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未落下,心已成殇。

烛火静静摇曳,映着温景安俊雅的侧面,面容如美玉,素色的翩翩儒衫,一身风华收敛自如,他静静用饭,一举手一投足风雅难言,看得出真是个谦谦君子。饶是周惜若心神恍惚,也看得微微出神。

温景安用了几筷菜,忽地道:“还有件事要麻烦周小娘子,方才那龙公子喝多了,可能还没用饭,能否…”

周惜若未等他说完便爽快答应:“温大人放心,我去照应。”她说着就退下,拿了点饭菜去了西厢房。

到了西厢房,周惜若打开半掩的房门,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她不由捂了鼻,皱着秀眉走了进去。

一地的狼藉令她额角一跳,只见地上皆是散乱的衣衫,两只皂靴东丢一只,西丢一只,榻上趴着一抹雪白挺秀的身影。他面朝下,抱着被衾喃喃地念着什么。周惜若摇了摇头,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衫和长靴,正要上前为他盖上被衾,忽地她对上一双缓缓睁开的冷眸。

那一双冷眸中阴冷,冷漠,带着无尽的狐疑。看得周惜若心头大大一跳。她不知该怎么开头,龙越离已缓缓起身靠在软垫上,凤眸微眯,冷冷看着她。

周惜若看着他犀利的眼神,只觉得手中的薄被仿佛被烧红的铁烫了一下,明明是毫无心虚,怎么被他的冷眸一看自己仿佛来错了。

“龙公子…要不要喝点水解解酒?”她问,一双眼却赶紧从他半开的白皙胸膛急急忙忙挪开眼。

龙越离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忽地笑了,拉长声音,声音慵懒:“过来——”

第二十章 意外之吻

他俊美如斯,半开的中衣下是匀称修长的身躯,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肌肉结实,锁骨冷冽风流,俊美得如黑暗中忽出现的魅罗,摄人心魄,又令人觉得危险之极。

“龙公子要什么?”周惜若警惕地后退一步,美眸中眸色渐冷。

龙越离看着她警惕的神色,唇边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衬着他狭长深眸看起来越发动人心魄,无法挪开。

“当然是想你之所想,做你想做之事了。”他笑得狂妄而暧昧。

周惜若结结实实一怔,半晌才会过意来。她面上一板,冷笑一声推了桌上的饭菜:“妾身是奉了温大人之命前来照应龙公子的。还麻烦龙公子自重!”

她说完转身就走。龙越离看着她窈窕的身影,俊脸一沉,从未有人这样给他甩过脸色,更何况还一个女人!

“回来!”冷冷的声音在周惜若身后响起。周惜若脚步一顿,依然不回头继续往房外走去。

“你不想见到你的儿子了?”他在她身后轻轻嗤笑。

周惜若心中一震,猛的回头牢牢盯着那张俊魅而玩世不恭的俊脸,仿佛要剖开他的笑脸看出说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你不信?”龙越离下了床榻,坐在了椅子上,酒意方解,他口渴得厉害,又偏偏桌上的饭菜喷香诱人。他心中觉得奇怪,不过是家常小菜,食材普通,可偏偏看起来这么好吃。

他禁不住拿了筷子吃了起来。才吃了几口,一旁一双素手已夺去了他手中的筷子。

龙越离一抬头,对上了周惜若愤怒通红的美眸。他索性慵懒一笑:“怎么?你不是来伺候本公子的吗?”

周惜若看着他的样子分明是拿着阿宝的下落来逗着自己,心中一股愤怒再也抑制不住,冷笑一声骂道:“无耻!难道没有人教你什么是礼义廉耻之心吗?!”

她说完胳膊上一紧,他的手已紧紧箍住她的雪白皓腕,脸色阴沉:“你说什么?!”

周惜若只觉得手腕上的手冷硬如铁,她拼命用力却怎么也挣扎不开,不由怒道:“你放开我!”

龙越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清丽的面上绯红一片,如红霞遍染,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韵致。他心中一动,一只手忍不住抚上了她的脸颊,讥讽笑道:“这么美又这么泼辣的小娘子,邵云和竟舍得不要你?”

