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邱大爷从车上跳下来,瞧也不瞧就嚷道:“都看见了吗?就那座坟,给我砸。”邱玉兰的脸顿时变得雪白一片,那些人去的方向,是自己娘的坟。素草已经又跪到地上,对邱大爷道:“大爷,您不能啊。”

邱大爷已抬起一只脚踢向素草:“滚一边去,别以为你出了我家门就不是我家的人,做了我家的奴,就生生世世都是我家的人。主人家说话,轮得到你在旁边插嘴?”素草被他一踢就滚到地上,小玫忙上前扶起素草,见素草抚着胸口半日才喘过气,忍不住嘀咕道:“从没见过这样的主人家,说话就说话,哪有动不动踢人的。”

素草面色有些苍白地摇头,低声道:“不防事,大爷就是这样的人。以前…”说着素草不由抖了下,担忧地望向邱玉兰,虽说有方家做后盾,可是邱大爷从来都是不讲理的,况且邱家怎么说也占了名分,嫡母长兄,和方家这边的舅舅是不一样的。

小玫顺着素草的眼看过去,虽说邱大爷在那嚷嚷,但也只是虚张声势,眼不停地往方老爷那边瞧。方老爷的手轻轻地拍着面色焦虑的邱玉兰的肩,示意她先上车。邱大爷见自己的虚张声势得不到方老爷的回应,声音叫的更大些:“你们还停着做什么,快些去砸。”

方老爷轻咳一声就道:“你们这些人来,邱家赏你们多少银子,我加倍。”方老爷这一声顿时让周围都安静下来,有个年纪老些的已经道:“这位老爷,并不是小的不爱银子,只是邱家总是小的们田主人,总碍着些。”

邱大爷听到这句,本已有些泄气的他又挺直腰背得意洋洋地看着方老爷。方老爷什么风雨没见过,只有一

笑:“哦,那你们这些人,一共还种着邱家多少亩地?”年纪老些的人算了算咂下嘴:“以前多,现在只有两百亩地。”

方老爷哦了一声就道:“我在这附近有块田,也有四百亩地,去年新买还没人耕种过,若你们愿意就去耕种吧,每年租子我只要邱家的七成。”还有这样的好事?这些人互相商量一下,立即就丢下手上的东西上前给方老爷行礼:“还不知老爷尊姓,小的们…”

方老爷摆摆手让他们不要说话,对身边跟着的管家道:“你带他们去寻老秦,就说无需去别寻佃农。”管家应是就带这些人出去,见这些人欢欢喜喜地走出去,邱大爷一张脸顿时急白了:“你们,你们受我邱家几十年的恩惠,怎的只一句话就要跟别人走?”

有个年轻些的已经转头道:“邱大爷,这话也只有你好意思说,前年你家要卖地,卖地也是常事,你家偏偏把地卖到吴黑心手里,他家的租子,足比别人家高出一升。我大伯家种了他家几亩地,差点被逼死。恩惠,还是少些这样的恩惠。”

邱大爷这张脸就气的更白,方老爷唇边露出嘲讽的笑,接着就道:“那银子也别少了他们的,双倍。”管家躬身一揖,示意知道了。

邱大爷上前扯住方老爷的衣襟:“你,你少在这装老爷,说白了你不过就是个姨娘的弟弟,见了我还不磕头行礼?”邱大爷这一动手,方老爷身边跟着的小厮立即上前,方老爷摆下手让他们停下这才看着邱大爷淡然一笑:“我妹妹虽嫁在你爹身边为妾,你也要称一声庶母。我再是一个妾舅,也不是你可以任意辱骂的,你给我下去。”

说到最后一句方老爷已经变脸,把邱大爷的手扯掉,对着邱家的马车道:“邱太太,既已来了,就请下车一叙。”帘子掀起,邱太太那张脸出现在邱玉兰眼前,方才看见邱大爷时候邱玉兰已经开始颤抖,当看见邱太太时候,邱玉兰的手心冰凉,钉在那不敢动一下。

邱太太先看见的是邱玉兰,今日是来上坟,邱玉兰打扮的比较素简,发上只插了只金簪,浅紫衫子白绫裙,斗篷也不过是一领弹墨缎面棉斗篷,手上的金镯方才已经褪给素草,手腕光光的,但一双柔荑却是十指尖尖。

邱太太打量了一番才对邱玉兰道:“数年没见,小十八你越长越好了,我想着你孤身住在方家,那边也不是你正经舅舅家,议亲也不会议到什么好亲。还是回家的好,今日就让你哥哥陪你回方家,收拾收拾回来吧。”

怎能把这么无耻的话说的那样的理直气壮,邱玉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里升起,小玫紧紧搀住她,光看见人邱玉兰就这么害怕,那当年在邱家,邱玉兰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邱玉兰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在邱家,面前的嫡母也早就不那么高高在上,自己还有舅舅依靠,不是那个孤苦无依的人,自己该上前行礼然后回嫡母几句话才可以。可是邱玉兰只觉得浑身冰凉,什么话都说不出。

