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太太伸手替邱玉兰擦一擦泪,点头对如秀道:“你说的对,这日子还长,我还能陪我孙女好几年呢。”邱玉兰也含泪笑了,罗姨娘瞧着她们祖孙相握的手,手里的帕子都快扯碎,也只能顺着如秀的话在旁边附和几句,毕竟一个姨娘,又能做什么?

转眼就是过年,今年方家多添了个石容安,这年又比往年热闹些。晚饭时候也好,守岁时候也罢,方老太太都让邱玉兰坐到自己身边来,祖孙俩说说笑笑。这看在方老爷眼里更是欢喜,满斟一杯酒送到方太太面前:“我长日出外忙生意,这个家全亏了你里外操持,饮了这杯。”

这样的举动这些年还是头一次,方太太有些手足无措地接过丈夫递过来的这杯酒,眼圈不觉有些红,但新年节庆哪能哭?陈姨娘已经笑了:“老爷和太太夫妻恩爱,是我们这些做妾的福气,该共贺老爷太太一杯才是。”

方太太已把那杯酒饮尽,听了陈姨娘这话不由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老爷已过了四十,我也四十边上,还提什么夫妻恩爱?”平日多病,一直在房里养病很少出门的周姨娘也苍白着一张脸帮陈姨娘:“常听说有某家太太过了五十还得老生子的。太太今年离四十还差好几年呢,和老爷恩恩爱爱的,到时得个儿子,也不枉我们这些人为太太日夜念祷。”

周姨娘这话实实在在说到方太太心坎上了,若能生个儿子,那就什么都不怕了。但方太太还是瞧周姨娘一眼:“当着玉兰呢,虽说我们都是家人,但在闺阁女儿面前说这些,很是不好。更何况还有石家侄儿呢。”

因今日合家都在这里,石容安虽没长成也是外男,坐的稍微远了些,听到方太太提起自己,一张俊面顿时红了。方老爷这才收科道:“好了,大家说笑,也要记得还有玉兰和石家侄儿呢。不过秋兰,瞧你今日这样,身子骨看来是好多了?”周姨娘被点到瞧着方太太又是一笑:“全亏了太太给我寻医问药,不然哪还能似今日一样坐在这说笑?”

席上笑语欢声的,罗姨娘独没什么好气,看着坐在方老爷旁边的虎哥儿,儿子再过些日子只怕也认不得自己。至于老爷老太太,看来也靠不住,就不知怎么才能去寻包老鼠药来药死了碍眼的人,让自己兴兴头头地过。

正月十五要观灯,方家虽也点了几盏花灯,但还是全家出门去观灯。这是后院女子难得出门的日子,女子们都高兴欢喜。方老爷和石容安带了十来个管家小厮,把女眷们都护在内圈,虎哥儿年纪还小,两个奶娘轮流抱着走在里面。

街上人来人往,年年

的灯都差不多,邱玉兰却看的兴致勃勃。刚逛到一半,林妈妈就过来对方太太道:“太太,林太太家也在观灯,说在前面茶楼歇脚呢,请太太过去叙一叙。”

作者有话要说:不可避免的,观灯要出点事。。。

、36 姐妹

自从林家这门亲事不谐,两边来往就淡了一些。林家七姑娘虽照旧和邱玉兰来往,但并没见面,只是互相送过些东西。此时听到林太太请过去相叙,方太太不由望一眼邱玉兰正待回绝,林妈妈已经又道:“太太,林太太派了位…”

话没说完就有个婆子越过人群走上前来,笑嘻嘻地给方太太行礼,嘴里连连说着新年大喜,站起身就道:“太太怕的就是方太太觉得这街上不好见面,特地等在前面茶楼。就请方太太您屈驾移趾一去。”

方太太已认出此人是林太太身边最得脸的管家娘子柳嫂,原本是林太太的陪嫁丫鬟,后来配了管事就一直伺候着,都说她能当得林太太一半的家。但在方太太瞧来,只怕能当一大半的家。见来的是她,方太太已经知道林太太是怕自己不去,心里更加奇怪,但面上还是笑着示意林妈妈拿一份礼给柳嫂:“新年新岁的,前儿去汪家赴席时候没瞧见你心里还怪想着的。”

柳嫂笑嘻嘻地接过礼谢方太太:“小的这样人,哪当得起方太太的想?还请太太给小的一二分薄面移驾一叙,免得到时我们太太又要嗔小的不会做事。”嘴里说着话,柳嫂就伸手来扶方太太,瞧这架势,是必要前去的。

方太太示意林妈妈跟上就随着柳嫂搀扶往外走,柳嫂本来已经搀着方太太走出几步,但看见邱玉兰没去就笑着道:“小的还有个不情之请,几位姑娘也跟着出来了。我们七姑娘还说许久没见到邱姑娘了,不知邱姑娘能否赏小的个脸,让小的在七姑娘面前得个好?”