“啪!”地一声,周惜若想也不想一巴掌狠狠扇上了他的脸。

房中一片寂静,静得骇人。龙越离白皙的脸上浮起了殷红的指印。周惜若也呆了呆,怔怔看着自己的手。

这一巴掌很重,扇得龙越离唇边带了一丝血线。他轻抚自己的脸颊,一双深眸阴冷地看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小女人,忽地,他笑了笑,抹了唇边的血迹,站起身来慢慢逼近微微颤抖的周惜若。

第二十一章 特别的女人

周惜若步步后退,背后一凉已被他逼到了墙角。一股凌冽的暗香袭来,他已逼近了她的眼前,呼吸可闻。

龙越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周惜若对上他阴沉沉的深眸只觉得遍体升起一股寒气。

“你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人吗?”龙越离微眯着俊眸,故意越发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周惜若被困在墙角,眼前是重重的阴影,他的呼吸带着酒气喷在她的发鬓上,像一只不规矩的手在撩拨着她的发间。

她心中气急,可偏偏无法发作,他的胸膛几乎贴上了她的面颊,令她连呼吸都难堪。

她心一横,对上龙越离的眸,冷笑怒道:“什么人?左右不过是有权有势的纨绔公子!龙公子欺凌一位弱女子,又是被休下堂的弃妇,品味真的是特别得很哪!”

特别?

龙越离闻言,精致的长眉一挑,眼底的沉怒忽地化为无形。他轻挑她精致的下颌,逼近她,压低声音,越发魅惑如妖:“本公子就是喜欢特别的女人,你不知道么?…”

他说着猛的重重吻上她微凉颤抖的唇,周惜若一惊,只觉得两片薄薄带着凉意的唇粗鲁地贴上来,铺天盖地而来的都是他身上的酒气与那挥之不去的凌冽暗香。她惊呼一声,死命要推开他。

可是龙越离仿佛算准了她的所有心思,不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就把她深深的禁锢在怀中。周惜若不知男人与女人的力气竟相差如此巨大,手被他一按就牢牢圈禁在了身后无法动弹。他乘她张口呼救,舌尖轻滑,探入了她的口中。

突如其来的深吻令周惜若脑中一片空白,他的舌轻佻地舔过她的唇,然后探入与她的舌纠缠。他的鼻息与陌生好闻的男子气息如此强烈的撞入她的世界,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龙越离感觉到身下小女人的僵硬,微微睁开眼看着她呆愣的面庞。口中是想象不到的芬芳与清冽。从未有这么一个女人如此纯净甜美,就如刚从田野中采摘而来的鲜花,令他越吻越迷恋。

唇与舌被动地与他缠绕,身下的娇躯温热馨香,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最深的慰藉。龙越离不由深吸一口气,想要更深一步。忽地,唇上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嘶了一声退后一步。

周惜若狠狠一把推开他,怒视着他。她的红唇已被吻得鲜红欲滴,一双明澈的眸中皆是愤怒羞辱的泪水。

“无耻!”她狠狠一抹唇上,冲了房去。往这里走来的温景安被她撞到了一边,正一头雾水,一回头就看见龙越离一身衣衫散乱,抱着手臂懒洋洋地依在门边。

他心中咯噔一声,失声道:“不好!”急忙朝着周惜若消失的方向跑去。

龙越离看着一前一后消失在院中的人,修长的手指轻抚唇边的伤口,凤眸一眯:“周惜若?胆量不错呢…”

第二十二章 交换

温景安追到了后院的花园中,只见一抹伶仃的身影就在荷池边,她肩头微颤,月色下身影清冷窈窕,若凡间突然出现的仙子,令人怜惜。

“周小娘子…”温景安忽的不知道要怎么劝慰她。

周惜若擦了擦眼泪,回过头凄楚一笑:“温大人别担心,我不会轻易就这么寻了短见的。我还要找到我的阿宝。”

她的面上皆是泪痕点点,那苍白的笑容刺目而令人心酸。温景安眼中不由动容,他轻叹一声,千言万语却只能化成一句话:“我会帮你找到阿宝的。”

