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妄念

这句话把罗姨娘心里最后一丝指望打消,抬起一双泪眼,想再唤一声老太太。方老太太已经叹道:“是我糊涂了,有些事,总该早早定下才是。”这话让罗姨娘心中如万箭穿心,想哭又不敢哭出来,只得用帕子捂住脸:“老太太,奴知道,奴命苦,做不得…”

后面的话罗姨娘不敢说出来,只在那呜咽,方太太刚想说话,方老太太似有触动,当日女儿就是这样哭的,娘,我命苦,命苦。想到此,再看向罗姨娘那张满是泪痕的眼,方老太太心中怜惜又起。方老太太轻轻拍着罗姨娘的肩,看向方太太道:“媳妇,我知道妻妾之别,可雾娘怎么说都是虎哥儿的亲娘。”

方老太太虽没往下说,方太太却明白后面的话,心里的怒火开始慢慢蔓延,但面上神色未显,方太太还是低垂下眼,轻声道:“这是自然,媳妇对罗姨娘,总是另眼相待的,只要罗姨娘不做过分的事,媳妇定会护她周全。”

方老太太微微沉吟下才对罗姨娘道:“雾娘,你也知道你太太的性子最是平和,今儿有了这句话,你也该放心。毕竟一个家里,总不能日日吵闹,都要和和气气才好。”罗姨娘心里再委屈此时也不敢发出来,只得应道:“奴明白,只是奴总…。”

方老太太点头打断她的话:“你既明白,以后虎哥儿当然还是放在你太太这边,我今儿再说一句,我活着一日,就会护你一日,你担心什么?”话到此处,罗姨娘知道若再纠缠就无味了,只得委委屈屈道:“老太太待奴的心,奴自然明白。”

说着罗姨娘心头不由一酸,一个大胆的,前所未有的想法开始在脑海浮现,如果方太太有个万一,自己既生了儿子,出身又是良家,老太太又这样宠自己,到时扶正那是指日可待的。可这个想法一出现,罗姨娘觉得蒙在面前的阴霾全都散去,扶正,只要扶正那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罗姨娘不由紧握住双手,但眼往方太太面上扫了一眼,就觉得自己是痴心妄想,方太太面色红润声音有力,怎么也不像是能有个万一的人。方老太太在罗姨娘说完那句话后已经笑呵呵地把方太太的手拉过来:“我知道你是个好的,雾娘不过脾气直爽罢了。虽说妻妾有别,可你们都是嫁到方家的人,以后雾娘你可要敬着你太太。媳妇,你也要多担待雾娘。”

说着方老太太已把罗姨娘的手拉过来,和方太太的交叠放在一起。罗姨娘此时心中只有那一个念头。但这个念头罗姨娘也知道,不能宣诸于口,更不能在面上带出来,不然不仅是自己,连自己儿子都会万劫不复。

罗姨娘只有低头对方太太道:“太太,奴原先有些错处。太太大人大量,能放奴一条生路。”

当此时方太太也只有笑着把罗姨娘的手紧紧拉住:“这样说就羞杀我了,出了这种种事情,说来只是我的不是,不能让众人敬服,从今之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大家好好过日子。这样老爷在外辛苦打拼,也欢喜些。”

见方太太这样大度,方老太太心里着实欢喜,一眼看见旁边的如春,方老太太的唇抿一下才道:“我也不藏私,今儿的事都是如春这丫头在旁撺掇的,媳妇,这丫头虽跟了我那么多年,但此时犯下的错无可赦。怎么处置就全由你。”

如春早已跪下,听到方老太太这话,更是吓的汗如雨下,抬头瞧着方老太太:“老太太,奴婢只求…”方老太太已打断她的话:“今儿你这事做的着实太错,如春,我若不处置你,你太太怎生服人?”

今日的事,方老太太的态度已经十分出乎方太太的意料,此时听到方老太太这话,自然要卖个人情给方老太太,只是低头道:“如春总是婆婆身边得用的人,婆婆一时也离不了,不如就先罚她半年月例了。若再犯错,那时再给婆婆挑好的使。”

方老太太嗯了一声:“这样也就罢了,以后你们都要记得,怎么说都是这家里的下人,万不可因为服侍了我就对主人们不尊重。”如春汗淋淋地上前给方太太磕头谢恩,方太太扶起如春,又笑着道:“有罚就有赏,虎哥儿那奶娘,虽然平日有些笨笨的,但重要的是忠心,下人们要像这样才好。”这笨笨的三字又戳了罗姨娘的心,她睁圆眼看着方太太,但方太太并没梢她一眼。

只说完方太太微一沉吟下就叫过雨青:“去和账房说,给服侍哥儿的人,每人多发两月月钱。至于哥儿的奶娘,额外再多赏五两银子。”雨青应是退下,罗姨娘听了这话更是恨的不得了,却不敢说半个字,方太太处置完看见方老太太面上有疲惫之色,忙扶着她请她回去。