马车里已传出方老太太的声音:“邱太太多年不见,还是这样会说话,只是规矩什么的,今日邱太太还是忘了的好。”说着方老太太也走下车,站到邱玉兰身边看着邱太太。

当日方氏进邱家时候邱太太曾见过方老太太一面,那时方老太太不过是个卑微的农妇,虽然很精明很会说话,但对自己十分恭敬,当时这样泥土样的人,邱太太怎会放在眼里?现在已过了二十多年,方老太太穿着富丽,发上的首饰也很明亮,那背更直起来,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

邱太太只扫了一眼就对邱玉兰伸出双手:“小十八,是不是这么多年没见母亲,喜欢的忘了,快过来。”邱玉兰怎么肯过去,双手紧紧抓住小玫的胳膊,小玫感到胳膊处传来一阵疼痛却不敢叫出声。

方老太太的眉扬起:“邱太太,许多年没见,本该好好叙叙,只是天色将晚,我们还要赶路,告辞了。”邱太太的眉也扬起:“你方家,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话吗?我今儿是来寻小十八的,还不给我快些退下。”

邱太太做了这么多年当家主母,行事带着一股威严,和邱大爷这样只会嚷嚷的自然不一样。方老太太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方老爷已淡淡开口:“资格?规矩?名分?邱太太果然是极有家教的,只是邱太太,你说这话时候,可曾问过孔方兄?”

邱太太之所以只对邱玉兰说话,因的就是四年前方老爷来带走邱玉兰时,在邱家厅上,邱太太几乎被方老爷问的说不出话,四年没见,方老爷气色更沉静,举动也更淡然。此时听到方老爷说出这话,邱太太的眉一皱就道:“资格规矩名分都不认得的人,我为何要和他说话。小十八是我女儿,当初不过是你方家苦苦哀求,我才让她去暂住的,现在她年岁也大了,该议亲了,我把她搬回家来是很平常的事。休说你方家不过是个妾舅,就是个正经亲戚,也没有未嫁女儿常年住在亲戚家的道理。若你真为小十八好,就该把她送回来而不是扣住不放。”

方老爷见过赖账的人多了,但赖的像邱太太这样理直气壮的还真不多见,邱大爷也在一边嚷道:“听到我娘说的了吗?你方家赶紧把我妹妹送回来,还有我妹妹的东西。”既然邱家要无赖,方老爷肚内一笑,那自己也何必客气,眉只一挑:“当初玉兰离开邱家时候,身上的衣衫都是我去成衣铺子买的,连首饰都没有,还出了三千银。现在要回方家,那就先

把三千银还给我再说别的话。”

听到还银子,比用刀割邱大爷的肉还疼,他往地上吐口吐沫:“呸,三千银?你好大一张脸说得出这样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喜欢用无赖手段,掩面。

、41 算账

方老爷才不瞧邱大爷,只是用手理一下方才被邱大爷弄皱的衣襟,声音更淡:“那三千银可是当初邱太太在邱家厅上当着邱家众人收进去的,还有当时知县做见证。难道两位全都忘了吗?”

方老爷单刀直入,邱太太一张脸已经沉下,邱大爷还在那嚷嚷:“十八妹是你的亲外甥,你代她孝敬我们些银子又有什么要紧?再说…”邱大爷话没说完,邱太太已经喝住儿子转向方老爷道:“那三千银确有其事,只是小十八已经大了,该议亲了,我做嫡母的要接她回家来议亲也是人之常情,方老爷,你现在也是在外行走的,难道不晓得人情世故?说句不中听的,小十八在你们家,能议到什么好亲?”

说着邱太太唇边闪出得意的笑对邱玉兰道:“小十八,我晓得方家疼你,可是邱家才是你的根。回来吧,娘已经寻了几家好人家,就等你点头。要知道,女人嫁不好,是要吃一世的苦的。”邱太太的声音很温柔,笑容也很慈爱,可看在邱玉兰眼里,却像是张牙舞爪的老虎一样,邱玉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已经贴到马车车厢上。

小玫忧心忡忡地望了邱玉兰一眼,才敢对邱太太道:“这位太太,我家姑娘有些不舒服,奴婢要扶她上车。”邱太太怎会把小玫放在眼里,唇边笑容已带上嘲讽:“方家的家教真是上到主人,下到奴仆都是不懂规矩的。”

这话让小玫的脸白了下,方老太太投给小玫一个赞许的眼神才道:“做丫鬟的,照顾自己的主人本是常事,哪算得上没规矩,只是邱太太你一口一个规矩,可是难道不晓得做人最要紧的是要守信吗?当年方邱两家已就玉兰的去向说好,也说过,玉兰的婚事全由方家做主。邱家银子也收了,契约也签了,难道全忘了吗?还是邱太太以为,守信没有规矩要紧?”

