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的急转直下让另一边保持偷窥的贾旺宝完全回不过神,这是什么情况?这个凌嘉康是傻的吗?竟然就这样走了?

又等了很久,凌嘉康都没有再回来,倒是贾天夏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座位上。

“你做了什么?”不用细猜,旺宝也能认定这事太蹊跷,一定和他家侄子有关。

“没什么,吃饭。”虽然是不愿说太多,可他那副和先前有着天壤之别的好心情,足以说明很多事。

贾旺宝咧唇傻笑,了然于心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负责买单就可以了,不用陪着我们吃,多好的机会啊,去‘英雄救美’啊。”

“不用,我就喜欢看她一个人完成约会的样子。”

“……”贱!真的是死贱!他不如直接说,就喜欢看丁美满被人抛弃的样子。身为一个长辈怎么能纵容晚辈发贱而不去阻止,所以贾旺宝很不给面子地甩了盆冷水,“对了,凌嘉康刚才在求婚。”

“什么?!”

“然后他们商量好明天见美满父母。”

“见他妈!”

“嗯,对,就是见她妈。”对于他的崩溃,贾旺宝很满意。

这样多好,明天才有好戏可看嘛。

第三十六章

丁美满想太多了。

她竟然还花了一夜的时间,垫高枕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为了考虑到底该不该通知她爸妈一声。结果,直至隔天下班她都没有考虑出个所以然来。

没想到,这根本不在她需要考虑的范围内。

刚到下班时间,凌嘉康的助理就准时出现在电视台,客客气气地把丁美满迎上车。

始终处于茫然的她被带到了一家颇有知名度的饭店里,随后迎来了更茫然的一幕。

“爸,妈?!”

没错。眼前那个穿着一身靛蓝飘逸长衫,袖口边还沾着明显墨迹的男人,绝对是她爸,如果美满没记错这应该是她爸最爱的一件衣服,甚至即使袖边墨迹洗不掉了他都不舍得扔了;就在她爸身旁,毫无疑问是她母亲大人,看起来很个性很干练的短发已经蓄长,弄了个时下流行的BOBO头造型,还染着招摇的栗子色,穿着打扮……嗯,很庄重。

“来啦来啦,过来坐,嘉康正在跟我讨论‘你是我的玫瑰花’,还说可以帮我去弄那个歌手的签名。”丁爸爸堆着满脸灿烂微笑,率先开口招呼起美满。

现在是什么情况,嘉康?有没有搞错,之前不是还一直说“那个那个经纪人”,转眼间就变成嘉康了?!前段时间还在迷“那一夜”,好心心念念着她的婚礼上能把人家找来唱,转眼就见异思迁开始玫瑰花了,她爸会不会转得也太快了。

“你爸不爱‘那一夜’了,说那歌有歌颂一夜情的嫌疑,他最看不惯男人沾花惹草又不负责任。”看出了美满疑虑,丁妈妈边噙着笑容把她拉到身边,边一语双关地说道。

丁美满不是傻子,她当然能听懂她妈在借歌喻人。沾花惹草又不负责任的男人,看起来目前她身边配得上这罪名的只有贾天夏。

真难得,从前她一直巴望着她父母觉悟,可以不要一直把她往贾天夏身边推,还一度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不然为什么会有爹妈硬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可就在她彻底放弃这种抗争时,她爹妈貌似茅塞顿开了?美满不觉得二老会自己在家面壁想通,这一切变化绝对是和此刻坐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有关。她转头,对上凌嘉康含笑的目光,那种笑很摄人,莫名地能让人予以信赖。

“你做了什么?”她微微靠向凌嘉康,压低声音询问。

“什么也没做,不是说心诚则灵吗?”他体贴地帮忙斟茶夹菜,没表现出太多的情绪。

事实上,虽然在美满没来之前丁家二老频频对着天夏猛开炮,他仍然不觉得有多爽。反倒是终于相信美满绝对是他们二老嫡亲的,那个性简直如出一辙,对贾天夏失望了,所以尝试着想要接受他?他看起来就那么像个备胎吗?