罗姨娘不敢像平日一般在旁搀扶着方老太太,只敢跟在方太太身后,虽然恭敬如常,但手指上的指甲差不多都抠进肉里。现在儿子靠不住,只要拿出名分来,方老太太也靠不住,那唯一的路,只有让自己扶正一条路,不然这未来可预期的,就是一辈子在这宅内低头,见儿子认别人为母。

一群人走出不远,就看见邱玉兰牵着虎哥儿过来,虎哥儿已经不哭了,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在啃,不时还指指点点,问着邱玉兰什么。邱玉兰耐心答完,抬头瞧见她们,拉着虎哥儿上前

给方老太太行礼:“外祖母安好。”

方太太已笑吟吟地牵住虎哥儿的手,弯腰问道:“哥儿啊,方才和表姐说了什么?”虎哥儿已经答道:“表姐给我洗脸,哄我不哭,还给我换了新衣衫,还说,等过年了,给我做一身新衣衫穿。”

许是方才的事触动了方老太太的心,方老太太看着面前一身素淡的外孙女,仿佛又看见亡女离开自己时候情形。此时平日巴不得不提起女儿的心竟然淡了些,代之的竟是一丝惭愧,再加上方太太说的这几句,不由对邱玉兰露出一丝笑容:“平日你帮着你舅母,很好。”

这丝笑却和平日方老太太面对邱玉兰时候的皮笑肉不笑全不一样,邱玉兰有一丝诧异,竟没有立即回答方老太太的话。这样情形反倒让方老太太更加惭愧,细算起来,面前也只得三个孙辈,当年的事既已发生过,又何必总当做是一种污点不能提起?

毕竟再怎么算,邱玉兰是没有错的,而她在方家这三年,对自己也很恭敬。方老太太理清了心,伸手握住邱玉兰的手:“今儿虽说已是十八了,但月亮还亮,你们去整治两桌酒席,晚饭后在桂花树前,咱们再赏赏月,喝点酒,也不辜负这花香月色。”

说着方老太太还沉吟一下:“把银姐儿也叫来,还有陈姨娘她们几个,咱们,也好好乐了。”这话出口,不光是邱玉兰,连方太太都愣住,方老太太跟前,一向都只有陈姨娘能近前,别人都要远着些。更何况方老爷不在家而办酒席赏花这种事,更是闻所未闻。

方老太太叹一声:“怎么都愣住,难道我就不能去喝酒赏花,快去快去。”方太太已经回神过来,吩咐春柳快些去厨房吩咐,自己搀住方老太太:“婆婆既有这样兴致,咱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

邱玉兰也笑了,刚要开口方老太太已经道:“玉兰,今晚你陪我一起吃晚饭吧,咱们祖孙,竟是从没在一起吃过晚饭。”这是邱玉兰自从回到方家就盼望着的话,此时真切在耳,竟有些不敢相信,还是方太太轻推她一下,邱玉兰这才轻声应是。

听着方老太太这连番的吩咐,罗姨娘把手中的帕子都快揉碎,现在不光是方老爷对自己淡了,就连一向疼爱自己的方老太太今日态度也迥然不同。只有方太太不在了,自己才有出头日子,罗姨娘虽低垂着头走在后面,眼中却闪出一丝狠毒,你不给我活路,别怪我心狠手辣。

晚饭时候,虽然方老太太和邱玉兰话说的很少,但方老太太对邱玉兰的态度和平日已然不同,那曾在方老太太眼里出现过的冷然今日并没出现

,这让邱玉兰如在梦中,长久以来,当年离开邱家时候,一直盼望的在外祖母膝下撒娇的情形,难道在这时,终于可以实现吗?

晚上桂花树前全家人聚在一起赏月,几位姨娘逮住机会,对方老太太百般奉承,陈姨娘一直教银姐儿叫祖母,银姐儿虽吐字不清,但还是学着叫。这逗的方老太太哈哈大笑,几位姨娘们也个个凑趣,平日最出风头的罗姨娘如堕冰窖,冷眼看着席上一切,心中那团火越烧越旺,有一日,总有一日,这一切都会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三天没有网的日子啊,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啊。

、28 打听

这晚直玩到三更才散,小玫服侍邱玉兰梳洗时候,已在一直打哈欠,邱玉兰虽困倦但精神头很好,轻声问小玫道:“你说,外祖母会不会又变得像以前一样?”小玫把一个哈欠生生忍住了,给邱玉兰的发梳一下才道:“老太太她,想是想通了?”

邱玉兰瞧着镜中的自己,似乎是说给自己听:“想通?这世上反复的人太多了。”小玫能感到邱玉兰瞬间的情绪低落,手放到邱玉兰肩上:“太太已经给姑娘开始议亲了,姑娘也该为自己打算才是。”

邱玉兰看着小玫,眼珠突然一转:“那,你就帮我去打听林家三爷是什么样的人吧?”