方太太的眉微微皱一下,瞧向邱玉兰,邱玉兰正站在那和小玫指点着哪盏灯好,见方太太看向自己不由微微一愣。方太太细一想就道:“既如此,那就去吧。”柳嫂喜喜欢欢地道:“小的这张脸,今日还算有脸。”

方太太扶着柳嫂往前走,面上虽笑着但心里一直在嘀咕,既让邱玉兰也跟去,难道又是为了婚事?可自从见了石容安,知道了方老爷的打算,方太太对别人家的那些孩子可真看不上眼。怎么说嫁了石容安就是自己当家作主,婆婆小姑都无,这日子过的自不会差。

小玫跟在邱玉兰身后,忍不住嘀咕一句:“这要叫去,定没好事。”邱玉兰瞧她一眼,小玫吐一下舌才小声道:“也不过是奴婢随口乱说的。”邱玉兰伸手拍她一下:“你啊,不就是婚事没应吗?这些日子你都念叨了多少遍了?”

小玫摸一下自己的脑袋,轻叹一声:“若是他家挑剔姑娘人不好也就罢了,偏偏是这样的理由,真让人…”邱玉兰淡淡一笑:“人心如此,又何必在意?”

说话间已来到茶楼,茶楼门口也站满了人,见有女眷过来,忙让开一条

道。小玫伺候着邱玉兰往茶楼里面走,似乎有人看过来,小玫不由抬头望去,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往邱玉兰面上瞧去。

哪里来的鲁莽男子?小玫的眉不由一皱,狠狠瞪了那人一眼,那人把眼转往别处。小玫这才唇一翘服侍邱玉兰进去。一进茶楼就有林太太的丫鬟请她们往楼上去,一上楼就看见林太太已等在包厢门口对方太太笑微微地道:“打扰方太太你观灯了,许久没见,着实想呢,我家小七又在那吵着好久没见邱姑娘了,这才请你们过来。”

方太太也笑道:“在街上站了那么久,脚都有些疼了,正想寻个地方歇脚,你这邀约倒恰好。”两人说笑着已携手进了包厢,林七姑娘和她的几个姐姐们起身相迎,林七姑娘不等行礼已经上前拉着邱玉兰的手道:“邱姐姐好久没见,初六时候我家请年酒,我本以为你也会来,谁晓得方婶婶说你有些咳嗽没来。给你送去的药服了没,可好些了?”

林太太正在招呼她们坐下,听到林七姑娘这话伸手拍了她背:“你啊,总要等人坐下来再问,今儿邱姑娘都出来观灯了,自然是没事了。”邱玉兰和林家那几位姑娘一一见过,除了上次见过的六姑娘,还有没嫁的三四五三位姑娘。

等打完招呼各自坐下邱玉兰才笑道:“就是服了你送去的药丸子,才好的这么快,不然还要咳几日呢。”林七姑娘一双大眼眨巴一下,如释重负地道:“那药丸是我一到冬日,我娘怕我咳嗽特地寻人给我做的,还说我小时候不爱吃药,只有吞药丸才好些。”

和林七姑娘的活泼相比,林家那几位姑娘就沉静很多,听到林七姑娘这么说,只有林三姑娘用帕子掩口一笑:“七妹妹总这么调皮,人都说良药苦口,吃点苦药怕什么?”林七姑娘的小鼻子都皱起来,仿佛正被灌下一碗很苦的汤药,嘟囔地道:“那些药,再利于病我也喝不下去。”

这下姑娘们全都笑了,林方两位太太在另一张桌子上,听见这些姑娘们的笑声,林太太不由莞尔一笑正待开言。柳嫂已走进来悄声道:“李太太也带着李姑娘在这边呢,听说太太在这,说要过来。”

这是在外边,也没这么讲究,林太太瞧一眼方太太,虽说李家和邱家有七弯八拐的亲戚,但这面上的事情,谁也不会翻脸。方太太微微一笑:“也许久不见李太太了,正好一叙。”柳嫂应是退出,掀起帘子李太太已带人走进来,除了李太太母女二人,还有一位是在座众人没想到的。邱玉兰本含笑对李姑娘打招呼,见到此人微笑不由一滞,李太太倒已开口介绍:“这是我隔县的表弟妹,林太太,她夫家也姓林,说来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子。”

林七太太已经上

前对林太太行礼:“原来是林太太,早已闻名却没见面。”林太太面上的笑没有变还了一礼。方太太已经明白此人是谁,瞧眼邱玉兰,眼又转回林太太脸上,见林太太神色未变,心里倒奇怪一下,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按说此时林七太太该和方太太打招呼了,可林七太太只瞧了方太太一眼就忽略过去,含笑和林太太说话。这样举动让林太太心里有些许不悦,怎么说方太太也是自己请来的客人,但当着外人并不能表现出来,只浅浅一笑就对林七太太道:“这是方太太,七太太想必没见过?”

这话让邱玉兰的心一下提起起来,面上的笑稍微有些僵,李姑娘已和林家那些姑娘们打过招呼坐下,见邱玉兰面上的笑微微有些僵,正待开口就听到林七太太的话:“原来是方太太,自然是没见过的。”

说着林七太太就看向邱玉兰,眉微微一挑:“十八妹,你我姐妹也有数年不见,怎么,此时见到也不见你对我打声招呼?”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眼都聚到邱玉兰身上,方太太脸色一变正要开口,林七太太已经瞧着她道:“方太太,虽说十八妹认了你家为舅舅,可我们也是亲姐妹,我想和十八妹说几句话可好?”

