真是爱玩爱笑的时候。只是这家里像你一般大的孩子没有,倒委屈你了。”

邱玉兰微微一愣,什么时候方太太也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而且她话里有难得听到的温情,不由低头笑道:“本该是甥女在舅母面前多服侍陪伴才是,哪还能让舅母说甥女委屈?”邱玉兰的乖巧方太太历来是喜欢的,此时听到她话里和自己亲近了些,眉放开道:“你这孩子就是太乖巧了,其实人常说见舅如见娘,有时稍微不那么乖巧些也是可以的。”

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邱玉兰还是应了。两人又说几句家常,邱玉兰见方太太面露疲倦之色,告退离开。

邱玉兰刚走出屋,雨青就上前道:“太太,怎么说表姑娘也是老太太的外孙女,老太太心里再不待见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老爷又这么疼表姑娘,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太太您早就该和表姑娘多亲热亲热,而不是…”

方太太扫了雨青一眼,雨青忙把下面的话咽下,方太太叹道:“若我能有个孩子,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力气。”也不用要忍着罗姨娘,雨青的面不由一红,方太太又摇头:“我没有倒算了,你服侍老爷也有那么两三年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事怎么就那么不巧?”

雨青是两年前被方老爷看中收的房,除了雨青,方老爷这次走之前还对雨梅有意,只是时间仓促才没成事。想到这方太太就叹气:“早知道当初就把雨梅先服侍老爷了,我瞧她好一张宜男像。”

提起雨梅,雨青有些伤心,忙送过一杯茶:“这是老爷这回带回来的真天都,说是新茶,太太先尝尝。”方太太只喝了一口就把茶杯放下,纵是龙肝凤髓,没有儿子也是食不下咽的,更何况是杯茶?

邱玉兰带着小玫一路回到自己院内,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清儿在那骂小丫头:“你当你叫了别人几句姐姐就能不理我了?你也不去撒泡尿照照,你是个什么东西,别说叫个丫鬟几句姐姐,就算你能攀上姑娘叫她姐姐,也不过就那样?”

r>院中除了这两人,还有几个小丫头也站在那,低头垂手看着清儿在那打骂。小丫头被掐的哭都不敢哭出声,只是在那道:“清儿姐姐你饶了我吧,不就是给小玫姐姐描了个花样子。”

清儿骂了半日正打算歇歇,听见这话登时又怒了,顺手从发上拔下一根簪来就往小丫头手上戳:“还一口一个姐姐,还描花样子,我前儿叫你给我洗衣衫,怎么叫几声都叫不动。”说着清儿抬头看着别的小丫头们:“别打量我不知道,自从小玫来了,你们想着她是太太给的,都去捧她了。可你们也要知道,这家里,迟早都是虎哥儿的。姨奶奶可是哥儿的亲娘。天下从没不听亲娘话的儿子,太太,到时也不过就是被供着,别的什么都别想。你们谁敢再对太太给的人捧着哄着,可不怪我不客气。”

邱玉兰已看了半响,对小玫微微点头,小玫这才扬声开口:“怎么不客气?清儿,我从来了这几日,才晓得这屋里不是姑娘做主而是你做主的。”小玫的声音很平静,但听在清儿耳里就跟打了个霹雳没什么区别,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邱玉兰,清儿面上神色顿时变化,忙放下小丫头快步走到邱玉兰面前:“姑娘回来了,奴婢方才还想着,这些日子这些小丫头们有些不听话,趁着姑娘不在时候说她们几句,谁知姑娘就回来了,扰了姑娘倒是奴婢的不是。”

清儿这变脸之快小玫暗自好笑,小玫示意一个小丫头去服侍邱玉兰,自己也不进屋只是站在台阶上看着清儿:“清儿姐姐教训小丫头也本是大丫鬟应当做的,只是我不晓得,这屋里,原来竟只能让姨奶奶给的人做主,太太给的人如我之流就该听清儿姐姐的话,否则就过不好日子。”

清儿没想到小玫竟这样直接揭出来,本想借着服侍邱玉兰的机会解释,可是小玫把她挡的严严实实,只得站在那道:“小玫,你别胡乱说话,我晓得你是太太给的,可大家都是丫鬟,谁又比谁高贵些。”

小玫哦了一声:“是吗?可方才我明明白白听见,你不许这些小丫头和我说话,还说这家迟早都是虎哥儿的,太太说话也不算数。这些话,清儿,你说我要去告诉太太,会发生什么事?”