小玫啊了一声才道:“可是姑娘,就算打听出来不好,太太答应了,又有什么法子?”邱玉兰眼中光亮黯淡一下方轻轻叹了一声才道:“横竖你先打听了,我要嫁人,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地嫁了吧?”

小玫嗯了一声才服侍邱玉兰躺下,刚把帐子放下,就听到邱玉兰在床上轻声道:“我细想起来,在邱家虽过的不好,可娘对我的关心是真切的。”在这里,虽在锦绣堆中,那些关心那些话语,却总带有点隔膜。小玫侧耳细听,没听到邱玉兰后面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小玫才吹灭蜡烛来到外屋躺下,周先生说的话如在耳边,姑娘不过是没有受过真正的苦罢了。这天下,到底怎样的苦算苦?小玫睁大眼睛,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心里默念着,该寻法子去打听林家三爷是怎样的人才成,至于别的,就由它去吧。

八月二十二这日,汪陈林宋位姑娘果然相约来寻邱玉兰,邱玉兰自出生以来,还是头一回这样做主人,早早就让人把桂花树前的那个大敞厅收拾好,焚香供菊,茶果点心齐备,除了桂花酒,又开了一坛梨花白。

诸位姑娘先去给方老太太和方太太问安罢,陪着说笑几句,这才相携来到那敞厅,见到里面摆设宋姑娘就笑道:“果然还是这里地方宽,到时吃醉了酒,在这一躺就成。”陈姑娘已哈哈大笑:“怎的,你不怕吃醉了回去被婶婶罚?”

宋姑娘的嘴已经嘟起:“我和爹说过了,爹说,许我今日吃醉,若我娘罚我,就让我去寻他。”邱玉兰含笑请她们诸位坐下,厨房已把蒸好的螃蟹拿上来,林七姑娘见了,忙伸手去拿,那螃蟹很烫,林七姑娘的手还没碰到就缩回来喊疼。

今儿林家除了七姑娘,好来了位六姑娘,六姑娘已把林七姑娘的手拉过来往上面吹着,面上笑吟吟地:“七妹,哪有你这么心急的?”汪姑娘已洗好手拿起个螃蟹来慢慢剥着,见林七姑娘举着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抿唇一笑就把那剥出来的腿往她面前一放:“吃吧,你啊,一见好吃的就比宋妹妹还心

急一些。”

宋姑娘年纪最小,邱玉兰正在给她剥一个蟹黄,听到这话邱玉兰浅浅一笑:“倒是见到宋妹妹,就忘了七妹妹,是我这个做姐姐和做主人的不是。”林七姑娘已把那蟹腿吃下,听了这话就道:“邱姐姐要真心想赔罪,就把那桂花酒给我带回去几坛子的好。”

陈姑娘剜林七姑娘一眼:“不识羞。”林六姑娘只是在那咬着瓜子笑,又吃了会儿,宋姑娘才问:“怎的今儿不见李姐姐,平日她不是最喜喝这梨花白?”陈姑娘瞧一眼邱玉兰,见邱玉兰面色如常才答道:“七表舅母今日来走亲戚,表妹在家呢。”

林六姑娘哦了声才道:“贵府的表舅家我记得也姓林,只是他家名声极大,和我们这样人家不一样。”林七姑娘吃了两个螃蟹,又热热地喝了两杯桂花酒,面上已经飞上几抹红,听了自己姐姐的话哧地笑了一声:“林家在隔县,号称已有百年,其实这些年已大不如前。亏得当初联宗没联上,若不然…”

林七姑娘说到这就顿住,端起杯子道:“来,喝酒喝酒,邱姐姐,你可千万别怪我喧宾夺主。”邱玉兰在听到那位七表舅母的时候心就开始有些紧,等林七姑娘说话邱玉兰才回神过来,那些事已经过去了,纵有人不满,却没有人会当面说出。

邱玉兰面上又带上笑对林七姑娘道:“什么喧宾夺主,宾主尽欢才好。”林六姑娘突然没来由笑一声,接着收起笑容:“邱妹妹说的是,宾主尽欢才对。”林七姑娘鼻子里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这才堆起笑容和众人重新开始说笑。

主人们在那说笑喝酒,小玫服侍了一会儿,想着邱玉兰说的话,叫来春芽叮嘱几句,就悄悄地离席往招待下人们的地方去。小玫离的远就听见屋里传来笑声,看来这这边也是宾主尽欢。

屋里也备了两桌酒席,林妈妈和两个丫鬟陪着这些跟来的人在那喝酒说话,瞧见小玫走进来,林妈妈忙站起身:“难道这么早就散席了?”这话一说出来,有几个婆子忙放下酒杯,用手擦一擦脸:“哎,要真散了,这脸红扑扑的就被人骂了。”

