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心中明白她在损贬了自己,上前赔笑道:“莫不是平日妹妹我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周嬷嬷,这里给周嬷嬷赔礼道歉了。”

她说着上前拉着她的手,悄悄塞了一根金簪。周嬷嬷在袖中掂量了簪子的分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好吧。看在林嬷嬷的面上,让你们住几日,可是要是永巷的人不够地方住,你们这院子还是得让出来。”

她说完又命旁人丢了一堆伙计,皮笑肉不笑地对周惜若道:“听闻莲修仪女工不错,永巷中无事,这些针线活莲修仪就好好做一做吧。明日我可是要派人来拿的。”

她说完得意地扬长而去。

周惜若皱眉看着那一堆针线活,对林嬷嬷道:“母亲,这些明日之前怎么可能做得完?”

林嬷嬷叹了一口气:“这还算是好的,若是她丢来一堆脏衣服,或者一堆砍不完的柴火,那才真的是把人往死里折腾。”

周惜若美眸幽幽看着庭院上的四角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她真的能走出永巷吗?若是真的能走出,又将如何面对那样多情又无情的龙越离?

安静的御书房,龙越离看着手中的奏折,半天不翻一页。御书房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的,越发让思绪蔓延无边际。他狠狠盯着手中的奏折,忽地一把把桌上的东西统统扫落。

“哗啦”一声巨响令外面守候的叶公公吓了一跳。他连忙躬身进来,战战兢兢问道:“皇上息怒!”

龙越离定定看着一地狼藉,半晌才问道:“温学士呢?”

叶公公叹了一口气:“回皇上的话,温学士还在学士府中。今日下午才醒来。”

龙越离猛的抬头:“太医查出什么了吗?”

叶公公摇了摇头:“太医院说是酒喝多了,中了酒毒,所以才会睡那么久…”

龙越离一怔,心中顿时掠过一阵自己也说不清的疑惑。叶公公看着他的神色,低声道:“皇上,此事是不是…冤枉了莲修仪了。她与温学士是清白的。”

龙越离捂住额头,半晌才慢慢道:“不论是不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那日被人发现的周惜若与温景安衣衫不整躺在一张床上,那么多人都亲眼所见。帝王的尊严在那一刻被践踏在脚底。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在她的美眸中看到自己愤怒发狂的狰狞。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不能容忍。而当那第一巴掌落下,他从她眼中再也看不到当初的感激与崇敬,甚是隐隐约约的爱恋…都统统不见了。

她那愤恨的眼神,脸上那殷红高肿的巴掌印…她的笑,仿佛在嘲笑着一切的一切。

她恨他!这个念头撞入脑海中,竟这么生疼生疼。

叶公公看着坐在高高御座上的龙越离,上前试探问道:“皇上…”

“不必再说了!”龙越离抬起脸来,面上再也纠结与痛苦,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冷漠:“圣旨已下,朕不会再改。”

叶公公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退下。

御书房中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内侍悄悄上前收拾一地碎片狼藉。龙越离定定看着那一地的残片,忽地觉得心底的一份好好的东西也随之摔破,再也拼接不起来了…

永巷中的岁月仿佛过得特别慢,才一日就仿佛过了一整年。周惜若时不时从酸痛中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天空,指尖因为穿针引线已通红微肿,一连两天周嬷嬷丢来的针线活计越来越多,要求也越来越严苛。听林嬷嬷道,这些针线活是周嬷嬷偷偷从宫外接的,一转手高价卖给宫外的绣坊,从中谋取高利。

果然是一门赚钱的营生。周惜若心中冷冷的失笑。

她看着一旁竹篮中一大堆还要在绣的绢布,深深皱起了眉心。

“莲修仪是不是累了?歇一会吧。”林嬷嬷站起身来,舒展下酸痛的腰。她年纪大了眼睛越发看不清楚细细的针头,所以做起来越发吃力。她们虽私下认作母女,但是她始终坚持称呼周惜若为莲修仪。

周惜若只是不语,半晌她忽地道:“再过几日应该周嬷嬷就不敢再为难了我们。”

林嬷嬷诧异道:“莲修仪有好的办法?”