邱玉兰使劲吸气呼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上前对林七太太道个万福,眉微微一皱:“小妹记事时候,姐姐已经出嫁,竟不知姐姐排行第几?”林七太太的眉一皱,接着勾唇一笑:“邱家女儿,自来教养极好,怎的十八妹连自己姐姐的排行都不晓得?”

不等邱玉兰开口说话,林七太太已经看向方太太:“难道说十八妹进了方家,竟从无人教养?果然,”林七太太眼珠一转,正待说下面的话,邱玉兰已经道:“这位姐姐慎言,你我虽称姐妹,舅家却不是一家,姐姐又何必说别人的长短不是?”

方太太到此时已经明白是为什么,眼里闪出一丝怒火瞧着林太太,林太太手一摊,悄声道:“方太太,我并不知道会遇到李太太。”李太太在旁听见眉一皱就道:“遇到也是常事,况且做姐姐的教导几句妹妹更是常事,若真是心地坦荡,又怕什么?”

方太太牙咬一下唇,用手理一下发边的簪子:“怎的?李太太今儿是要和方家撕破脸皮?”听到自家没被提起,林太太心里松一口气忙道:“方太太您也请消消气,这事怎么说呢,那边也是李家的亲戚。”方太太努力把气咽下去,李太太这才顺口道:“带自家亲戚出来观灯见人也是常事,方太太又何必因有这么一回事而大怒?”

这边在劝着,林李两家的姑娘们在旁旁观,林七姑娘忍不住想上前,已被林三姑娘拉住微微摇头,林七姑娘这才重又坐下瞧着那对姐妹

林七太太听到邱玉兰这样说,不由勾唇一笑:“十八妹这话说的煞可笑,你我嫡母都姓朱,自然舅家也姓朱,哪有不是一家?还是十八妹以为,各人能认各人的舅舅?这样规矩,我从没听过。”

作者有话要说:邱家脸皮真厚。

、37 姐妹(下)

规矩,规矩就是妾出不能认生母那边的人为亲戚,邱玉兰自然知道。可是在这个时候提规矩,简直就是种笑话。方太太已经不想再和李太太斗口,沉着一张脸上来要带邱玉兰走,林太太跟在身后连声陪不是:“倒是我没想的周到,方太太你…”

方太太听的这话转身冷笑道:“林太太素来都是宽厚人,哪会想不周到?”林太太的脸不由变得红红白白,今儿不过是李太太托人来说,说只请林太太居中让她们姐妹见个面,并不需要别的。林太太这才做了这个安排,谁知事情竟闹到这个地步,林太太瞧一眼李太太,见李太太只皱眉不说话,心里也有些微恼怒。

不过此时还是要先不得罪两边才是,林太太刚要开口,方太太吸一口气又道:“今儿不过是碍了李太太贵亲的眼,林太太,你我改日再叙。”听方太太这样说,林太太的心又稍微放下一些,目今看来,也只有改日再亲自登门道歉。林太太正待再开口,李太太已经道:“亲是亲,方太太,规矩却还摆在那里,你方家…”

方太太已经转身怒道:“我方家怎么了?我方家不过是嫁了个女儿去做妾,难道就一世抬不起头来?李太太,你此时口口声声规矩,那为何还来我方家赴宴交往,难道那时你李家就不记得我方家嫁过女儿到你贵亲家为过妾?”

李太太没想到方太太竟直接把这底揭出来,一张脸顿时红了,强挣道:“那你方家也…”横竖此地也只有这么几个人,方太太既已说出这个底,也不在乎和李家撕破脸,横竖李家和林家亲眷太深,比不得自己家和李家的泛泛之交。方太太的唇一撇:“我方家怎么了?李太太是想说我方家厚颜无耻还敢出门呢,还是想说我方家照顾外甥女不应当?我方家起于贫贱,养活不了女儿,逼不得已才把女儿嫁去做妾。邱家呢?邱家发迹已近百年,又称大族?可做出的都是些什么事?李太太既这样理直气壮,怎不去问问邱家,当日为何让我外甥女出门?”

这些话其实也是这城里平日来往的人想知道的,不过方邱两家都讳莫如深,这些太太们又不好去打听,只在底下各自猜测。此时听方太太这样说,林太太心中生起的好奇心更重,巴不得方太太再多说些,只是林太太瞧见李太太一张脸已经通红,忙把心中那丝好奇重新压下去,对方太太道:“方太太,这些事想来李太太也不知情,总想着是亲戚,居中帮忙也是常事。您要告辞,我也不敢再留,明日我来你家望你。”

李太太满脸通红,邱家那边传来的信自然和实情是不大一样的,只是遮掩着说邱玉兰长居方家也不好,还是接回去好好议亲。李太太想着总是亲戚,这才答应

带林七太太过来,谁晓得内中竟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站在那里竟不知道该怎么做。

邱玉兰已细细听了这几位太太的话,此时总算也想起这个姐姐的排行,唇一勾对林七太太道:“五姐已经听到了?别一口一个规矩名分,是谁先不顾规矩名分的?五姐还是先回去问问,再来责骂小妹不迟。”林七太太一张脸也红了,但还强挣着道:“你纵然要认生母这边的为亲戚,那边总是嫡母长兄,难道世上有不依着嫡母兄长而居的道理?”