小玫跟着邱玉兰去过林家,认得其中一个正是林家的管家娘子,上前笑着道:“几位婶子别担心,不过是我们姑娘怕招呼不好你们,特地叮嘱我过来瞧瞧。”那几位这才放心,忙福了又福:“多谢姑娘费心,贵府招待的很好,只是这酒就不敢再领了。”

几个丫鬟也在那里说道谢的话,小玫瞧一眼,让人把酒撤了,又让人端来几样点心:“既怕喝酒误事,不如用点点心谈谈就好。”这自然好,各人重又坐下,这屋里招待的,都是各位随身陪侍的人,但小玫知道,要打听林三爷,只有往那几位婆子

处打听,问丫鬟们只怕问不出个来由。

殷勤让着点心,又把新到的毛尖沏了一壶,方才那几位婆子已喝了不少的酒,此时有了好茶好点心,那酒意渐渐上来。开头嘴上还有把门的,后面开始天南地北地说起来。小玫等的就是这会儿,面上笑容依旧含着在听,渐渐话题开始说的越来越深,丫鬟们都是女孩子,听的有些面红,林妈妈忙拍一下手:“哎,还当着这些孩子们呢,哪能说这些?我们不如谈谈别的。”

小玫趁此道:“平日我们在家里,也听人在那说,说全城就是林家最好,说老爷仁厚,太太慈爱,对待下人也是宽仁的,对那些庶出子女也是一般看待。万婶子,你有这样的好主人家,真不晓得是哪里修来的福气。”

万婆子是林家专门跟太太姑娘们出门的,听了这话面有得色地道:“说到这,也不是我夸我们太太,我们太太可真是这城里最宽厚仁和的太太了。也难怪我们太太这么大福气,儿女满堂,还个个儿女都好。”

说着万婆子伸手就去端杯子,把杯中的茶当做酒一饮而尽,旁边陈家的一个婆子听见就撇一下嘴:“得了,万嫂子,你这话说给不熟的人听也就算了,说给我们,真是打脸。”万婆子酒意有些涌上来,眼一瞪就道:“怎的,难道我们太太不好?”

陈家的婆子早已喝的一双眼都是红的,听了这话也笑一声:“说起你们太太,那是真的好,可惜所谓对庶出子女视若亲生,也只是哄哄别人的话吧?不然你们大爷娶的是什么样的人家?大姑娘嫁的是什么人?你们二爷定亲定的又是什么人,二姑娘嫁的又是什么人?”

万婆子一张脸不晓得是恼了还是酒涌上来,整个都通红,站起身就道:“二爷定的人家哪里不好了?足有七八千两嫁妆呢?虽说…”陈家的婆子冷笑一声:“定了个外室生的女儿,也亏你们太太狠得下心。张嫂子,你们汪家难道就能让这样的人做你们外甥媳妇?”

张婆子是汪家的下人,原本还在那作壁上观,听到自己被叫到,不由啊了一声方道:“这事,那能轮到我们做下人的置喙?姑太太定的这门亲,虽说不大体面,可是只要姑娘人好,过日子也是他们小两口过,况且…”

陈家的婆子已经笑了:“况且总不是你们姑太太亲生的儿子,到时分了家,任由人自生自灭。啧啧,真是好打算。”原本想打听林三爷,谁知还扯出这么一件事,小玫隐约觉得,林太太看中邱玉兰的原因也呼之欲出。

万婆子强自挣道:“天下的外室子女难道都不嫁娶了?况且那边只要上了族谱,不一样议亲,何必因她娘身世有些不体面就说这话?况且,二爷本就是庶出,庶出娶个外室女儿

,也算般配。”

说完这句万婆子又补上一句:“再说我们三爷还没议亲,到时等三爷定下亲事,你们啊,就该知道我们太太是真正对待庶出子女和自己子女一样的。”陈家婆子呵呵一笑没有说话,倒是张婆子道:“三爷和二爷还是有些不同的,三爷要不是…”万婆子咳嗽一声,张婆子忙把话收回去,小玫听的着急,倒是林妈妈先问出来:“怎么,林三爷难道有点不为人知的隐疾吗?”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29 来客

万婆子已经呸呸连声:“胡说,我们三爷人长的好,待下也有礼,哪里有什么隐疾?顶多就是,”万婆子说一半又不说了,坐在壁角的一个婆子已经开口:“顶多什么?顶多就是有个不体面的舅舅?全城最出名的秦二辣子,要真分出去过,就你们秦姨娘的脾气,只怕到时被这秦二辣子活生生缠死。”

秦二辣子?小玫心中生出疑惑,一个男人能有辣子这么个外号,就晓得不是个好缠的。万婆子一张脸已经有些憋不住地红了,咳嗽一声道:“什么舅舅?要知道,天下哪有把妾的亲戚当亲戚的道理?”这话一出声,屋内顿时鸦雀无声,万婆子仔细想想,知道自己说的错在哪儿,对林妈妈讪笑一声:“多吃了几杯,竟多说了几句,瞧着时候不早了,还请进去瞧瞧,看姑娘们散了没?”