周惜若美眸幽幽,慢慢道:“办法没有,只能等。等一个人兑现承诺。到那时候母亲也不必这么辛苦了。”

林嬷嬷见她神情坚定,也不再问,含笑道:“莲修仪心有成竹就好。就算在永巷中也不是没有半分希望的。死灰都可复燃,更何况是活人。”

周惜若微微一笑,道:“我也从来没有放弃走出这里的希望。只是到时候要母亲多多费心了。”

林嬷嬷见她如此,心中大慰,与她一起继续埋头做着这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针线活。

过了两日,果然周嬷嬷前来明显客气了许多,不再丢了针线活,只拉着周惜若东拉西扯地闲话。她话中有话,皆是在试探。周惜若也不点破,只含糊应对。周嬷嬷一连来了两日,最后不得不道:“老妇有眼不识金镶玉,先前为难了莲修仪,还望莲修仪大人有大量,不与老妇计较才是。”

周惜若微微一笑:“周嬷嬷说哪里话。我如今落罪在永巷,自然是事事都要听从周嬷嬷。只望周嬷嬷能让我们主仆二人继续住在这院中,一应吃喝都能有就行了。不敢奢求什么。”

周嬷嬷连连点头,她从身后拉了一位宫女模样的人,样貌秀丽,娇俏可人,她笑道:“这位姑娘是新进宫的,叫做晴秀,老妇让她伺候莲修仪。”

第一百五十一章 郑十三娘

更新时间:2012-8-27 1:01:15 本章字数:3682

周惜若见晴秀样貌好,一双大眼机灵,浑身上下一股子精灵古怪的样子,不由打心眼里喜欢,震惊之余不禁喜道:“如此甚好。孽訫钺晓”

周嬷嬷又说了好一会这才走了。临走前周惜若看见晴秀偷偷塞了周嬷嬷一包东西,动作娴熟不动声色,她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庭院中只剩三人。晴秀睁了黑葡萄似的大眼,毫无胆怯地打量了周惜若几眼,忽地咯咯一笑:“莲修仪果然长得美!难怪我家公子死活都要奴婢前来伺候才算放心。”

只一句就让周惜若彻底放了心。她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难为云少还未忘了我。”

晴秀捂住嘴咯咯一笑:“莲修仪放心,公子说的话就是云家的金字招牌。若是说话不算话岂不是砸了自家的招牌?只是前几日要进宫疏通打点颇费了一番功夫。如今可算好了。莲修仪放心吧。馊”

周惜若听得晴秀轻描淡写,但是可想而知云思泽为了送晴秀进宫,需要打点多少人,更难得的是他竟把自己身边的丫鬟送了进了永巷中来。林嬷嬷在一旁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一点头绪,不禁诧异看向周惜若。

周惜若含笑道:“母亲,我还未曾对你说过,在昀紫山庄中云家愿意帮助我。”

林嬷嬷欣喜非常:“如此定能出了这个鬼地方!燮”

晴秀笑道:“是啊,这里破烂得很,还是早早出去才好。公子说了,无论花多少银子,定要莲修仪美美地走出这里。”

周惜若心中感动,握了她的手笑道:“不急。一切从长计议。”

她抬头看着那四角天空,第一次发现了这片天空也这般宽阔,了无边际…

晴秀到了周惜若身边,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不到几日就把永巷中的嬷嬷们哄得服服帖帖。她心思灵敏,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分寸拿捏得精准。永巷中一干原本凶神恶煞的嬷嬷们在她面前都带了笑脸。永巷中的人是不能随意出入的,可晴秀竟也能任意出入自由。

如此一来,除了住的地方叫做永巷,根本与菡香殿中无异。

累人的活儿免除了,周惜若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歌舞,闲时便在庭院中穿了一件水袖,练起了身段。晴秀无事就在一旁看着,看到精彩处,不由大声拍掌,笑道:“修仪娘娘当真舞得好!美极了。”

周惜若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摇头叹息:“可惜还是晚了,从小未曾好好学过,如今再捡起来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身子僵了,更舞不出灵动的感觉。”

晴秀一听,想了想:“那宫中可有愿意教习歌舞的舞娘?”