“谢谢。”周惜若看着月下他俊雅的面容,不由感叹。同样是读书人,同样是进士及第,温景安与邵云和简直是天上地下的两类人。终究是自己命不好,碰上的偏偏是邵云和这样的斯文败类。

两人立在了池边,静夜寂寂,月色皎洁,简陋的学士府被月色一洗也多了几分只有画中才有的如梦似幻。她就站在身边,身上干净的馨香一阵阵暗自飘来,清丽的侧面容色亦如画中的仕女,美得不真实。

温景安心中不由一跳,连忙别开眼,劝道:“回屋去吧。天晚了。”

周惜若抬起头来,忽地道:“他,其实是皇族中人吧?”

温景安一怔,半晌才点头:“是,他是皇上。”

周惜若听了,唇边溢出苦笑。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当今天下只有齐国皇族姓龙,而且他如此张扬,能对一介龙渊阁大学士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除了当今即位不久的少帝龙越离还有谁呢?

她冷冷清清一笑:“惜若真的受宠若惊,让皇上如此另眼相看。”

“既然受宠若惊,就好好报答朕的恩情吧。”不知何时龙越离已离开屋子,站在了后院的廊下。

周惜若回过头去,龙越离随意披了一件外衣,俊颜上依然是慵懒的笑,一双深眸微眯,月下的他显得格外孤傲邪肆。

周惜若想起刚才他的放肆,不禁退后一步。

“皇上你…”温景安皱起眉,略带不满地道。

龙越离看着阴影中依然双目熠熠的周惜若,忽地轻笑一声:“怎么?怕朕再欺负了她?”他一把推开温景安,冷然站在周惜若跟前。

昏暗中,他面容看不清,可是周惜若却能看到他那一双狭长的深眸中阴冷的眸光:“朕要你作证,告邵云和欺君罔上,罪无可恕!”

四下一片寂静,片刻,周惜若忽地笑了,她的笑声带着无尽的讥讽,令一旁的温景安听得心中如针刺一般难受。他刚要开口说什么。

周惜若已冷冷地道:“好,只要找到阿宝,我就依皇上所言去滚钉板,告御状!我要告了他邵云和不奉养双亲,忘恩负义,抛弃妻子!”

第二十三章 暗夜火光

斩钉截铁的话落下,周惜若已毅然转身消失在黑暗中。龙越离微眯着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言。

温景安眉头不展,声音低沉:“皇上,当真要如此做吗?告了一个邵云和也对大局无甚用,更何况现在周惜若的孩子又不知所踪,恐怕此事不是那么简单。”

“怎么会无用?”龙越离脸上似笑非笑已消失无踪,换上了说不出的阴郁:“邵云和此人不简单,不过一年已是安王的左膀右臂。安王不过是一介武将出身,如今有了邵云和这个乘龙快婿,隐隐有了不一样的野心。”

他盯着温景安的眼,冷冷道:“要除安王,得先砍掉他的手!”

温景安面容一肃,低声道:“是。”

龙越离说罢冷然转身:“她的孩子至关重要,要尽快找到。”说罢,他亦是大步离开。

温景安看着两人离去,揉了揉额角,喃喃道:“说得容易做得难啊。茫茫人海,怎么去找一个孩子呢?”

漆黑的夜,京中一片寂静。家家闭户,只有一条小巷中传来声嘶力竭孩子的哭声,远远只隐约听得孩子在喊“娘亲,我要娘亲…”随后又含糊响起几声叱责声。

院中的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抹挺秀的黑影慢慢走了进去,驻足在那扇透过些微烛光的房前许久。

“主上,已经解决了。”在他身后传来一声压低含糊的声音。

那黑影点了点头,慢慢走上前,猛的推开那扇房门。房中所有的声响陡然停了下来。

“你是谁?…”有人惊恐地叫了一声,可下半截的话被一蓬血光打断。黑影收起手中的刀,看着那床上畏缩的孩子。

缓缓地,他向他伸出手:“跟我走。”