林妈妈脸色有些不好,但知道在一起聊天,难免会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沉吟一下方道:“这会儿才该传晚饭呢,晚饭完了才走呢,来,大家聊了半日,想来也饿了,再拿些饭菜来。”小玫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也顺着林妈妈的话道:“今日厨房备的菜肴都极好,我们也沾下主人们的光,好好吃喝一顿。”

众人笑着把话掩过,一会儿饭菜送来,大家吃喝毕,又谈笑一会儿,就来丫鬟传话说前面已开始散了,众人忙起身各自道别出去,林妈妈和小玫送着众人出去。等送的差不多了,林妈妈叫住小玫:“你今儿这话,想是帮表姑娘问的?”

小玫只觉得脸顿时红到耳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妈妈,林妈妈见得不到小玫的回话,叹口气道:“我晓得,表姑娘对太太心里总有些别的想法。可细想一想,表姑娘若嫁的不好,这打的不就是太太的脸?”小玫嗯了一声方道:“婶子说的是金玉良言,等回去我定会和表姑娘讲的。”

林妈妈叹一声:“其实表姑娘虽也有那么几家问,但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处。算来算去,林三爷还算是个尖儿,虽是庶出,但林家的家教一向都好,以后就算分的家业少。但只要夫妻心往一处使,这日子不会过的差。”小玫细细听了才道:“多谢婶子,等我回去和姑娘说。”

林妈妈点头:“如此甚好,这成亲总是一辈子的事,虽说要长辈的命,但总也要姑娘欢欢喜喜嫁过去才好。”小玫又应了,这才和林妈妈道别回去。

小玫回到邱玉兰房里,邱玉兰正在春芽的服侍下换衣,瞧见小玫进来,春芽抿唇一笑:“姐姐这是去哪儿了?说是出去转转,怎的直转到这会儿才回来,亏得姑娘不问。”邱玉兰手拿靶镜看着,见小玫神

色已经知道打听了些东西来,嗔怪地看一眼春芽:“小玫定是有事,吃过饭没?没吃过的话让厨房再送份饭菜来。”

春芽给邱玉兰换好衣衫,小玫上前给邱玉兰理着衣襟才道:“奴婢已经吃过了,方才遇到林妈妈说了几句,倒误了姑娘的事。”邱玉兰又是一笑,打发春芽去方太太房里回话,这才问小玫:“问的如何?”

小玫把方才在屋里听的和林妈妈说的话备细告诉了邱玉兰,邱玉兰的手在空中划了几下才道:“比起舅母来,我总是少活了那么几十年。”这话说的无头无尾,小玫不由喊一声姑娘,邱玉兰已经低头思索一会儿才道:“罢,横竖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所求的还能有什么?”小玫只觉得邱玉兰这话说的暮气沉沉,不由叹道:“姑娘能嫁的,该比林三爷更好才是。”

邱玉兰拿过一面镜子,瞧着镜中的自己过了很久才道:“人心本就如此,我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你瞧着我是千好万好,可看在别人眼里,我不过是一个不顾廉耻认自己亲娘的舅舅为亲戚的庶出女儿,除了丰厚嫁妆,竟无一丝好处。”

这话让小玫无法接,只有沉默,邱玉兰瞧了镜子半响才道:“罢了,把字再练一阵吧,说不定日后,我也学周先生一样呢。”小玫只觉心中一股寒意升起:“姑娘,不会的。”邱玉兰又是一笑:“不会?人没到闭眼那日,谁晓得会是怎样的?”

说着邱玉兰已提笔开始写字,小玫定定瞧了邱玉兰半日才道:“姑娘和周先生不一样的。”邱玉兰眼波一转:“是不一样,周先生的性情气度,是我学不来的。”说着邱玉兰已往纸上写下几行字,却是花非花雾非雾。小玫认得这几个字的意思,却不晓得邱玉兰此时写这首词是为的什么,只得皱眉看着。

邱玉兰之后的日子过的很平常的富家女子没有二致,每日跟着周先生学半日,剩下时间就在那做别的,偶尔出门应酬。和汪陈等姑娘已经来往的几回,渐渐来往的熟,和陈姑娘尤为熟悉。

在邱玉兰瞧来,陈姑娘为人活泼中又藏有机敏,随性而又明白人心所在,实为不可多得之良友。只可惜陈姑娘也在议亲,闺中相聚的日子不多。汪姑娘的婚期就在明年,几位姑娘商量了,合着绣一副桌屏给汪姑娘做贺礼,邱玉兰也分的其中一扇,开始为汪姑娘绣起桌屏来。

这日周先生正在讲课,有丫鬟进来道:“先生,外面来了一位太太,说是先生您原先的学生。”周先生的眉微微一皱,邱玉兰已放下笔道:“先生既有客来访,那学生就先告退。”周先生的眉皱的越发紧了

:“客人姓什么?”