“难道是我爸妈吃错药了?”美满狐疑地挑高眉梢表示怀疑,仍旧固执认定是凌嘉康进行过了洗脑攻势。

或许是从来就没吃对过药?凌嘉康聪明的没有把这句内心独白讲出口。

“我跟你爸好歹都是知识份子,识字的,并且多年来我们也一直保持着每天阅读报纸的良好习惯。”包厢虽然大,但毕竟只有四个人,凌嘉康和美满的对话清晰地传进了一旁的丁妈妈耳中,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后,她意识到话说得太婉转女儿会听不懂,便又加了句补充说明,“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我和你爸还是把你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我女儿到底怎样轮不到旁人来评价,在我们眼里就是最好的。我们把天夏视如己出,贾家那个老头子倒好处处针对你不说,还、还还力挺那个小狐狸精。阿呸!凭什么我们当做宝贝的东西要送去给别人家糟蹋?”

报纸杂志时不时冒出来的那些关于贾天夏的新闻,他们很难不去注意。从前,当做是媒体杜撰外加主观臆测;可当绯闻另一方女主角被具体化,频频出镜,最后就连贾家那个老头子都出场了,他们要怎么再安慰自己说一切只是误会。用迂腐一点的思想说,婚姻总还是原配的好,但显然社会进步太快了,这些思想已经要不得。

“伯父,伯母……”凌嘉康忍不住开口,如果没记错今天这顿饭局的目的不是批斗贾天夏吧?话题也没必要总围着那个男人打转吧?他不是透明的!

“哦,对,我们不聊贾天夏了。”到底是被“玫瑰花”收买过的丁爸爸,他家嘉康的话才起了个头,他就领会了意思。但领会是一回事,能不能顺着那层意思给凌嘉康想要的表态就是另外回事了,他清了清喉,暗地里轻掐了丁妈妈一下,示意她可以换话题了。

很快,丁妈妈醒过神,端起当家做主的姿态,发表意见了,“哎哟,刚才说到一半啦,都怪这死丫头忽然闯进来,害我都忘记了。凌先生以后有空多来走动走动,不过不用那么破费啦,那些礼也不用送的,我们美满本来朋友就不多,你能那么照顾她,已经很感谢了。年轻人交朋友很正常嘛,这个我们不会插手啦……哦,对了,凌先生婚配否?

“我还单身。”他松了松越抿越紧的唇线,保持客套的礼数,但并不表示会看不懂丁妈妈的意思。相较于丁爸爸的亲切好说话,她显然不是肯轻易降低底线的人。没有生硬推拒排斥,也没有太过热情地丢出任何允诺许可,她面含三分笑大有四两拨千斤的姿态。这算什么?进可攻退可守吗?朋友……他还真是受够这两个字了!

“哎,你说人和人怎么就差那么多呢。我瞧着你条件也不比天夏差,怎么你就那么懂得检点私生活……”话说到一半,丁妈妈意识到自己又把话题引岔了,赶紧绕了回来,“我们家美满啊,就是朋友圈太小了,要不然姐妹之间群策群力多拉着她去相相亲,早就又嫁出去了。既然你们是朋友,你就帮她多留意着点吧,看有没有合适的对象,也给她介绍介绍,免得这孩子一直钻在牛角尖里。”

“……”丁美满没话可说了,尴尬地飘了眼脸色越发铁青的凌嘉康。到底在钻牛角尖的是谁?好吧,就算她偶尔是有那么一点点,但起码没像他们表现得那么彻底!

“老实说,我觉得能适合她的也只有我。”他没兴趣特意推开所有工作跑来这边陪两位老人家打太极,既然目标明确、人员也都齐聚,那就没必要绕太多浪费时间,直奔主题不是更好。

“你?”丁妈妈微愣,没料到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这小伙子还如此锲而不舍,“我说了啊,我不阻止你们交朋友,多认识个朋友是好事,多条路嘛,对美满的工作也有帮助。”

“可不可以不止是朋友?”见鬼去吧,他发誓这辈子绝对不要再跟任何女人做朋友。

“当然不可以,夫妻就是老来伴,如果连朋友都做不好就不准level up,循序渐进懂吗?我女儿虽然是个二手货了,但不是廉价货,必须等我say yes了才能搞出人命来!”

哦哦哦,问题严重了,她妈开始蹦英语了。美满小心翼翼地睨着她,有些猜不透这模棱两可又莫名其妙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搞、搞出人命?”他们没有爱得如此死去活来的地步啊。

“哎哟,创造生命啦。”

一锤定音,应该可以用来形容这段话所造成的效果。

凌嘉康深刻觉得自己做错了决策,就不该妄想能通过美满的父母更进一步,事实证明他们的关系非但没进步,还很有可能因为她妈一句话被打回原形。果然,过来人说的都对,只有在吃干抹净后才应该考虑来见女方妈妈,不然能换来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已经算是最大礼遇了。

