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你不知道,当初你被人抬回来,郎中都说你要死了,我那日潜入太医院黄老头那里去偷救命药,差点就被逮着呢。好在……你挺过来了,阿泽……这几年,我甚是想你。”

低沉,且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荡入耳蜗,温泽身子彻底僵住,他曾经备受京城贵女追捧,但被男子“吐露衷肠”,还是头一次。

“傅生!你给我站好!”温泽低喝。

趴在他肩头的人却撒娇了,“我不!腿软了站不直,反正阿泽你的腿就快好了,让我趴会又何妨?”

温泽恼羞成怒。

他这是算被调.戏了么?

可他却不忍心直接将傅生推开。

他记得昏迷的那些日子,有个声音时常在他耳边回荡。

他说,“阿泽,你一定要挺住,你若是死了,我就杀光了那些人替你报仇。”

“阿泽,你怎么还不醒?你再不醒,蔷薇花就要谢了。”

“还不醒?再不醒信不信我亲你!”

那日他是当真被吓醒了,他醒来时并未见傅生踪迹,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荒唐的梦,以至于在梦里产生了幻觉……

此刻回过神来,温泽有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感,但同时心头微暖,他冰冻了数年的心扉,像是被人点了一盏灯笼,给了他一束光。

温泽语气缓了缓,“行了,你别闹了,我让人送你回伯府。”

傅生不依,将温泽抱的更紧,“不回去,我今日就待你这儿了!”

温泽,“……”

无计可施,温泽只能伸手,随即力道适中的劈在了傅生的脖颈上,将他击晕了过去。

温泽将人扶着坐下,此刻两人靠的极近,温泽不经意间,目光落在了傅生的脸上,他的容貌是俊美中的带着一丝媚,此刻粉颜桃腮,红唇轻启,吐气如兰。

温泽当即离开视线,有些狼狈的突然转身,沉默稍许才低喝,“来人!将傅家的仆从叫来,让他们将傅世子好生带回去!”

言罢,温泽头也没回,若非伤腿未痊愈,他必定健步如飞的逃离。

是太久没有接触过女子了么?

他方才竟觉得傅生……秀色可餐?!

温泽觉得自己一定是昏了头了!

****

傅家的马车刚刚驶离王井胡同,躺在里面的人忽的睁开眼来。

傅生的唇悄然勾起。

阿泽起码不厌恶他。

如此甚好!

傅家的小厮按着此前的计划停下了马车,隔着一张绒布车帘,恭敬的对里面的人道:“世子,夫人交代过,让您今晚放心做自己的事。”

一只素白的手掀开了车帘,傅生走了下来,桃花眼映着灯笼光线,里面华光异彩,“你们后半夜再过来接我,记住了,不得让任何人察觉。”

小厮应下,“是,世子。”

****

夜幕降临,温泽洗漱过后,便照常服用黄太医开的汤药。

他的腿如今已经能够走路,故此,温泽对黄太医的医术更是深信不疑,每份汤药皆喝的一滴不剩。

刚灌下汤药,温泽就觉得一阵头重脚轻,他屋内无人伺.候,扶着床沿就缓缓躺了下去。

温泽抬手捏了捏眉心,以为是自己今日太过.操.累了,才致如此。

他迷迷糊糊中开始阖眸,渐渐的,他的身子骨由内往外开始滚.烫了起来,像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他体内破茧而出。

忽的,似有一阵清风荡过,帷幔轻浮。

温泽试着睁开眼,但目光所及只有朦朦胧胧的幻影,他看见一墨发及腰的女子,就在触手可及之处,温泽不知女子要做什么。

他伸手去推,却是被女子正好抓住手腕,然后女子带着他的手,缓缓移到了娇.软.之.处……

温泽身子一僵,但他仿佛身处梦境,动作身不由己,更是使不出力道,那女子俯身,附在他耳边,却未言一词,只是故意哈气……

****

此日一早。

温泽一睁开眼,脑中无数记忆涌了上来。

与其说是记忆,还不如说是星星点点的片段,似是梦境,又似是真实发生过。

他猛然间坐起身来,低头一看,身上衣裳完整无损。

温泽怔了怔,动作慢了一拍才掀开被褥查看,目光落在腰身往下的地方,那处明显的狼狈令得他面色倏然一烫。

温泽,“……”

他这是做.春.梦.了?!