丫鬟瞧一眼邱玉兰才道:“客人说夫家姓林,娘家姓邱。”吧嗒一声,邱玉兰手里的笔掉地,周先生瞧一眼邱玉兰才道:“我在客中,不方便见客,还请…”邱玉兰已经喊了声不:“先生还请出去见见吧,想是有什么事,不然…”

丫鬟也叹气:“这客还很有一些古怪,并不愿见我们太太和老太太,只说求见先生您。”周先生怎不明白邱氏的意思如何,低头思忖一会儿才道:“那我出去见见吧。你先回去。”邱玉兰行礼退下,等走出门外才对小玫道:“你去听听,我那位姐姐说什么。”

这正中了小玫下怀,唤来春芽服侍邱玉兰就往那边去了。春芽瞧着小玫背影,好奇问道:“小玫姐姐又有事了?”邱玉兰瞧她一眼,春芽吐下舌头没有再说,服侍邱玉兰回房。邱玉兰回到房中,依旧绣着桌屏,可那颗心却在厅上。

那位邱玉兰已经记不得排行的姐姐,生母曾是邱太太的贴身侍女,因此邱太太对她们母女算是稍有看顾,这位姐姐在庶出姐妹中嫁的也算最好的,虽只嫁到林家的旁支,但那家家业不差,婆婆又平和,这位姐姐也投桃报李,每次归宁都只拜见邱太太,很少去见自己亲娘。

或者这样的人才该是最正常的庶出女儿,而不是像自己这样。邱玉兰想的出神,旁边的春芽啊了一声:“姑娘,您这针绣错了。”邱玉兰低头瞧,本来该用绿线绣叶子,谁知竟用了红线,忙动手去拆,嘴里道:“冬日了,这手有些僵。”

春芽送上一杯热茶:“今儿姑娘回来的早些,她们的火炉升晚了,难怪姑娘手僵呢。”邱玉兰接过热茶,不知道那位姐姐在和周先生说什么呢?

邱氏既指明见的是周先生,又拒绝拜见主人,方太太只让人把这位请到一个倒厅里面,送上茶水就再没别的表示。周先生一进去就看见邱氏坐在那儿似乎在想什么,周先生细细一瞧不由皱眉:“这位太太,我并没教过你。”

邱氏已起身行礼:“先生自然没见过我,当日先生进我娘家做西席时候,我已出嫁。不过俗话说,亲姐妹总是一起的,先生既是我妹妹的先生,自然也是我的先生。”这话说的好,周先生淡淡一笑坐下:“那不知林太太今日来此,有何指教?”

邱氏方待说话,小玫已端着四样点心上来,周先生看见是小玫,眉微微一皱就指着点心道:“这几样点心做的还中吃,午饭时候还在,这位太太请先垫垫。”

小玫放下点心就走到厅角,给火炉上加了几块炭,厅中顿时比方才

暖和多了。邱氏瞧一眼小玫,当她是个一般丫鬟,况且人没在屋里,丫鬟们有些惫懒也是有的,把方才受到的冷遇撇开,对周先生道:“今日是受我十三妹妹所托来寻先生的。只有一句话,我十三妹说…”

不等邱氏说完,周先生已经道:“记得邱十三姑娘已和前街秦家定亲,算来邱老爷的服除了快有一年,十三姑娘想必早已出嫁。”说起邱十三姑娘的婚事,邱氏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周家听了些什么音儿,邱老爷去世还没满周年,秦家就来退亲,虽说的是老人盼着早抱孙,可实际情形却是应在邱大爷身上。

、30 姐妹

但这样的实情邱氏怎会说出?只用帕子擦下唇角才道:“说起我妹妹也命苦,转过年秦家就来退了亲,等满了服。恰好我九小叔新丧了妻子,才把我妹妹说给他,上个月刚刚过了门。”周先生点下头:“婚姻之事,本要看缘分,既是秦家不谐,定了别家也是常事。”

邱氏顺着又说几句,见周先生总不接自己的话,索性把实话说出:“今儿来拜见周先生,其实是有件为难的事。”听了这话,小玫顿时打起精神,忙又上前去换了回茶,这里耳朵竖的尖尖地等着邱氏往下说。