邱玉兰的眼微微一抬,唇边的笑容竟有几分凌冽:“嫡母长兄?也要瞧瞧配不配做这个嫡母长兄。”说着邱玉兰扫一眼好奇望向这边的林家姑娘们,往前走一步就在林七太太耳边低声道:“五姐这样义正词严,敢不敢回去问问嫡母,你的十五妹,我的十五姐是怎么没的?”

林七太太不觉用手捂一下嘴,当时都说邱十五姑娘是溺水而亡,可听邱玉兰的话,这死因定有蹊跷。邱玉兰说完抬头瞧着林七太太:“我之所以离开邱家,不过是怕做第二个十五姐罢了。规矩名分再要紧,也没有命要紧。”

这句稍微大了些,别说林太太,连林家这些姑娘们都听的很仔细,方太太已经撇了林李两位太太上前对邱玉兰道:“玉兰,清者自清,我们休管这些,回家去吧。”邱玉兰点头,对林太太又行一礼,辞了林七姑娘这就转身走出。

林七太太看着邱玉兰的背影,眉又紧皱起来,李太太想一想还是上前对林七太太道:“表弟妹,我们扰了李太太这么久,也先告辞吧。”林七太太只觉得今日来此,是出了一大个丑,勉强笑了笑才对林太太道:“抱歉打扰了,不过是…”

之后的话林七太太着实觉得说不出来,之前的理直气壮在听了邱玉兰的话后虽没全消失也消失了七八成,不识好歹,不知道这个不识好歹的人到底是谁?林七太太猛地想起来还是在茶楼里面,脸上的笑容再次挤出:“打扰本家太太了,表姐,我们告辞吧。”

林太太笑着还一礼,瞧着她们几人走出,脸上的笑顿时又沉下来,林七姑娘上前抱住林太太的胳膊,林太太轻轻地拍下女儿的手叹了一声。林七姑娘抬头看着自己的娘,林七太太叹道:“这邱姑娘真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惜啊。”林七姑娘不好再问,只是看着外面也跟着轻叹。

方太太带着邱玉兰往楼下走,等在外面的小玫她们见方太太脸色不好,哪个敢问,只是跟在后面,快走到门口邱玉兰才对方太太道:“今日多谢舅母了。”方太太轻拍邱玉兰的手一下就叫过林妈妈:“你去和老爷说,也没什么兴致观灯了,让马车到那边巷口等,我们直接回去吧。”

妈妈应是就往外走,邱玉兰扶住方太太:“舅母,为了我的事…”方太太拍她的手一下:“你啊,我们是一家子,以后再分什么你我我就恼了。”这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邱玉兰都觉得心里一暖,茶楼门口人来人往,邱玉兰扶着方太太走出,不觉撞了个人,邱玉兰刚要抬头说对不住,就听到耳边传来声音:“这不是十八妹吗?数年不见,越发长的好了,只是见了姐姐你也不会行个礼?”

这声音酸的邱玉兰觉得牙齿都快酸掉了,抬头一看倒有些愣住,面前人虽数年不见,那模样还是认得清的,不正是邱家受尽宠爱的十三姐?此时她做了妇人打扮,身形比起以前要削瘦些,一张总被赞有福气的团团脸此时已经瘦的能看见骨,身上的衣饰没有原先在邱家时那么华丽,但因是新婚还是过节,依旧穿的喜庆,却更衬的人瘦。

邱玉兰迅速打量完就对当年的邱十三姑娘道了一福:“十三姐安好。”邱十三的眼充满怒火地看着邱玉兰,今日邱玉兰这一身都是新的,银红万字不到头的织锦袍子,披的大氅用白狐皮镶边。发边戴了一支双股玫瑰钗,那玫瑰心竟是小蓝宝石镶的。

邱十三自然能看得出邱玉兰这一身所费不赀,再一对比,自己身上披的织锦大氅虽也用狐皮镶边,却哪有邱玉兰身上这件好。她一个小小的庶女,怎能这样安享荣华?邱十三心中更加酸,下巴微微一点就道:“还记得行礼,总算没忘了邱家当日教你的礼仪,只是你就该记得,你…”

又要来一个人教训自己吗?邱玉兰眼中已经凝聚起怒火,打断邱十三的话:“当日在邱家时候,十三姐怎么教导我的我自然记得,只是十三姐既已出嫁,就该过好自己的日子,管别人家的事做什么?”邱十三没料到邱玉兰已不再是当日任由自己欺凌也不敢说一个字的软弱女子,眼顿时瞪大在那。身后已传来林七太太喊妹妹的声音,邱玉兰望一眼林七太太:“正好十三姐也来了,五姐可以问问当日邱家到底做了什么?别总只记得规矩。”