正要下榻,温泽的目光倏然之间又定格在了床单上那几滴醒目的艳红上。

温泽,“……”

翠书日常照料温泽的起居,但碍于温泽不喜女子靠的过近,翠书很知分寸,她端着铜盆在外面敲响了门扉,“侯爷,奴婢能进来了么?”

温泽如今是忠靖候,翠书自是要唤一声“侯爷”。

温泽的目光这才从床单上移开,他总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了一丝变化,但这变化又不甚明显,他说不出所以然来。

“进来吧。”青年嗓音低醇,还带着男子早起时独有的暗哑。

翠书推门而入,将洗漱之物递上前,见温泽脸色微红,纳闷道:“侯爷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温泽抿了抿唇,眉头紧锁,“昨晚……可有人来过温府?”

翠书摇头,“侯爷,昨日宾客散尽后,奴婢就下栓了,无人来过。”

温泽摆了摆手,示意翠书退下,他自己可以洗漱,不过很快又交代了一句,“今日将被褥都洗了。”

翠书,“是,侯爷。”

****

长寿宫。

太后依靠着贵妃椅,神情略显憔悴,康嬷嬷小心翼翼伺候左右。

“哼!皇帝还真是说一不二,在后宫宠着温氏,前朝就开始扶植温家!别以为哀家看不穿,皇帝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打压宋家!或许皇上一开始让温氏入宫,本不是被美.色.所迷,他是处心积虑,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哀家当初就纳闷了,以皇帝的性子,岂会轻易被温氏给迷惑?!眼下看来,还真是哀家输了!”

太后已数日不曾睡好觉,幸而晋王近日身子康复了,才少了太后心头的一桩心病。

康嬷嬷在一旁宽慰道:“太后,温家如今已人员凋零,只剩下孤寡兄妹三人,成不了大器侯,再者……温家长公子与晋王爷可是至交啊!这以后温家究竟为谁所用,还未必可知呢。”

闻言,太后仿佛又在算计着什么,就连那双耷拉的眼也瞬间有了精神气。

“倘若温氏心里的人是晋王爷,还怕温家日后不会向着晋王爷么?”康嬷嬷又道,“皇上虽不重.欲,可到底是有后宫的人,咱们晋王爷身边无人,试问世间哪个女子不喜晋王爷这般的?”

提及晋王,太后一脸与有荣焉。

但晋王也该添子嗣了,太后早就物.色.好了人选,西南王郡主便是最佳的选择,只要晋王一同意,太后恨不能今年就让二人完婚。

太后呵笑了一声,“贤妃是个没什么脑子的,皇帝忌惮宋家,贤妃亦不可能受宠了,哀家记得宋家还有一个美貌的庶女?温氏既然不听话,那哀家就让她知道,皇上究竟有多薄情!你去安排一下,通知宋家,早日安排庶女入宫。”

康嬷嬷明了。

太后这是想分散温舒宜的圣宠。

如此一来,温舒宜的心思也能移到晋王身上。

总之,无论温舒宜日后究竟是否得宠,她都只是一颗棋子。

是挑拨帝王与晋王之间的关系,亦是激励晋王的棋子。

“是,太后。”

****

今日,温泽入宫谢恩。

走在冗长威严的宫道上,温泽的每一步皆走的认真执着,不想露出任何跛态。

许多年前,他跟随父亲左右,也曾走在这条宫道上,只是从今往后,这条路只能他自己走了。

温泽目视前方,冬日寒风迎面刮来,他眼中既有巍峨宫廷,也有列队整齐的温家军,还有父亲……

父亲,儿子定会将这条路走下去!

温泽暗暗发誓,老天既然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不会辜负!

今日没有朝会,褚彦在御书房见了温泽。

他二人并非初次见面,二人年少时候皆是京城贵圈的公子哥,碰面是常有的事,但从未.深.交。

此前,温泽总觉得褚彦太过心机城府,他不想与这类人走近。

而如今,他是臣,褚彦是君,事情早已不同了。

“臣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泽撩袍正要跪下,褚彦制止,“温卿腿伤未愈,不必多礼,来人,赐坐!”