方老爷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娘为邱玉兰撑腰,面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看着邱太太道:“当日已经说好,今日邱家想要反悔也成,或是人,或是银,邱家总要给我们留一样。我方家,绝不做人财两空的事。”

最后一句,方老爷说的是一字一顿,邱玉兰到此时已经明白邱家所为何来,说来说去不就是为的银子,自己的私蓄也好、舅舅给预备的嫁妆也罢,若是自己回到邱家,定会带去邱家的。可笑他们打的好算盘,真当全天下只有他们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吗?

一想定邱玉兰就觉得面前的嫡母长兄并不是那么可怕,不过是为钱财贪得无厌的人罢了,浑身的那种冰冷慢慢消去,推开小玫的手邱玉兰站直身子开口道:“母亲多年不见,还是那样康健,我做女儿的心里甚慰。只是女儿已不是三岁孩童,事事需要人扶持照顾

。女儿在方家近四年,舅舅舅母视女儿为亲生,吃穿用度一年也要费上千银子,女儿终日坐食心里甚是不安,既然母亲要带女儿回去,女儿也只有听从。”

听到邱玉兰一年要费上千银子,邱太太不由在心里骂一句,真是没见过银子的暴发户,一个贱|人生的女儿,都这样对待。但听到邱玉兰答应回邱家时候,邱太太的唇不由往上扬,占住了名分就占住了一切,嫡母可是比生母的舅舅名正言顺多了。

和邱太太的得意洋洋相比,一直平静的方老爷急了,刚要喊邱玉兰,邱玉兰抬头给方老爷一个笑示意他不要说话这才继续道:“只是女儿既非舅舅舅母生养,又在方家坐食那么多年。这既要回去,房饭钱总是要给的,还有当初邱家收那三千银自然也是要给的。至于舅舅舅母给女儿备的嫁妆,女儿更是不好意思带走,也只有全都还了。”

这几句说出来,邱太太一张脸顿时如冰霜一样,没想到自己被邱玉兰耍了,偏偏邱玉兰说完后还对邱太太盈盈下拜:“母亲心最好又不肯欠人情,这七八千银子定能拿出,和舅舅这边了清了帐,女儿就随母亲回去,日后的吃穿用度嫁妆等事,全凭母亲安排。”别说七八千,此时邱家是连七八百银子都寻不出,邱太太已被邱玉兰气的眼都快直了。

方老爷明白了邱玉兰的目的,也故意道:“既然邱太太你口口声声说我不过一个妾舅,不能和玉兰认亲戚,那我也只有忍痛让玉兰回家,只是你我都是生意人,就先把这些帐都结清了,当初玉兰怎么出的邱家,现在还是怎么回邱家就是。”

方老爷这话更如火上浇油一样,邱太太喘了几口粗气才恨恨地道:“好,好,小十八,我本以为你还知道一些规矩,当初放你离开不过是因方家请来的人太厉害才不得不放你离开。这么些年想来你在那边过的也不好,这才出于好心想把你带回来。谁知你竟自甘堕落,不认自己的正经嫡母长兄,反而要认一个外四路来的什么人为舅舅,你既如此,我也说不得,从此你不再是我邱家人,自去寻你方家的亲戚。”

邱玉兰已从地上起来,拍一下膝上的泥土才对邱太太道:“我是不是邱家人,邱太太您说了并不算的。”这话更让邱太太气血翻滚差点倒下去,邱家族内那些,都是些趋炎附势的,见方家势渐渐大起来,竟有要和方家论亲的人,呸,这样的事也只有他们才能做出来。

邱大爷见事情在转瞬又变了,不由嚷道:“好,好,你既这样,也不要怪我们无情。”说着邱大爷手指向方氏的坟:“既有你这样的女儿,也不需再受我邱家的香烟,今儿不成,明儿我就另寻人来把这坟刨了,尸骨扔了。让世人

瞧瞧,养出不孝女儿就是这样下场。”

邱大爷正说的高兴,也很得意邱玉兰听到这几句话时脸色变白,心里重又升上得意,跟我斗,还差…,猛地方老爷上前就把邱大爷的胳膊往里一折,邱大爷顿时感到钻心的疼,嘴里叫着杀人。

方老爷已把手放开,对邱太太道:“令郎如此,只怕你邱家别的女儿,连做妾都难。”方老爷声音很低,邱太太的脸更加铁青,若不是自己这个儿子不中用,也不会被人欺到这个地步,但邱太太怎会表示出来,只是冷冷地道:“怎么,你方家只会说这些话了吗?”