小玫笑吟吟的,邱玉兰听到了清儿还不着急,横竖邱玉兰在清儿心里是沉默不爱说话,只要面上过的去她就不管。可是这小玫要真的往方太太那么一说,方太太不会收拾罗姨娘可不代表方太太不会收拾自己。

想到这清儿忙伸手抱住小玫的胳膊:“好妹妹,你晓得我是个爱说话口不择言的,方才不过是一时急了怕小丫头们不

肯听我的,才拿出姨奶奶来恐吓她们。谁不晓得在这家里太太才是当家人?好妹妹,你就高抬贵手,当没听见。”

小玫任由她摇着自己的手臂却不说话,清儿看着她的神色心中更是焦急不已,咬牙作势就要跪下:“好妹妹,以后我事事听你的就是,这些小丫头们,也是一样的。”小玫这才把她拉起来:“姐姐你可别这么说,方才你也说了,都是丫鬟,都是服侍人的,谁又比谁高贵些?姐姐在这院里是个大的,管教这些丫头们也是平常的事。可姐姐方才管教丫头时候口口声声不让小丫头们听我的话,这倒要问问姐姐是为什么?”

清儿见小玫还不肯罢休,脸上的红色里又加上恼意,想发几句火自己的错处却捏在小玫手里,忙笑着道:“小玫你也不是初来这家里的,难道还不晓得凡有个新来的,总是会受些教训。”小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原来是这样,可姐姐你方才也说了,我并不是初来这家里的,怎么还要受些教训呢?”

清儿这下算是无话可说了,小玫这才笑着搂住她的肩膀:“我是晓得姐姐的心的,不就是怕姑娘对我多好一些,可姐姐也知道,我们不过都是一样的人,姑娘对谁多好一些那是姑娘自己的事,我们做丫鬟的哪能说个不字,除了尽心服侍好姑娘,别的事都不去想才是。”

清儿满头是汗,小玫已经笑着道:“进去吧,那几个小的总是不大会服侍姑娘。”清儿要说的话又只得咽回肚子里,和小玫两人进去服侍。

邱玉兰已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道:“小玫你把这些收拾进去吧,还有清儿,以后我的衣衫首饰这些就交给小玫了。”清儿还沉浸在方才的话里面又听到这话不由啊了一声抬头,邱玉兰坐得端端正正:“原先这些都是露儿管着的,不过是露儿走了临时交给你管,现在小玫抵了露儿,自然还是交给她。”

清儿觉得一向软的像泥的邱玉兰似乎也有了不同,只得低声应是,把钥匙解下交给小玫,小玫接过钥匙抱起桌上的东西就去安放。清儿虽在邱玉兰身边服侍,那眼却随着小玫的动作动,掌管了衣衫首饰就是掌管了邱玉兰的钱匣子,现在钱匣子在自己手上还没捂热两天就又重新交出去,这心怎么甘?

小玫已经把东西放好走过来,见清儿那闪烁眼神,小玫只是微微一笑,既然被邱玉兰选中,那就要告诉邱玉兰自己是值得的。只有这样才能得到自由,而不是等待主人恩赐。

用过晚饭,邱玉兰在院子中边纳凉边做针线,就听见林妈妈的声音:“这天有些晚了,表姑娘这针线就

等明日再做也不迟。”邱玉兰抬头笑道:“妈妈先请旁边坐会儿,这朵花还有几针就完。舅舅每次回来都只有半个来月,我见他的鞋有些旧了,想给他赶着做双。”

林妈妈啧啧赞叹:“表姑娘这孝心真是好,您先做吧,等完了小的再和您说。”邱玉兰已把最后一针缝好,把针别在鞋上让清儿收进去才道:“已经好了,妈妈想来也是刚用完晚饭过来走走?”林妈妈把手里东西送上:“老爷方才用晚饭的时候说,表姑娘现在也大了,月例一个月涨到十两。还让太太拿三十两银子过来备表姑娘临时花用。”