林嬷嬷想了想:“我曾认识一人,年轻时曾是前朝轰动一时的舞伎,她可做掌上舞,先帝曾赞她一舞动九州。她叫做郑十三娘。只是现在年老色衰了,沦为了老宫女了。”

周惜若美眸中一亮,问道:“林嬷嬷能否想想她如今在哪里?若是能请她出山教我,定是极好的。”

林嬷嬷想了想:“我只听说她后来去伺候了前朝的费太妃,费太妃前些年去世了,宫人四散,也不知道这郑十三娘到底在哪个宫中了。”

晴秀大眼咕噜转了一下,一拍胸脯:“包在奴婢身上了。不就是找个人么。只要在宫中我定能找出来。”

晴秀说到做到,果然过了不到五六日就找来了那郑十三娘。当周惜若看见那当年“一舞动九州”的郑十三娘时不禁眼露失望。只见她身子已臃肿佝偻,老眼昏花的模样,再也看不出当年那灵动风华的一点痕迹。

晴秀私下对她道,她是在浣洗局中找到这郑十三娘,当时她正在洗一盆脏衣服,形容比此时更加狼狈。

林嬷嬷亦是失望,上前握住郑十三娘粗糙干裂的手,只能叹道:“郑十三娘,你可还记得我?”

郑十三娘抬起头来,茫然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嘿嘿一笑:“怎么不记得?林姐姐,当年你是伺候先帝的小宫女。你我曾有几面之缘,我还记得你曾赞我舞跳的好。”

她说着看向一旁的周惜若,声音嘶哑问道:“这位小娘子找我来做什么?给你们在永巷中洗衣服不成?”

林嬷嬷道:“请郑娘子来是有一事相求。”

周惜若上前说明原意。郑十三娘冷笑两声:“原来是这事。我如今跳也跳不动了,怎么能教这位娘娘呢?”

她说着要走,林嬷嬷上前恳求道:“郑娘子,虽然你跳不动了,但是如今莲修仪想学,若是你能指点一二也许会大大不一样。”

郑十三娘回过头,老眼猛地绽出犀利的光,上上下下把周惜若打量个遍,哼了一声:“她已是生过孩子的女人,骨头僵硬,再怎么学都学不好了。别以为我老了便糊涂了,你们想让她再去御前争宠,可是我告诉你们这条路行不通,若是她还是十三四岁,我勉强还可以调教一番,但是晚了,晚了!晚了…”

她连说三个晚了。林嬷嬷与晴秀顿时失望。

周惜若却不气馁,上前道:“郑十三娘当年一舞倾城,如今落魄如此,难道不曾想过改变?”

她提起了从前,郑十三娘不禁晃神,喃喃道:“当年…唉,不提当年了。若我不会跳舞,也许今日就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周惜若见她神色萧索,继续道:“若郑十三娘能留在这里教导我,虽十分勉强,但我只求有三分神似就行,不求能跳得有多好。但是与我却有大用处。”

林嬷嬷也在一旁劝道:“郑娘子若是回去也只是去洗衣而已,若是来了这里就不必日日那么辛苦了。”

郑十三娘看了她们一眼,尤其盯在了晴秀身上:“这小丫头手段很高,竟哄得那浣洗局的管事把我送到了这里。若是她能让那管事把我调到了此处,我就教。”

晴秀闻言得意道:“这还不是什么难事。过两日郑娘子就可以过来了。”

过了两日,果然郑十三娘就来了永巷。她先是上上下下捏了周惜若的骨肉,粗糙的手捏得周惜若浑身刺拉拉。她捏完,对周惜若皱眉道:“如要练舞,先要拉筋,小孩拉筋最容易,长一岁再学就更痛一分,你这年纪要学,更是痛上加痛。你若要学舞就从拉筋开始。我每日一早都会督促你的。”

周惜若道:“多谢郑娘子,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郑十三娘子看着她神色坚定,叹了一口气:“争来争去为了什么呢?到头来倾城红颜成鸡皮鹤发,最终你会发现一切只是一场空,一场空啊!”

周惜若淡淡道:“不是争与不争之说,是我已无路可退。我不愿将来默默死在这永巷中,而该做的事一件都没有做成。该报的仇一件都没有报。恶人得逞,荣华富贵,逍遥快活!”