方老爷叫过素草:“这几日,就劳烦你和你夫君帮我看好我姐姐的墓,等过两日我就让人来起我姐姐的墓。”素草连连点头,望着方氏的墓又流了几滴泪。邱大爷已缓过神来,嚷道:“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方老爷狠狠瞪他一眼才对邱太太道:“邱太太,这件事,由不得你。我姐姐的墓,我迁定了。”邱太太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觉得心头一股气再平不了,眼一翻竟然晕过去。邱大爷忙叫娘,方老爷冷冷地看着他们,从身后一个管家手里拿过一包银子丢到他那边:“还没出正月,这就算年礼吧。”

说完方老爷就柔声对方老太太道:“劳烦娘了,我们回去了。”方老太太嗯了一声握住邱玉兰的双手,邱玉兰只觉得自己外祖母此刻十分慈爱,点头应是扶着外祖母上车。

见她们祖孙上车,丫鬟婆子们也各自就位,方老爷又对素草叮嘱一句,让管家拿了银子给她,这才上马离去。

方家的人全都离开之后,邱太太这才睁开眼,望着方氏的墓恨恨地道:“这口气,我一定要寻回来。”邱大爷应是,邱太太坐起身看见邱大爷紧紧捏着一个银包,伸手要去打儿子:“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邱大爷怎舍得扔了这银包:“娘,方才儿子瞧了,足有七八十两银子呢,正好…”

邱太太被儿子这不争气的表现气的差点又要死过去,不过七八十两银子,竟让他这样欢喜,难道邱家,就这样败的无可败了吗?

在路上歇了一晚,第二日回到方家,方老爷就寻风水先生,要去寻块好地葬方氏。见方老爷这样举动,邱玉兰反倒不安:“舅舅,娘终究是嫁到邱家的,如果…”方老爷轻拍外甥女肩一下:“没什么如果的,当初不过为的你姓邱,才让你娘的墓留在邱家,不然我早迁走了,只是你那长兄如此做派,我怎能再让姐姐留在那里?况且迁回来,你祭拜也要方便些。”

邱玉兰点头,但眼里的泪还是开始滚落:“舅舅,若不是…”方老爷双手扶在邱玉兰的肩头,声音放的很低:“没有什么可是,更没有什么如

果。如果没有姐姐,我还不知道是个什么遭遇。”说着方老爷自觉眼里也有泪,背转身把泪擦掉,回身已带上笑容:“邱家族内那些都是好打交道的,你放心,舅舅不会让你被人看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用银子砸人什么的,虽然很恶俗,可我很喜欢。掩面。

、42 药

邱玉兰想笑一下让舅舅放心,但眼里的泪还是没断,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舅舅,没人看不起我,真的。你瞧,我还收了好几张帖子,都是陈姑娘她们约我去赏花的,还有…”方老爷的手重新拍上邱玉兰的肩:“舅舅心里有数,以后,你该收的帖子会越来越多的。”

方老爷说的话那么肯定,邱玉兰觉得曾有过的种种疑虑都已消失,看着方老爷,邱玉兰绽开笑容点头。那朵笑容在邱玉兰唇边很美,方老爷瞧着面前的外甥女初见时身上那种怯懦混着倔强早已消失不见。

这个少女已经长大,会慢慢离开自己的庇护出嫁,到那时她定会是笑着,而不是和姐姐一样,眼里有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方老爷觉得鼻中又有些发酸,使劲忍了忍才道:“好了,这事就交给我,等寻好了地,造好了墓你再去。”

邱玉兰嗯了一声,方老爷瞧了瞧邱玉兰身上的衣着又道:“你不是说什么陈姑娘要约你去赏花?让你舅母再给你做几件衣衫,还有首饰也重新打几样。”邱玉兰抿唇笑了:“舅舅,舅母给我做的两件春装,到现在都还没上身呢,至于首饰,就更多了,那盒子里都放满了。”

方老爷摇头:“女孩家,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像朵花一样,既有春装也就罢了。再打几样首饰,就算不戴,以后你出阁了,当嫁妆也成。”出阁、嫁妆,邱玉兰的脸不由红了,方老爷又和邱玉兰说了几句,也就去忙自己的事。

邱玉兰送方老爷出门坐回自己屋里,小玫已经拿着衣衫过来:“姑娘,方才老爷说的对,您那些首饰都戴遍了,该再打些新的。”邱玉兰拿起放在桌上的笔往书上点着,白小玫一眼:“你又来怄我,那些衣衫都没穿遍呢,至于首饰,换来换去也就那些样子,再没有别的。”

小玫已把衣衫收好,坐回邱玉兰面前,见邱玉兰用笔在书上点着,想起这些日子听到的闲话,咬下唇才道:“姑娘,这些日子奴婢出门也好,在家也罢。都听人议论说,”说着小玫顿一下,按说这样的话是不该让邱玉兰听到,可是当初自己是答应过邱玉兰的,要做她的耳朵和眼睛。

邱玉兰把笔放下瞧向小玫:“你听人议论什么?”小玫迟疑下才道:“他们说,老爷收留石少爷,是为了把你许配给石少爷,还说…”见小玫又顿住,邱玉兰低低地道:“还说舅舅不厚道是不是?”