这动作自然没逃过周先生的眼,周先生只瞧小玫一眼就对邱氏道:“我不过靠舌耕为业,哪里能帮贵府?”邱氏忙赔着笑道:“先生太谦了,我娘家娘常在我面前说,前后请了那么多位先生,男的不论,女的里面除了周先生竟再没别人值得托付。只是当日我娘家事烦乱,竟对先生有些无礼,此时想起,还觉心中不足。况且,”邱氏顿一顿才道:“今日这事,本该我十三妹亲自前来的,但我十三妹出嫁尚未满月,新妇不好出门,这才我厚颜来此。”

周先生端起那杯小玫新换的茶,低头时候小玫明显从她演眼里看出一丝讥讽。小玫不由往邱氏面上看去,见邱氏面上也有几分慌乱不安,难道说邱氏今日来此是为邱玉兰?但当日邱玉兰离开邱家时候,方老爷已经说的清楚明白,除了姓邱,邱玉兰和邱家没有半分一毫的联系。

见话说到这里,周先生依旧不接话,邱氏无奈地叹了声道:“先生为人聪慧,自然知道今日我来此处,为的不是别人,而是我十八妹。”周先生把茶杯放下:“七太太这言更奇怪,令妹虽是我的学生,但和太太是骨肉至亲,骨肉至亲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非要托我?”

邱氏一张脸已经憋不住红了,她自然知道这事实在是很为难的,况且当日方邱两家早说的明白,但此时除了邱玉兰这里,邱家竟已再无可求之处,毕竟邱玉兰有方家备的丰厚嫁妆,邱太太又占了名分。

见邱氏一张脸憋的通红,周先生声音放柔一些:“我在此处,不过一个西席,表姑娘待我甚是礼貌,可再礼貌也不能代她答应一些不能答应的事。七太太若想见令妹,自可求见此处主人,让你们姐妹见面,别的,我无可说。”

说着周先生站起身,对邱氏微一点头:“多谢你前来看我,只是我无可帮忙,还请…”邱氏也站起身,一双眼已经有些急迫:“先生说的自然是正理,可是先生既知道正理,就该知道一事,十八妹已到议亲时候,寄居在这边,先不说名不正

言不顺,就说议亲时候,邱家的庶出女儿,可是比方家的表姑娘能议到好亲。”

周先生淡淡一笑:“方邱两家之间瓜葛,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七太太既这样巧舌如簧,还是那句,请七太太去求见此处主人,让你们姐妹见面,到时你要和你妹妹说些什么,没人可以阻拦。”

见周先生滴水不进,邱氏面上不由露出几丝苦笑:“我自然明白,但天下哪有…”周先生已浅笑一下打断她的话:“今非昔比,况且又是邱家求人,难道七太太还要抱着昔日所说不放?”邱氏低垂下眼并没接话,周先生拱一拱手:“言尽于此,七太太请自便。”

说着周先生径自往外走出,邱氏往外追了几步,见周先生已转过拐角看不见身影,眉头皱的更紧。小玫这才上前恭敬地道:“这位太太,若您有别事,奴婢去和管事的说,若没有,还请…”

不等小玫说完,邱氏已冷冷看了小玫一眼,小玫心里了然,面上的神色更加恭敬。和这么个丫头发火也无济于事,邱氏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银子:“我瞧你恭谨,这赏你买果子吃。”那么小的一块银子,小玫也不会放在眼里,接过谢赏,邱氏这才道:“你们表姑娘平日在这家里过的可好?你和她身边的丫鬟熟吗?”

既收了人家的银子,也要装出个能说的样子,小玫双手低垂:“奴婢不过是在二门边服侍的,并没见过表姑娘,只是表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们,吃穿用度都是奴婢不敢想的,更何况表姑娘呢?”邱氏往小玫身上瞧了眼,小玫特意换的衣衫,七八成新的棉袍,系了条新皮裙,发上只别了根银簪,系了红头绳,看来就和一个普通丫鬟差不多。

突然邱氏伸手摸了小玫身上一下,小玫的心都快跳出喉咙,邱氏已经放开手叹道:“就这么个二门边的丫鬟,这身衣衫算来也要七八两银子,更何况别人呢?”小玫的心这才放下,越发恭敬地道:“要不是为了好吃好住,谁宁愿当丫鬟呢。”

邱氏后退一步,此时才觉得和一个这样丫鬟谈话太掉身份,用帕子点一下唇角就离开。小玫目送她离开,这才长出一口气往另一边走,有个婆子已经拦住她:“小玫姑娘,亏的没出什么事,要是太太知道了,我的差事就没了。”

小玫顺手把方才那块碎银子递给这婆子:“拿着吧,方才那位太太赏的。”婆子接过脸上开始笑的看不见眼:“小玫姑娘果然大方,这点银子你也看不上眼,我就先收了。”说着婆子把银子往腰里别,小玫笑一声打算往里走,那婆子已经追上去:“只是想问问,这太

太,真是表姑娘的姐姐?”