温泽抿了抿唇,他这御前待遇有些过分的好。但温泽并未因此而高兴,他知道,他能有今日,皆是妹妹换来的。

温泽落座,一抬眼就对上了帝王清隽的脸,是个容貌出众的美男子,这一点倒没有寒碜了自家妹妹。

再看帝王身形健硕,便是坐在龙椅上,也能看出他身段挺拔高大,与妹妹的娇小有显著的差距。

褚彦倒不知自己被“嫌弃”了,语气甚是随和的交代了几句,温泽还未痊愈,遂道:“傅生向朕大力举荐你,然,你如今腿伤尚未好全,等到来年开春朕自有事交代于你。今日时辰尚早,昭淑媛在等着见你这位兄长,你且去吧。”

温泽起身谢恩,有种以前错怪了褚彦的微妙错觉。

待走出御书房,千步廊下走来一人。

这人一袭绯红色麒麟卫蟒袍,身上系了灰鼠皮的斗篷,他脸色略显苍白,今日似是身子不适,走路也慢,两人靠近时,傅生轻轻一笑,桃花眼眨了眨,“阿泽,昨晚睡得好么?”

温泽,“……”

作者有话要说:阿泽:我守了二十多年的贞洁???

傅生:男孩纸要看开一点。

阿泽:等我知道真相,你猜我会怎么对你?

傅生:大不了……让你在上……

阿泽:(⊙o⊙)…!!!

小包子:啧啧啧~真怕将来上梁不正下梁歪啊,我只想当一个正直的人!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

PS:关于傅怼怼这个角色,他肩头是整个家族的担子,老伯爷“老来得子”,他如果不在朝中走下去,家族从此以后就会败落下去,他一开始就注定了一辈子不做女子,并且会不择手段维护家族利益,子嗣传承更是他的任务。他从小当成男孩纸养,没有姑娘家的矜持,所学的皆是权术这些东西,只会追逐他想要的东西,以及利益最大化。他很需要一个孩子,且又喜欢温泽,所以……他就不厚道了。

站在现代人的视觉,傅怼怼可能要坐牢。但搁在他的角度,他做了自己一直想的一件事,并且打算这辈子都不会让温泽知道。从上帝视觉来说,傅怼怼是QJF,对他自己而言,这是借种。(大家可以随意探讨哈~作者已做好心理准备,QAQ~)

另外,傅怼怼身份没有大白之前,文中一直用“他”来称呼,以免造成错乱。

大家没有猜错,傅怼怼和阿泽的确是一对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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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阿泽, 昨晚睡得好么?”

温泽,“……”

寒风瑟瑟,吹起男子鬓角发丝, 今日的傅生有种病态的美,像是寒风中逐渐凋零的花,憔悴但不失风雅。

温泽话到嘴边,本想问问傅生是否有哪里不适,但又怕他会生了误会,遂只点了点头,“嗯,昨晚睡得甚好。”

傅生桃花眼一挑,身子与温泽擦肩而过时, 似笑非笑,“那就好。”

丢下一句, 他径直往御书房走去,独留下一股浓郁的龙涎香的味道。

这厮素来喜欢用香, 是京中罕见的精致公子。

温泽并未察觉到异样, 他转过身目送着傅生的身影消失,这才继续由宫人领着往后宫方向走。

心头有股诡异的微妙,但他却是说不清也道不明。

****

轩彩阁, 温舒宜早已坐在院中静等。

阿良就坐在她身侧啃着糕点, 姐弟两人都生的粉雕玉琢,如今天气愈发严寒, 温舒宜身上裹着一件大红牡丹团花披风, 领口点缀了雪白色兔毛,更是衬的她的小脸莹白如雪,显得娇憨百出, 像是闺中少女。

温泽被宫人领过来时,便是看见了这样一幅光景。

他心头微酸。

妹妹本该娇宠一身,这个时候理应尚未出阁,还在家中做着姑娘才是,可如今……

温泽忍着没让自己轻易露出情绪,这五年来是他亏待了妹妹,倘若五年前他有那个勇气站出来毁了圣旨,是不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

“阿兄、阿兄,宫里的糕点可好吃了,你要尝尝么?”温良养胖了不少,小脸长的圆乎乎的,他五官清秀,十分可爱,少了些许病态。

温泽收敛神色,“阿良乖,你吃吧,阿兄不吃。”

温良咧嘴一笑,阿兄和阿姐都在身边,他的身子也不像前阵子那么虚了,小东西觉得很欢快。

温舒宜方才仔细打量了温泽,发现他走路姿势已差不多恢复如常,更是欢喜之至,“阿兄,你怎么好像有心事?现在腿还疼么?”