郑十三娘子只是摇头,不再与她争辩。

从此郑十三娘便在了永巷中,日日教导了周惜若练舞。每日天不亮她便命她起身,拉筋踢腿,甚至让她开始练气。前几日周惜若练完,痛得起不了床。郑十三娘却毫不怜惜,每日加重练舞的分量,饶是周惜若心性坚韧也吃不消。

郑十三娘道:“要成为人上人就必须付出比旁人更多的代价。宫中舞伎不下一百人,个中翘楚不下数十人,她们皆是从小就出类拔萃的人才,这才得以进宫献艺。莲修仪若要让人过目难忘,自然要多多勤奋。不然跳起来只能贻笑大方!”

周惜若听得她这说,心中动容,练舞越发坚定。永巷中日子枯寂,每日有事可做也不失一件可以度过这漫漫长日的消遣。

后宫日子平静,朝中却是另一番景象。秦国正式下了战书,两国陈兵边境,十万狄国骑做了先锋,一路长驱直入,如一匹塞外来的恶狼扑到了燕然山西北,率先攻打了齐国的青谷岭。狄人善战,青谷岭死守两日后告急,龙越离连发十道调兵圣旨从青谷岭沿边州县调集大军前去增援。另一边秦国在怒河以北搭桥要强行渡河。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云泥之别

更新时间:2012-8-27 1:01:15 本章字数:3830

怒河水势滔滔,秦国驱赶千百头牲畜入河,生生将一条怒河断流,又花了两日得以建起木桥,怒河对岸便是齐国第一条险关——凤峪关,十几万齐国大军面对秦国来势汹汹的架势严阵以待。孽訫钺晓

齐楚两国毗邻,两代皆是姻亲。楚太后派了使臣前去搬援兵。楚国皇帝允诺发兵十万入齐增援,再拨粮草十万石,银钱千万两。至此,一场秦齐两国之战最后成了四国混战。

齐文初三年八月,战事纷起,天下生灵涂炭。终于印证了钦天监年初的预言:天狼星现,战事起。

周惜若在永巷中看着那树梢的果子渐渐红了,不禁轻叹时光飞逝,这一两个月当真是过得犹如做梦一般。郑十三娘前来,命她跳一曲。周惜若依言跳完。

郑十三娘看完,眉头舒展了几分:“果然是功夫不负苦心人,没想到两个月有余莲修仪已跳出了些许的韵味了。馊”

周惜若跪坐在她身边,忽地问道:“有一件事一直在我的心中,想要问了郑十三娘。”

郑十三娘问道:“是什么事?”

周惜若想了想才问道:“郑十三娘可还记得前朝?燮”

郑十三娘一听,面上笑意萧索:“我怎么不知道?前朝的后宫可是太后的天下。”

周惜若再问:“有一位从越国而来的舞伎,郑十三娘还记得吗?”

郑十三娘一怔,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你问她做什么?时过境迁,提起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落到如今的地步只不过因为与那个人相熟而已。莲修仪还是不要再问了。”

她说着要匆匆离开,周惜若闪身挡在她的去路,美眸深深:“若我一定要问呢?”

郑十三娘叹了一口气:“问又能做什么呢?她已病死,尸骨都不知埋到了哪里。”

周惜若看定郑十三娘苍老的面上,慢慢道:“只要郑十三娘记得的,都统统告诉我。”

郑十三娘见她神色坚定,只能点头答应:“好。只要莲修仪想知道,我都告诉你。”

春去秋来,炎炎夏日终于过了,秦国渡过了怒河水,在凤峪关与齐国十几万大军僵持不下。安王奔赴边关,领兵抵挡,再派了安王世子南宫前去守青谷岭。狄国人十分彪悍,以一抵十,一连斩杀齐国五员大将,南宫庆见势不妙,勒令青谷岭大军按兵不动,龟缩在了城墙之后坚守不出。安王领兵与秦国作战,各有胜负。如今是金秋时节,前边战事不可溃败,一溃就如江河决堤,一泄千里,齐国万亩良田正是秋收时分,更是就此大大不妙。

战火从燕然山一带烧起,一路向东,千里秦齐之地皆是战场,倾国之战两国都十分吃力。龙越离命户部清点国库,却发现国库银钱亏空不少。龙颜大怒,一连革了户部十余名官员。任命温景安为户部尚书,尽快想办法填补国库亏空的部分。温景安年纪虽轻,但是声明在外,此时是国之非常时期,楚太后自是不好插手。

周惜若听到晴秀带来的消息,不禁沉默半天才道:“温大人只是一介书生,皇上要叫他去哪里筹这亏空的银钱?这可是苦差。难怪楚太后都不插手。”

林嬷嬷道:“没料到皇上还是重用了温学士。”

周惜若自嘲一笑:“母亲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可换,手足却是万万不可砍断的。更何况皇上与温学士相交好几年,两人私下兄弟相称。温学士不但是他的谋臣更是兄弟。出了那件事他只会怪我招惹了是非,定不会牵扯到了温学士的身上。”

林嬷嬷只是黯然。

周惜若问晴秀:“晴秀姑娘打听到这国库亏了多少。”

晴秀比了两根手指。周惜若问道:“二十万两?”