、8 愚蠢

邱玉兰忙起身谢过,让小玫上前接过银子收起来,又让小玫抓一把钱来。林妈妈见是小玫来接银子,不由点头笑道:“太太还想着让小的来问问您,小玫这丫头用的怎么样?她在太太那边日子久,年纪小些,未免娇惯了点。表姑娘您该说的要说,可千万别因为她是从太太那边来的,就不敢使唤。要知道,再得脸的丫鬟也不过是丫鬟。”

清儿手里端着茶出来,正好听到林妈妈后面这句,气的脸登时就黄了,但手里的茶又不敢不送上去,只是把茶放到林妈妈面前话也不说。林妈妈已站起身端起茶道:“又劳烦姑娘费心赏茶吃。”

邱玉兰瞧一眼清儿,见她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不由淡淡一笑:“林妈妈你别这么客气,还请先坐下。”小玫已从屋里出来,用手绢包了一包钱递给邱玉兰,邱玉兰接过看都没看就递给林妈妈:“妈妈跑这一趟辛苦了,方才吃了茶,这些就拿去打酒喝。”

林妈妈忙不迭地谢了,又说几句这才告退。邱玉兰这才唤清儿:“屋里掌上灯,这些收拾了,我进去瞧一会儿书。”清儿虽应了见小玫扶着邱玉兰进去,心中那股怒火又涌上来,不敢发作邱玉兰她们,顺手就把旁边站着的小丫头揪了个过来:“还不快些把这些拿下去洗,碰出个口子来,我活拔了你的皮。”

这小丫头平常就怕清儿,见清儿这么凶神恶煞的,吓的眼泪马上流出又不敢哭出声,只有战战兢兢地去收拾那些东西。邱玉兰在屋里听见,唇微微撇了撇:“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样的丫鬟。”

小玫把烛往邱玉兰这边挪了挪,轻声问道:“可是罗姨奶奶现在很受宠又生了哥儿?”邱玉兰拂一下鬓边的发:“罗姨娘是个蠢货,这种蠢货我见得多了。再说…”邱玉兰说到这一顿就道:“虎哥儿虽是她生的,可不会认她为娘,我何必为了这么个蠢东西得罪了舅母?”小玫笑道:“姑娘果然比奴婢这样没读过书的聪明,要是奴婢,就只知道罗姨奶奶是虎哥儿的亲娘,天下哪有不认亲娘的儿子呢?”

小玫这适当的吹捧让邱玉兰心里十分受用,把手里的书往小玫这边挪一下:“我也是在邱家的时候,陪着十三姐认得了几个字,就连这些书也是舅舅这一路上买的。要说聪明,我还当真不那么聪明。你要想学,拿纸笔过来,我每晚教你几个字,也省的每晚闲得发闷。”

小玫的眼顿时亮起来:“姑娘,这可以吗?”邱玉兰浅浅一笑:“有什么不可以?多认得几个字,记账也能记的好些。”小玫已拿过纸笔,邱玉兰接过笔在上面写了小玫两个字,

笑着道:“这就是你的名字,今儿先认熟了它,会写了,明儿再学别的。”

小玫应是后用手在那张纸上描了描,突然好奇问道:“邱十三姑娘和姑娘您很要好?”邱玉兰瞧着小玫:“好好学你的字去。十三姐姐可是太太的亲生女儿,我们这样的庶出妹妹,能和她说句话就够了,哪还够得上和她要好?”

小玫知道自己这话说的不对,忙又低头重新看起那几个字来。邱玉兰的心绪已被重新扰乱,那时邱太太总说家计消耗了,要俭省为上。只是俭省的总是姨娘们和姐妹们,邱太太自己和她的儿女们是半点都不俭省的。那时不懂事曾经问过娘,为何七姐十三姐和哥哥他们吃的用的穿的都比自己好,而且还能请先生,可自己吃的穿的用的就只过的去?