温泽因为出神,忘却了行礼,这才想起来,当即道:“……我无事,娘娘勿要挂心。”

温舒宜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阿兄,在我这里,你莫要生分了。”

大约能猜出兄长在担心什么,温舒宜又道:“皇上待我极好的,眼下我一人独居轩彩阁,与其他妃嫔也不会闹了罅隙,我一切皆好,阿兄可莫要担心。”

美人眉眼如画,面颊白里透红,虽是身子纤细了些,但气色极好,看上去好像还长高了一些。

温泽轻叹一声,事到如今,他又不能将妹妹抢出宫去,只能如此了,“若有难事,定要告诉我。”

温舒宜点头,温泽是外男,无法在宫里待久,她长话短说,“无论宫里发生什么,阿兄莫要当真,我有我的打算,阿兄在宫外好好的,便是对我最大的助力。眼下温家脱罪了,但爹爹和娘亲的仇还没报,那些仇家也未必会放过咱们,阿兄在外面一切小心谨慎。”

温泽点头,总觉得妹妹长大了,他甚是欣慰。

男人的话不多,千言万语都太过苍白,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先保全了自己,待到实力足够,羽翼丰满时,就有能力护着家人了。

温舒宜今日话多,一直在不停的絮絮叨叨,“皇上没让阿弟出宫,我便暂时先照料着,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再将阿弟送回府。”

温泽,“嗯。”

不消小半个时辰,温泽就离开了皇宫。

他在宫外看见了傅家的马车,亦不知是在回避什么,温泽未作停留,立刻让小厮赶路,“走,回府。”

依靠着车壁,温泽一闭眼,脑中就会浮现昨晚虚幻的梦境,他二十有五了,此前从未有过女人,如今正当血气方刚,某个念头一起,难免火烧火燎。

马车摇摇晃晃,温泽渐渐来了睡意。

他又梦见了昨晚的画面,但可惜的是,无论他如何挣扎,却总是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就在温泽在一片虚幻中卖力去看清时,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俏丽的男子的脸。

是傅生!

温泽猛然间睁开眼,意识到只是一个梦,他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惊出一身冷汗。

温泽,“……”-_-||

这个念头可万万要不得!

****

御书房内,傅生刚刚禀报过燕国暗桩一事。

“皇上,据臣所查,白墨泽近日在京城除却吃喝玩乐,没有任何动静。不过……越是毫无疑点,也正是最可疑的地方,臣有一事恳请皇上,臣想让温泽也入麒麟卫。”

傅生抱拳道。

褚彦见他今日面容略显憔悴,提及一事,“傅卿,你昨夜在温府做了什么?”

御书房内只有李忠一人立侍帝王左右,帝王此言一出,内殿瞬间安静了下来,傅生的手一紧,好在多年跟在帝王身侧,令得他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傅生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他差点忽视了一桩事,他虽管辖着麒麟卫,但大周终归是帝王的江山。

帝王既然能当面提及此事,说明还是信任自己的。

此时若是隐瞒就显得愚蠢了,“回皇上,臣是太过高兴了,臣与温泽自幼一块长大,如今他重新站起来,臣自是欢喜,没能忍住又回头去探望了他。”

褚彦薄凉的唇忽的一抽,“探望了整整一个多时辰?”

傅生,“……”

他抬眼,一脸无辜,“皇上,臣自十五便跟随皇上,如今已十年过去,臣自问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且臣之能,朝中无人能及,皇上又何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褚彦终于心中有底了,傅生至今不曾成婚,原来是当真心有所属,他心里的人不是温舒宜……而是温泽!

帝王的确不拘小节,只要是可用之才,他不会过多干涉其私底下的生活。

傅生这时又道,“皇上,宋家这几日对庶出的三姑娘甚是在意,长寿宫那边的探子说,太后与宋相要送庶女入宫,是为了分散昭淑媛的恩宠。”

褚彦的幽眸隐露一抹寒意。

或许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倘若太后与宋相只是冲着他而来,他也不会这般愠怒。

温舒宜从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他一清二楚。

他也知道,若非是被逼到了绝境,温舒宜不会主动勾.引他。

一想到那个娇小的姑娘抛开一切,硬着头皮入宫争宠,且还被太后威胁着,褚彦心头莫名恼火。

但他怜惜温舒宜的同时,也恨铁不成钢,只要她到自己跟前求宠,亦或是从今往后彻彻底底忠于他,他能给她全天下女子所艳羡的一切!

可惜,她终是负了他的‘期盼’。

她表面上看似乖巧,但对他始终带着防备和不信任。

帝王闷声道:“朕知道了。”

傅生又问,“那……臣可需要设计制止?”

皇上今天纳纳这个,明天又纳纳那个,温家妹妹可如何是好?