小玫点头,邱玉兰轻叹一声:“那些人也就是这样了,只看得到什么规矩名分,却晓不得人心。小玫,你说,如果我在邱家能好好的,我又怎会来到这里。”邱玉兰的

声音很低,小玫却一点点都听清了,那日去上坟时候邱家母子的嘴脸又出现在面前,小玫不由呸了声:“还说什么太太大爷?那样嘴脸,活似村里的无赖。姑娘您当时在邱家,定过的十分不好。”

过的也不算不好,最起码吃穿不愁,只是那种气氛,实在是压抑极了,特别是十五姐那样死去之后,邱玉兰闭一下眼,自己离开,邱家还有数个未嫁的姐妹,不知道那些姐妹们在邱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十三姐已是嫡出的了,可那日见到她,能感觉她过的并不好,嫡出女儿已如此,更何况那些庶出,十二姐、十四姐、十六姐、十七姐,还有更小的十九妹她们。

有这样的嫡母长兄,有时想想倒不如孤女,孤女尚且能有人怜惜,可是在邱家,又有谁会怜惜?小玫见邱玉兰又在出神,心里不由叹了声,邱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会让姑娘一提起邱家就会面色苍白陷入沉思?特别是那日在方氏墓前,邱玉兰那苍白的似鬼一样的脸色让小玫怎么也忘不掉。

小玫伸手握住邱玉兰的双手:“姑娘,是奴婢的不是,不该和姑娘和这样的话,那些都过去了。姑娘以后一定会好好的,会嫁个好夫君,过好日子,还会生好孩子。”说着小玫顿一顿,其实石少爷长的真俊,为人又彬彬有礼,姑娘要真嫁了他也不错。

邱玉兰听到小玫最后一句,瞟小玫一眼:“胡说八道,什么生好孩子,罚你给我抄十遍金刚经。”小玫虽应是但还是对邱玉兰笑嘻嘻地道:“难道姑娘出嫁不要生…”邱玉兰一张脸顿时红了起来,伸手去撕小玫的嘴:“让你别说,你还在这乱讲,赶紧去抄经去。”

小玫站起身去书桌那边寻素纸,笑着道:“本来是老太太让姑娘您抄经去佛前供着,您倒好,竟推给我抄了。”邱玉兰点一下小玫拿过来的素纸:“外祖母让我抄二十遍,我只让你抄十遍你就这样啰嗦,快些抄吧,等抄完也该四月了,正好赶上浴佛,到时去佛前供,也为你祈祈福。”

小玫小心翼翼地往纸上写了第一个字,听到邱玉兰这话又笑了:“奴婢不过是下人,能祈什么福,只要主人家好好的就是。”邱玉兰已抄了一行字,听了这话抬眼看小玫,还没说话就听见帘子响,接着春芽跳进来。

小玫忙放下笔对春芽骂道:“你越长越小了,姑娘在屋里呢,你就这样横冲直闯进来?”春芽用手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姐姐,不是我故意的,方才有小厮拿死猫来吓我,不光是我,春柳都被吓到了,在那骂那小厮呢。”

该死该死,小玫心里暗叫一声

就对春芽正色道:“快去喝杯茶吧,这样的话哪能进姑娘的耳朵?”春芽也觉自己说的不对,忙上前对邱玉兰行一礼道:“姑娘,是奴婢胆小,被吓到又说了些胡话,姑娘别怪奴婢。”

邱玉兰的眉已经紧皱:“什么死猫?猫死了拿出去扔了就是,哪能拿来吓人?”小玫已给春芽倒杯茶来,春芽接过热茶喝了两口才觉心定些,对邱玉兰道:“也奇怪呢,这死猫死狗不是没见过,可不像这猫一样,到处都是血,他们说啊,这猫是吃了被老鼠药药死的老鼠才会这样。”

春芽还没说完,小玫已经皱眉:“让你别说,你还越说越欢喜了,吓到姑娘怎么办?你还不快把这些地方都收拾了。”春芽吐一下舌,把杯子放下就收拾起屋子来,小玫坐下继续抄经,见邱玉兰没动,不由关心地道:“姑娘可是被吓住了?不如到花园去散散心?牡丹已经开了,太太前几日还说,等过几日牡丹开的好了,就让姑娘请陈姑娘她们来家里玩玩。”

邱玉兰把笔放下:“我不是被吓到,只是这家里,老鼠药都洒到哪里?”怎么突然问这个,小玫眉皱紧:“太太和姨奶奶们,还有姑娘住的屋子自然是没老鼠的,后面管家们住的屋子就不定了,要洒,也只会洒到那。”

邱玉兰的唇一勾:“这里面没有老鼠,又怎会跑出只吃了被药死的老鼠的猫来?”这?小玫的眉也皱起,难道是有人故意的,可这家里怎么也想不出有谁会来做这种事。邱玉兰低头继续抄经,心里叹了声,后院里女人太多,争执也就更多,那为何还要让这么多的女人在一起?

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丈夫,会让后院没有这么多的女人吗?想着,邱玉兰眼前浮现出两个人的样子,一个是林三爷,另一个是石容安。不晓得他们成亲之后,也会让房中充盈以显示自己的能力吗?

那只死猫并没像想象的被当做一件小事平息,等到了晚间吃饭时候,方太太已经对方老太太忧心忡忡地道:“这家里有小孩子,虎哥儿银姐儿都还小,特别银姐儿,正在学跑跳,又是好奇时候,虽有丫鬟们跟随,但万一有个眼错不见,见到那地上洒的老鼠药当做是什么东西往嘴里放,这才叫麻烦,媳妇特意叮嘱过管家们,要有老鼠只需养猫去抓,千万不能洒老鼠药,怎么还有人不听?”