说着连告辞一声都不奉,邱玉兰就和方太太走出去。林七太太已走到邱十三面前,刚叫声十三妹,邱十三已经一跺脚眼一挤:“五姐,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林七太太是知道邱十三不愿嫁林九的,嫌他年纪老大还是只做填房的。但是邱十三的嫁妆早已被邱家挪用一空,又被退亲,想寻好的亲事已经很难,再怎么说林九身上好歹有个举人功名,家里也有几百亩田地,前头妻子又没孩子,也不嫌弃邱十三没有嫁妆,虽年纪大些也算门好亲事。

当着李太太,林七太太不由有几分尴尬,只得赔笑道:“自父亲去世后,家计难免消乏了,

十三妹又遇到些别事,难免有些辛苦。”李太太又怎不明白,只道:“街上灯尚未散,我们且再观观灯回去。”

、38 上坟

这是客气话,林七太太瞧一眼邱十三,邱十三还是有些委屈,一心想要回去。林七太太拉一把她才对李太太道:“客随主便,就再观一观灯去。”李太太见邱十三一脸的委屈,心里也有些看不上,只是碍着平日和林七太太相处的好,人家又是亲姐妹不好说什么,重又带上笑容请她们姐妹俩走出茶楼。

这茶楼在街口,一行人走出茶楼时候恰好看见邱玉兰一行在街口上车,见邱玉兰身边的丫鬟婆子服侍的小心翼翼,邱十三的脸不由有些苍白心里更加恨。林七太太握紧妹妹的手,示意她带上几丝笑模样才和李太太继续说话。

邱十三深吸一口气,现在已不是当年,正因为不是当年,所以才更看不得邱玉兰过这样的日子。跟在李太太身后的李姑娘突然啊了一声:“娘,那个眼生少年是谁?方家难道又从哪里寻到一个什么孩子?”

李太太微微皱眉才道:“那个少年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他姓石,他爹石老爷也曾家资饶富,只可惜早逝,家业凋零了,这才被方老爷带回来。说起来这事,方老爷还真是尽了朋友之义。”李太太说完不由瞧了自己女儿一眼,见女儿正往石容安身上望去,眉头皱的更紧。

其实论起家世,石容安也能配得上,虽说现在家事凋零,可总还有些底子。只是现在碍于被方老爷收留,李太太在心里叹一声,不然这样无依无靠又有些底子的人是最适合做女儿的丈夫了。李姑娘哦了一声,眼并没离开石容安身上此时她们所站的地方灯光昏暗。就算尽情地往石容安身上瞧去,也没人会发现,跟随的丫鬟婆子们的眼就更肆意了,毕竟长相这么出众又如此温文的男子还是很少见。

李太太那眉头皱的更紧,当着人面不好说自己女儿,只是伸手捏女儿肩一下,李姑娘这才醒悟过来,一张面顿时红了。抬头悄悄望向四周,见两位表舅母的眼只盯在灯上,并没发现自己所为,心这才放下,笑着对邱十三道:“九表舅母,那边有盏走马灯更好看。”

邱十三总算想起现在是在做客,也含笑应了。抬头往邱玉兰那边望去,他们的马车已经离开,想到方才看见的石容安,邱十三还以为这是方家给邱玉兰备的小女婿,肚内早打翻了一盆醋,这样清俊温雅的男子,该是自己的良配才对,等听到李太太说这不过是个家业凋零的孤儿,邱十三才觉得心里好受些,毕竟谁也不愿意嫁这么个人,把心略放到灯上。

一群人漫步观灯,等走了一段林七太太才对邱十三轻声道:“这件事情又没办到,还不晓得娘那边怎么担心。”邱十三虽把心略放到灯上,但心里可还惦着邱玉兰,听到林七太太这话脱口就道:“我们出面,不过为

的是还给她留一点脸面。她若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娘和大哥出面,她和方家可都没脸了。”

说着邱十三捏紧手里的帕子,一个卑贱的庶女,就该受嫡母摆布敬爱自己这个嫡姐才是,而不是在那悠闲自在的过日子。林七太太的眉没察举地皱了下,原本觉得这是个讨好嫡母的好机会,可现在瞧来这事后面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只怕自己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惹麻烦上身了。

次日林太太果然派柳嫂送了份礼过来致歉,柳嫂说话从来滴水不漏,这次也不例外,方太太含笑听着她在那里代主人陪不是,又接过礼单,比往常来往送的礼丰盛不少。吩咐林妈妈拿上等的赏封来赏柳嫂,又让春柳再去寻几样东西,和方家这些东西一起当做回礼送过去。

赏封柳嫂接了,但这回礼坚决不要:“方太太,这份礼送回去,您是要小的从此就丢了饭碗?小的求求您,您就高抬下手。”说着柳嫂站起身作势就要下跪,方太太也不伸手去扶,只是笑着道:“我们家的情形你也晓得的,本就起于贫贱,难免被人瞧不起,我就为的这,才备这么一份礼,不然到时又让大家笑话。”