“我不要,我要娘亲!娘亲…”孩子哭得声嘶力竭。

“那你要不要找爹爹?”黑影问道。

“我不要阿爹!阿爹是坏人!他跟坏女人走了…我要娘亲…娘…”孩子许是哭得太久,渐渐抽搐起来。小小的脸青白得吓人。

黑影冷冷地看着他,许久,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

哭声断,一切又归于寂静。黑影从房中走出。他抬起头来看着寂冷的夜,压低的风帽下只能看见一抹孤冷的下颌。

“主上,都安排好了。”身后无声蹿来一抹黑影问道。

昏暗中,他的声音冰冷如刀:“烧了。”

“是!”身后的黑影无声地退下。

火光耀起,在寒冷的冬夜惊破了一夜的寂静,左邻右舍呼喊声传来。一切的喧嚣都被抛在身后,他缓缓没入了黑暗之中…

收藏啊,女纸们!

第二十四章 绝望如潮

第二天周惜若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昨夜睡得不安稳,一夜辗转反复,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在半梦半醒中,脑海中总是晃动着龙越离那一双邪魅妖异的深眸。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口沉沉的,一股不祥压在心口,无法安稳。正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喧哗声,周惜若急忙擦了把脸,匆匆走了出去。

刚下朝不久的温景安正在厅中与几个人说着话。见她前来,所有的人都纷纷噤了声。周惜若对上温景安漆黑的眸子,只觉得心口大大一跳,只见他那双眼中充满了她不明白的怜悯与无奈。

“温大人…”周惜若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开口问。

温景安看了看她,低声对身边的人道:“你们都退下去吧。”那几人闻言纷纷退了下去。

周惜若一双明眸紧紧盯在他的面上,半晌声音颤抖地问道:“是不是阿宝有了消息?”她明明记得的,温景安承诺过今日就能找到那医馆的郎中,从而找到阿宝的下落。而这也正是她这两天拼命按捺自己在这学士府的真正原因。

温景安看着她紧迫的眼神,眸色一闪,低声道:“郎中找到了,但是…”

周惜若心中大喜,急忙上前一步,紧紧拽住他的长袖:“阿宝呢?他在哪里?”

温景安欲言又止,周惜若看着他的神色,心中那股不祥慢慢地弥漫升腾,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不,阿宝不会有事的。他怎么会有事呢?…

她强撑出一抹笑容,笑着道:“温大人,你说吧。阿宝在哪里?阿宝呢?”

温景安看着她苍白脸上那抹刺眼的笑意,终是下了决心,站起身来道:“我带你去找阿宝。去认一认…”

下半截话他猝然停住,转身就往外走。周惜若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半响醒过神来急忙跟上前去。

温景安出了学士府,抿着薄唇飞快地向外走去。他脚步很快,似还带着一股莫名的悲愤。周惜若不敢落下,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出奇地沉默,似乎谁也不想说话,也不想用别的什么打破沉默。

清晨的街上行人渐多,繁华的齐京一如既往地热闹起来。笔直的长街,弯弯绕绕的小巷。终于,温景安在一处焦黑的小巷口停住了脚步。

周惜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却在看见他俊雅的面上突如其来的凝重之时怔忪了下。

“今日找到那郎中,不过问了两句,那郎中就招了,他说他亲眼看见那带走阿宝的人把阿宝藏到了这巷子中。”温景安的声音异常沉重:“所以我派了人赶紧前来探个究竟,没想到昨夜这里发了大火…”

周惜若回过头呆呆地看着焦黑的巷子,里面断壁残垣,有的屋子还能看见冒着轻轻袅袅的青烟。看得出,昨夜这里一场大火毁了这里的一切…

第二十五章 贱种

她猛的一哆嗦,回头对温景安厉声道:“不!阿宝不会在这里!不会的!”

温景安温和的眼中俱是说不出的沉痛,他按住周惜若的手,温热的手握着她冰凉的手,仿佛要把他身上的力量传给了她:“周小娘子,阿宝在与不在,你都要好好地。总之…”

周惜若不等他说完,猛的一把甩开他的手,断然道:“不会的!我的阿宝不会死的!”