方老太太膝下孙儿少,对银姐儿也是疼在心上,听的眉皱成疙瘩:“你想的周到,还有谁这么大胆洒老鼠药,一定要寻出来,重重罚了才是。”方太太应是之后才又道:“已经把管园子的人都寻来,他们都说没有往地上洒过老鼠药,这药

来的更是蹊跷。”

旁边的罗姨娘听的心里发急但不敢说话,方老太太已经冷哼一声:“你啊,就是太体贴下人了,把人叫来我再问问。”方太太巴不得这一声,很快管家们就被带到,自然没人肯承认,方老太太一张脸更加冷了:“那老鼠药怎么说都是不好的东西,进多少怎么用都是有数的,你们不说,我就把你们送到官府,问一个弑主的罪。”

这话让众人都抖,有个婆子已经哭着出声:“老太太,前儿罗姨奶奶身边的菊花来了,说衣箱有老鼠,要寻老鼠药去药老鼠。”

、43 糊涂

这话一出口,方太太唇边露出丝笑,罗姨娘的心顿时提起来,菊花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太太,奴婢是寻了老鼠药不假,但的确是衣箱里有老鼠,奴婢怕被姨奶奶责怪,这才悄悄地寻了老鼠药把老鼠药死,并没有别的念头。再说,”

菊花抬起一张满是泪的脸看向方老太太:“虎哥儿姨奶奶的亲生儿子,奴婢就算是被糊涂油蒙了心,也不敢对虎哥儿起别的心思。奴婢实实在在只是拿药去药老鼠,只是奴婢想的不周全,才让猫吃了那死老鼠没了命。”说着菊花就嘣噔嘣噔开始磕头。

菊花赖的一干二净,罗姨娘心里松了口气,不等方老太太问呢就哭起来:“老太太,菊花的话您方才也听到了,奴这些天过的日子苦啊,连衣箱里都进了老鼠,更别提别的,不就是因奴得了老太太您的疼,戳了别人的眼吗?”

说着罗姨娘就滚到方老太太怀里大哭起来,活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这样的变化让方太太唇边那抹笑消失不见,方老太太的眉皱了下,拍拍怀里的罗姨娘道:“胡说,这家里,你戳了谁的眼?衣箱里进了老鼠也是常有的事,菊花想寻药药老鼠也是平常事,只是不该自己私自做了。”

这烟腾腾的一盆火,就这样被浇上一盆冰水,方太太心里十分恼怒,但还是要接了方老太太的话:“婆婆说的是,前些日子忙着过年,过完年老爷又要迁葬姐姐的坟,事情太多,往年都要安排人手去打老鼠的,今年媳妇竟忘了。”罗姨娘伏在方老太太怀里,听见方太太这话,唇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但很快就消失换成委屈神色:“老太太,您疼我,只是…”

不等她只是下去,方太太已经打断她的话:“罗姨娘房里既然老鼠多,想来菊花也没把老鼠药完,老林。”林妈妈一直守在旁边,听到招呼立即上前,方太太对她道:“你带几个人把这家里的老鼠都想法抓走,特别是罗姨娘屋里,若是老鼠太多,干脆就连那些承尘都换掉,再重新糊纸,到时别说老鼠,连个虫子都没有才成。”

林妈妈应是,带着那几个已是汗涔涔的管家娘子们下去,罗姨娘听到方太太这话,心里暗恨正要开口,方太太已经又叫住林妈妈:“菊花不是说连衣箱都被啃坏了,索性寻几块好木头,再给罗姨娘多做几口装衣衫的箱子把原来的箱子给换掉。”方老太太已经对罗姨娘道:“好了,别哭了,知道你受了委屈,瞧你太太,现在不就把这些安排的好好的?”

罗姨娘心里恨的要死,但又不敢说出口,要她赞方太太,那还不如杀了罗姨娘更爽快些

,只得低着头,转着帕子不说话。方太太瞧着跪在那的菊花,叫了她起来才道:“有件事还要和婆婆商量呢,就是前几日打发雨青的事,媳妇想着,其实不光是雨青,这家里十七八岁的丫鬟也不少了。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索性把她们配给那些还单着的小厮,再挑些年小的孩子进来,从头细细教起,不然说句婆婆您不爱听的话,这服侍的人服侍久了,难免就会出现自作主张的,到时出了什么事,真不知道怪谁的好。”

方太太是笑着说完的,罗姨娘想反对,但方老太太已经笑了:“你果然考虑的周到,雨青那孩子,该是这两日的喜日子?”方太太给雨青寻了家开绒线铺的,前头娘子去年没的,虽是嫁过去当填房,但男的刚过三十,前头留下一个女儿也已十三,已定好亲事过两三年就嫁了,也没有什么话说。这家也有一两房下人,两个使女,雨青嫁过去也是称奶奶的。