柳嫂膝盖跪到地上又听到方太太这样说话,晓得方太太要拿着自己出下气,哪敢动半下,抬头瞧着方太太:“方太太您这话说的,别人家小的不晓得,我们太太可从来不会这样想的,她可经常夸方太太您为人贤惠事事周到。”

左说右说,方太太借着柳嫂把对林家的这口气给出的差不多了才故意哎呀一声:“怎的忘了柳嫂你还跪着,春柳你也真是,怎不提醒我一句,快去把你柳嫂扶起来。”春柳应是上前搀扶,柳嫂的心这才放下,起身后不敢像方才一样坐在下面,而是陪着林妈妈在旁边侍立,又陪方太太说了几句闲话,方太太总算让春柳把那份礼收进去一半,添了两样做回礼。

柳嫂的心这才完全放下,瞧着春柳的背影道:“这丫头小的还没见过呢,原本太太您身边的雨青姑娘瞧着不错,怎么没见她。”林妈妈接话道:“雨青这姑娘,遇到喜事了,老爷开恩把她放出去,太太正在给她寻婆婆家呢,这样就不好再往主人家身边服侍,等寻到婆家,就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柳嫂顺着说几句方太太做事果然妥帖周到,对下人宽厚仁慈,夸的方太太面上有了笑容柳嫂这才告辞。等柳嫂离开林妈妈才道:“就凭昨儿林家做的那些,不许她们进门才是。”方太太用手揉一下额头:“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还要来往,林太太昨儿又口口声声把错推到李家头上,总也要互相给面子。”

林妈妈见方太太面露疲累之色,忙拿过美人拳给她捶着:“表姑娘这些日子渐

渐也学着管家里的杂事,只可惜表姑娘就算学好了,也要嫁出去,做不得太太您的一个大帮手。”方太太的手掠过额头:“再说罢,你表姑娘的婚事,还不晓得落到何方呢。你也叫她们把东西都收拾好,这次老爷老太太都要去上坟。”

方老太太已经定下一过完年就要去给邱玉兰的生母上坟,就定到了正月二十三,之后回来方老爷又要收拾出门。想到丈夫方太太不由微微一叹,虽说这次回来在自己屋里多歇了两晚,可也不晓得送子娘娘会不会怜悯自己,给自己一个孩子?

林妈妈见方太太又在那怔住,晓得方太太又在那想子嗣的事,不由叹了声才道:“老爷这回带回来的石少爷,瞧着长的俊不说也很稳妥,况且方家对他又有恩,到时哥儿也能有个靠。”方太太的手扶在桌上,喃喃地道:“可是打虎还要亲兄弟,总是异姓人,等再长大些,说走也就走了。”

不管是谁,只要再生一个儿子,这方家也不会生怕那根独苗出任何事。林妈妈并没再说话,这子嗣的事,方太太这些年求神拜佛已经做足,可是还是没有。久了,谁都疲了。

虎哥儿也请了先生开蒙,方老爷和石容安说好,让他跟着先生再读一年书,第二年就带着他行走经商。石容安自然应下,方老爷在家几日又理了些家务,正月二十三已到,一大早就奉了母亲,带了邱玉兰前去给方氏上坟。

虽说邱家祖坟在邻县,却离这边城更近一些,出了城往北行五十里越过县界,又行三十来里就看见邱家祖坟。方氏这样的侍妾是不能葬入邱家祖坟的,而是和一些邱家夭折的孩子还有一些侍妾们一起葬在离邱家祖坟不远的一处小山丘上。

马车经过邱家祖坟时候邱玉兰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眼,守坟人的屋子已经很破败不知道多久没修整过,门口除了有个老黄狗卧在那里晒太阳外再没有别的,马车声音也没惊动屋里的人。不是邱玉兰记忆里的样子,邱玉兰把帘子放下,方老太太已经拍拍孙女的手:“别怕,什么事都有你舅舅做主。”

邱玉兰嗯了一声,马车已经停下,方老爷跳下马上前掀起帘子亲自搀扶方老太太下车。邱玉兰在小玫的服侍下走下车,这片坟地和方才邱家祖坟就有区别,坟头矮小多是土坟,很多坟前连碑都没有,只有一堆矮小的土代表这里有个坟。

在这么多矮小的坟中间,有一座石头所做的墓格外惹人注意,墓前也竖着高大的石碑,气象和方才经过的邱家祖坟里很多墓差不多。方老爷望着那座墓,眼已经湿润了,对邱玉兰道:“这是你娘的坟,你记得吧?”

邱玉兰还没回答,方老太太已经推开如秀的搀扶走上前,用手指去抚摸墓碑,上面

并没刻邱门方氏这样的字,而是很简单的先母方氏之墓,立碑人是邱玉兰的名字。方老太太眼中的泪一滴滴掉到坟前:“二丫,娘对不住你。娘,对不住你。”

、39 旧仆

方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低,泪也流的更急,丫鬟婆子们站在身后,没有一个敢在此时打扰她。邱玉兰的眼在看见自己娘的墓的时候已经酸涩无比,等再听到方老太太这话,心中更是溢满悲伤,泪早已滚落,不知道这些泪,是为自己的娘这一生所哭还是为自己?