帝王总觉得傅生近日对自己的敌意甚重,尤其是事关后宫时,“……不必,朕自有其他打算。”

傅生动了动嘴,终是没说什么。

****

刚至晌午,轩彩阁迎来一波如狂潮般的赏赐,李海领着一众宫人,奇珍异宝宛若不要钱一般的端了进来。仿佛是皇上在向整个后宫宣告,他的宠爱皆在轩彩阁。

“皇上赐螺钿铜镜、玛瑙镇纸各一块!”

“皇上赐碧玉瓒凤钗一支!”

“皇上赐赤金点翠如意步摇一枚!”

“皇上赐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

“……”

李海照着御赐礼单整整念了小片刻钟才结束,温舒宜看着满院的赏赐有些愣神。

那日侍.寝过后,皇上就不曾见过她,莫不是她那晚让皇上满意了,以至于皇上今日如此大赏特赏?

但那次她离开朝阳殿时,分明瞧见帝王眉心的小火苗明艳嚣张,她还以为皇上根本不满意。

李海的态度愈发恭敬,他得了干爹提点,对温舒宜可谓是毕恭毕敬,哈着腰,笑道:“昭娘娘,今日御赐一共十九样,这份单子就交给娘手里了。”

温舒宜接过大红鎏金刻字的单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圣宠给整蒙了,晃了晃神,方才道:“多谢公公。”

随后又让徐嬷嬷给李海塞了一袋小金豆。

很快,昭淑媛圣宠无边的消息传遍了阖宫上下,一时间各宫妃嫔一提及温舒宜,牙都快酸掉了。

温舒宜也以为帝王今晚必定会过来,可谁知她等到了入夜后,也不见帝王踪迹。

皇上素来不吃亏,付出了就一定要求回报,今日竟然没有来讨‘好处’……

温舒宜更纳闷了。

为了礼尚往来,温舒宜上次收了帝王的玉笛之后,她就开始着手绣荷包。

帝王是男子,荷包上自然不能绣花花草草。

她遂将小白绣了上去,皇上还给小白赐了皇姓,想来也是十分喜欢小白的,如此想着,温舒宜这两日一直在绣荷包。

皇上当天晚上没有过来,她就让人将荷包送去了朝阳殿。

****

长寿宫那头,太后难免又开始猜忌。

“皇帝今晚当真没去温氏那里?”太后狐疑。

帝王白日大肆赏赐,晚上却放着美人不碰,这怎么都有做戏的嫌疑。

康嬷嬷如实道:“回太后,皇上今晚就歇在了朝阳殿,按着皇上对昭淑媛的热切,今晚是该去轩彩阁的,但皇上素来不重.欲.,登基这些年未曾将任何一个女子放在眼中,今晚不踏足后宫也是正常。”

话虽如此,但康嬷嬷也觉得温舒宜的势头有些太猛了,仿佛是帝王蓄意做给旁人看的。

太后冷哼了一声,“倒是哀家小瞧了温氏的作用了,皇上只怕也是在演戏啊,还是专门演给哀家看的!对了,宋姗入宫的事可安排好了?”

康嬷嬷道:“太后,过几日就是冬至,按着往年规矩,长寿宫会办饺子宴,届时宋夫人会将宋三姑娘领入宫,至于能不能入了皇上的眼,就不得而知了。”

太后没有指望皇上会被一个女子给迷惑,“皇上看上也好,看不上也罢,总之宋姗必须要入宫,眼下后宫之中,论起姿色,无人能及温氏,哀家这心里总觉得不安。”

康嬷嬷心中明了了,“太后放心,冬至那日,老奴一定安排好一切,让皇上不得不收了宋三姑娘。”

****

次日,帝王没有宣见任何妃嫔,也依旧没来后宫,京城的冬日格外严寒,这几天假装在御花园散步的嫔妃也不见踪迹了,从朝阳殿通往后宫的路上一片冷寂。

而今天,轩彩阁来了两位稀客。

温舒宜在庭院中见了曹荣华与王贵人。

轩彩阁内引了温泉,四季如春,便是入冬后,庭院中也花木葳蕤,沿着温泉池边的芙蓉花开的灿灿灼灼,成片娇艳的红,生机灵动。

曹荣华与王贵人一迈入轩彩阁,内心就安耐不住嫉妒与艳羡,仿佛是被人硬生生灌了一杯陈醋下腹,酸的难以自控。

但如今温舒宜风头正盛,她二人只能强行露出友善和睦的笑容。

“给淑媛娘娘请安。”曹荣华与王贵人表面上服服帖帖的行礼,内心真恨不能弄死了温舒宜。

原本,皇上的宠爱不偏不倚,任谁都一样,虽是雨露不丰,好歹一年到头还能盼个几回。眼下可好,自从温舒宜入宫,皇上仿佛成了她一个人的了。

如今还入住了轩彩阁!