雨青服侍方太太也有十年了,除雨青身边所有的东西之外,方太太又预备了二十两银子、四样金首饰、十二匹衣料给她,好让她去那家做人家。雨青来给方老太太磕头时候,方老太太也赏了她一对金手镯,虽是丫鬟,这份妆奁也足值三四百两银子,让别人没的话说。

此时方老太太既提起,方太太也就顺嘴道:“老太太记得不错,就是后日的喜日子,媳妇已经让老林两口子后日都去吃酒。”方老太太点头:“雨青服侍了你一场,我见这孩子也好,从不骚眉搭眼的,嫁到这么一户人家也算了结一件事。你去和老林说,后日吃酒之前,过来我这,我再送五两银子给她。”

方太太笑眯眯应是,菊花听到要让自己去嫁人时候,已经用眼祈求地望向罗姨娘,罗姨娘也不想身边少了这么个帮手,一直想开口为菊花求情。罗姨娘等了许久,见她们俩终于说的告一段落,这才开口道:“老太太,菊花…”方老太太哦了一声:“你也听到了,放丫头们去嫁人也是常事,你太太做事历来周到,就让菊花也去嫁人吧。”

这是无可挽回了,罗姨娘的眉皱成一团,方太太已经笑眯眯地道:“罗姨娘,我晓得菊花是你身边离不得的人,你身边也不能少人使。不如先让春柳去服侍你几日,我去年就让她们买了几个人,这些日子已经教的差不多了,等…”

这是砍了自己身边的人,还要往自己身边放人,罗姨娘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心口一阵阵疼,只后悔那日拿到老鼠药为何要先放在点心里给猫试一试,而不是直接放到点心里端到方太太面前?不然自己今日也不会还在这受无边的气。

方太太的话没说完,罗姨娘已经捂住心口道:“老太太,奴有些心口疼,想回去躺躺。”说着罗姨娘已在菊花的搀扶下走出去,方太太还在背后问了句:“可要请医?”罗姨娘哪理她,只是匆匆走了。

等罗姨娘走了,方老太太才道:“媳妇,雾娘总是虎哥儿的亲娘,你啊,多担待些。”这话立即勾起方太太的委屈来,但方太太不敢说一字别的,只得低低应是,方老太太拍拍方太太的手:“我虽多疼雾娘一些,但你才是我正经儿媳妇。这什么时候都改不了。”

方太太心中委屈更甚,更不敢开口,只是借着低头时候把眼角的泪悄悄擦掉才抬头对方老太太道:“婆婆对媳妇的好,媳妇知道。”这个态度方老太太很满意,又道:“你是做大的,宽容大度是你应当的,那些小家子气的吃醋捻酸的,不是你该做的。”

方太太心中的委屈都快满溢出来,却也要一一应是,陪着方老太太又说了会儿话,这才退出,一走出方老太太的上房,方太太就觉得心中酸涩的厉害,让春柳她们先回去,自己走到一处竹子背后,坐在石上用帕子掩住脸呜咽起来。

呜咽了会儿,方太太觉得心里的委屈发的差不多了,这才准备出来,谁知肩上就多了支手,方太太吓了一跳,耳边传来的是邱玉兰的声音:“舅母,石头上凉,您坐在这儿,小心感了风寒。”

方太太抬起头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邱玉兰主仆,那泪不由又下来了:“这命都快没了,还担心别的什么?”说着方太太又想擦泪,却发现帕子已经湿透,索性把帕子往袖子里面一塞。

邱玉兰递上帕子,低低地道:“舅母心里的委屈,我做甥女的知道,只是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为的。况且总碍着虎哥儿。再说,”邱玉兰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说句不好听的,她一个连门都出不了的人,纵有些别的念头,又能做什么呢?”

方太太哭了一场,委屈已经渐渐散去,此时邱玉兰说这几句话更投着她的心,把那帕子在手上搅了搅才道:“我知道,可就是过不去那道坎。再就是婆婆那里,我着实…”方太太只说了一半就收口:“别人说的再多,也不及老太太一句。”

说着方太太就叹了声,伸手拍拍邱玉兰的手:“这家里,也只有你还能听我说说话。不然说出去又有谁信?”这话说的邱玉兰也有些心酸,忙道:“舅母若不嫌弃,以后常去甥女那坐坐,甥女那,总好过这冷石头。”

这话把方太太逗笑了,两人又说了几

句邱玉兰才带着小玫送方太太回去,见方太太进了屋,邱玉兰转身往自己屋里走,过了许久才道:“以后我出嫁了,绝不让夫君纳妾。”这话说的着实斩钉截铁,小玫啊了一声,四周很寂静,这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大,小玫忙用手捂住嘴低声道:“可是姑娘,这不合先生的教导。”

邱玉兰停下脚步,扯住路边的树叶:“可是这纳妾就是好事吗?你瞧瞧这家里,罗姨娘和舅母已经翻了脸,可面上还要亲亲热热,都在装糊涂,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装不下去这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妻妾争宠神马的,只有看热闹的人觉得好玩,身处其中的人是种煎熬。