方老爷总是男子,等方老太太哭了些时候才走上前低低地道:“娘,姐姐已经去世很久,您伤心我是晓得的,现在还有玉兰,我们一定要对玉兰好。”说着方老爷把邱玉兰的手拉过来,又拉起方老太太的手,方老太太哭的气噎声短,抬着一双泪眼看着面前的外孙女,这张和女儿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心中那种悔恨和着害怕厌恶又涌了上来,想一把把面前的外孙女推开。

方老爷看着自己娘的神色,忍不住喊了一声,方老太太闭下眼,儿子那日说的话还在耳边,虎毒尚不食子,娘,儿子子嗣不旺就是报应。娘,儿子求你,为了孩子们的将来,好好地对玉兰。方老太太的手又开始颤抖,睁开眼看着邱玉兰对方老爷轻叹一声:“我知道,我会对玉兰好,她是你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

说着方老太太看着这座墓,墓里面躺着的,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乖巧听话从不忤逆的女儿。方老太太捂住心口,似乎这样才能掩饰住心疼,转头看着邱玉兰,方老太太的眼神里多了些慈爱,毕竟,迁怒于邱玉兰,着实是没有道理。

方老太太一手挽住邱玉兰,面对着坟墓:“二丫,娘糊涂过,娘心里也疼过,你怨娘吗?”方老太太哭的哀痛,但坟里的人早不会回答她的话,只有风吹过坟,吹的坟头上的几根草摇摆不已。方老太太痴痴地望着,知道二十多年前的一别就是永别,再看不到,再听不见女儿的音容笑貌,泪又从眼里滑落:“二丫,娘知道,你不肯原谅娘,娘也明白,你这一辈子就送在我的手里。娘还…”

方老太太的声音更哽咽了,紧紧握住邱玉兰的手冰冷潮湿,方老爷抬起袖子擦一下眼中的泪打算上前劝说的时候,方老太太已经继续道:“玉兰,当着你娘面前,我给你陪个不是,前些年,是我糊涂,我糊涂。”

邱玉兰的声音也哽咽了,抬头看着方老太太,接着双膝一曲就跪下:“外祖母,孙女…”方老太太伸手摸上邱玉兰的脸:“别说了,玉兰,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是我扭了心,误了意,蒙了眼,才对你不好,让你受委屈了。玉兰,你别怪我。”

邱玉兰抽噎着道:“不会的,外祖母,我不会怪你。再说,”邱玉兰抬头看着方老爷,努力露出笑脸:“舅舅和舅母对我很好,孙女在家里也过的很好,不委屈真的不委屈。”这话让方老太太

更加心酸,搂着邱玉兰大哭起来。

这场哭和方老太太初见邱玉兰时候的那种有些敷衍的哭不一样,而是真正挖心挖肝的痛哭。跟随的下人们也个个眼泪湿,方老爷眼里的泪也掉的更加快,过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步子上前对方老太太道:“娘,您的心我知道了,二姐在泉下也会知道,现在都别哭了,把祭品都摆上吧,不然再折腾会儿,太阳都落山了,今晚难道就睡在野地里?”

方老爷这话总算把方老太太的泪止住,扶起邱玉兰道:“来,跟你娘说说话吧,你也许久没见她了。”邱玉兰含泪点头。

丫鬟婆子们忙把祭品拿出排列在坟前,邱玉兰端起一杯酒洒到地上。酒水撒下去,很快就渗的看不见,邱玉兰不由痴痴地想,或者这酒已经到娘的嘴里。还有这些祭品,都是娘爱吃的果品菜肴,邱玉兰一样捡了些泼在坟前。又烧化纸钱,围着坟墓遍插了香,整个过程邱玉兰嘴里都在祝祷,娘,我已经长大了,现在过的很好,您可以安心去投胎了。若天真有灵,娘,您下辈子,一定会投到爹疼娘爱兄长爱护的人家,您一生为善,从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娘,您就安心离去吧。

邱玉兰在墓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抬头时候看见香烟聚在坟前,烟雾之中,仿佛能看到母亲的微笑,她还是穿着那身浅蓝衫子,面上有浅浅的笑,只是眼里再没有忧愁。风吹了过来,不仅让坟头上那几根草随风摇摆,也吹散了烟雾,再看不见娘的笑。

邱玉兰的眼里又涌出泪,娘,您一定是安心离去的对吧?我知道,知道你的魂灵定日日在此徘徊,等着我回来,这样你才舍得走。方老太太已经重又哭的肝肠寸断,方老爷这次没任由她哭,等哭歇气就让如秀她们搀扶方老太太在椅上坐好,又倒杯热茶给她,安慰了几句回头看见邱玉兰还痴痴跪在那里,眼里重又酸了,来一趟不容易,就让她多待一会儿吧。

方老爷的叹息打断了邱玉兰的沉思,她用手擦一下眼中的泪打算站起身,小玫一直站在旁边等着她起身,见状忙扶起她,又递过帕子给邱玉兰拭泪。邱玉兰刚把泪拭干,小玫已经又递过一杯热茶,这个时候怎么还有热茶?邱玉兰接过茶往四周一看,才见早有仆妇已把火炉点着,别说烹茶,还在那热着路菜。