换来的总是娘的哭泣,到最后磨不过自己娘去求了嫡母,让自己也跟着十三姐她们跟先生学读书写字。那时嫡母嘲讽的话还在耳边:“丫头生的不过就是丫头,还想读书写字?我呸。”后来也不晓得娘又去求了谁才总算去跟先生读书写字,可是就算能去,也不过是被十三姐她们当做丫头一样使唤。可就算这样又怕什么,能读书认字已经很好很好。

小玫已经写会了那两个字,抬头想请邱玉兰再给自己写两个,见邱玉兰的眼定在那似乎在想什么,不敢出声打扰只有上前悄悄剪了剪烛。烛光在那跳动,屋内十分安静,清儿进来见小玫用手比划那两个字,心中就跟打翻了一盆少甜的作料,气呼呼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哪能这样轻易认输,绝对不可以。

方老爷回来的头一晚歇在哪儿历来都是这家里最被人关心的问题,这次也不例外,歇在了罗姨娘房里。罗姨娘一早起来就觉十分神清气爽和得意洋洋,服侍方老爷梳洗后正打算往前面去见方太太,菊花就走进来道:“姨奶奶,舅爷在外面侯了半天了。”

本已走到门口的方老爷听了这话就转身瞧着菊花:“舅爷?这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个舅爷了?”菊花刚想要回答猛地想起什么忙低头不语。罗姨娘已经笑着上前:“不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哥哥?下人们不懂事,随便乱叫舅爷也是有的。”

方老爷鼻子里面哼出一声:“下人们不懂事,你也是不懂事的吗?舅爷岂能乱叫。还有,你那个哥哥也不是我说,吃口安生茶饭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偏他还想纳妾,妾也是他这样的人能纳的吗?白白把好好的姑娘家给他糟蹋了。”

开头还好,说到后面一句罗姨娘的脸就往下一放:“老爷,我服侍你也有那么几年了,当初你讨我进门时候是怎么

说的?今儿就这样糟蹋起我哥哥来?我哥哥纳妾也不过就是为的我罗家有后?怎么就成糟蹋别人家的姑娘了?”

方老爷的眉皱起,回头想呵斥罗姨娘几句,可见她虽嘴里说的急,那面色却是娇怯怯的,况且又提起当年,不由把心中的怒火慢慢压下反而拍拍罗姨娘的手:“我这不是听说竟然出了人命着急吗?虽是个丫头也是条活生生的命。你就说这么一堆?”

罗姨娘这才回嗔作喜:“人家也是着急罗家还没后。况且那丫头太太已经赏了她爹娘五十两银子,她爹娘已经拿着银子欢欢喜喜走了。什么事都没了,老爷您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太太?”说着罗姨娘眼里就有泪花微微闪动,方老爷的心不由又软一些:“你啊,不就怕我收了那几个年轻漂亮的丫鬟,算计着把她们都赶走。好了,现在全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我啊,就守着你一个。”

说着方老爷狠狠地捏一下她的鼻子,罗姨娘哎哟叫了声,那声音却颤的九曲十八弯的。方老爷觉得身下突然一紧,只是这大清早的还要去见人,手来到罗姨娘胸口处狠狠捏了把:“要浪,等着我回来浪,你也不用上去了,在这陪你哥哥吧。”

罗姨娘面上的笑更勾人一些,走起路来那腰肢摆的就跟没了骨头一样,走到门前给方老爷打起帘子,甜蜜蜜地叫声老爷:“今晚你可不许到别人屋里,不然…”方老爷已走出门口听她这样说回身笑道:“不然你怎样?”

罗姨娘那眼就跟钩子样往方老爷身上勾去,咬一下唇把帘子摔下:“到时你就知道了。”方老爷也没回身,只是哈哈笑着走出去。菊花这才敢上前:“姨奶奶,要不要舅爷进来?”罗姨娘一张脸已经完全沉下去,手往桌子上一拍:“叫他进来做什么?没本事的东西,除了来要钱还来做什么?”