她说着看着那焦黑的巷子,忍住心口一阵阵的剧痛,涩然问道:“那个郎中说阿宝被藏在哪个房子?”

温景安看着她倔强的身影,指了指那尽头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房子。周惜若只觉得眼前一黑,脚步一个踉跄,几乎软倒在地。

“不,不可能!”她口中喃喃地念着,眼中已赤红如血。

温景安看着她面上癫狂的神色,心中不忍,想要扶她。周惜若已一把推开他,踉踉跄跄地奔向那巷子尽头。

一片断壁残垣,漆黑的木头在清晨中袅袅冒着刺鼻的青烟,她不管不顾冲了进去,脚下一个踉跄,人已经扑倒在了废墟之中。手被锋利的断木划了一条长长的血印,可是她仿佛察觉不到疼痛,踉跄站起身来继续向前急急地搜寻。

可是要找什么呢?找阿宝吗?这哪里有阿宝?这里怎么会有她的阿宝?她茫然四顾,忽地,她的目光被什么一刺,口中急促惊叫一声,飞奔了过去。

温景安急忙看去,只见在那掉落的枕木下有一具小小焦黑的尸体,那尸体的面目已辨认不清,只有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小小的木头,木头已烧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依稀可见是孩子常玩的玩具木马…

“阿宝——”凄厉的叫声在废墟中响起,久久不绝…

“死了?!——”郡主府中,南宫菁一掌拍上了梨花木妆台,杏眼睁得大大的,皆是惊恐不安。

嬷嬷急忙一把捂住她的唇,脸色亦是煞白:“我的姑奶奶,别大声,这事要是被驸马知道了…”

南宫菁这才后知后觉地四处看了下,压低声音:“怎么会呢?藏得这么紧密…”

嬷嬷也是摇头:“奴婢也不知啊,听说昨夜那一场大火烧了整整一条街呢。京兆府伊都惊动了。”

南宫菁只觉得心口砰砰直跳,半晌她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冷冷一笑:“惊动了又怕什么?难不成还能真的查到了本郡主的头上?”

震惊过后,她美艳的面上又恢复傲然,冷眼一斜,问道:“那这么说…那个孩子死了?”

嬷嬷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背后一寒,半晌才道:“是…死了。”

南宫菁闻言,看着铜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红唇一勾,杏眼中流露深深的怨毒:“贱女人生下的贱种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谁是贱女人?”一道阴冷的声音从房门边传来,南宫菁一抬头,只见邵云和一身银白长衫,冷冷地大步而来。

第二十六章 前缘旧事

南宫菁对上他阴沉沉的眼,心中不由自主地打打一跳,急忙迎上前勉强笑道:“妾身没说什么呢,是驸马听错了。”

邵云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俊朗的面上不知何时已阴云密布:“听错了?希望是我听错了,不然的话,不知情的还以为郡主和今日紫云巷中十户人家被大火烧尽一事有了牵连呢。”

紫云巷?!那不就是她派人秘藏了周惜若的孩子的地方吗?怎么这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邵云和的耳中?南宫菁心头狂跳,面上煞白,正要解释什么。

邵云和已然转身,声音清冷:“我来是来告诉郡主,京兆府伊和温学士来到了府上,有事要问郡主呢。”

他说罢冷冷转身,南宫菁一听心头更慌,一把抓住他:“驸马要去哪里?你…你陪我去见他们。”

邵云和低头看着紧扣自己手臂纤纤十指上的朱红丹蔻,眼底掠过一抹说不出的厌憎,可看着她那殷殷的神色,轻叹一声搂了她的肩头道:“好吧,我陪你去。”

南宫菁这才破涕为笑。两人到了花厅中,京兆府伊坐立不安而温景安负手立在厅中,气氛紧张。

温景安见到邵云和拥着敏仪郡主款款而来,一向温润的眼中迸出冷冷的怒火,他冷笑一声:“去年与邵兄把臂言欢,以为邵兄为人坦荡,志向磊落,却不知原来邵兄竟是如此衣冠禽兽!不奉养双亲,甚至抛弃妻子!现在连三岁的稚子都不放过!”