要知道,这座宫殿离着皇上的朝阳殿最近,而且还是先帝当年最宠爱的贵妃娘娘所住。

“两位姐姐不必多礼。”温舒宜莞尔一笑,见这二人眉心一团黑气,她哪里不知对方的来意?

温舒宜给徐嬷嬷使了眼色,这厢,徐嬷嬷会意,命宫女端上了刚出锅的几样点心。

点心是小,盛点心的玉碟却是令人眼前一晃。

旁的宫里都是用的瓷盏,便是皇太后的长寿宫,也仅在逢年过节才会用上玉盏。

可温舒宜这里,竟然就连盛饭点心的器皿也是白玉打造而成。

曹荣华与王贵人依旧艰难的保持着笑意。

温舒宜笑道:“两位姐姐今日来见本宫是有何事么?”

曹荣华是德妃的人,而王贵人没甚心机,是根墙头草。皇上数日不曾宠.幸其他妃嫔,她二人今日是来打探一下口风的,也试试能不能恰好偶遇皇上。

曹荣华心机尚可,道:“嫔妾就是来看望娘娘的,娘娘这里可当真是世外桃源,可见皇上对娘娘真真是独一份的好。”

嘴上虽这样说,曹荣华的牙都快酸掉了。

这时,温舒宜忽的用手捂住了唇,忍不住干呕了几次。

这厢,曹荣华与王贵人皆怔住了。面上再也无法保持得体的笑容,仿佛温舒宜干呕,给了她们难以承受的打击!

温舒宜入宫已三月有余了,且这阵子以来,皇上的雨露恩泽皆在她一人身上,如此频繁滋润,龙胎生根发芽是正常之事!

温舒宜神情疲倦,“本宫身子不适,两位姐姐若不……下回再来吧。”

曹荣华与王贵人各怀心思,哪里还坐得住,离开了轩彩阁就往贤妃与德妃的宫殿走去。

四下无人,徐嬷嬷上前,压低了声音问,“娘娘,您为何要激怒她们?”

温舒宜淡淡笑过,“我今日干呕,她二人必定会将消息传给德妃与贤妃。嬷嬷猜猜看,德妃与贤妃会做什么?”

皇长子的身份意义非凡,而眼下温家又脱罪了,一旦温舒宜生下皇长子,必定母凭子贵,封妃是大有可能的,甚至是……后位!

故此,无论贤妃是站在什么立场,都不会让温舒宜生下孩子。

而德妃一惯深沉,最是心机,即便不会亲自动手,也一定会唆使了贤妃出手,届时恐怕还会来一个一石二鸟。

徐嬷嬷,“娘娘是想逼着她们先出手?”

温家虽然脱罪了,可温舒宜忘不掉爹爹和娘亲的仇,还有十万温家大军,甄梁玉临时之前的那番话不可能空穴来风。

“我并未有孕,是她们心中有鬼,这才会肆意揣度,她们若是害我,那便是多行不义,我不过只是干呕了一下罢了。”温舒宜起身,去摘了一朵芙蓉花,“嬷嬷,今日我可什么都没做,也没什么都没说。”

徐嬷嬷忽的笑了,“娘娘说的是,老奴明白了。”

****

御书房内,李敖面色憔悴,但精神头尚好,从西南日夜兼程赶回了京城,这阵子几乎没合眼。

“皇上,臣已将事情办妥,臣能回家了么?”李敖不敢露出怨气,但对帝王多多少少存了不满,他喜得爱子,孩子不到满月,他就被帝王暗中指派去了西南。

李敖这阵子已经得出结论:皇上这是嫉妒他!

看在皇上至今膝下无子的份上,李敖选择不计较。

褚彦扫了一眼李敖呈上的洋洋洒洒的奏折,“朕让你去西南,你就给朕查出这么点东西?!”

荒唐!在帝王看来,李敖就是被他那青梅竹马迷了心智。

李敖为自己辩解,“皇上,臣这次可是有重大发现,西南王暗中与燕国有交集,而且那次暗杀极有可能只是做给皇上看的,臣怀疑是燕国想要挑拨西南与朝廷的关系!”

讲道理,他这次可是立功了!