小玫停下脚步白这婆子一眼:“难怪你只在二门上伺候呢,这事,哪能随便乱说。”婆子忙用手掩一下口,接着就又笑了:“方才我什么都没说,您啊,还是快些回去服侍姑娘去。”看见小玫身影消失,这婆子面上的笑消失,往地上吐口吐沫:“呸,还说不许随便乱说,谁不晓得邱家是什么人家?他家要真寻上门来,瞧这家子怎么办。”

嘀咕几句,那婆子又把那块银子拿出来,眉皱的死紧:“不过邱家现在看来是真败了,不到五分银子也好意思赏人。”要知道,方家最下等的赏封,也足足包一钱银子,至于那上等的赏封,就更不用说。不过聊胜于无,婆子把银子重又放进腰里,这点银子还够打瓶酒,今晚又可大醉了。

小玫回到邱玉兰院里,连衣衫都来不及换就去见邱玉兰,邱玉兰正在歇息,春芽在那指着一朵花说绣的就跟刚从枝头摘下来的一样。邱玉兰抿唇一笑抬头瞧见小玫站在那,笑着指下面前的椅子:“坐下吧,你也辛苦了。”

春芽见小玫穿了这么一身,十分惊讶,但邱玉兰没问她也没说,只端过一杯热茶笑嘻嘻地道:“姑娘都说姐姐辛苦了,那就服侍服侍姐姐。”小玫接过茶说过谢谢抿了口这才低声和邱玉兰说了方才听到的话。

邱玉兰的手指紧紧抠在桌子上,唇已经抿成一条线,久久没有说话,小玫担心地唤了一声。邱玉兰这才回神过来,瞧一眼小玫突然掩口一笑:“好了,你先去换衣衫吧。”小玫虽起身,但面上还有担忧,邱玉兰微微侧头思索一会儿才道:“我没事,况且就算有事,也不是我能解决的。”

小玫只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但不敢说出来,只得退下。邱玉兰已经又把绣活拿过来,慢慢地一针一线绣起来,似乎只有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小玫思前想后,还是悄悄地把这事告诉雨青,让雨青去和方太太说。雨青听的眉紧皱,叹道:“和邱家那边,不是早就断了,怎的现在又寻上来,真是不要脸。”小玫点头称是:“我们听的也是这样的,谁知道邱家打的什么主意?”

雨青沉吟一下才道:“这是大事,你我不好自主的,等我去告诉太太,瞧太太怎么说。”小玫叹一声:“太太倒会护着姑娘,可是老太太那里,历来对姑娘…”雨青又笑了:“你这丫头,平日对姑娘极维护,难道没瞧出来,老太太这些日子对姑娘和平日不一样了?昨儿做的枣儿糕,老太太还特意让人送给姑娘呢。”

小玫细想一想也笑

了:“还是姐姐细心,哪像我,总是想不周到。”雨青轻拍小玫一下:“我们做丫头的,也只有这样了。”小玫的眉还是皱着:“姐姐怎么这么说,你和我们,总是不一样的。”雨青的笑容带着叹息:“傻丫头,我啊,还不如你们呢。”

小玫的眉还是没松开,雨青已经走了:“我去告诉太太,你还是好好回去服侍姑娘。”小玫应是,看着雨青离开,心里有些疑惑,怎么雨青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

、31 家

不过这样事不是小玫能想的,不一时也就丢开,等回到院中,见邱玉兰还在屋里做绣活,小玫凑上前去赞道:“姑娘这花越扎越好了,这副桌屏送过去,人人都赞,那时姑娘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邱玉兰瞧着针线,仔细看哪朵花绣的更好一些,瞧也没瞧小玫一眼:“针线本女子常事,做的好也不稀奇,名声传出去不传出去又有什么用?”小玫把手往火炉上烤一烤:“名声传出去了,到时议亲也…”邱玉兰的手微微颤动一下并没接话,小玫明白邱玉兰所为何事,虽说林家有意求亲,可说了几日又没音了,这姻缘还不知落到什么地方。

邱玉兰又做了几针才道:“方才你去见雨青,和她说了什么?”小玫啊了一声才道:“也没说什么,不过是把那日那位太太来说的话和雨青姐姐说了。”邱玉兰定定地瞧她一眼方道:“你以为你不说,舅母就不会知道?不过是…”

小玫还打算等邱玉兰继续说下去,但邱玉兰已经停了口,继续做着针线。屋内温暖如春,小玫看着邱玉兰,却觉得有些发冷,吃穿不愁却要时时算计的日子,和衣食不周不用算计的生活,到底哪种好呢?

刚用过晚饭不久,方太太就带着虎哥儿过来,虎哥儿穿了大红袍,耳上戴了貂皮做的暖耳,就跟画上的仙童一样,一进屋就咧开菱角似的小嘴扑到邱玉兰怀里:“表姐,这身衣服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