邱玉兰不由吸吸鼻子上前对方老爷道:“还是舅舅常出门想的周到,甥女就从没想过。”方老爷已经笑出:“不是我想的周到,是你舅母,她说老太太不常出门的人,椅子炉子都要备上。”

说着方老爷往方老太太处看了眼,方老太太方才哭累了,此时正坐在椅上由如秀给她捏肩,听到方老爷这样说也笑道:“玉兰,你舅母虽说嘴

笨一些,平日间却想的极周到,也不枉你舅舅那样待她。”邱玉兰知道,对方太太没生下儿女,方老太太还是有些微词的,毕竟妾生的孩子和嫡出是有区别的,此时听到方老太太赞方太太时候还不忘提是方老爷平日待方太太极好,邱玉兰不由浅浅一笑。

只是,邱玉兰把眼转向自己娘的墓,男子这样就是待妻子极好了吗?那种一生一世只待妻子一个人好的男子真的没有吗?但邱玉兰没有多想很久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小的见过十八姑娘。”

邱玉兰不由后退一步瞧着面前的妇人,虽然时光已经流逝,这人又做了妇人打扮,但那眉眼还是熟悉的。邱玉兰细瞧一下就道:“是素草,你怎会在这里?”说着邱玉兰的眉不由一皱,当日在邱家时候,邱老爷好色,邱大爷比起老子来,在这方面更要青出于蓝一些,家里的丫鬟们,除了几个姑娘身边的不大好沾手之外,凡长的俏丽的就没有一个不被邱家这两父子做下点什么事的。

素草虽跟在方氏身边服侍,但方氏不过是个软弱的妾,也护不得身边的人,自然素草也难逃这样的命运。邱玉兰想起往事,仿佛又回到邱家,感觉到那种压抑难过的气氛。还有娘去世后,守在灵柩边的自己能感到大哥那不怀好意的眼神。

邱玉兰不由紧紧抓住衣衫,小玫忙扶住她,邱玉兰推开小玫重又站好才对素草道:“起来吧,说来你服侍娘这么多年,我还要多谢你呢。对了,你现在妇人打扮,是嫁了谁?”小玫被邱玉兰推开后已上前扶素草,素草顺着小玫的手起来才道:“奴婢当时服侍方姨娘少些错处就是,哪能当得起姑娘的一个谢字?姨娘去世后,亏得方老爷赎了我出来,说姨娘的墓在这里没人看守,给了奴婢银子田地让奴婢在这看着姨娘的墓。日子久了,就嫁了这附近的农户,都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

说到后面,素草脸上有舒展的笑,看来她现在的日子过的不差。邱玉兰再次感激地看着方老爷,难怪只有自己娘的坟最好,全因为舅舅已经做好安排。想着邱玉兰从手上褪下一对金镯塞到素草手上:“你成家生孩子我都不晓得,这对镯子你就拿去,就当是我给的贺礼。”

方太太在邱玉兰的首饰衣衫上从不克扣,这对镯子总有四两重,上面还镶了一对猫眼石。素草一掂就知道了,吓得忙要把镯子塞回去:“姑娘,这使不得,这些年来每年方老爷都给奴婢银子,这太贵重了。”邱玉兰合住她的手:“舅舅给的是舅舅的,这是我的。”

推让不过,素草也只有收下,说了几句谢的话后才道:“本该请姑娘去我那里坐坐的,可是姑娘还是快走吧,不然太太知道了,只怕有话说。

”方老爷瞧一眼天色,日头已经渐渐往西边去,再不走的话,今晚就赶不到预先说好的客栈了,也示意邱玉兰离开。

下人们已把东西收拾好,邱玉兰上车前又望向自己娘的墓,刚要上车就听到素草啊了一声,能看见不远处有马车行来。

作者有话要说:掩面,其实邱家才更乱七八糟,可是我怕你们说我口味重,就不写邱家那乱七八糟的地方了。

、40 无赖

这马车后面还跟着不少人,看打扮像是佃户,手里还各持着农具,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素草叫出来时方老爷也看见了,眉不由皱紧,这样大张旗鼓前来上坟,不知会邱家是不可能的。方老爷来之前已经托人去邱家说过,让邱家回避一二,谁知还有这么一出。

再想到方太太说的话,方老爷的手不由重重一拍马鞍,鼻子里哼出一声,有些人,真是给脸不要脸。方老爷身后跟着的一个管家已经道:“这邱家,到底是怎么想的?”方老爷的眉已经松开,怎么想的,不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方老爷瞧一眼还没上车的邱玉兰,轻叹一声,当初为了外甥女,才没彻底和邱家撕破脸,现在看来,既然邱家是这样的,倒不如当初就直接扯破脸皮,把姐姐的坟迁走,从此和邱家永无瓜葛才好。

方老爷在那里思忖,邱玉兰已经来到他身边,看见外甥女满面担忧的样子,方老爷对她笑一笑:“别担心,有舅舅在。”方老爷的话并没让邱玉兰的心变的轻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