晴秀笑了起来:“是两百万两!”

周惜若眉心越发拧紧:“这么大一笔银子让温学士怎么办?”她顿了顿,问晴秀道:“可否问问你家公子,看他可有什么办法?”

晴秀皱眉:“这事可不能找我家公子,两百万两不是小数目。若是云家真的掏出这一笔银子,那岂不是家中要几倍这个数目的现银?!莲修仪不要害我家公子!”

周惜若连忙道:“我自然不可能让你家公子拿出这笔钱,只是问你家公子帮忙想个主意。”

晴秀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前去。过了一两日,晴秀带来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纸。周惜若看了几眼,这才心中安定。她对林嬷嬷道:“此计定要我亲口跟温大人说才行。”

林嬷嬷皆是不赞同:“莲修仪何必又要去帮了这温学士?难道莲修仪忘了曾经因为了他落到了这个地步吗?”

周惜若摇头道:“母亲不懂。当初是温学士救了我,又帮了我不少忙。人都道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如今温学士有难处,我虽无能,但也想尽一下绵薄之力。”

林嬷嬷摇头叹息:“莲修仪就是太过善心。”

周惜若美眸一闪,淡淡道:“我说过,报恩要报,报仇也要报。恩情若忘了,那岂不是枉为人了吗?”

林嬷嬷只能道:“好吧,我和晴秀合计合计,看有没有机会让莲修仪见一面温学士。”

秋风簌簌,满御苑皆是菊香,往来的宫妃看着那一朵朵迎风招展的菊花,都啧啧称赞。虞婕妤此时已是虞嫔,正与一众宫妃赏菊。如今她协助皇后执掌后宫,各宫宫妃皆要逢迎。

有人提议道:“不知今年的中秋会怎么过。去年的中秋可是十分热闹,令人难忘。”

虞嫔笑道:“今年前方打仗,皇后也要裁了宫中的用度,自然是不能再像往年那般铺张。”

有的人丧气:“真不知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大家和和美美的岂不是更好?非要你杀我,我杀你的。真是想要安稳过日子都不得安生。”

虞嫔看了那人一眼,笑道:“好了,我们妇道人家管这些事做什么。中秋若要过也不是不行,只是许是比不上去年罢了。”

一众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来到菊园深处。忽地其中有一位宫妃“咦”了一声,指着那培土的宫女道:“那个人看着好眼熟!是不是…是不是…莲修仪!”众人闻言一惊,急忙凑上前去看。虞嫔心中一动,上前看,果然看见周惜若混迹在了宫人中正在为一株菊花铲土。她身上穿着肥大的宫女服侍,头上只着一支荆钗,面上还有脏污。她铲土完,与别人合力搬下一株菊花移到了土中。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窃笑。

“看她的样子,哈哈…竟落到了这个地步!”

“是啊,是啊,一点都认不出来,要不是她那张脸太招人眼了,不然也不会想到她就是皇上最喜欢的周氏!”

“…”

各种各样讥讽的笑声传来,干活的宫人都纷纷拿眼看了周惜若。周惜若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人在笑话她。她心中冷冷一笑,抿了鬓边的乱发,不为所动,继续为菊花培土。

虞嫔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宫吧。”

众宫妃这才纷纷嬉笑退下。虞嫔走到她跟前,看着忙碌的周惜若,叹道:“周妹妹,最近可好?”

周惜若抬起头来,眯了美眸看着她,淡淡道:“还不错。”

“大胆!”虞嫔身边的宫女喝道:“见了虞嫔娘娘竟是这么无礼?”

周惜若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不经意中手中的污泥也抹上了脸颊遮住了她原本的面容,她擦了擦手,跪下道:“罪妇叩见虞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虞嫔眸色复杂:“周妹妹不是在永巷中吗?怎么还出来了?”