、44 妻妾

小玫沉默不语,风吹着枝头的花朵,本该是吹面不寒的春风,可邱玉兰生生瞧出几分悲凉来,叹一声道:“不装糊涂又能怎样?虎哥儿还小,以后总还要过日子的,难道真的揭破了,让大家都知道虎哥儿有这么个亲娘?就像当初在邱家,邱家可不止有我十五姐这件事,井里、塘边、空屋里,溺死的、吊死的姨娘、丫鬟、婆子也有那么几个。”

小玫被邱玉兰这话说的不寒而栗起来,忙道:“奴婢说句话姑娘可千万别多心,就那日奴婢瞧见的邱太太,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不会对妾室和庶出儿女多加看顾,可我们家太太就不一样,不说旁的,罗姨奶奶得这样的对待还生出这样的心,那就该,”

小玫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过分,往四周瞧一瞧这才低声道:“该万死了。”邱玉兰瞧着小玫突然笑出声:“你啊,年岁比我大,还是天真了些。你想一想,如果你是罗姨娘,年纪比正房轻,长的又美,又生了儿子,又得舅舅和外祖母的疼。日子长了,会甘心居于人下吗?小玫,做妾可不只是名分的差池。”

做妾,是要对正室恭敬侍奉的,是不能让自己的儿女唤自己为娘的,不得宠的妾倒罢了,得宠的妾又有几个能好好地顺从听话的,就算不和正室分庭抗礼,总是要压别的妾一头的又少见了?

小玫迟疑地唔了一声接着又道:“可是也多有对主母恭敬的妾啊。”邱玉兰笑了:“恭敬,多的是面上恭敬心里不敬的。而且妾室一多,正室不也要调停?方才你说我嫡母看起来不好,这你错了,她可是远近闻名的贤惠人。可是就是这样贤惠人,家里偏偏出了许多的怪事,但就算赶走了吴姨娘秦姨娘朱姨娘,不一样又来了许多别的姨娘?还有那些通房,嫁走了春娇秋杏,又来了夏月冬雾。她算计了一辈子,周旋了一辈子,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个败家子。邱家的家业,早就开始败了。”

一家子只想着勾心斗角,没有人去营运,邱老爷活着时候还有人念着面子做些生意,等邱老爷一倒了头,不落井下石已算好人,哪还会继续和邱家做生意。

这些都是小玫从没听过的,静静站在邱玉兰身后,邱玉兰说完就挺直脊背道:“所以,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以后家庭和睦,我要嫁的夫君,一定不能纳妾,他若纳妾,我就不要他了。”小玫的眼又瞪大:“可是姑娘,您不要他,那不就是要,要…”小玫磕磕绊绊不敢说出来,邱玉兰眼里的光慢慢褪去,也叹了一声:“是啊,就算我不要他,又能怎样?但人这辈子,总是要有些别的念头,而不是随波逐流。”<

br>

小玫的嘴巴张圆,接着才道:“总觉得姑娘和原来不一样了。”邱玉兰浅浅一笑:“原先我想的,不过是嫁个好人家,可是这些日子瞧下来,舅舅舅母对这件事很上心,那我想的自然就不一样了。再说这些事早想好过晚想。不然,像舅母一样,到现在也只有找个石头坐着哭一下。”

小玫的眼眨一眨接着就道:“但太太也可以不哭啊,再怎么说,罗姨奶奶只是个姨娘,见了太太也要行礼。虽有老太太护着,可是太太一句话,罗姨奶奶身边的人还不是换掉了,少了菊花她们,罗姨奶奶就跟那什么,没了牙的老虎一样。”

邱玉兰又笑了:“你从哪学来的,还没了牙的老虎呢?有些事,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对方太太来说,罗姨娘已经不仅是一个生了儿子的姨娘这么简单,当然更重要的是,方太太对方老爷还有情,二十年的夫妻,和邱老爷夫妇是不一样的。

邱太太当初那样对妾室对庶出子女,其实为的是邱家的钱财,至于对邱老爷,邱玉兰可以肯定邱太太对他早没了什么夫妻之情。如果能对丈夫没有半分情意,自然也能对他纳妾冷眼旁观,可是对丈夫无情,这样的日子,想想也觉得很惶恐。

邱玉兰又在那侧头思索,小玫等了会儿才道:“不管如何,姑娘比奴婢见过的事多,知道的道理也多,姑娘说什么,奴婢听着就是,只是姑娘以后要不许姑爷纳妾,奴婢总觉得,姑娘会被很多人说。”

邱玉兰回头瞧小玫一眼继续往前走:“这是自然,世间要做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事,总是会被人说的。但我又怕什么呢?”连依附亲舅舅这种大忌的事都做了,还怕别的什么?

小玫突然啊了一声:“姑娘,奴婢这些日子听他们说,石公子为人很好,要是姑娘能嫁了他,也算…”邱玉兰停下脚步啐小玫一口:“胡说八道什么?”小玫吐下舌,看着邱玉兰的背影,自言自语地道:“那么,以后我再不去打听石公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