这一句已是他极重的话。邵云和俊颜上一沉,片刻过后微微一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

南宫菁向来刁蛮,听得温景安在嘲讽邵云和,哼了一声站上前去,怒道:“温景安你别太嚣张了!这可是郡主府!”

温景安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微臣自然晓得这是郡主府,安王府微臣都不惧,何惧你郡主府?”

此话一出,南宫菁俏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一旁的京兆府伊更是尴尬地想要当做没听见。原来这还有一段典故。温景安是大前年的状元郎,先帝钦点的最后一批天子门生。当年安王见温景安年少怀才,就有心招揽。特在安王府中设下宴席请来温景安。

温景安独自一人,两手空空而去。席间安王见他谈吐有度,又心有智谋,就想要招他为婿,可偏偏温景安以重孝在身,三年中不可娶亲推拒了这一门天上掉下来的好亲事。安王是武将出身,一听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气得拔剑胁迫。

可他没料到温景安虽斯斯文文,可脾气偏偏硬气得很,刀剑下他眉头不皱,固执不肯从。安王又不能真杀了他这金科状元。只能咽下这口怨气把他好好送出了安王府。

说到底,这敏仪郡主南宫菁还是温景安拒婚不要的女人。

第二十七章 告御状

花厅中顿时安静下来。南宫菁看着一身俊雅温润的温景安什么时候竟也有了说不出的凛然气势,顿时觉得人也矮了几分,只能红着脸默默退了下去。

温景安冷冷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回头对京兆府伊道:“紫云巷大火一事牵连甚广。那被烧死的人中还有数日前来郡主府门口认亲的周氏之子。也就是驸马的亲生儿子!此事皇上已知晓。你们,逃不掉的!”

他这话一出,邵云和和南宫菁顿时面色如铁。

温景安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冷然大步转身离开。邵云和眸色沉沉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长袖下手渐渐握紧。身旁传来南宫菁惊慌的声音:“云和,云和,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邵云和唇边溢出丝丝冷笑,还能怎么办?挡路者,死!

“砰砰”几声沉郁的鼓声破开齐京的早晨,今日京中万人空巷,纷纷涌向京兆府的公堂。那边,据闻今日是齐国开朝以来第一个民告官的案子,又闻是安王的乘龙快婿、去年的状元郎邵云和结发之妻状告他不奉养双亲,抛弃妻子,杀了亲生儿子灭口…

累累罪行,令人发指。在齐国以孝为先的观念里面,不奉养双亲已是死罪,抛弃妻子更是枉为了读书人。这样的人如今却是权势滔天的安王的女婿!郡主驸马,更是官拜了吏部侍郎。简直是天理难容。

在京兆府门口,直挺挺跪着一抹雪影,她手捧状子,脸色煞白得犹如一张白纸。乌沉沉的明眸中不见一丝波澜。

朱红的衙门缓缓打开,里面有人抬出一张密密麻麻钉满了钉子的木板。四周的百姓们看到这一阵仗不禁倒吸了几口冷气。在齐国,民告官要滚钉板,亲自口述所告之事。那钉子长三分,钉入肉中,血流不止。若是中途血流而亡,就只能作罢。所以齐国开朝百年来,从无人敢告。

周惜若缓缓抬头,慢慢地走向那天光下令人胆寒的钉板。

“周氏!你可想清楚了!告御状可是要滚钉板的!万一死在公堂上,只能算你活该!”衙役站在她跟前大声问道。

周惜若抬起头来,乌沉沉的眼仿佛一口漆黑无尽的枯井,里面幽幽的冷光令见惯众生百态的衙役都不由心中一寒。

“我告!”周惜若冷冷地道。

“好!告死那忘恩负义的禽兽!

“好!告得好!抛弃妻子!这种人不配活在世上!”

“告他!…”

围观百姓义愤填膺的喊着,纷纷为周惜若叫好。

“给。护着心口。”衙役面上皆是同情,拿过一片铁板递给她:“可保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