仿佛是嫌气氛还不够尴尬,他的手机都跑来凑热闹。

顿时,四双眸子,统一地望向桌上那支欢快歌唱的手机。美满抿着唇,瞪着看他的反应,最终还是失望了。

“抱歉,我出去接下电话。”

美满仰头,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包厢门口的身影。知道他忙,也可以理解他的忙,可不过就是一顿饭的时间,都安稳不了吗?片刻后,她掩藏住自己的心情,转首面对自家父母时还得强颜欢笑。

“他平时工作很忙吗?”沉了沉气,丁妈妈打破了沉默。

“嗯。”美满回答得很简约,妄想把这个话题轻易带过。

可她家母亲大人没那么好糊弄,“那有多少时间陪你?男人有事业心是好事,但凡是过了头就适得其反了。难道你以后打算天天‘你忙吧,我不打扰你’挂在嘴边?你不觉得难受,我心疼!”

“我……”试问,天下有多少做儿女的在听到自己妈妈说出“我心疼”这样话后,还能隐压心里头那点委屈的?纵然这委屈不算大,也会因为这句话的渲染而晕开。

“你有多久没照镜子了,有空去看看你现在这副行尸走肉的样子。严格说起来,他不比天夏差,你要是真喜欢他,我跟你爸都无话可说,但现在这种情况,妈劝你还是放过人家吧。”一改方才左一句朋友右一句朋友的模样,既然是私下,丁妈妈索性把话敞开了讲,“你刚才连话都没有,像个局外人似的看着他孤军奋战,有过要和他保持统一战线的念头吗?再想想当初你跟天夏说要结婚的时候,跟我们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不想到时候被人说没把女儿教好,要是没下定决心,你就别去耽误人家。”

“……”丁美满的头越埋越低,陷入沉默。似乎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她心里揣着谁,只有她自己不想去承认。然而就算抵死不认也不代表有些事就不存在了,贾天夏分明已经在她在心头扎了二十多年,根深蒂固,想拔都拔不掉。她可以尝试着去被别人感动,可感动并不意味着心动,这样继续下去真的好吗?

门外,凌嘉康的手就落在门把手上,只要轻轻一旋,她就在眼前。可那些对话,无一遗落地飘进了他耳中,美满的沉默,让他看明白了很多事。投入和回报必须等同,这向来是凌嘉康所坚持的原则,丁美满已经让他破了例,眼前的局势让他不想再继续深入。或许,该进去告诉她“这游戏结束了,我玩够了”?他不想为了个女人把个性骄傲全都抛开,更不想变成她攥捏在手心里的玩偶。

想得正入神时,面前的门突然被人从里拉开,迎面撞来的美满让凌嘉康震回神。片刻后,他僵硬的背脊逐渐松开,强逼着自己换上笑脸,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呃,有新闻,同事让我赶快去。”说着,美满扬了扬手机,示意她也是刚接到电话。

“那么晚了,我送你吧。”

“可是……”她转头看了眼自家父母,有些为难。

“我会让人送伯父伯母回家的。”他继续浅笑,这感觉,就像是这场爱情在回光返照般,他恨不得趁着最后的力气把所有的温柔体贴全都递送给她。未曾想过她能否受得住,想的只是不要给自己再留有遗憾。假以时日再回想起这段记忆的时候,他至少不会再懊恼扮演了太久朋友始终没有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更新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全~很抱歉~

我并没有想要你们多付钱的意思,让我退钱这个比较难办,所以我把章节合并了下,也就是说,之后的四五章都会有新内容,之前花钱重复购买的同学都可以不用再花钱,直接就能看新章节了。。因为合并章节的关系,所以可能不会再开新的章节了,不要以为我没更新,章节有修改过的就是新的更新内容,烦请留意下章节后面的更新时间和章节的标题,有新内容的我会标示。。

第三十七章

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夜店的气氛永远那么喧嚣颓靡,无数素不相识的男女在这里交缠,不必有太厚重的承诺、更不必花太多心思去讨好,只是一场场□裸的需求,像两条相交线,渐行渐近、有了交点、又渐行渐远……

贾天夏闭着眼斜靠在甬道的墙边,幽暗的灯光足以掩盖掉他脸上的阴霾,可即便是再吵闹的音乐,他耳中似乎仍然飘荡着从美满爸妈耳中飘出的刺耳话语……

不阻止你们做朋友?

level up?

创造生命?

他连专业窃听器都动用上了,就为了听到这些话?!