一旁的管事内侍连忙笑着道:“回虞嫔娘娘的话,这几日御苑中人手不够,所以就去永巷中找几个能干活的,权且当了几日劳力。虞嫔娘娘千万不要怪罪,这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虞嫔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公公没事就退下吧,本宫与周氏说几句话。”

*****

第四更了,第四更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期而遇

更新时间:2012-8-28 0:39:43 本章字数:3819

管事内侍连忙招呼干活的宫人退下。孽訫钺晓虞嫔看着面前狼狈脏污的周惜若,深深叹了一口气:“周妹妹,不是当日我不帮你,实在是…”

“罪妇明白。”周惜若打断她的话,低头冷淡道:“罪妇所犯的罪过是谁都无法相救的。”

虞嫔点了点头:“周妹妹明白就好,心中不要怨恨了本宫。若周妹妹在永巷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派人与本宫说一声,本宫定当尽力。”

周惜若只道:“不敢。”她已在永巷中如何能再派人出去?虞嫔这一句分明只是敷衍而已。

虞嫔见她柔顺恭谦,又说了一会话这才离开。周惜若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擦了擦手,抬头看了天色,飞快消失在了花径深处。她七绕八拐,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亭中。今日晴秀探听了御苑中缺人,于是使了点银子就轻而易举让她出了永巷去做了栽花活儿馊。

温景安还未前来,周惜若在亭中焦急等待。因为事起仓促也不知温景安能不能依约前来。她在亭中等着,可是约定的时辰过了,路的尽头依然没有人影。她看了看时辰,只得咬牙离去。忽地前面有人说话声传来,有人向这边走来。周惜若心中一阵欢喜,正要迎上前,才刚走了几步却在看到那一抹明黄身影时生生顿住脚步。

她背后冷汗刷地冒了出来,大惊之下急忙闪身躲入了亭边的矮树丛中。路的尽头走来三个人影,当先一人是龙越离。两个多月不见,他面容依然俊魅非常,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沉稳,越发显得有帝王的威仪凝重。他与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神情严肃。他变了,不再是昔日所见那风流邪魅的皇帝。

周惜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心绪如海涛汹涌,一遍遍拍打着心间。自从昀紫山庄归来之后她便不曾见过他。那一张震怒的脸是他给她最后留下的脸色。那两巴掌…她不由轻抚自己的脸颊,疼痛仿佛还在,可心却已不会再痛燮。

周惜若透过枝叶的间隙看了他身边,只见一身朝服的温景安在左,而另一边竟是一身重紫的邵云和!

邵云和!她在心中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她竟忘了龙越离身边左右不离的只有他们两人。三人越走越近,周惜若心口剧跳,她藏身之处十分浅显,万一被龙越离发现那就是杀头的罪名!她紧紧盯着那三人缓缓而来,手心都攥出一把冷汗。

龙越离上了亭子,温景安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放心地舒了一口气。这才与龙越离继续方才所说的。周惜若屏息凝神,一动都不敢动。他们说的都是秦齐两国的战事。邵云和听了一会,便在亭中无聊踱步。

周惜若睁大眼看着他在亭边来回地走,一颗心随着他来来回回,几次都要跳出喉间。两个月不见邵云和,他好像并未改变多少,俊美的面目依旧冷峻非常。

“邵大人觉得方才温某之议可行吗?”温景安问道。

邵云和正眺望远方,正要回头回答,忽地他眸光一定,看向了周惜若藏身处。周惜若对上他的目光,吓得整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她呆呆看着他渐渐眯起的深眸,心底冰凉彻骨。

完了!她脑中缓缓滑过这个念头。

邵云和盯着树丛后的那一双明澈的美眸,眼底的冷意渐渐变成了戏谑。他盯着她的眼,薄唇微勾,无声地做出两个字的口型:“惜若!”

“邵大人?”温景安疑惑的声音传来:“邵大人在看什么?”

邵云和挑了长眉,转过身一把拉住温景安的胳膊:“没什么,方才有一只笨兔子从树丛里面跑过去了。”

温景安回头,疑惑地道:“御苑中竟有兔子…”

他一回头间看到树丛的一片衣角,心头不禁一震。浑身犹如被施了定身术只能看着周惜若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