骂了几句罗姨娘抬头瞧着菊花,眼似乎能在她身上烧几个大洞出来:“你是没眼色呢还是故意要在老爷面前拆我的台?明明晓得老爷不喜欢他,你还一口一个舅爷,你想害死我?”菊花忙跪下:“姨奶奶,是舅爷说想见老爷一面,又…”

罗姨娘骂了几句在喝茶,听了这话斜眼瞧着菊花:“你既喜欢,当初就该把你送去给他做妾。”菊花吓的泪都出来了:“姨奶奶,奴婢晓得错了,求姨奶奶放过奴婢吧。”罗姨娘这才把茶杯放下:“好了,你起来吧,我也是生气这不长进的东西,但凡他能帮着老爷一些,我在这家里日子也好过一些。现在,他除了会拆我的台他还会干什么?”

菊花起身给她捶着背:“姨

奶奶,那要怎么回?”罗姨娘唇一撇:“他不就是要钱吗?告诉他我这里没钱,上回他要纳妾的事我都拿出二十两了,现在还要什么?我一个月连虎哥儿的月例算在内,一个月也十五两银子,这家又不是我当,哪里还能寻出银子来?”

菊花应是,刚要出去就见清儿走进来,菊花正要让清儿出去罗姨娘已经稍见她:“你过来做什么?大清早的不是该在服侍表姑娘?”清儿上前也不行礼只小声道:“姨奶奶,别人哪没钱,表姑娘可是财主,她这几年攒下的银子,少说也有五六百两。”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写没规矩的人家就是爽啊就是爽。

、9 冲突

罗姨娘的眉一竖,接着就皱眉:“她一个月也不过五两银子月例,虽说吃穿不用出钱,三年多顶天也就两百两,哪里来的五六百两?”清儿的手微微摇一下,声音更低:“姨奶奶,帐不是这么算的,除了月例,每回老爷回来都要太太送那么几十两银子给表姑娘花用。还有…”

清儿的话还没说完,罗姨娘就狠狠拍下桌子,眼直勾勾地盯着清儿:“你这话当真?除了月例,还有几十两银子,别的竟然还有?”清儿被罗姨娘突然的发火吓到,愣了会儿才点头:“这事表姑娘院里谁不知道啊?而且每逢节庆,太太还会另送银子给表姑娘的。特别是过年时候,光银子就是一个大元宝,更别提其它的。”

罗姨娘已经气的浑身发抖:“好,好,这些我竟从不晓得,可怜我还带着哥儿呢,一个月也就干巴巴的十五两银子,额外要些什么还要被太太说一顿,有时直要去求老太太才中用。谁晓得对那个外四道来的表姑娘竟这样好。太太她可当真贤惠。”说着罗姨娘就起身,边走边挽起袖子:“我倒要去问问太太,这家里到底谁才是她儿子,口口声声说待虎哥儿似亲子,这就是对亲子的态度?”

清儿没料到罗姨娘竟这样愤怒,菊花机灵些急忙上前扯住罗姨娘:“姨奶奶,太太不公平那是太太的事,可是您现在去寻太太,只怕太太会说,这全是老爷的吩咐。到时反而惹的老爷生气。清儿来说这个,想来也不是让姨奶奶您生气的,姨奶奶倒听听清儿下面怎么说?”

罗姨娘看向菊花:“我哥哥究竟要多少银子?”菊花忙道:“舅爷,不,罗大爷说了,已经看中了个姑娘,只是人家要八十两银子的彩礼,再加上别的,总要一百银子出头。”

罗姨娘手上有的,多是首饰衣物,缺的是现银子,首饰衣物这些东西是不好变卖的。去和方老太太撒个娇也能多拿几两银子出来,但一来不能常做,二来雨梅的事已经花了些银子。听到要百两银子,罗姨娘一张脸顿时紧绷,现在瞧来瞧去,也只有去和邱玉兰借银子这一条路。

只有沉着脸坐下,清儿忙给罗姨娘倒杯茶,陪着十二分小心地道:“奴婢觉着啊,姨奶奶怎么都是表姑娘的长辈。姨奶奶您手头紧,去和表姑娘借那么几十两银子也是平常事,等姨奶奶手头松了再还回去。就算姨奶奶您不还,等表姑娘出嫁时候,再重重添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