这种感觉很无力,他以为已经尘埃落定的一切,仿佛只在一夕之间变了。终于松口答应复婚的女人,却在不久前还在他隔壁的包厢里陪着其他男人见父母,谈属于他们的婚事;就连向来处处帮着他的丁家爸妈都变了,而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再去挽回这种改变。就这么被叛出局了?又或许这是早就注定好的结局,从他咬牙答应离婚的那天起,便书写到了这一步,只是他不愿信邪罢了。

天夏找不到身份、翻不出借口去阻止凌嘉康和她父母见面,愤怒过、极端过、但最终也只能归于消极坐以待毙,选择逃离那家饭店。他太过清楚丁美满的死穴了?那是个字典里没有“一见钟情”这种浪漫邂逅的女人,相较之下,她更抵挡不住的是日久生情。从前对他是这样,现在对凌嘉康也是这样。

“你跟女人接吻的时候一直那么心不在焉吗?”

挑逗般的话语贴着他的耳际响起,天夏垂眸,面无表情地凉觑着眼前的陌生女人。身材火辣,却不及丁美满的比例匀称;衣着是恰到好处的性感,可那股风尘味和美满与生俱来的气质比差太多;那双白皙手臂正缠绕在他的脖间,她也喜欢这样抱着他奉上笑靥如花;抹着唇蜜的嘴正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下颚,力道不轻不重,应该很舒服才对,偏偏那股唇蜜特有的油滑感让他蹙眉,想念属于她的清爽……

突然跑来夜店是为了证明他可以抽离,但为什么满心满脑都还装着她的气息。

想着,他烦躁地闭上眼,微微低下头,唇线一松,准确无误地堵住身前女人的嘴。这个吻带着浓厚的赌气成份,他不信这辈子会无法再牵别人的手,这种念头逐渐让他的冲动越积越深,柔化成了唇齿间的狂肆。他翻身,紧扣住女人的手撑抵在墙边,逼着自己去投入,舌尖很有技巧地徘徊不前等着对方按捺不住自投罗网。

“去你家吧……”

一切很好,直至这道带着激情娇喘的陌生声音敲破幻境,天夏隐隐听到了“啪”的一声,执意想要维持住的伪装崩了。一丝厌恶感浮了上来,他就像是触电般地松开了眼前的人,瞳色黯淡,别过头撇唇轻嗤,“我结婚了。”

“你不是贾天夏嘛?”女人很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更确定记忆里他应该是还没结婚才对,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就算认错了记错了她也无所谓,“结婚了也还是可以继续啊,我就不会逼着你负责。”

“抱歉,你比我女人差远了。”他退后,拉开距离,一抹刺凉覆住眼瞳。

觉得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天夏正想转身离开时,敏感地察觉到有道视线就紧锁着他。驻足转眸,他迅速地找到了不远转角处正想离开的鬼祟身影……记者,这是第一时间在他脑中跳出的两个字。

也就是这两个字,让他所有积压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天夏抬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刚好,他想要找个人把帐算清楚,有个替罪羔羊送上门那就再好不过了……

美满完全都没有去细问同事到底是什么样的新闻,含含糊糊地听到了“车祸”两个字,她只是觉得那顿饭局气氛着实尴尬,逼得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所以,一逮到借口,就迅速开溜。

到了那家医院后,见识到了门口的混乱,她才意识到事情很重大。

救护车特有的声音回荡着,一辆辆陆续抵挡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已经聚集着不少媒体,数量多到有些超乎她的想象。跟凌嘉康说了再见后,她就匆匆跳下车,往人堆里挤。

“美满,这边这边。”

要在一片杂乱声中引起别人的注意,还真不是简单的事,丁美满的同事做到了。她闻声后,立刻迎了上去,眼看着几副担架从身边经过,躺在上头的人满脸是血,不少护士正帮忙疏导人流。她皱了皱眉,被这种涉及到生离死别的混乱扰得心慌,“怎么回事?”

“车祸,两辆都是旅游车,一辆上面有不少外籍游客。”

“[img]dssqz_273.gif[/img],那也不至于那么多记者啊。”关系到国际的事从来不会小,但这种阵仗会不会也太过了点。

“可能还有其他事,刚才看见两个娱记冲进去了。”

娱记,这两个词让美满很敏感地蹙眉,刚想招呼摄像大哥进去,身后飘来的对话让她收了声。

“消息真的没搞错?贾天夏跟记者关系向来不错,怎么可能动手打记者呢?”

“谁知道啊,反正来都来了,去看看呗。”

……

“喂,美满!你去哪?”

还没把话听完整,丁美满就压根忘了自己来医院是为了抢新闻,丢开职责,拔腿就往医院里头冲。

尽管到处都是喧哗声不断,乱无章法,可要找到贾天夏的行踪并不难,跟着那两个娱记走就对了。隔着人群,她很快就瞧见了正被几个记者团团围住的贾天夏,他眉心深锁着看起来随时都有暴走的危险,对于记者的提问一概避而不答,眸色很沉,偶尔翻看着手机,像是在等什么人。额前的碎发不安份地垂着,让他看起来很颓靡。似乎只是情绪不太好,没有外伤、没有大碍……也对,他打架什么时候输过?美满稍稍松了口气,扫了眼那些记者,意识到自己没有过去问候的必要,他没事那就好。

她刚抬步想要离开,就撞上了他忽然抬起的眸,猛地一愣。那双瞳孔间的情绪似乎很复杂,有惊愕,还有困惑,最后的小心翼翼让她进退两难。既然都被发现了,还转身就走会不会显得很别扭?就算是同事在医院碰见了,也该打个招呼问声好吧?

贾天夏没有给她太久的时间犹豫去留,始终只是静坐着的他猝然起身,目光紧凝着她,没多久就停在了她跟前。

“你怎么在这?”是听说他出事了,所以第一时间赶来了?这层想法让贾天夏的心情放晴了些许,但很快担忧的成分就掩盖掉了一切情绪,他意识到这场面有多难收拾,她应该置身事外,免得被拖下水。

“我……”感觉到有镜头开始对准自己,美满不安地舔了舔唇,有些踌躇地近距离打量着他,再次确认他身上没有丝毫伤后,才继续道:“有个车祸,我来采访。”

“只是这样?”如果不曾有过期许,那失望也不会来得那么铺天盖地,让他措手不及。微微上扬的尾音,凝眉斜觑着她的黑瞳,都昭显出了他的怒火比先前更胜。

“呃……你为什么要跟记者动手?”美满天真以为,把话题演变成一种单纯关切,或者彼此都不会那么尴尬。

“跟你有关吗?”

事实证明,她错了,贾天夏只会让她更难堪。

旁观着那两个面对面又相顾无言气氛古怪的人,记者的职业敏感度让他们察觉到,这应该是条可以捕捉的新闻,或者贾天夏今晚的失常会和丁美满有关?可就在这种判断刚在众人间达成一致时,看起来更像事件女主角的人出现了。

“天夏,可以走了吗?剩下的你爸说他会处理。”莫蔷的突然出现,让原本就僵持的气氛愈发接近冰点。她转了转眼眸,看了眼一旁低着头的丁美满,直觉告诉她不该留给他们太多说话的时间,“走吧,继续待下去只会更麻烦。”

“是到了医院听说我出事了,所以才跑来的吗?”他没有搭理,不信邪,继续鄙视着丁美满,追问。

“……”是!如果不是他问起,她差点都想不起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可这些话终究还是没有脱口而出,余光里是他和莫蔷并肩站着的身影,原来他在等的人是莫蔷?这个猜测足以让她把话硬生生地转换成见外客套的冷漠,“不是,只是碰巧遇见,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他很好,从来就没那么好过。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尝试到了对这个女人死心的味道,多好。以后不用再担心她什么时候会忽然过敏、不用再配合她的口味和喜好、更不用去想离了他的怀抱她会习惯吗……贾天夏扬唇溢出一丝凉笑,没有再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再给她,转身就走。

忌惮地看了眼美满后,莫蔷立即追上他的脚步,望着那道僵直的背影,她试探性地问了句,“你该不会是因为她,所以才和记者动手吧?”

“你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吗?”捋下卷起的袖子,他边套上外套,边冷瞪着她。

“是、是……是我刚巧遇见你爸,他让我一块来帮忙的。”

“巧合还真多啊。”他笑得比先前愈发阴沉了,“既然你跟我爸那么有缘分,那麻烦帮我转告他,我的事也同样不需要他插手。”

通常心虚的人更能听懂某些嘲讽背后的意思,莫蔷死咬着唇,但碍于身后还有记者追着,只能隐忍。

相较之下,贾天夏倒是很悠然自得,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后,不顾形象地就吼开了,“谢穆堂!你是打算自主研发一辆车来接我吗?!”

没错,他就是在迁怒,如果不是谢穆堂让他等那么久,或许不会撞上丁美满,他也不会自虐犯贱地去讨几句生分决绝的话来添堵。这女人就差没直接说“你的死活关屁事”吧,既然如此,那就此分道扬镳,以后她的死活他也懒得再搭理。

作者有话要说:默~~回来鸟,恢复更新哒~~~表霸王嗷嗷嗷嗷

第三十八章

那两道相携离开的背影……丁美满记不清她愣愣地看了多久,偶尔会有路过的病人撞上她的肩,因为她的木讷不避让奉上几句咒骂;她无动于衷,死抿着唇,硬是把眼瞪得很大。以为这样就能增大眼部容积可以盛装下更多泪水,不会让它们夺眶而出。

直至他们消失在转角处时,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眼也就那么大,掩不住难受装不住泪水。

“原来你哭起来那么丑。”

带着调侃的话音从身后飘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双落在她肩头的手。暖暖的温度,让美满缓过神。头都不用回,她也能猜到是谁,伸手倔强地抹去泪水后,她鼓着腮帮子逞强,“你说这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怎么就那么呛,眼泪都被呛出来啦。”

“是吗?”凌嘉康哼了声,心照不宣,却没有拆穿她,“我突然有点后悔了。”

“什么啊?”莫名其妙的话,让丁美满困惑皱眉。

“早知道你哭起来那么丑,我就不追你了。”

“……”闻言,她一震,没好气地转身扫了他眼,“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呢。”

“的确,那不如我们分手吧。我是完美主义者,很难忍受我身边的女人哭起来那么丑。”

他溢出惹人心痒的性感笑声,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开玩笑,换做以前美满不会当真,但现在她至少确信自己对凌嘉康还是有那么一些了解的,“你说真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好歹也表现出一些不舍得吧。”松开了口气!她竟然还好意思给他松口气?

“不是,我、我是……你,哎呀……”她舌头打了结,愈发语无伦次。着实有些捉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些话听起来分明是认真的,彼此也似乎都觉得退回朋友的位置会更好些,可为什么讲到这个份上时却又忽然打住了。

她的结巴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凌嘉康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他没动声色,转而很兄弟气地搂着她往电梯方向走,“这样吧,明天我们就去结婚,以免夜长梦多。日久生情嘛,等结婚了定下来了朝夕相处了,你早晚会爱我爱到无法自拔。嗯,为了关注度高点,不如找贾天夏做伴郎?”

“你你你你你在开玩笑吧?!”结婚?现在就去印请帖?还要找贾天夏做伴郎?这男人该不会疯了吧。

“像吗?”他撇唇,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你需要找莫蔷做伴娘吗?”

“不、要!”怎么可能,不管她嫁谁,都坚决要把那个女人列入黑名单。

“她不错啊,挺适合的,没你漂亮不会抢了你的风头。哦,只要你别在婚礼上哭就好。”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做什么?见不得他们恩爱?”

“对!就是见不得!”

他满意扬眉,内心很矛盾地看着她在不知不觉间坦诚,“冲我吼什么,去冲着贾天夏吼。”

“……”美满这才察觉到自己太过畅所欲言了,甚至没有顾虑到凌嘉康的感受。她紧捂住嘴,眼眸一斜,偷偷打量着他的表情。

“我想过了,像我这种条件没道理将就你,还得扮演个备胎的角色。老实说,我们的个性很难兼容,我也做不到为了你去讨好你父母,何况我工作那么忙,你又那么需要男人陪,也许早晚我们都会受不了对方。”他想,这样也好,倒是有了种豁然轻松的感觉。只能说是缘分太浅、个性差太多,这跟先来后到无关。

“呸!你他妈才需要男人陪!”

“哦对,我还受不了你时不时就会蹦出句脏话,这谈吐真没涵养。”

“凌嘉康,你够了没有?分手也不需要这样数落我吧!”是,她是没什么优点。欠缺女人味、不懂温柔、不会卖弄风情,可他也没必要把话讲得那么直接哇。

忽地,他顿了顿,终于露出一丝足够表达他此刻真实心情的苦笑,“傻瓜,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欠了我。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无疾而终也好修成正果也好,那都要讲究天时地利,没有谁对或是谁错。不过……你要想清楚,贾天夏这种男人会让你很累,他的家庭背景跟你差太多,他身边的女人又始终不断,而他既不善于解释又不精于拒绝,就算现在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说不定早晚会擦枪走火。小心点,搞不好哪天就会冒出来个孩子叫他爸……”

他是放手了,但也不表示会让情敌得逞。

“去你的夫妻共有财产,谁跟你共有财产谁倒霉,保不准哪天被你卖了都还笑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